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凌劍和素梅一前一後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沉默地走着。

凌劍走在前面,他已盡量將步伐放緩,下意識的期待素梅能走到他身邊,但她卻始終落在距他六、七步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跟着他。

她雖就在距他不遠的身後,可他卻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寂寞。

這些日子來,她一直開懷地伴在他身邊,所以現在他竟忍受不住她一絲的冷漠以對了嗎?

他加快腳步,聽到身後的她也跟着加快步子,不覺一陣煩躁。

他停在他們的「家」前,門窗都是緊閉着的,屋子裏也聽不到半點聲息,但他的直覺卻告訴他——屋子裏有人。

但他的手仍是推開了門,直直走了進去,半步也沒有遲疑。

素梅跟在他身後進了屋,燃起燈火后,她驀地驚呼一聲。

一個滿臉冰冷卻美得驚人的黑衣少女,正靜靜坐在桌邊,睜著一對黑如夜星的眸子,冷冷打量她。

「她是誰?」素梅顫聲問,縮到凌劍身後,揪着他的衣裳,驚懼地望着黑衣少女。

凌劍把她從身後拖出來,柔聲安撫:「別怕,她就是寒雨。」

「寒雨?哦,你提過的,她是我的師妹,是嗎?」看到凌劍點頭,素梅很小聲地湊在他耳邊低語:「可是她看起來冷冰冰的,是不是很討厭我?」

凌劍失笑,「怎麼會?」

寒雨突然站起身來,嚇得素梅忙退後一步。

「大師兄,她怎麼了?」寒雨問凌劍,一對黑眸卻始終盯在素梅身上。

「胭脂從山崖上失足摔落,傷了頭部,把從前的事都忘記了。」凌劍看着素梅的眼神滿是憐惜。

寒雨若有所思地沉吟,「原來是這樣,你是在何時何處找到二師姐的?我在十天前,曾於西湖畔的白雲庵,見過二師姐一面,還傷了她。」

凌劍的雙眼危險地眯起,透出駭人的凜冽氣息。

「是你把她打下山崖的?」他的聲音冰冷得足以把萬物凍結。

毫無畏懼地回望凌劍,寒雨凄然一笑。

「我在白雲庵中與二師姐;過了幾招,本來我可以把她擒住,但念在過往姐妹一場,所以我劍下留情,但還是不小心傷了她的右肩,至於後來她為何落下深崖,我就不知道了。」

凌劍眼中驀地射出凌厲眸光,問道:「你記得是傷了她右肩,不是左臂?你肯定沒有記錯?」

「這不過是十數天前的事,我怎會記錯?更何況我若不是傷了她的右臂,又怎有機會生擒她?要知道,殺傷心林的弟子也許不難,但想生擒他們,可是難如登天。」

凌劍倏地轉頭看向身旁的素梅。

他凝重的神色把她嚇了一跳,不自覺地鬆開他,驚懼地看着他。

凌劍沉了一張俊臉,閃電般伸手一扯,便將素梅右邊肩頭的衣裳撕破了一大片,露出肩頭雪白滑膩的肌膚。

但見她的肩頭雖佈滿跌下山崖時被划傷的傷痕,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並沒有任何一道是被劍所傷。

素梅驚呼一聲,詫異地睜大了眼,抓緊胸前衣襟,懼怕地來回看着眼前神色不善的凌劍和寒雨。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話題好像圍着她打轉,可是怎麼她一句也聽不懂?

凌劍只是冷冷盯着她的右肩,良久才吐出一句:「她的右肩沒有劍傷。」

寒兩看了他一眼,出指如風,已點中素梅睡穴。

素梅軟軟朝後倒去,凌劍立即一把扶住她,讓她倒在自己懷中。

寒雨面無表情的冷冷接道:「她的右肩沒有受傷,所以……」

她沒有說下去,但話中意思已十分清楚。

凌劍的臉上透出一種十分怪異的神色,看着懷中佳人沉睡的恬靜面容,幽黑眼眸中隱約露出掙扎的痕迹。

「怎麼會?這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幾乎一模一樣!」

「也許,她們是失散的雙生姐妹。」寒雨的眼若有所思。

「不可能!傷心林挑選門人,只選有天賦的孤兒,若是遇到有家屬而又根骨奇佳的孩子,也會殺盡他的家人,這叫『斬七情』。做殺手的,不能有親情的牽絆,否則,只有死。」凌劍斬釘截鐵地回道。

