第八章

深濃的夜色籠罩着房間，整室溫暖的黃色燈光，依舊溫暖不了王語樂的心。

她回到房裏，將臉埋在被子裏，腦海中不斷浮現歐陽霖與另一個女人相擁的畫面。

「可惡、可惡、可惡！」她低聲咕噥地罵着，眼眶瀰漫着水霧，情緒低落得幾乎要落淚。

這男人竟然這樣騙她？！

曾經，她以為歐陽霖是她一輩子的倚靠，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的一切一切，都讓她那麼心安。那種心心相屬的感覺，是她未曾嘗過的甜蜜，而如今，事實證明這只是她的幻想，怎不教人失望？

這可惡至極的男人，居然還敢跟她談未來？

像是他有多看重這一段感情似的……

天啊，她真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才會輕易地相信他的話。

王語樂覺得心好痛，痛得快要不能呼吸，連淚水都無法流出，全部的悲傷凝結在她清澈的眼眸里，她全身都在發冷發抖。

她將身體里進被子裏，期待能得到一些溫暖，卻不意想起與他纏綿的夜裏，她就是在他的心跳聲中入睡，那時，她的心是那樣欣喜與篤定，還以為已經尋到了今生的愛戀……

但一切原來只是一場玩笑：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處心積慮地接近她、佔有她，或許只是因為她好騙，或許只是因為她傻……不管是什麼原因，她很清楚的知道，他其實並不愛她。

但就算知道了又怎樣，她的心再也無法收回了。

就在她最沒有防備的時候，讓他進駐到自己的心裏，她在乎他的程度，深到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安且無助。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她抬起埋在被子裏的小臉，眼裏除了傷心，還有失望，更有一絲明顯的堅決。

她已經沒有時間再遲疑了，多拖延一分，她的心就更陷落一分。她的自尊與理智，讓她無法接受自己愛上了一個騙子。

「歐陽霖，算了，我算是栽在你的手裏了！」她握緊拳頭、閉緊雙眼，忍無可忍地喊著：「不過，一切就在這裏結束，我不會再任由你把我當成玩具、當成笑話看了！」

王語樂這輩子從不曾像現在這樣，如此深切地迷戀着一個男人，歐陽霖是她今生首次的淪陷，也將是唯一的一次，因為……他將她的愛情觀徹底顛覆，讓她再也不想相信任何男人。

幸好這次的工作已經快要結束，她只要再撐個幾天，就可以永遠、永遠不再看見他！

當王語樂的心中閃過兩人必定的結局時，她的胸口竟然傳來一陣疼痛……

她咬緊牙關，刻意忽視眼裏的濕潤水氣。

是該結束了。

就這麼……結束了吧！

＊＊＊鳳鳴軒獨家製作＊＊＊bbs..cn＊＊＊

好漫長的一夜。

當清晨的陽光照進屋裏，照在王語樂過度蒼白的小臉上時，才剛入睡的她馬上就醒了。

眼睛仍十分酸澀，王語樂連睜開眼睛都覺得酸疼不已，但她沒讓自己有偷懶的權利，硬是逼自己起床做了盥洗，她不願讓歐陽霖笑話她的軟弱與無助。

鏡子裏，她的臉蒼白得驚人，一雙大眼更因為整夜無眠而充斥血絲，面容儘是憔悴。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知道今天才是折磨的開始，她的心必須比往常更堅強。

就在王語樂自認為做好完全的心理準備之後，她才一步步地走入工作現場。

由於昨夜的事，除了王大哥、歐陽霖和珍三人在場之外，並沒有其它人知道，所以沒人察覺她有任何異狀，大家只覺得王諾樂有些反常的疲憊。

「昨天沒睡好嗎？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化妝師關心地問了一句，而王語樂只是笑笑，沒多說什麼。

