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蓮燈後傳 第五十七回
不可告人的秘密
鹿蓉輕聲一嘆，道：「我們火雲洞自打妹妹出生后，煩心事就夠多的了。~~~只怕我說出來，你又要尋爹，日後這煩事沒完沒了。你快快起來！」說着就拉羊牯子，羊牯子不起，哭嚷道：「我就不能尋爹么？」綠孩兒不滿，帶着些怒氣道：「就是！惹不惹麻煩是一回事，難道羊哥哥就不能尋爹么？」
鹿蓉還是搖頭：「只怕，你不應尋你爹！」兩少妖一起叫道：「不應尋？！為何？！」鹿蓉覺自己越說越多，越說越不該說，只得道：「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你們還要逼我說么？」羊牯子看着綠孩兒，是求助的眼神。
綠孩兒：「話已說到這個份上，怎麼還不說呢？」鹿蓉想了想，道：「那就把羊嬤嬤叫來……再說吧。」綠孩兒：「把她叫來你就說？」鹿蓉：「我是說叫她來再說……就是來了再說『說不說』。」綠孩兒：「那我就去叫她！」剛要轉身走，卻被羊牯子拉住了。
綠孩兒：「怎麼了？」羊牯子：「還是別叫了。」綠孩兒：「為什麼？」羊牯子：「只怕惹嬤嬤生氣，而且，還傷心。」鹿蓉將羊牯子拉起，道：「你若能這麼想，就最好。」綠孩兒：「難道嬤嬤的傷心就不能羊哥哥分擔些么？」鹿蓉：「此事遲早也要對你說，我看還是等等，合適的時候再說吧。」
羊牯子悶悶不樂地走出火雲洞，綠孩兒也默默地跟着他出去。羊牯子來到溪水邊坐下，才覺綠孩兒也跟在身邊。兩少妖默默坐了好久，綠孩兒道：「羊哥哥，想不到你我竟是同病相憐喲！」羊牯子道：「你比我好些吧？」
綠孩兒：「我怎麼好些了？」羊牯子：「你是有爹不能救，我卻是有爹不能認。」綠孩兒：「那結果還不是一樣？」羊牯子卻搖頭道：「怎麼一樣呢？」綠孩兒：「怎麼不一樣了？你我不都是沒爹么？」
羊牯子：「你爹是被天神鎮壓了，他與天神結怨；哪怕天神認為他作惡多端也好，可他畢竟沒有愧對自己家人。可是我爹，卻不知做了些什麼對不住我娘或是我的事了，才令我一提起他，我娘就火冒三丈，渾身抖，憤怒無比。我可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他說着，連自己都有點抖，象是很怕。綠孩兒：「在事情不清楚之前，你還是別瞎想。」羊牯子：「怎麼是瞎想呢？嬤嬤必定和我爹有不共戴天之仇！」
綠孩兒：「他們原是夫妻，有恩怨倒是不奇怪，如何會有不共戴天之仇呢？」羊牯子：「你沒見嬤嬤怒的樣子，好象我跟她有那麼大的仇！你說她能和我爹沒仇么？」綠孩兒搖頭嘆道：「以我如今的武功法力，何日才能說得上救我爹呢？」
羊牯子：「妹妹你怎麼和我一樣呢？聽鹿蓉姐姐說，你娘有個想法，是希望你日後能救你爹的。」綠孩兒淡淡地笑了笑，「可姐姐又說，我娘也有一層意思是不想我卷進這神魔之間的是非恩怨……羊嬤嬤這麼仇恨你爹，只怕我爹也可能和他一類，只怕把他們救出來了……之後……也不見得有什麼好事……」
兩少妖又沉默好久，綠孩兒：「羊哥哥，我也想……象石寶哥哥和六仙女那樣，到一處僻靜的地方，遠離這天地間的恩怨煩心之事。」羊牯子好象不認識她似的看了看她，道：「你為何會有這般想法？」綠孩兒瞥他一眼，道：「你還好象很奇怪似的，你說自打我出生后，有哪件事是開心如意的？這麼下去，你覺得有意思么？」羊牯子：「妹妹說得是，自打你出世之後，這煩心事就似沒停過。」
綠孩兒：「羊哥哥，其實，我倒覺得象你這樣倒好。」羊牯子：「如何好了？」綠孩兒：「你我雖說父親都不在身邊，可你不知你爹爹是誰，也就不理他了。而我，知道爹是誰，並知他在受苦，我心裏卻更苦。」
羊牯子卻搖了搖頭，道：「自己的苦自己知，我有爹，卻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心裏不是反而更苦么？」綠孩兒：「得了吧。你怎麼會比我苦？我為了找尋爹爹，還要面對一大堆煩心事。你呢，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了。」羊牯子苦笑了下，道：「我們比較誰更苦沒什麼意義，都別說了，好么？」綠孩兒：「我就是比你苦！」羊牯子：「好！你比我苦，你比我苦！」
