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能在這裏坐下嗎?」她落坐了才問,擺明他的答案並不會影響她的行動。

閻焰眉頭微擰,黑眸中閃過一抹陰鷙,表情變化微乎其微,轉瞬隨即不見,惜字如金的他,說了一個字。

「滾。」低沉的聲音,不慍不火,冷靜如常,簡單的將一整句話,濃縮成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字。

水荷不改臉上的笑容,聽若未聞,垂眸,看着他放在木桌上的大掌,俏臉上梨窩更深,笑容極美,甜得像是能淌出蜜來。

他有着大麥般的膚色,搭上那好長的手指,十分優雅,更別說他纏在尾指上,若有似無的銀白軟毛,細如繩,緩緩纏上他的手臂,隱沒在他的寬袖之下……

是他!

她要找的人,就是他!

「有沒有人誇過你的指頭好看?」水荷支住下顎,一臉欣羨的模樣,那手指又長又直,活像白玉蘆筍般,只是膚色深了些。

閻焰無言沉默的冷覷她一眼,像是沒聽見她的問話,也沒看到她熱切討好的表情。

無懼於他的冷臉,水荷燦爛的笑容未改,一副早有準備的模樣。

「原來,你連眼睛都這般好看,仔細瞧瞧……」水荷望進他冷漠的眼底,仍是笑意盈盈。「你的眉啊、眼啊、連唇啊,都好看得連女人都會妒嫉。」

這不是存心消遣,而是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

水荷行走江湖這段時日,沒有五年也有三載,鮮少見到如此內斂不見情緒,卻仍十分吸引人目光的男人。

閻焰仍是面無表情,平靜無波,勉強稱得上情緒的,大概就是眼底那淺淺的疑惑。

除了探詢消息,閻焰鮮少與人接觸,更遑論這麼近的四目相視,眼前女子的笑容、她的坦率,都教他凝起眉來,滿是不解。

兩人對視半天,他的態度比她沉穩許多,完全將她視為無物,水荷黛眉微微蹙起,一個人唱獨腳戲,真是無趣。

來逗逗他好了。

才下了決定,水荷側了身,一頭青絲輕飄在桌面上。

「小二哥,你倒是說說,為什麼我不能進「龍虎山」?」水荷明知故問,纖纖柔荑支著下顎,對着小三子露出傾倒眾生的笑容。

小三子平日接觸的全是些男人,倒是第一次見着這麼水靈剔透的小姑娘,一臉被炎日晒黑的臉,隱隱的紅了。

「龍虎山裏住了個武林高手……」小三子正打算把那一套又搬出來時,被水荷搶了白。

「我知道,是「武狂」歐陽傲老前輩嘛。」她一副熟稔的表情,不只小三子愣了,連閻焰的眸中都閃過一抹詫異。

「你認識他?」小三子先是看了水荷一眼,忍不住餘光又掃向閻焰,像是無言地向他確認這女娃兒的身分。

水荷聳了聳肩,搖頭。

「這麼有名的老前輩,誰沒聽說過呢。」水荷的澄眸滴溜一轉,笑得很無辜。

小三子鬆了一口氣,繼續掰下去。

「那你可就不知道了,「武狂」之所以被稱狂,就是練武成痴,生性殘酷,踏進龍虎山的人全都有去無回,被拿來當靶子打,我就見着了幾個不信邪的人,入山之後,卻沒再見過他們踏出山門……」小三子說得頭頭是道,旁人也都跟着點頭稱道時,水荷卻輕輕哼了一聲。

「我倒是好奇,除了小二哥您見過,還有哪位兄台見人入過山?」水荷環顧四周,沒人應聲,面面相覷。

「所以……」她拉長了聲音,故意賣關子,朝小三子輕輕眨了眨眼。「搞不好是小二哥故弄玄虛,不讓人入山,好維持山上的清靜呢。」

此言一出,茶棚里悄然無聲,像是大家震驚於她的驚人之語,正仔細在心裏琢磨著這些話的可能性。

小三子黑臉一白,沒想到這小妮子竟三言兩語戳破他這些年來的謊言,教他頓時啞了口,怔愣的往閻焰身上看去,不知怎麼收拾殘局才好。

閻焰敏感的察覺,眼前的小丫頭是來找麻煩的,而且,還是沖着他來的。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冷眼看着她半晌,之後徐徐開口。