拍攝前的準備工作照常進行，半個小時后，大衛加入工作行列，開始拍攝寫真集的最後一個系列。

敏感如大衛，一眼就發現今天的王語樂有些不對勁，神情看來相當落寞，像是被誰傷透了心，雖然嘴角浮現淡淡的笑容，卻充滿了憂傷。

大衛體貼地沒有多問，今日的拍攝工作正式開始——

鮮紅的紗，若隱若現地遮住她美麗的身子。王語樂蹲坐在地上，她的長發垂落在地面上，應該是性感魅惑至極的畫面，只是女主角的表情卻教人心疼到極點，原本愉悅、深陷情愛的眼神不見了，多了幾分小女人的茫然與不安，讓她顯得更加美麗，更讓人移不開眼。

正當眾人心想着，為何一向準時現身的歐陽霖沒出現時，他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入口處。不同的是，他的身旁帶着一個金髮美女，而美女的手臂，正親昵地挽着他。

所有人難掩臉上的驚訝，有好半晌，空氣像是靜止了流動。

畢竟，歐陽霖與王語樂之間流動的情意，縱使沒有太多肢體上的親密動作，但那眼神的交流是騙不了人的。可現在……怎、怎麼會突然出現另一個女人呢？

王語樂清楚感受到現場氣氛的不同，她慢慢地轉過頭，用凝結了憂傷的雙眼看着他。

縱使她認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到兩人同時出現時，她仍像是被人重重一擊，臉色變得更加蒼白，整個人幾乎就要倒下。

「語樂……」歐陽霖心裏狠狠一揪，高大的身子就要向前衝去。

「不準去！」珍收攏手臂，將他拉得更緊，而就在這一瞬間，大衛已經先沖了出去，扶住搖搖欲墜的王語樂。

「你還好吧？」大衛關心地問道。

在歐陽霖擁著另一個女人出現時，大衛的心裏已經有了底，衝上來護住她，並不是對她有任何綺念，只是純粹展現紳士風度。

只是，看在歐陽霖眼裏，大衛的關懷慰問卻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他憤恨地雙拳緊握，黑眸就要噴出火來，他完全沒有辦法忍受，光是看到另一個男人碰觸她，他心底的嫉妒火焰就幾乎要將他焚毀。

他竟是這樣的在乎她？！

「我沒事。」王諾樂輕輕推開大衛，心裏雖然感謝他的好意，但她同樣無法適應與另一個男人接觸。

大衛感受到她的目光，適度地鬆開對她的扶助，知道她現在所需要的支持不是他，而是往日那個體貼且溫柔待在她身邊的……

「需要我清場嗎？」

王語樂沉默半晌，她原本還想逞強說不用，只是，歐陽霖的體溫與氣息隔着空氣，卻仍舊完全地籠罩她，讓她無處可逃，她……受不了。

「好，麻煩你了。」她輕聲說道，避開歐陽霖炙熱的注視，不再讓自己深陷其中。

「好了，其它閑雜人等請儘速離開，避免影響拍攝工作的進行。」大衛大聲叫喊，說話的內容擺明是針對歐陽霖與珍兩人。

「有沒有搞錯？這裏是渥克的古堡耶，我們沒趕人，你們反而趕起主人……」珍正想大聲抗議，歐陽霖卻拉了拉她的手。

「好，我們離開。」歐陽霖徐緩地說道，話雖是對着珍說的，但深邃的眼瞳卻緊緊盯着王語樂，彷彿看她一生都嫌不夠。

他知道現在這樣的狀況，對王語樂來說是一項折磨，對他也是！

明明靠得這麼近，他卻無法擁抱她，咫尺變成了天涯，只能由著另一個男人關心她……

雖然他同意暫時離開，但王語樂眸中的冷漠與決絕，讓他覺得心好慌，像是就要永遠失去她……這令凡事篤定的他，第一次無法控制心亂的感覺。

「語樂……」歐陽霖控制不了自己，還是喊了她的名字，只是她依舊執意不回頭，像是不曾聽見他的呼喚。

看着她的背影，歐陽霖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但心底卻暗暗對她承諾著，此時沒說出口的種種，將是他對她一生的諾言。

很多承諾，說得出不一定做得到，而他希望，就算他沒能對她說出承諾，卻能為她做到。

「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歐陽霖用中文向她喊話，告訴她，同時也是告訴自己，他心底充滿對她的在乎。

他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自己會真的失去她，只是始終沒回頭的王語樂，並沒有細聽，也不想去聽。