寒雨深思地看向凌劍,「大師兄,之前你真的沒有懷疑過她的身份?這個女子身上根本沒有二師姐的特質,而且她不懂武功,你不會看不出來的。」

凌劍沉默著,犀利視線往寒雨一轉,又回到素梅身上。

寒雨明白了,凄然一笑。

他不是看不出來,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不過他選擇了忽略。即使這個女子只是與胭脂容貌相似,他也無法抗拒。

他是否想在這個女子身上找到,一些無法在胭脂那裏獲得的東西呢?他是否把對胭脂的滿腔愛戀,給了這個來歷不明、身份成謎的女子了?

「我在崖底發現她的時候,胭脂劍就在她身邊,她一定知道些與胭脂有關的消息,可惜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凌劍皺眉沉思。「要如何才能令她想起從前的事?」

」這種事急不來的,我們還是想想該怎麼找二師姐吧。」

寒雨一陣煩躁,發現自己極不喜歡看到凌劍幽黑深沉的目光,停留在素梅那張與胭脂相同的容顏上。

難道大師兄真的喜歡上她了?

思及此,寒雨的心口猛然一抽,狠狠咬住早已失去血色的下唇。

***************

自從寒雨出現后,素梅發現自己和凌劍之間,彷彿突然隔了一道厚厚的牆……不,是隔了萬重水、千重山。

他對她極明顯的變冷淡了,不再理會她的傷勢,也不再關心她的起居。

他每天早出晚歸,不知在忙碌些什麼,他曾說不會在杭州停留多久的,等會合了寒雨,就馬上啟程趕回傷心林,可如今卻一留就是好幾日,毫無離開的意思。

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為什麼一切都改變了?

素梅滿心委屈,卻無人可以傾訴。

夜,已經越來越深了,他和寒雨都還沒有回來。

素梅獨自倚著欄桿而坐,越等越冷,越等越心寒。

終於,寂靜的夜風傳來輕悄的腳步聲,是她熟悉的腳步聲,她立時閃身躲進自己房中,關上門,靠在門板上急促地喘息,聽着他走過她的房外,進了隔壁房,再無聲息。

她有種虛脫的無力感,身子順着房門軟軟滑下,跌坐·在冰冷透骨的地板上,不知不覺間,淚已靜靜滑落。

就在與她僅隔着一面牆的隔壁房中,凌劍一進房就坐倒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複雜的情緒揪扯着他的心,磨盡了他的所有力氣。

他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會直接衝進隔壁房,緊緊抱住她。

她方才是在等他?但為何又在他進門前躲回房中?她不想見到他嗎?一個個問題在他腦中來回喧鬧,擾得他不得安寧。

經過她房間時,他的腳步曾頓了頓,不知費了多大力氣,才止住推開那扇門的強烈慾望,滿臉平靜地走過了她的房間,什麼也沒做。

凌劍靜靜坐在房中,平靜的表情下其實心潮起伏,波濤澎湃。

叩叩叩。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喚回了他的心神,他愣了一下,因為他竟心神恍惚至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直到敲門聲響起,才知道她已來到了他的門外。

房門打開,素梅怯生生地站在門外,赤裸著一對雪白蓮足。

在這萬籟俱寂的子夜時分,她只著了件雪白的輕紗襦裙,薄如蟬翼的白裙披在她身上,輕靈得仿似誤墜凡塵的仙子。

「凌劍,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她低柔的嗓音在靜寂的夜色中凄清如水,緩緩滑過他的心房,勾起絲絲蠢動的憐惜。

「沒有。」他只是淡淡別過眼,不願看向她像是匯聚了百年孤寂的臉。

「那你為何不再關心我?」明知如此問他,只會讓他看輕自己,也會讓自己看不起自己,可她再也顧不得了,她受不了他的冷漠以待,她要一個答案,一個理由。

凌劍看着她的眼睛裏多了一些詫異,想不到她竟會問得如此直接。

但他仍是選擇了閃爍其辭。「是你多心了。」

素梅回望他的凄切眼神中,染上了一點悲憤的顏色,她低聲反駁:「有的!你不再關心我了,是不是那天夜裏,寒雨跟你說了些什麼?這些天來,你一直在疏遠我,你以為我是木頭嗎?絲毫感覺不出你對我的冷淡?」

