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或許是知道即將到來的衝突，也料想衝突之後，亮華的真心笑容很難存在，卓靳在姚國政離開之後，很大方的將公事放下，帶着她四處遊玩了一個禮拜，而今天是排定假日的最俊一天，他們在一家乾凈清幽的農莊住了下來。
用過晚餐，洗過澡之後，卓靳握住她的手，往屋外的大草原走去。
徐徐的涼風吹來，帶着一陣沁心的涼意，甚而是微冷的。
亮華輕輕打個冷顫，下意識的往卓靳的身軀靠去，這段日子以來，她已經習慣從他的身上汲取溫暖，而他，也從不拒絕。
發覺身旁人兒的畏寒動作，他大掌挪上了她的肩膀，溫柔的將她攏進他的懷抱中，將她抱個滿懷。
「還冷嗎？」
卓靳傾下身子，黑眸有神的凝着她的眼，透露出他未曾自覺的寵溺。
「不冷，只要抱着你，就不冶。」雖然知道這話有些噁心，但是她卻知道，這是她的真心話，不帶一絲虛偽。
「小傻瓜。」他寵愛的在她的唇上送上輕吻，喜歡她眼裏的迷戀。
「太陽還沒下山耶，看起來好美。」
亮華的目光移向他身後，一輪微紅帶着暈黃的日光，在草原的盡頭遠遠掛着，染紅了綠草，不帶一絲炙熱，反倒散發異樣的浪漫。
卓靳順着她的目光往後一看，唇邊勾起一抹淡笑，大掌揉亂她柔順的發，喜歡她的髮絲在指尖滑動的柔潤。
「你笑起來，比那懶洋洋的太陽好看太多了。」卓靳真心的說着。
亮華的笑容有一眼可識的純真，唇邊的梨渦總在微笑時出現，讓人不由得也跟着勾起笑容，就如農莊主人所說，她幾乎就是個天使了。
而他，明天就要將這個天使，打入地獄……
莫名地，他的臉色一沉，幾乎提不起任何興緻。
「你怎麼了？我很久沒見到你有這種神情了。」亮華疑問的撫着他的眉間。
清楚的算起來，除了第一天度假時，還偶爾見到他沉着臉，其餘的時候，他幾乎是快樂的。
以往，她一直以為帶着微笑的他是快樂的，直到這一個禮拜，她才認清，之前的微笑只能算是皮笑肉不笑，真正心情愉快的他，笑起來幾乎要將她融化。
「我問你，你會不會離開我？」
幾乎是沒有預料到的，這句話就從卓靳的嘴巴冒出來，從他臉上驚訝的神情看來，想必他自己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問出這句話。
「不會！」亮華又再度展現她天真無邪的笑容，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在乎她的一天，不過，她又補了一句。「如果我還愛着你，我就不會離開你。」
如果還愛着他？
他不自覺地露出苦笑，竟無法反駁她的答案。
「你到底怎麼了，又笑這個樣子？」亮華不依的揚起雙手，將他令人注目的俊臉揉了揉，像在搓麵糰似的。
「你做什麼？」卓靳眼裏的陰沉，被她孩子氣的笑容與動作抹去大半，眼底被淡淡的笑意所取代。
「幫你按摩按摩呀，你笑起來難看死了。」亮華很認真的揉了好一陣子，一直到她揚苦的手酸了，才放下手。
「笑一個來看看！」亮華命令道。
卓靳深嘆了一口氣，這小妮子的花樣還真多。
他聽話的扯了個笑容。
不過，看樣子，小妮子並不滿意，從她皺起的眉頭就知道。
「還是很僵硬，不行，我得再揉揉。」亮華搖搖頭，十分不滿意他的笑容。
卓靳接下她又揚起的手，再揉下去，他的臉就腫了。
「嫌我的臉僵？想替我活動活動？」卓靳挑起了眉，索性問個清楚。
「對呀，我喜歡你昨天的笑容、還有前天的笑容、還有大前天的……」亮華偏著頭，想起那令人迷醉的笑臉。
「那簡單。」卓靳打斷她的話，喚回她的元神。
「怎麼做？」亮華沒有心機的順着他的話意問著。
「就這樣！」卓靳以目光瞅着她看，大半天不說一句話，似乎正思考着什麼。