綠孩兒：「羊牯子，你怎麼現在就想起要問你爹是誰了？」羊牯子：「其實，早在十幾年前，我和你去尋找老大王那次回來后，我就問過嬤嬤。可她只是很生氣地說我沒爹。我就當真了。可前不久，與你再去尋爹之後，我去了獅駝洞練功。獅駝大王就問我知不知道我爹是誰……」
綠孩兒：「三叔問你？怎麼又是他？」羊牯子點了點頭，道：「就是他。我說我沒爹，他卻說我有爹，我就問他是誰。他卻叫我去問我娘。」綠孩兒：「這麼說，三叔是知道的，卻為何不說呢？」羊牯子：「我回來之前也問過他，他卻說他若說了，我娘會怪罪，還會攪得整個火雲洞不得安生。」綠孩兒嘆道：「這其中又不知深埋着多少隱情呢。」
綠孩兒沉默著，思想着，突然打了個冷戰，問：「羊哥哥，若是我想找個地方歸隱起來，你願意和我一起去么？」羊牯子：「我們能去哪呢？天上不是我們去的地方，人間也不是我們去的地方，各山各寨都有大大小小的妖王。獅駝大王一個追尋令下去，我們躲到哪，都會被他們翻找出來。」
綠孩兒：「難道普天下，就沒一個讓我們藏隱的地方？」羊牯子想了下，道：「那倒不是沒有吧……」綠孩兒：「什麼地方？」羊牯子：「天涯海角吧。那地方，神仙少去，妖魔鬼怪不駐，沒有人煙。只有那天涯海的龍王和他的水族。」綠孩兒驚叫道：「你說的是啊！我怎麼沒想到！我們這就走吧。」
羊牯子：「要不要和你姐姐說一聲？」綠孩兒：「用得着和她說么？」羊牯子：「你還生她氣？犯著著么？她雖說想成仙，但這也是妖之常情。再說，她這段時日為了你、為了救你娘做了不少事；還有，她從小疼愛你，現在也疼愛你，你幹嗎那麼和她過不去！」綠孩兒：「跟她說了，我們還怎麼走？」羊牯子：「那也難說。如果我們不說，時間久了，她反而想方設法尋我們。如果說了，她說不定還會贊同哩；而且，她也想着成仙，不用顧慮你，反而放心了。」
綠孩兒點了點頭：「說得也是，你去和她私下說吧。」羊牯子於是回洞找到鹿蓉說出了隱居之事。鹿蓉先是有些詫異，細想一下，覺得了是好事；救牛魔王無異於與天斗，這怎麼能斗得贏呢？並且，這也不違背夫人遺書之志。於是同意了，問：「你們想去哪隱居呢？」羊牯子：「這……既是隱居，還是不說了吧。」鹿蓉：「可我對她，還是放心不下啊。」
羊牯子笑了笑，道：「我看少主妹妹也是一時心灰意冷，不知多久之後，她還會回來的。」鹿蓉也笑了笑：「看來你還是了解你少主妹妹。別的我不想對她說了，她也不會聽我說。可我還是要囑咐你一句，妹妹行事衝動並走極端，你作哥哥的，好歹多想些，想想做了有什麼後果再去做。」羊牯子點頭：「小弟謹記於心。」
羊牯子又和母親告辭，說出外練功習武。這一回，羊嬤嬤不象以往那般雖然捨不得但還是高興的樣子，卻面帶愁容。羊牯子：「嬤嬤，怎麼了？是那個小妖氣着你了？」羊嬤嬤：「還有誰？不就是你么？」羊牯子：「我？……我……嬤嬤既然不想我……我以後再不問就是了……」羊嬤嬤：「你又要去學武練功。只怕這本事大了，日後也就麻煩大了。」
羊牯子：「你是怕我日後會隨少主救老魔王？」羊嬤嬤不作聲。羊牯子笑道：「嬤嬤放心吧。少主妹妹如今已心淡，不再想着救他爹了。我們這次外出，其實是外出散散心。找個好地方歸隱起來，再不理這凡塵俗事了。」羊嬤嬤驚疑道：「她真的不這麼想了？」羊牯子「嗯」地點了點頭。
羊嬤嬤又嘆了口氣：「連自己爹也不救了，也不知是不是好事。」羊牯子：「怎麼又說不是好事了？嬤嬤，若我們找到了好地方，就回來把你接過去。」羊嬤嬤淡淡地笑了笑，是從心裏笑出。羊牯子：「不過，日後若獅駝大王他們來找妹妹，你千萬別說出來！」羊嬤嬤：「你還真以為我老糊塗了？」
綠孩兒和羊牯子剛走出洞門，一眼就見到半空一朵祥雲飛往洞口來，眨眼功夫，現在眼前，竟是孫悟空和一個和尚。
綠孩兒大叫：「七叔！你怎麼來了？」悟空笑道：「叔叔想你呀！」綠孩兒：「那……裏邊請吧。」悟空：「好好！裏邊請，師傅，就是她。」唐僧點了點頭。綠孩兒：「你喊這位長老什麼？師傅？莫非他就是唐僧？」悟空：「你說對了，他就是吃了長生不老的唐三藏，旃檀功德佛，你想不想吃？」三藏敲了下悟空的頭，笑斥道：「你如今都成佛了，卻還說這妖精般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