她的凄厲指責狠狠射人凌劍的心頭。

「你覺得有差別嗎?那你想要我如何待你?」

話音未落,他的唇已猛烈地吻上她的,用幾欲將她融化的力道,狠狠將她嬌弱的身子,鎖進他鋼鐵般堅實的胸膛中。

他濕熱的唇緊貼在她柔軟香甜的唇上,輾轉吸吮著,接着探出舌尖,沿着她優美的唇線輕划挑逗著,誘哄她乖乖啟口。

那一瞬間,素梅震驚得差點連靈魂都飛出了體外,她怔愣地任他放肆地品嘗她柔軟的唇瓣,那從未被人採擷過的芳香。

半晌,她突然感覺他熾熱如火的舌尖,正試圖分開她的嘴唇,準備侵入她從未被人人侵過的領地。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呢?

素梅驚喘著,試圖掙開他強勁有力的懷抱。

他只伸出了一隻手,就把她不聽話的雙手牢牢箍在她身後,而這個動作也同時讓她柔軟誘人的胸口高高挺起。

那不斷起伏的弧線,透過薄薄的雪白輕紗釋放出柔媚誘惑,而他鎖着她雙手的大掌擠壓着她的後背,使她曲線玲瓏的嬌軀更是緊緊貼上他火一般灼熱的剛強身體。

素梅搖著頭,只想轉開臉,避開他輕薄的唇舌,可是無論她怎麼躲,他的唇永遠都能準確地吻住她嫣紅的小嘴。

凌劍實在受不了她的連連躲避,伸手扣在她腦後,他的舌一舉侵入了她香甜的口中,嘗遍每一寸芬芳,吞噬她所有嬌弱細碎的驚喘與輕吟。

從她生澀的反應,凌劍知道,他是第一個嘗到她滋味的男人,這感覺讓他覺得美妙無比;甚至感到一陣驕傲自豪。

相對於素梅的清純,凌劍第一次厭惡自己的「經驗豐富」。

以往每次出完任務,代表他又奪去了一個人的性命,他厭惡自己滿手血腥,似乎再也洗不幹凈,因此他讓自己徹底墮落,在極度的放縱中,忘卻染滿他雙手的鮮血,忘卻那些人臨死前的絕望眼神。

可是,有些事是永遠也無法忘卻的。

這時候他就會一個人狂奔在那片屬於他的楓林中,直到身體麻木,腦子裏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這種時候,他甚至不敢想到「她」,他覺得染滿鮮血的時候,想「她」,是一種褻瀆……

想起胭脂,凌劍心中一陣抽痛。他閉起眼,不敢再看向眼前那與胭脂相同的嬌顏,只用心感受肢體接觸帶來的激越快感。

素梅暈眩地靠在凌劍的胸膛中,全身被他熾熱而強烈的男性氣息包圍着,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

他的氣息流竄在她的嘴裏,淹沒她的思緒,恍惚中,她感覺到他的大掌隔着薄薄的衣料,在她身上游移,連續不斷的激起一陣陣灼熱的火花,那陌生的灼熱感令她止不住地輕輕顫慄。

她纖柔的手臂悄悄繞上他的頸項,口中不自覺逸出一串令她也感到陌生的嬌喘淺吟。

素梅不知道自己的嬌吟對凌劍正如火焰騰升的慾望,起了多大的催動作用,她只感覺到凌劍狠狠吻了她一下后,便離開了她的唇。

她軟綿綿地倚在凌劍懷中,心思複雜得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慶幸還是眷戀,抑或是遺憾就這麼結束了一切。

也許是聽到了她心中的期待,凌劍驀地一把抱起她,就往床榻走去。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此時微開一線的窗外,有雙傷心欲絕的眼眸,正絕望地滑下一串晶瑩的淚珠。