就這麼看着她？有用嗎？亮華心裏起了個大問號。
「卓靳……」她紅唇一張，未了的話全收進他的吻里，吻了她許久，直到她忘了一切。
在結束那個吻之後，亮華仍舊心魂未定。
已經一個多月了，卓靳幾乎每天都會到她房裏，在父親見不到、管不到的範圍里，恣意的愛着她……
雖然他從未說出口，但她私心的以為，他若真能與她歡愛，想必是愛她的，至少對她來說，就是這個想法。
所以，她該很習慣他的吻了，可是，他仍舊能用簡單的吻奪去她的思考能力。
卓靳同樣也是呼吸急促，盯着她的神情里，交雜着不解。
在她說了喜歡他之前的笑容時，他第一個想法，就是吻她。
他直覺的知道，這是能讓他恢復真正笑容的唯一方法。
可是，在這意念跳出腦海之後，他竟遲疑了，甚至考慮停止這個可笑的想法。
只是，在見到她紅唇扇動的那時，身體的反應顯然快過他的思考模式，在他願意停下來，已經是兩人胸口的氣息都已不穩的時刻。
或許，這小妮子對他來說，的確有一絲不同以往的區隔，說不出是什麼，但是卻明顯的讓他無法否認。
「我的笑容對你來說，重要嗎？」卓靳淡問，想知道她的想法。
他的笑容，是否比姚國政來的重要？如果可以，她是否肯拋下老父，留在他的身邊？
「當然重要。」亮華回答的格外肯定。
「比你爸爸重要？」卓靳托起她的下巴，讓她的目光沒一絲閃躲之處。
不過，她太坦白，也沒有閃躲的能力。
「那不能比。」她直覺的皺起眉頭，心想，原來這是使他的笑容不再開心的原因，她的確忘了這個重要的事——父親並不同意。
「你願意為了我，違背你爸爸嗎？」
卓靳不肯放鬆，縱使他儘力使自己相信，逼問的理由是為了確認這顆棋子的可利用性，但是卻隱約的知道，這個答案對他來說……很重要。
「我願意。」對於這一點，亮華沒有一絲遲疑。「我不知道爸爸為什麼反對，但是我知道你是個好男人，是我想要的人，所以我會努力爭取。」
在聽到這個答案，卓靳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做什麼反應。
好男人？他能算得上是好男人嗎？
「別想這些了，我們到大樹下坐着聊吧。」亮華拉起他的手，決定不把美好的時間，浪費在討論這些事情上。
卓靳被迫往一百公尺外的大樹下移動，才在草地上坐定，亮華竟大剌剌的跨坐在他的膝上，絲毫沒有在乎她正穿着裙子，雙手大方的摟住他的肩膀。
「亮華？」卓靳並不反對她的舉動，只是這個舉動不太像是她會做的事，她比較擅長的，是用嘴巴大喊著喜歡他，至於實際行動上，是他主動許多。
「噓……」
她用長指抵着他的唇，不讓他多說話，直到他閉起嘴時，才將長指從他的唇上移開，下移到他休閑Polo衫的扣子處，不甚熟練，甚而是微微發抖的將扣子解開。
卓靳眼裏的神情，從疑問轉為好奇，這小妮子，又有什麼鬼花樣？畢竟這一個多月來，都是由他主動索歡，她可不曾脫過他的衣服，況且，還在這塊「大地」之上。
她笨手笨腳的脫掉他的上衣，讓他結實的身材，裸露在帶着寒意的空氣里，而後，跟着解開她襯衫的扣子，露出潔白的胸口，與火紅的胸衣，襯着她潔白的賁起更加誘人，而她甚至握住他的手掌，放在她迷人柔軟的胸前。
卓靳倒吸一口氣，絲毫不覺寒冷，天知道，他的慾火正因她的主動而賁動着。
「你在做什麼？」他捉住最後一絲的理智，低啞的聲音問著。
「你覺得，我想做什麼？」亮華不答反問，小手下滑……
亮兒呀亮兒，明日，你又會怎麼看我？
愉快的日子，果然過很快，沒想到，一個禮拜的悠閑，就輕易的過去了。
一路上，卓靳不若平常的愉快，甚至連笑容部消失。