王語樂頭也不回的挺著身子，細微的情緒在心裏不斷騷動，她必須咬緊牙根，用無情武裝自己，才不會被他的溫柔語氣打敗，動搖她原本就不甚堅決的心。

「你故意說什麼我聽不懂的話？」被歐陽霖忽略在一旁的珍，不滿地拉住他的手，執意將呆立在原地的歐陽霖給拉出門去。

空氣中又恢復安靜，王語樂凝著淚眼沒多說什麼，只有眼角眉底的傷感，透露她為愛受傷的痕迹。

有情，才懂得苦。

世間唯一不懂這種苦的，只有蒼天。

像是鐵了心似的不給他任何解釋機會，王語樂開始躲著歐陽霖。

白天，歐陽霖的身邊有珍，他想找王語樂，很難；夜裏，王語樂編了個借口，搬去與助理同住，沒讓自己有軟弱的空間，更不讓歐陽霖有入侵的機會。

一個禮拜就這麼過去了，在王語樂的堅強幾乎被磨盡的時候，工作結束，明天大夥就要啟程回台灣。

慶功宴熱鬧地在古堡里舉辦着，王語樂卻沒有半點愉快的情緒。

明天之後，她就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這是最好的結局，但為何她的心仍縈繞着揮之不去的心痛，彷彿愈積愈深，像是要將她淹沒在難過的情緒里。

她躲開眾人，單獨一人走出了古堡，想到外面圖個清靜，讓紛亂的心緒好好沉澱，想想她的未來。

只是她想着想着，又想到他那天聽似認真的承諾……

他要她相信他。

只是，她怎麼能相信他？

這一周以來，珍總是跟他寸步不離，像是唯恐大家不知道兩人的親密。

這樣的他，竟然還敢要求她的信任？！

王語樂的淚終於潰堤，她很認真、很用力的哭着，像是要把心裏的難過一股腦兒地哭出來。或許，哭過之後她就不會再邵么難過了。

淚水不停的流，但王語樂並沒有因此而感到舒坦。

為什麼？她感覺到好深好深的哀傷，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會讓她有那麼深刻的絕望痛楚？

是因為感受到彼此最甜蜜的一切，才會讓她在失去的時候這麼痛苦嗎？

她聽見身後傳來細碎聲響，趕忙抬手擦去淚水，怕讓人看出她的難受。她扯出笑臉準備迎接來人，卻發現出現在身後的，竟是個陌生而猥瑣的臉孔？！

「別哭了，是誰讓你這麼難過？讓我來安慰你好了！」一個帶着濃濃酒意的男人，一步步朝着王語樂走來，那邪惡的眸光令她直覺地驚慌起來。

她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她閃過男人，拔腿就跑。

「別跑，讓我來安慰你啊！」男人大喊著，藉著酒膽、追了上去。

前幾天無意間經過古堡，他正巧偷瞄到王語樂美麗性感的模樣，老早就起了色心，今天還想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竟真的碰上這個小美人！

王語樂慌亂地往前跑，她滿心後悔，一時的疏忽，竟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危險。但她只能不停的往前跑，想儘速回到古堡、回到人群里、回到……他的身邊。

