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沉重的情緒在兩人的心臆中翻騰著,卻沒有人想點破。

只因為兩人都太過訝異於這陌生的情感,而沒人想陷在這一場遊戲里。

"下車吧。"段旭沒有情緒的望着她。

今晚的她……像個墜入凡塵里的無辜天使。

微卷的長發仍帶着淡淡的紅,只在額際別上了精緻的髮夾,露出她清秀的臉。

沒有一貫的濃妝,讓她柔靜的氣質展露無遺,淡掃峨眉、微點紅唇的她,更是靈秀動人。

纖細潔白的頸項,只戴着他送給她的小碎鑽,而禮服則合身得像是訂做般,包住她玲瓏的身材,只露出她完美的肩線與手臂,特意裁寬的裙擺微曳在地,在她每一步移動時,更顯幽靜的柔美。

"好的。"雲箏淺淺笑着,心臆中的淡悶揮之不去,她厭惡起自己的身份,厭惡起這永遠存在的合約,更厭惡自己,竟會失心於他的身上。

她將手交到他的手上,輕輕的步下了車,望着眼前的大宅,再一次確認,她與他,是完全不同生活中的人。

宏偉的鍛造鐵門,寬闊的庭院裏林木參天,更有不知名的花香與樂聲隨着晚風襲來,讓這場商業聚會多了些文藝的氣息。

當他們兩人步入設在庭院中的宴會時,再一次引起眾人的注目。

不過以往大家注目的是雲箏那驚世駭俗的惹火裝扮,今天,大家則是為了她脫俗沉靜的美而閃神。

段旭不自覺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她的美,他一向都知道,只不過,今晚男人們的目光,更加提醒了他,擔心失去她的心情,再一次將他攫獲。

"你今晚很美。"段旭在她的耳邊輕語着,吸聞着他最愛的淡香。

"是嗎?"雲箏微聳肩,笑容淡淡的從唇邊逸出,竟是無奈。

她願意為他綻放美麗,只求他的目光能真心的為她停留,可惜的是,他的目光的確停留了,為的卻是那紙合約后的目的。

"今晚的你,看來並不高興。"段旭不想過問,只是她眉間的愁卻像刺一樣,在他的胸口扎呀扎的,讓他不好過。

"因為你傷了我的心。"雲箏並不想隱瞞,清亮的眸直盯着他看,彷彿真可以從他的眼裏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他手掌傳來的溫熱,給了她些許信心,她只想知道,他與她之間,是否真的如此簡單,就只是為了一紙合約。

還是……有些其他的。

不想盲目猜測,她想知道答案,是?亦或不是?她至少可以心裏有個底。

段旭不說話,只是用着銳利的黑眸直探究着她。

"你……"對我可有一絲認真?

雲箏鼓起勇氣,正想問出口時,有個人打斷了兩人的凝視。

"你總算到了。"

段正豪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後,兩人同時回眸,而當段正豪看見雪箏時,眼裏閃過一絲詫異。

"是你……"段正豪眼裏閃著疑問,段旭果然還是帶着她出席慈善晚會,也真的讓她的裝扮不再放蕩,但……就買裝扮不同,也不該有如此大的差異,她眼裏、眉里的氣質,清新的讓人閃神。

"你好。"雲箏只是微點頭,並不做解釋。

"陳總正問起你,咱們先過去打個招呼。"段正豪的遲疑並沒有持續,他有更重要的事。

"我可以四處走走。"雲箏識大體的說着,並不想介入父子之間該有的互動,一方面則是因為,在另一端正演奏着迷人的音樂。

在段旭離開之後,她緩緩的朝着樂聲前進,而後駐足聆聽着。

顯而易見的,這是一場以音樂為名的商業聚會,雖然音樂聲不斷的演奏著,欣賞的人卻不多。

"你是這會場內,最認真的聽眾。"

突然有一個陌生的男音出現在身後,雲箏急忙回頭。

"我是陳光毅,你好。"那人自我介紹著。

他穿着合身的考究西裝,如學者般溫文儒雅的氣質,讓他看來溫和而無害。

"我是舒雲箏。"她禮貌性的笑着。

"我沒見過你……"陳光毅露出溫和的微笑,黑眸下有着淡淡的探究意味,只是雲箏沒有發覺。陳家幾乎每個月都會舉辦這種商業聚會,來的人都是為了開拓商機而來的熟面孔,肯為音樂駐足的人,她倒是第一個。

