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皇帝離開之後的雲城，籠罩在一片安靜的沈鬱之中。燕秋葉終日不出王府，燕園和小麒麟昔日居住的院落也都被封閉起來不許任何人進入。
燕秋葉用法術為小麒麟凝結了永不融化的冰雪，將他美麗的身體封存其中，再沒有別人能接近。
回憶有時候是一種反噬的刑罰，當日所得到的越多越甜蜜，今日失去的痛苦就越重越殘酷。燕秋葉坐在院子裏，天氣已經快入夏了，躺在小麒麟的寒冰依舊閃爍，燕秋葉伸手撫摸冰面。小麒麟在裏面合著眼睛，只像是沈睡。
傷心的小花也學習他，深深把自己藏在枝幹里，不肯再出來。而風冬雲，已經在當天就逃的無影無蹤，看起來竟然不像是要把小麒麟的身體揀走煉丹。
有時候，人們不能因為誰更愛自己就選擇去愛誰。燕秋葉自然也一樣，小麒麟的一顆真心捧上來，總覺得不如皇帝的一言一笑珍貴。
這本來無可厚非，假如世界上的感情都可以對等，優秀之人又怎麽還得過來天下的情債。可就因為這樣，也往往讓人忽略自己真正的需要和渴望。
燕秋葉凝視冰中的人：「麒麟，麒麟。」
他不是傷春悲秋的人，否則也不會一個人默默在雲國待了寂寞的五年。
「我覺得你像是睡著了，是麽。」
小麒麟剛剛回到身體里，就聽到燕秋葉的這句話，惱怒的腹誹：「當然不是，我是被你凍住了，燕秋葉你是個大混蛋。」
「你以前要是這麽安靜，也許我們會有更多的機會在一起。」
「我不知道在人間該做什麽，我怎麽能安靜，做錯了事情你又要笑話我的。」
「我知道你一定恨死我了，我卻不能再為你做任何事情。」
「能！能啊，求求你快把這層冰打開。」
「可是現在安靜了，我卻希望你每天陪着我，跟我說說話。」
「你說的是假話，我能說話你又會嫌我煩，否則為什麽把我冰鎮起來。」
「麒麟，其實，我好像沒有那麽愛皇帝。」
「你在騙一隻麒麟嗎？」
「我和皇帝從小一起長大，還有我大哥。」
「皇帝喜歡你大哥不喜歡你，我早就知道了，哼，活該。」
「陪伴太子雖然算是榮耀，可我更喜歡那些閑雲野鶴的日子，不願意住在宮裏。」
「哦，那你為什麽不說陪伴我四處去玩呢。」
「太子對我們兄弟兩個都很好，我卻總感覺他對我更好，有時候會悄悄送我一些東西，拉着我去皇宮最西邊的院落看夕陽。」
「我也可以陪你看夕陽啊。」
「可他卻選擇了我哥哥，和我哥哥在一起。」
「哼，你卻選擇了皇帝，和皇帝在一起！」
「麒麟，那天你從橋上跳下去，我忽然覺得，原來我也沒有那麽喜歡皇帝，只是因為得不到，於是在想像中變得更加美好，值得珍惜。」
「反正你不珍惜我，我才不要聽你和別人的故事。」
「麒麟，起來吧，重新來過，這次我知道自己要的什麽。」
「嗯......」
好像有什麽熱熱的落在冰上，又一直傳遞到小麒麟的心裏，好燙。
小麒麟睜開眼睛，對上燕秋葉驚訝不能置信的雙眼。
說什麽喜歡我，哼，假話！
喜歡我為什麽看見我還活着都不會笑一下。
燕秋葉的心因為意外的喜悅一陣激蕩，血流穿行過快簡直要引起窒痛。他輕輕捂住胸口，望着在冰里眨動眼睛的小麒麟。
小麒麟的表情看起來很憤怒，撅嘴狠狠的瞪着他。
呵，這個小東西。
小麒麟這次是真的憤怒了，看見我活着你不笑，我生氣你卻笑了！
燕秋葉伸手撫摸在冰上，讓那寒冷的覆蓋在瞬間消失無蹤。小麒麟抱着手臂坐起來，燕秋葉扶住他，把他擁在懷裏。
小麒麟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燕秋葉不明白的收回自己的手。小麒麟又轉頭瞪了他一眼，才站了起來。
真好，重新呼吸，感覺自己活生生的。兩年後再見到漫漫，就兩年後吧，畢竟對於自己來說，兩年也不算太漫長的時間。
燕秋葉卻覺得他的沈默太過奇怪：「麒麟？」