王語樂腳下一個踉蹌，她被石頭絆倒在地上。

而那個可怕的男人，也在下一秒來到她的身旁，一把撲了上來……

「救命、救命啊……」王諾樂絕望的大喊，雙手不停地推打着男人，同樣的身體熱度卻給人不同的感覺，歐陽霖給她的是安全感，但這個男人卻直教她作嘔。

她的手逐漸無力，男人的佞笑則沒有停過，王語樂覺得她離地獄不遠了……

「早知道會這樣，你幹嘛還要掙扎，讓我好好疼你不就好了？」男人笑得邪惡得意，大手就要撫上她的胸……

王諾樂再度使勁抵抗，終於觸怒了男人，他一個巴掌打在她的臉上，血順着嘴角流下來，她頓時頭昏眼花。

「不知好歹的女人，看我要怎麼修理你……啊！」

男人的話還未說完，王語樂突地感覺身上重量一輕，這可怕的男人突然離開她的身體，被人打飛了出去。

「混蛋！」歐陽霖陰沉的眸子，瞪着被他打飛的男人。

他沖向王語樂，將發抖呻吟的她抱入懷中，怒氣在他的胸口翻滾著。

他氣的不只是那個男人，還有他自己。

要不是他把這一切弄擰，語樂也不會讓自己落單，更不會受到攻擊，落到差點被人強暴的可怕下場，這一切……都是他引起的！

如果可以替她免去心裏的驚慌，他願意一拳打死自己。

「語樂、語樂，你還好吧？」歐陽霖收緊雙臂，這時才發現自己的手也抖得厲害，他是如此害怕，害怕她會因為他而受到傷害。

「不怕、不怕！有我在，語樂，我會永遠保護你的！」他收緊手臂，緊得像是要將她揉入體內，對她的在乎不言而喻。

只是，當他低沉壓抑的承諾傳入她耳中時，王語樂卻忽然清醒了，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桶冰水，從頭到腳涼透。

「放開、你放開我。」王語樂掙扎著，不願意再窩在他的懷抱里。

他的承諾喚醒她沉痛的記憶，想起他曾有的欺騙，屬於他的氣息太過溫暖，她怕自己會陷溺一輩子，與其如此，她寧可不再碰觸。

「語樂，是我、是我，你別怕！」歐陽霖察覺她的反抗，擔心她仍未從驚嚇中平靜下來。

一片枯黃的樹葉掉落，飄至他不再和緩的臉上，他的眸中盈滿憤怒及慌亂，急切地盯着她看。

王語樂被男人的眼神震懾，一顆心更是猛烈地翻攪。

她好想看清楚他眼中的慌亂是真是假，像是他真的好在乎她、好擔心她……

王語樂沒有勇氣去探知答案，她已經太過恐懼，禁不起更多的失去。

這個念頭一出現，王語樂隨即停止掙扎，不再輕易相信他那雙會騙人的眼睛。她勉強地坐起身子，要自己最後一次望着歐陽霖，然後永遠地忘記他。

「謝謝你，不過請你放開我，你的未婚妻不會想見到這種畫面。」雖然她心痛到極點，但是眼裏卻沒有淚水，對他的態度疏離得像是陌生人。

歐陽霖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腦袋一片空白。

「語樂……」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解釋再也不能平撫她，再也無法讓她相信他。「珍不是我的未婚妻。」

他的強辯讓王語樂傷透了心，她認為他仍舊沒有對她忠實，依然執意把她當成傻瓜一樣欺騙，這點讓她很難接受。

「你到現在還要騙我？！難道你還指望我相信你嗎？」王語樂絕望地喊著，驚嚇與失落已經耗去她太多力氣，她的身子仍在瑟縮顫抖，但她更用力地眨眼，在心裏喝令自己不許哭。

聞言，歐陽霖的臉色凝重，黑色的眼睛裏充斥着絕望。

「是，我仍舊指望你相信我，因為你必須相信我。」他用沉重的語氣說着。

「不、我不！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求求你快走……」兩行清淚自王語樂的臉頰滑落，她的情緒終於崩潰，再也不能承受最愛的男人，在這個時候仍舊不放棄傷她的心。

她的淚像刀一般劃過歐陽霖的心，令他的心也淌血疼痛，但他只能無奈地轉身離開，每踏出一步，就感覺他離她愈來愈遠。

歐陽霖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對王語樂輕輕地說了一句——

「我的承諾只給你一個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知道如果再繼續待下去，只會帶給她更多的折磨，那是他最不願意做的，他只能選擇離開。

歐陽霖一走，助理隨即取代他的位置，將王語樂緊緊地抱在懷中，王大哥則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自己所造成的結局。

一切都照着他的安排走，王語樂將不會繼續留在這裏，也不再有人擋着他的財路，只是為何他沒有高興的感覺，反倒像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的錯事。

歐陽霖走了，王語樂在助理的攙扶下慢慢走回屋內，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恢復冷靜、忘了歐陽霖！

但她怎麼能夠不想他？

就算知道他們之間的一切，都是他欺騙她的幻象，但那也太遲了，她的心，早已經遺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