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復之日。

景國王都,寧雍。

位於南方富饒的平原中心,雨水充沛,每年穀子可以熟三季,寧雍向來就是最繁華的幾大都城之一,人口眾多。

在一年最隆重的節日——夏之日前夕,更有無數的外地遊客湧進這座繁華的都城,等待觀賞盛大的慶祝儀式。

廣場周圍掛上了各式各樣漂亮的裝飾物,商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落。

禁衛軍已經從王宮方向過來了,沿路的民眾們焦急地等待着祭典儀式的開始。

「喂,聽說沒有,陛下最近遭到襲擊了?」

注視着華麗的馬車緩慢行駛過街道,有人小聲議論著。

「不會吧?」充滿懷疑的聲音質問著。

「王受傷了嗎?」另一個聲音吃驚地問。

「應該不會啦。有軫雀大人在,地獄也不敢收我們的王吧,哈哈……」

「你們說,這次襲擊會不會是因為哪家大人的千金被陛下拐跑了,他們一怒之下……」

「說不定就是……」

竊竊私語的聲音,隔着薄薄的紗簾傳進馬車車廂里。

景風御喝在嘴裏的一口水全部噴了出來。

「謠言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他喃喃地抱怨著,「竟然這麼污衊他們的王。小烏鴉,你覺得呢?」

沒有人回答他。

他的身邊空蕩蕩的。平常總是陪着他的那個人,並不在身邊。

已經五天了。

自從那次偶然遇到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軫雀的人影。儘管已派人搜過整個王宮,然而,好端端的一個人就像突然蒸發了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修長的手指提起精巧的鳥籠,輕輕逗再著裏面的雛鳥。「小東西,你說,她為什麼躲我?」

雛鳥圓圓的眼珠轉了轉,張開嫩黃的鳥喙,叫了兩聲。

「你不知道?我知道。一定是丞相那個老頭子跟她說了些什麼。他這兩天見到我,可是特別心虛呢。」

指尖刮著雛鳥的翅膀,雛鳥受驚嚇地展開翅膀,往旁邊跳了兩下。

「又想逃?」手指揪住了嫩黃的鳥喙,在雛鳥的頭頂輕輕拍了兩下。「麻煩的小丫頭,張開翅膀就能飛到天邊去。但我總有辦法讓你自己不要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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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周圍聚集了幾萬人。

外圍是普通民眾,靠近廣場圈的則是各位大臣們。不時還有外省前來覲見的大臣匆匆趕過來。

不同於以往的是,今年覲見的高官貴臣們有很多帶着他們的女兒一起過來。名門淑女們優雅地下車,團扇遮住了大部份的面容,卻仍然掩不住她們精心裝扮的美貌。

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陣的驚嘆聲。

「真是可怕的數量。看來今晚的舞會上要頭痛了……」景風御搖搖頭,放下車窗的紗簾,打開車門。

「陛下出來了!」眼尖的人們大聲歡呼著。

景風御帶着微笑下車,向四周揮手致意。

「王,節日快樂!」此起彼落的歡呼聲。

「王,我們今年的穀子收成好極了,俺家老婆要俺跟您說一聲!」特意趕來的農夫欣喜地叫嚷着。

「王,不要再花心了,該替我們選一位王后了!」不知是誰大聲叫道。

立刻有人附和著,「就是啊。按照我們景國的習慣,娶了老婆的才算是成年男人!」

四周傳來了一片鬨笑聲。

周圍的淑女們紛紛羞澀地低下了頭,團扇遮住了嬌艷的面孔。

景風御站在廣場的高台上,習慣性地抓了抓耀眼的長發,笑起來,「希望今年有這個榮幸。」

熱熱鬧鬧的氣氛里,向上天祭祀的儀式開始了……

「陛下可能是天底下最親切隨和的王了。」丞相站在廣場內側,摸著花白的鬍子,笑呵呵地說。

「是啊,」旁邊的政務大臣介面道:「也是最好吃懶做的。什麼事情都推給可憐的大臣,即使是登基之後,還是經常在外面亂跑。」

丞相看了看政務大臣,「這也不能怪他,陛下從小的志向就不是做君王。如果鴻日殿下還在,陛下現在說不定就是一名流浪四方的遊歷者了!就說之前胤國的那次政變吧,聽說陛下在裏面出了不少力呢。」