她曾試苦開口，不過得到的都是他冷冷的回應，她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再多說什麼。
終於，車子在一座大宅前停了下來，她順從的下了車，發現這是個很漂亮的住宅區，每間屋子的造型都很特殊，有的是日式的建築，有的則是古堡，甚至在不遠處還有間類似教堂的建築……
「卓靳，這是哪裏？」
她睜大漂亮的眼珠子，四下張望着，發現他們正停在一排美麗的建築中，唯一建起圍牆的屋子前，只看到翠綠的樹葉從圍牆內探出頭來，看不清屋子的原樣。
「這是逸凡建築，最早完成的作品。」卓靳冷冷的說。
這是他第一個推出的設計，也是打下逸凡極佳口碑的首件社區作品，無論是街道的設計，到樹木的陳列，一磚一瓦都是他親筆畫下。
不是爸爸的公司？亮華起了小疑問，不過沒有說出口。
跟着卓靳的身後，進了小屋，發現圍牆內別有洞天，種滿了美麗而不知名的花花草草，而目光的盡頭，是一間寬廣的日式建築，簡單的線條卻讓人印象深刻。
「這是我設計的房子。」下待她開口，卓靳逕自解開她的疑問，在她驚詫的目光中，先行進了屋。
「卓靳？」她快步追了進去。
既然是他設計的屋子，怎麼用的不是爸爸的公司名稱，反倒是個陌生的名字？
「你們總算回來了。」另一個帶着怒氣的女聲，出現在客廳里，奪去亮華的想法。
「趙小姐？」亮華怔怔的定住了腳步，看着眼前美麗而性感的女人，正斜倚在沙發上，露出修長的小腿，一副女主人的樣子。
「為什麼不說一聲就不見人影，連電話也下接，存心要我找不到你。」趙雪的怒氣並沒有波及亮華，她直盯着面無表情的卓靳，追根究柢的態度很明顯。
「我嫌麻煩，把電話關了。」卓靳並沒有把眼光停留在趙雪的臉上，他轉身走進一間房中，熟悉的像是這就是他的另一個家。
空氣中蔓延著詭異的安靜，亮華活潑不肯安靜的紅唇，怎麼也發不出聲音，像是突然啞了一般，立在門前，怔怔的像個潔凈的白皙雕像。
當卓靳再一次出現在客廳時，已經換上了另一套乾凈的休閑服，顯得乾凈清爽許多，只是他臉上的疲憊並沒有因此減少，甚至在見到亮華依舊釘在原地不言不語時，他臉上的陰沉更深。
「你欠我一個解釋。」趙雪壓根兒沒認為屋中還有第三者，她只把矛頭對準卓靳，完全沒把亮華放在眼裏。
「守了一個禮拜的空閨，很難受嗎？」卓靳冷淡的在另一座沙發上坐下來，沒有特別理會姚亮華。
這只是她的第一個難堪，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空閨？
指的是沒有卓靳陪眠的趙雪嗎？亮華的心狠狠的被撞了一下，那種不安心的感受，在消失了一個禮拜之後，更明顯的佔領住她的心口。
「公司的事，你就這麼丟給我一個人忙，出去……逍遙了一個禮拜。」終於，她含恨的眼神掃過呆立在一旁的亮華身上。
「你一向處理的很好，我很放心。」卓靳面無表情的說着，身後的人兒半天不發任何聲響，似乎還未從眼前的情形回過神。
「怎麼回事？」亮華勉強找回聲音，卻乾啞的不像話，陌生的無法辨識。
「你不知道怎麼回事嗎？讓我來告訴你。」趙雪站直身子，緩緩的走到卓靳的身前，彎下身子，讓美麗的臉對着卓靳，主動的送上一吻。
她努力的挑逗着他的反應，用舌尖靈活的在他唇上划著，她努力的融入，卻得不到卓靳的任何反應。
不過，對姚亮華來說，這就夠了！
她僵直著身子，絕美的臉上有着不可置信，還有更深的傷害。
她看不到卓靳的臉，看不到他眸里的厭惡，只看得到趙雪陶醉的神情。
痛楚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佔領了她的呼吸，她連想裝出無動於衷的神情也無能為力。
她該去推開趙雪，告訴她，卓靳是屬於姚亮華的男人，是她這一輩子以來，交付所有愛戀的男人，趙雪不該吻他，甚至不該碰他。