"我是跟朋友來的。"雲箏簡單解釋著,眼角卻分心的注意到在舞台上,有一台閑置在旁的豎琴。

"想試試嗎?"陳光毅輕易的發現她眸心的焦點,他的嘴角有着禮貌的微笑。

"可以嗎?"雲箏的眼裏散發着光彩。

"反正,除了你之外,也沒有人會發現音樂停了。"陳光毅誤以為她是擔心出糗,所以安慰著,一派溫文的臉上,有着讓人傾心的氣質。

帶着她到了舞台上,暗示讓演奏的人停了音樂。

"這是我的琴,所以……你請便吧。"陳光毅看着她因為豎琴而發出的神采,露出讚賞的神色。"這是你的琴?"雲箏驚艷的眸揚起又低下,輕輕撫過精緻雕刻的琴把,墨綠色的琴身輕易的喚起她的記憶。"這是去年在英國樂器展,展示過的那把琴,由專業制琴家巴斯先生親手所制,從木材、琴弦,到完工,花了多年……""你倒是很清楚。"陳光毅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眼中的讚歎更為明顯。

"我想都沒想過,可以再遇到這把琴。"雲箏依舊記得那動人的琴音。

"我非常歡迎讓你試試看。"或許她不僅有美貌,陳光毅迅速地從驚艷的情緒中恢復,平靜而溫和的微笑里,帶着真摯的歡迎。

在琴邊坐了下來,試撥了幾下弦,而那迷人的琴音,就如同她記憶中的一般。

她深呼一口氣,閉上了眼……

而當她再度睜開眸時,眼裏的自信讓人無法轉移目光。

琴音緩緩的從她的手指中滑落着,或急、或緩的音律,或柔、或強的在她的指間送出,輕柔飄渺的琴音使人遐思、陶醉在綺麗的幻境裏,瀰漫着詩樣的氣氛。

陳光毅學琴多年,第一次被眼前如此專註的她給吸引住,只能注視着她動人的臉龐,聆聽着她彈奏出來高雅清純的弦音。

一曲稍歇,陳光毅來到她的身旁,考究的裝扮以及有禮的紳士態度,很容易就能博得旁人的好感。"我已經聽到這琴正告訴我,它終於遇到適合它的主人。""這琴……真好。"雲箏不可置信的搖著頭,這把琴的音色,遠勝她所奏過的任何一把琴。

而在另一端的段家父子與陳總也聽到音樂。

"光毅的琴藝愈來愈好了。"段正豪說着。

"好也沒辦法,他是我惟一的兒子,我已經做好打算,叫他接掌我的事業。"陳總笑着。"一起過去聽聽吧。"這一段路並不長,可是三人的表情卻都有了極大的變化。

"這女孩……是誰呀?我還沒見過光毅讓其他人碰過這琴呢。"陳總訝異的凝著雲箏。

"這是怎麼回事?"連一向內斂的段正豪也露出疑問,台上正縱情演奏的人可真的是那個曾被他狠狠掌摑過的女人?

而段旭,則是眯起雙眼望着台上的她。

她依舊美麗,只是一向柔弱的印象,此時已不復見,有的只是更震懾人的絕對自信,在眉里、在眼底,在每一個撥動琴弦的動作里。

而那一向只認音樂、眼高於頂的陳光毅,此時正立在一旁,雙眸眨也不眨的凝着她,看得出他沉醉的樣子。

無疑地,陳光毅已經被她揪住心神了。

而那該死的舒雲箏,竟然還露出從未對他展露過的真心笑容,緊鎖整個晚上的愁眉早已舒緩,唇邊的笑燦爛的讓人失神。

她的笑容……是給陳光毅的!

這個認知,讓段陽依舊銳利的黑眸里,滿是激烈的情緒,緊緊握住的拳頭,甚至讓指尖插進手掌心裏仍無所覺。

"我沒見過光毅這樣盯着女孩看,給他介紹過幾個女孩,他一點興趣也沒有,我還懷疑過他的性向,現在看來,只是沒有遇到他喜歡的。"陳總自言自語道。

而眼前的景象,加上陳總的話,仿若有一股黑暗的力量,在段旭心裏翻攪著,像是一個漩渦,要將他的人吸進深不見底的深淵裏。

憤怒!

當她的笑容為着另一個男人綻放時,他竟然覺得憤怒。

以往的宴會,她雖然也會與其他男人談笑,但他總可以輕易的發覺,那笑容不是出於真心,所以他一向置之不理。

但是,此時她臉上的笑如此美麗,卻像是一把利刃般在他心上划著。

一曲又畢,陳光毅低下頭來,在她的耳邊不知低語些什麼,她的眸頓時閃過一抹迷人的光彩……

他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痛在心上,他的胸口猛烈的起伏着。

一直以來,他知道在她的眸心裏,自己隱約的像是佔有某一種地位,也曾因此而得意著。

只是已經習慣了女人的愛慕,又因為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急待他處理,所以他一直將其擱下,刻意將兩人的關係單純化,就像是那紙冰冷的合約。

可為何……

當她眸心的焦點不再單純的只是他之後,他竟會覺得失落?!