政務大臣嘆氣,「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麼?我們已經失去鴻日殿下了,絕不能再失去陛下。」他轉過頭來問:「聽說,前幾天襲擊陛下的兇手是風之團?」

丞相點頭,「放心吧!聽軫雀說,已經全部殲滅了。」

政務大臣的神情一動,「說起軫雀將軍,她這兩天似乎沒有出現……聽說陛下召集了大批人手四處尋找,卻怎麼都找不到人?」

丞相移開了視線,「她啊……誰知道她跑到哪裏去了?」

他漠不關心的態度,讓政務大臣有點詫異,「雖然軫雀將軍武藝高強,但是萬一出了什麼事情……」

「噓——」丞相制止他,「陛下在念祈福文章。」

景風御的聲音從高台上飄下來,夾在風裏傳播到四方。

抑揚頓挫的聲調,跟往常一樣平穩,完全看不出任何受傷的跡象。

在幾萬雙眼睛的注視中,他用露水洗凈雙手,然後將供品——水果、蔬菜、新鮮穀物一件件地呈上,並且念誦著祈福文章,一掃平日裏的懶散,用難得的嚴肅表情,向上天祈禱來年風調雨順,耕種順利。

黑壓壓的人群屏息靜氣,唯恐發出了什麼聲音,驚擾了這莊重的儀式。

廣場邊緣不起眼的角落裏,一個纖長的人影悄然掀起了斗篷。

台上的人正在為了這個國家祈禱,正在承擔他身為王者的責任。

一直以來,景風御是懈怠政事出了名的王,所有的事情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她本來以為他根本不在乎這個國家,如果不是因為身為唯一的繼承人,他根本不會成為景國的王。

但她卻沒有想到,在明山的山頂上,面對着來自異國勢力的威脅,他竟然認真到用自己的生命去抗爭。

這個總是招蜂引蝶、有時候狡點、有時候可愛、有時候卻又少根筋的傢伙,在他那張總是燦爛笑着的臉背後,到底是什麼呢?

她突然發現,這麼多年了,自己竟然算不上真的了解他。

軫雀怔怔地注視着台上耀眼的身影,思緒逐漸遠揚……

「風御哥哥,長大以後,我要娶你!」

那是八歲的時候,她闖進他的卧室,抓住他垂落肩頭的柔軟金髮不放,大聲宣佈的聲音。

那時候他十二歲,呆了一下,然後開始捧著肚子狂笑,笑得在床上滾來滾去。

她又羞又窘,心裏又生氣,甩掉鞋子撲上床,學着偷偷看見的情人們親熱的樣子,把他按在床上,用力吻了上去。

小小的虎牙正巧撞在風御殿下的鼻於上。

「哎喲!」景風御大叫,鼻子上一圈整齊的牙印,「你這是咬哪裏啊?」

小軫雀才不管,她心滿意足地鬆開手,就像學着在後院幽會的護衛對侍女說的那樣,「你是我的人啦!我會負責的。」

歡呼的人群驚醒了沉浸在記憶中的思緒,過去的一幕幕迅速褪去,眼前還是這個熱鬧的夏之日祭典現場。

軫雀擦掉了眼角蒙蒙的淚光。

早在先王臨危,她跪在他身前,聽從先王最後遺願的那個時刻,心裏就隱約知道會是今天的結局。

只是,這麼久了,刻意地想要忘記,為什麼那些片段卻越來越深刻?

這樣也好。這麼多年來,她收穫了那麼多美麗的記憶,已足夠以後回憶的了。

無論如何,能在離去的前夕,親眼再看到他的身影,也是一種幸福。

祈福儀式完畢,熱烈奔放的南國舞曲響了起來。

不論認識還是不認識的人,都舉起酒杯互相祝賀,大聲地歡笑着。

軫雀低下頭,以黑色的披風遮住全身,不留痕迹地往後退,擠入了狂歡的人群中。突然——

「王!王!」

嘈雜的聲音里,隱隱傳來驚呼聲。可那聲音太小了,幾乎沒有人注意。

但軫雀常年練武,耳朵比普通人靈敏得多。即使人在廣場邊緣,那幾聲驚叫她也聽得一清二楚。

難道是出事了?他……他身上還有那麼重的傷!