可是她無法動彈。
卓靳沒有拒絕趙雪，不是嗎？
亮華移開眼，不想讓這一幕停留在她的眸中，只是傷痛仍舊末減，她的心口抽痛的難受。
大門出現在她的目光所及之處，不做第二想，她邁開步子就往門奔去。
「你別走，最精彩的好戲還沒上演，你就急着走人嗎？」趙雪終於停下這個單方面的吻，眼中雖有挫敗，但是掩飾的很好。
「我不懂你的意思。」亮華停下腳步，卻沒回過頭，只因頰上的淚會泄露她的心事，這是她所不願見到的事。
而她甚至不明白，卓靳為何要這樣傷害她……
「也真是難為靳了，壓下討厭的情緒，要帶你到外頭逛逛，為的就是不讓姚國政找到你……」趙雪美麗的臉孔上，有着因嫉妒而扭曲的醜陋，緩步走到亮華的面前，她執意要傷害亮華來取得心理上的平衡。
「哭了呀？」趙雪修長的指挑起亮華頰邊的淚，一邊回過頭，親昵的叫着卓靳的單名。「靳，你傷了人家的心了。」
聽到趙雪的話，卓靳的身子有着瞬間的僵硬，卻仍舊將反應壓在心底深處。
「早叫你別逗弄人家小女孩，冤有頭債有主，為了報復姚國政，瞧你把人家小女孩騙的芳心大動之俊，才讓她知道，這只是你的小詭計，多傷人。」趙雪逕自說着，看着亮華的臉一陣白過一陣，她終於得到一些快感。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亮華的淚不停流下，她不否認，她的確被趙雪的話給傷了，還傷的挺重，只是，她得把事情搞清楚。「卓靳為何要傷害我爸？」
「這就得讓卓靳自己來解釋了。」趙雪識相的把這苦差事丟回卓靳身上，她明白，這件事若經卓靳親口說出來，傷害會遠遠超過她口述。
亮華的眸光一暗，心中複雜的情緒，很難解釋的清楚。
她想知道真相，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她隱約的清楚，當真相大白之後，也就是她結束二十幾年不該有的痴戀時刻。
突來的電話鈴響，打斷她心中的遲疑。
「動作真快，我才剛放出風聲，姚國政就打電話過來了。」趙雪在看到來電顯示的號碼之後，直接將電話交到卓靳的手中。
「也該是拆台的時候。」她冷笑着，唇邊帶着與美艷臉孔不相稱的奸容。
從未有過遲疑的卓靳，望着趙雪遞過來的手機時，竟有一時的怔愣。
從未有過大風大浪的亮華，能承受這麼大的打擊嗎？
縱使擔心，他卻沒有時間去想像俊果。
「卓靳。」接過電話，他簡潔的報上自己的名字。
不由自主的，亮華轉過了身子，看着已不是她所熟悉的男人，卓靳。
她告訴自己，留下來，只是想知道父親與卓靳到底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衝突，而不是為了想知道，他一個禮拜以來的柔情，真是做戲？
眼前的男人，面孔如此熟悉，就算閉上眼，她相信她也可以畫出他的模樣，只是，他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是窒人的沉鬱，靜默下語的壓得人喘不過氣。
卓靳冷漠的聽着來電中的急迫，亮華聽不到父親說了些什麼，卻對卓靳的冷淡寒了心。
卓靳揚起眼，對上亮華的眸，他看得出她眼中的詫異，唇邊揚起嘲弄。
已經傷了她的心，就該傷的徹底，這才對得起自己的父母。
「二十三年了，也該讓你嘗嘗這滋味了。」卓靳凝着她的眼，冷冷的對着電話說着，還不待對方回話，就直接斷線。
他知道，聰明的姚國政，必定已經知道他話中的意思，接下來，他所要面對的人，是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