他無意識的往前走了幾步,一直到了舞台前,存心要讓她發覺他的存在。

只是台上兩人沉醉在音樂里,完全沒有發現他。

無可遏抑的酸楚在段陽心頭髮酵,轉為狂怒,一股無法解釋的窒悶緊緊攫住他的靈魂,他挺立的身軀竟微微抖著。

"你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段旭冷冷的開口,語氣鎮定得讓他自己詫異。

停下演奏,雲箏驚訝的望着不知何時出現在舞台下的他。

"我……你指的是什麼?"雲箏緩緩站起,段旭臉上的表情雖然冷漠,但眼裏跳動的怒火卻相當明顯。

她正要起身,不小心踩住過長的裙擺,眼見就要跟蹈的往前跌去。

"小心……"陳光毅急忙拉住她的裸臂,穩住她的身子,讓她停留在安全的地方,也就是他的胸口,畢竟這樣的清秀佳人,男人很難拒絕。

"謝謝!"雲箏並沒發現這過分親密的距離,直喘著氣,澄眸露出歉意。"我差點兒毀了你的琴。""沒有的事。"陳光毅搖頭笑着,緊握的手沒有鬆開,留戀她細滑的肌膚。

她順從倚着他的行為,更讓段陽眼中的怒火更炙。

"看樣子,你跟他還挺聊得來嘛。"段旭望向她的眸,刻意不去注意陳光毅的手,仍舊緊握着她的纖臂……

"我沒想到光毅也是學豎琴的。"雲箏拗口的喊着他的名字,只因為他堅持不能連名帶姓的喊他,要不然,就不許她動琴,所以……

"原來雲箏是你的朋友。"陳光毅露出笑容,他正愁不知這美麗的女人從何而來。

"你喜歡她?"段旭不想動氣,不想意氣用事,可是那怒氣來的突然,他壓不下來。

"嗯?"陳光毅發現他好似介入了別人的感情事件里,不過,他選擇裝傻。

"你似乎並不想放開她。"縱使不想露出在乎,但是段旭卻怎麼也無法把這一幕的親密從眼裏除開。

這下,雲箏才發現,原來她一直倚在陳光毅身上。

"謝謝……"她連忙離開他的掌握。

"看樣子,你還挺樂在其中。"段旭看似漫不經心的態度里,卻帶着滔天的怒氣。

他再度證實,他討厭有人盯着她看。

而且,討厭別的男人撫着她光滑的臂,更討厭那男人一臉傾慕的樣子。

而天殺的她,還不知不覺。

陳光毅一手撫著下巴,思考着是否該離開這個暴風圈。

"我只是覺得雲箏剛好需要一把好琴,而我正巧提供了她所需要的東西,僅此而已。"他補充著,雖然他的確對她很有好感,但那是欣賞她才能的成分居多。

段旭的濃眉皺起,這是他覺得惱怒的另一個原因。

他發現,他竟然對雲箏毫不了解,甚至連她彈得一手好豎琴都不曉得。

"你還有多少事瞞着我?"段旭質問著,眼裏有的只是怒氣,隔着一個舞台,他冷冷的問著。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她淡淡的回答,壓抑的語氣中有一絲哀傷,深沉得像是無法抹去。

她從來無意對他隱瞞些什麼,只是,他若即若離、喜怒不形於色的態度,總是忽遠忽近的在她身旁繞着。

縱使,她曾有些話想說,卻害怕他一點兒也不在乎她所說的話。

"在我們的"默契"里,我必須報告我的一切嗎?"她選擇自衛,簡單的用"默契"兩個字,代替兩人之間的"合約"。

稍早時的爭執,突然出現在她的腦海里,只供洩慾的女人,不需告知一切。

而一旁的人,都為她所說的話感到疑問著。

"段旭,這是怎麼回事?"段正豪率先發難,他理不清頭緒。

"這是我跟她的事。"段旭幾乎是咬着牙說出這話。

合約!

她竟然還敢提起合約。

"我已經答應讓你恢復原有的打扮,可是,我看你像是已經習慣當個蕩婦,只不過,這次勾引上的人……"他把眼掃向陳光毅。"看來是好多了。"根深蒂固的傷人習慣,讓他的刺顯得更為扎人。

"段旭……"舒雲箏的身影晃了晃,似乎是被他所說的話傷了,只是她將傷痛藏在眼底,原本綻放神採的美眸,已染上憂鬱的色彩。

"我們的合約還沒到,你就急着找下一個買主了?"無視她的反應,他狠狠的又補了一句,甚至忘了要掩飾合約這件事,但她微晃的身形竟揪住他的胸口,扯的他微微發痛。

怒氣無邊凝聚,他終於找到憤怒的原因。

他之所以憤怒,竟然是氣著自己。

氣自己輕易因為她而有心情起伏,氣自己會因為她的憂傷而痛著。

"你如果想提前解除合約……這一點,我可以配合。"段旭緩步上了舞台,握住她纖細的手腕。"你……你是什麼意思?"雲箏急問著。

"我們離婚吧!"在眾人還沒有反應的片刻理,段旭殘忍的將她拉往舞台下,飛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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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心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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