她的心一亂,猶豫了片刻,縱躍上一棵大樹,窺探遠處的動靜。

廣場的背後,不知什麼時候圍了一圈護衛,手裏舉著綢緞制的帷幕,嚴嚴實實地裹起裏面的景象。侍女們驚慌失措地站在帷幕外面,大臣們面色凝重,幾個宮廷醫生正在奮力撥開人群,匆匆地趕過來。

帷幕的中央,景風御坐倒在地上,頭低垂著,臉上毫無血色。

雪絨在旁邊攙扶着他,不時抹着眼淚。

注意到他胸前不斷滲出的血漬,軫雀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一下停頓了。

「陛下!」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衝過去的,連帷幕被她衝散了都不知,只顧著驚惶地抓住他的手。

「你怎麼了?還撐得住吧?」

「好像傷口進裂了……」景風御臉上的表情痛苦極了,顫巍巍地指著自己胸前滲血的地方。「剛才下來的時候不小心走快了點,差點摔了一跤,然後就……」

「笨蛋!」她氣得想敲醒他的豬腦袋,「自己的身體,怎麼這麼不注意?」

「好痛啊。」他慘兮兮地叫着,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手臂很自然地環住她的腰。「絨球,你去叫馬車準備一下,回王宮了。」

「……我叫雪絨,陛下!」雪絨沮喪地回答,拖着腳步去招呼馬車。

軫雀張了張嘴,最後忍住了,什麼也沒說。

算了,先送他回去再走吧。

「忍一忍。」

她攙扶著景風御站起來,護衛們圍繞在周圍,從廣場到馬車停候處,沿路拉開兩排帷幕,阻隔民眾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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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好痛……」一路上,他還在哼咳著。

軫雀解開他的衣服,仔細探察他的傷口。

「有點滲血,但並不很嚴重啊。」她疑惑地說。

「是嗎?那為什麼我就是覺得痛呢。」景風御臉上的表情更痛苦了。

她想了想,神情突然緊張起來,「糟糕!難道是內臟淤血?」

「聽起來好像很嚴重?」他哀叫着,「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要亂說。」軫雀急忙按住他,「我再看看。」

景風御躺在馬車後座,拉過她的手,「不要看了。小烏鴉,我死了,你會不會很開心?」

「你……」

他躺在那裏,臉色煞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偏偏說出這種話來。軫雀正找不出病因,又急又氣,眼淚差點掉下來。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你這點傷,離死還早著呢!」

她一邊罵,一邊用力地想抽回她的手,無奈景風御卻拉着她不放。

「這幾年你對我越來越冷淡、生疏,今年你甚至對我下跪行禮了。你以為我是木頭人,什麼都不知道?」

他仰頭望着她,嘴角邊還帶着笑。

「真是抱歉啦,景氏的血統帶着怪異的能力,無論受了多嚴重的傷都死不掉。

如果你真的討厭我,你知道哪種辦法最有效……」

他的手指劃過自己的手腕,輕輕彈了彈。

「在這裏劃下去,我以後就不會再纏着你了。」

一聲重重的悶響,軫雀跪倒在他的面前。

「臣絕不會做這樣的事!」她的眼角泛著淚光,「能夠陪伴在陛下身邊,是臣夢寐以求的事。只是……只是……」

「求求你了,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你別跪了好不好?」景風御頭痛地把她拉起來。

軫雀拘謹地閃到旁邊,依舊單膝跪着,「可是……丞相大人說了許多次了,陛下登基之後就是一國之君,不可以沒有威信,讓別人笑話……」

果然是那個老傢伙多事……景風御在心裏咕噥著。這次如果軫雀真的跑了,他非把丞相撤了不可。

不過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搞定。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敢發誓嗎?說你不討厭我、不嫌棄我?」他步步地進逼。

軫雀騰身而起,指著頭頂,認真地說:「天可明監,軫雀發誓,不但不討厭陛下、不嫌棄陛下,而且還衷心喜愛陛……」放大的臉突然湊到面前,她頓了一一下。

「……陛下?」

景風御笑得開心極了,精神煥發,光采四射,哪裏還有剛才奄奄一息的樣子?