窗子被輕輕合上,毫無聲息,絲毫沒有驚動屋內情濃意重的纏綿身影。

窈窕輕盈的黑影與夜色融為一體,眨眼消逝在暗黑的夜風中。·

而房內,素梅靠在凌劍胸前,感受他胸膛沉緩的起伏,一下一下,不斷釋放出溫暖又魅惑人心的氣息。

他會對她做什麼?她的心不安卻又期待地跳動,對即將發生的一切,她只有模糊的概念,期待又怕受傷害,一顆心仿如迷茫地在大海中漂流,完全找不到方向。

感覺他一步步走向床榻,素梅緊張地合起雙眼,一張素白麗顏紅艷得像要滴出血來。

把她輕柔地放置在柔軟的被褥間,凌劍堅實的身子跟着壓倒在她身上。

雖然他沉重的身軀幾乎擠出她肺中所有的空氣,但她卻甘之如飴的默默承受。

凌劍故意噯昧地貼在她柔嫩滑膩的頸脖間,重重吐息,在她嬌柔的身上緩緩摩動着,極緩極緩地在她體內燃起燎原之火。

素梅不懂,為什麼他好像什麼也沒做,卻讓她難耐地想求他……求他什麼?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恍惚覺得他在故意折磨她。

素梅抬眼看着他俊逸瀟灑卻又混合著落拓氣質的容顏,心中泛出滿滿的愛戀。

她柔情無限的眼神輕柔似水地落在他的臉上,口中輕輕喚着他的名字,那在她心中似已生根,被她悄悄呼喚了千萬遍的名字。

「凌劍……」

她清雅如蘭的氣息溫柔地吹拂在他臉龐上,柔柔地纏繞住他,用她的一縷柔情,不但裹住他的人,也在他沒有察覺時,悄無聲息地軟化了他一向冷硬的心。

他的手在不知不覺間,悄悄解開她胸前的系帶,扯開她肩頭的薄衫,灼熱的大掌輕輕摩挲她香肌乍露的肩窩。

肌膚相觸時,那柔嫩滑膩的美妙觸感,讓他忍不住輕喘一聲,嘴唇隨着大掌的游移貼上她的肌膚。

素梅知道自己該阻止他進一步的侵犯,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她才抬起一雙纖纖素手,按住在衣裳內不斷點起火苗的大掌,但仍是喘息不已,一對本是清澈如水的眸子也染上了迷離的氤氳。

凌劍微微抬眼,佈滿情慾的眸中閃過一絲不悅,他擰起一對濃眉,似在責怪她為何突然打斷他的興緻。

輕舔乾澀的唇,素梅忙闡明己意:「我來,是要問你最近這些月子為何對我不理不睬,是我做錯了什麼嗎?如果是的話,請你明言,能改的我一定改。」

緊張地瞪着與她臉龐相距不及一寸的凌劍,她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的呼吸吹拂在她臉上、頸旁時的溫熱酥麻。在這種曖昧的情形下,似乎無論她說什麼、無論她是多麼義正辭嚴,都顯得無力,就像她的一顆心,軟弱得毫無抵抗能力,只能任他勢如破竹地長驅直人。

凌劍微微勾起唇角,扯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淡然回望她。素梅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猜測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她不由得呼吸愈來愈急促,心跳也不受控制地急遽起來。

嬌挺的胸脯隨着她的呼吸、心跳急切起伏,舞動出一種柔媚動人的節奏。

凌劍黑眸越顯深邃,熱熱的吐息幾乎貼在索梅唇邊,柔聲道:「你不是怪我疏遠你、冷淡你嗎?那我現在親近你,你應該歡喜才對,不是嗎?」

「親近?你還願意親近我?」順着他的話尾,她迷糊地問。

她被凌劍濃烈的男性氣息包圍着,只覺腦中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他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凌劍緩緩笑開了。

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如此快意開朗的笑容;素梅一時看呆了眼。

「小傻瓜,我當然願意親近你,只要你願意。」他附在她耳邊輕柔低語。

「願意,願意,胭脂當然願意讓你親近,一百一千個願意。」素梅醉倒了,醉倒在凌劍的柔聲低語中,這一刻,無論他要她做什麼,她都心甘情願。

乍然聽到「胭脂」兩個字,凌劍的黑眸陡地黯沉—幽黑的眼光深沉得像兩潭不見底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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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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