「敢情姑娘你決心上山一看?」閻焰微眯眼,仔細端詳着她,沒遺漏她臉上的任何錶情,自然也將她唇邊的笑意收進了眼底。

水荷斂下長長的眼睫,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

「山高水遠的,我也不一定得上山,只是……」她頓了頓,白玉般的藕臂,就晾在木桌上,青蔥纖指不安分的在桌面上輕敲,一副苦惱的模樣。

「只是?」閻焰難得應聲,知道她的重點在後頭。

若非她的舉動意在入龍虎山,他其實可以不理會她,但是為了師父的清修,他勉強讓自己與她攪和著。

水荷未語先笑,指著遠處山邊,一輪夕陽紅日緩緩落下,映得大地一片金紅,水鴨悠閒遊過茶棚邊的池塘,帶起一片漣漪。

「看!多美啊。」她刻意賣關子,吊著他的胃口,轉開視線,不去理會他。

她是故意的。

閻焰閉起黑眸,長指扣緊酒杯,隱隱的頭疼。

「看嘛看嘛!你怎麼不看呢?真的很漂亮。」水荷火上澆油,直催促着他,還不忘推推他的手臂,不讓他繼續聽若未聞。

閻焰深吸一口氣,重拾冷靜,睜開眼看着她所讚歎的景色,俊臉上還是沒有表情。

「這地方真是太美了,光是在山下就有這等景色,待我上了龍虎山,那景色一定更加美不勝收。」水荷嬌顏直凝著遠山,神情似笑非笑,那表情就像一隻正在思索著如何算計他人的小狐狸。

而這個「他人」,自然就是閻焰。

他黑眸微眯,看着遠方的夕陽紅艷如火,一如他的心情也像着火一般,隱隱的冒着泡,宛若岩漿般的怒火,只差還沒爆發罷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閻焰的濃眉擰得更緊些,那張俊美冷淡的臉龐上,浮現隱隱跳動的怒氣。

「應該是問……公子想做什麼吧?」水荷巧笑倩兮,回眸迎上那雙陰鷙的眼。「為何公子一臉不願讓人上龍虎山的模樣呢?」

扣著酒杯的長指,收得更緊了些。

閻焰開始猜測,究竟是繞着他耳邊的軟軟細語,還是縈在他鼻尖的隱隱淡香,影響了他腦袋的運作?

「姑娘多慮了。」閻焰冷冷的回答,坐在桌前繼續斟酒,不再理會她。「如果想送死,在下必不會阻攔。」而且,他還會是動手的那一個。

沒有忽略他眸中閃過的殺氣,水荷不驚不懼,反而靠得更近,從原本他對桌的木椅上,挪到了他的右手邊,那股屬於女子的淡香,更加明顯飄近閻焰的鼻尖里。

「所以……公子同意讓我上山?」水荷支著下顎,一雙水靈清亮的眸子閃啊閃的,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

所謂的「同意」,指的是「所有人」才能權利說出的字眼。

這表示,這個小丫頭在探試他的身分?

閻焰的黑眸揉進一抹深意,猜測她可是為尋仇而來?

他仔細梭巡著腦中的記憶,不記得師父說過曾與這樣的小女娃兒有什麼過節。

「龍虎山不是誰的,姑娘若欲上山,自是沒人能阻止。」閻焰神情泰然自若,說起話來從容不迫。

只不過,他的自律可讓水荷不滿極了,像他這樣平靜無波,哪有什麼樂趣。

不行,她得加把勁兒,鬧得他情緒失控,想一把掐死她時,她再把「護身符」拿出來……哇!光是想像這張冷臉青白的模樣,她就有滿心壓不下的愉快。

「所以,我可以去打擾歐陽老前輩,可以去找他下下棋,找他練練功,要不然帶幾壺酒上山,應該也是個不錯的主意……」水荷一張小嘴說個沒完,存心綳斷他最後一根理智的弦。

閻焰臉色一變,如冰似箭的目光,不偏不倚的射上那張帶着甜笑的小臉。

「公子覺得好不好?這主意是不是棒極了?」水荷好聽的聲音未停,不知死活的繼續嚼著舌根,軟軟甜甜的,像是剛釀好的蜜。

有生以來,始終冷靜自持的閻焰,頭一次知曉,氣到眼前發黑、頭頂冒火,到底是什麼滋味。

要不是顧及茶棚里閑人太多,又不願暴露身分,沾惹莫須有的麻煩,他真該甩出銀鞭,直接勒斃這碎嘴的女人——

突地,他想到一個好主意。

「跟我走!」心緒才起,閻焰隨即下了決定。

「走?」水荷唇邊的甜笑僵了僵,話說女人翻臉比翻書快,眼前這男人也是不遑多讓,不過,她仍是臨危不亂。「咱們才初識,公子就想帶着我上哪裏去?」

她的問題,讓閻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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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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