他拉着軫雀在身邊坐下,電不管她努力往後縮,捧起她的臉,近距離地左看看右看看。「嘖,幾天不見,又瘦了。看你的下巴,都尖了。」

那雙眼睛笑得賊兮兮的,怎麼看怎麼覺得不懷好意,她越想越覺得不對,「你剛才不是痛得快要昏倒了嗎?怎麼這麼一會兒

「那件事先不急着說,不急不急,」景風御眉開眼笑,「聽我的命令,把手伸出來。」

軫雀本能地伸出右手。

冰涼的物體劃過肌膚,嘎嚏,一個銀質的小手銬銬上手腕。

又是嘎嚏一聲,另一邊被景風御銬在他自己的左手上。

軫雀隱隱覺得不妙,另一隻手去抓鎖匙,「陛下,別鬧了!」

不料,景風御眼明手更快,提起鎖匙就扔向窗外,一道銀光閃過,早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顏色很美吧?」他指著精巧的手銬,語氣中滿足得意,「銀和鐵的合金精心打造的,又堅固又漂亮,很適合我們。好啦,現在你也別想着逃跑了,來跟我說說看,既然喜歡我,想跟我在一起,為什麼剛才在廣場上打算不辭而別呢?」

軫雀呆了足足有半分鐘,低頭去看手腕上銀光閃閃的東西,又抬頭瞪着眼前笑得正得意的傢伙。』

「你騙我。」她黑著臉,沮喪極了,「你的傷根本已無大礙,卻裝得一副快要死的樣子,故意引我出來。」

「哎呀,終於被你看出來了。」景風御撥弄著腕上的手銬,笑咪咪地說:「不騙騙你,我怎麼知道你的小腦袋裏在想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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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心裝點過的宴會廳流光溢彩。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再過一會,盛大的宮廷舞會就要開始了。

來自各地的賓客們無不盛裝到場,早早地聚集在一起。雖然旁邊擺放了許多食物,卻幾乎沒有人去碰,所有的人都望着緊閉的宴會廳大門。

「陛下怎麼還沒有出來?」貴夫人們用扇子掩住口,竊竊私語着。

打扮華麗的小姐們矜持地來回踱著步,焦急的眼神卻早就射穿了鐵門。

「再等等吧,陛下馬上就到了。」禮儀大臣快急瘋了,表面上卻不得不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應付著場內的客人。「就要到了……」

一陣細微的聲響傳入耳際,禮儀大臣驚喜地轉身。

就在眾人猛然變得明亮的視線中,宴會廳大門緩緩地開啟了--

景國年輕的王正站在門口,微笑着向所有的來賓致意。

他今天穿了一身銀白色的禮服,簡單卻又流暢的剪裁,完全襯托出王者華貴的氣質,在場淑女們的眼神猛地閃亮起來。

然而下一刻,眾賓客們注意到他的身邊,似乎還有個伴……所有人的眼神突然又變得奇異,竊竊私語的聲音充斥了整個大廳。

「我的天,所有的王后候選人都在這裏,陛下他竟然自己帶了舞伴來……」

「那個女人是誰?怎麼看起來有點眼熟?」

「那個人……不會吧!難道是……軫雀大人?」

景國的大臣們滿臉震驚,「那、那真的是軫雀大人嗎?今晚打扮得真美!」

一襲低領絲絨純黑晚禮服,搭配紫煙水晶的項鏈,星鑽耳環,長發挽成鬆鬆的髮髻,一縷長發順着脖頸垂落下來,在高貴雅緻的氣息之外,平添了幾分嫵媚。

客人們自動分成兩排,在前方讓出道路。

景風御挽著軫雀的胳膊,向四周賓客含笑招呼。仕女們羞紅了臉,在團扇的遮掩下打量著這位華貴出眾的景國陛下。

「把臉抬高點,眼睛看前方,不要老是想着拽裙角。」

景風御的臉上帶着笑容,小聲地提醒身邊的人。

軫雀僵硬地踩着高跟尖頭鞋往前走,「該死,這條裙子的開衩高到了大腿!」

精緻的妝容下面,臉紅到了脖子去。

「相信我的眼光,你穿這件漂亮極了。」景風御優雅地在舞池中央站定,示意禮儀大臣向來賓致詞,又和她說道:「你沒注意到嗎?在場男士的眼睛全都火辣辣地盯着你。」

軫雀當然發覺了。

那種眼神從四面八方聚集到她的身上,彷彿要把她吞下去似的。

從小到大,為了學武方便,她穿得向來是最簡單式樣的衣服,從來沒有過這麼女性化的裝扮。雖然她長得出色,卻從來沒有被男人們像今晚這樣火辣辣盯住的經歷,心裏真是尷尬極了。

要不是那個該死的手銬,她早就衝出去換衣服了。

「都是你,非要我穿這種衣服。」她恨恨地抱怨,「這種輕飄飄的衣服有什麼好的?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藏武器。」

「好處可多極了。」景風御瞄了她一眼,微笑,「今晚足以證明,只要衣服挑選合適,即使是軫雀你也是有身材的。」

軫雀的臉色一陣發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跳舞吧!」

景風御低下頭,對她眨眨眼睛,擁着她滑進了舞池。

舒緩的音樂響了起來。

陛下果然邀請他今晚帶人場的舞伴跳第一支曲。

所有的人都退到旁邊,寬敞的舞池中是一對翩翩起舞的身影,舞池邊上卻是無數名門淑女殺人的眼神。

「求求你了,能不能把手銬打開?如果被人看到了怎麼辦?」看似親密交握著的雙手,卻沒有人知道衣袖下面竟有一副手銬。

軫雀欲哭無淚。帶着手銬跳舞的感覺,太可怕了!

而景風御的回答,不禁令她一陣發暈,「沒辦法,鎖匙可不在我身上。」

她「不小心」踩錯了一步,尖頭鞋跟正踩中他的腳,以做為報復。

「痛死了,你沒必要這麼狠吧?」他倒抽著冷氣,小聲說:「你踩我也沒用,除非把我的腳踢斷,那我們就可以退場了……」

軫雀真的要暈過去了。

身體不由自主地被帶着轉了一圈又一圈,從舞池的一邊跳到另外一邊。

她的頭被轉得昏昏沉沉的,但四周仕女們嫉妒的目光仍如影隨形,無論跳到了哪裏,她都能敏銳地察覺到那種敵意的視線,令她渾身不舒服。

這場夏之日的舞會,實質上是景風御的選妃大會,如果她整個晚上都和這傢伙銬在一起,那豈不是……他們必須要一直這樣跳下去?

她渾身打了個寒顫。這個念頭太可怕了!

就算無視大臣們異樣的眼光,邊上的那些小姐們也會撲過來掐死她……

天啊,讓她死了吧!

大概是她的臉色又青又白變得太厲害,景風御好心地扶住她的腰,貼着她耳朵說:「你也不要太緊張嘛,鎖匙雖然不在我身上,卻在這裏的某個地方。」

軫雀聞言,好像快渴死的人遇到大雨,立刻精神一振,「在哪裏、在哪裏?」

「這個嘛……」他帶着她轉過半圈,狡點地一笑,「我有個條件。」

如果不是手被銬著,她幾乎要習慣性地去按額頭爆起的青筋。

這個隨時隨地不忘記要脅的人……

「說吧,什麼條件?」

不管他提出什麼要求,總之,沒有比現在的情況更糟的了。

「你這是表示答應了嗎?」景風御笑得愉快極了。

軫雀瞪着他。他臉上的表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可惡過!

「我可沒說一定會答應,但你得先把你的要求說出來。」

「我的要求嘛,其實很簡單的。」

景風御微微地俯下身,燦爛的金色長發流泄到軫雀的肩頭,那親密的樣子讓舞池邊的小姐們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讓我在這裏吻你。」他咬着她的耳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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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日的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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