小麒麟伸手指在臉上比了一下，重重的哼了一聲。
燕秋葉不明所以，拖長了聲音：「麒麟......」
小麒麟第一次聽他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溫柔又纏綿，好像還帶着一些討好。忍不住想問問燕秋葉是怎麽了，但是想起答應那個聲音的話，堅決的合緊牙齒。
萬一和他說話，不能回去見漫漫就糟糕了。
燕秋葉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把他抱在懷裏。小麒麟不由陶醉的嘆了口氣，舒舒服服的合著眼睛躺下去。
答應過不和他說話，但是被他抱抱可不算和他說話。雖然燕秋葉是個混蛋，但是他的懷抱真舒服，只比小閻王雲漫差一點點。
燕秋葉已經從初見他醒來的狂喜中慢慢恢復過來，把小麒麟帶進屋內，輕輕抱住他，用自己的臉摩挲小麒麟的臉。
小麒麟有些不習慣，怎麽，燕秋葉好像沒有因為我吃了他生氣，還對我比從前好了，從前只有漫漫和彼岸花才會對我這麽好。
燕秋葉拿被子圍住他，一聲聲的低喚：「麒麟、麒麟。」
聽的小麒麟沈醉，一顆心飄飄蕩蕩，燕秋葉的聲音還真的是很好聽。不過那個送自己回來的聲音也很好聽。
燕秋葉只要看見他清澈的眼睛，即使他不開口，也知道回到這身體里來的一定就是從前的小麒麟。
至於他為什麽不開口，不用先着急，燕秋葉收緊懷抱，感受小麒麟溫軟身體散發出來的活生生的熱度，第一次由衷的感激上天的眷顧。
一個很不以為然的聲音傳進耳朵：「切，感謝上天干什麽，是我給你把麒麟弄回來的。」
燕秋葉驚喜大叫：「師父！」
他還是個年輕人，雖然平時看起來沈穩，在勝光天師的面前也只不過是個孩子。
「難得你還記得我這個師父，逢年過節都沒有來看看我。」
「師父，弟子這裏有儲存的好酒。」燕秋葉笑了笑，轉移了話題。
小麒麟也聽見了這聲音，忍不住在心裏想：「原來這怪人是你師父，這只是你師父的一個意念，你又看不到他，。」
才想到這裏，房間里已經出現了一個青年，穿着一身寶藍色的直衫，衣袂翩翩，就是神仙也沒有這樣逍遙美麗。
燕秋葉鬆開小麒麟，恭敬的跪下去：「弟子燕秋葉拜見師父。」
勝光天師擺了擺手，讓他起來。微笑着望小麒麟：「小東西，你醒了。」
小麒麟哼了一聲。
勝光天師笑道：「你可以和我說話的。」
小麒麟覺得委屈：「你不讓我見漫漫，你不讓我見漫漫。」
天師苦惱：「我真的沒有這個本領。」
燕秋葉不知道他們怎麽相識的，勝光天師的事情他也從來不敢隨便詢問。
小麒麟生氣的把枕頭扔向勝光天師，嚇了燕秋葉一跳。
勝光天師伸手接住：「真刁蠻，你是漫漫養大的，脾氣怎麽像地府那朵臭花。」
燕秋葉雖然暫時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並沒有立刻詢問。
小麒麟把被子拉上去蓋住頭：「那我睡兩年半的覺，兩年半後回家看漫漫。」
燕秋葉的師父長得比燕秋葉還年輕，小麒麟承認自己是有一點點意外，不過地府的大家相貌也不會隨着年紀變化，不算什麽詭異的事情。
燕秋葉恭敬的請勝光天師去前面大廳坐下：「師父怎麽會來看我？」
「是冬雲來找我來的，他說你迷戀那個小皇帝不能自拔，看看這次下了猛葯會不會好。」
燕秋葉發狠：「我要扒了他的皮。」
勝光天師聽了大笑：「扒吧扒吧，真莽撞，差點弄到我都收拾不了的局面。你的麒麟這次可遭了不少罪。」
燕秋葉聽他提起這件事，又內疚又有些窘意。
勝光天師將手上的一枚指環摘下來放在桌子上：「這是我送給你的，等到兩年半之後，可以送麒麟回到地府去。」
燕秋葉恭敬的收好：「地府？」
勝光天師點頭：「這麒麟是第十殿小閻王雲漫最心愛的地府靈獸。」
燕秋葉原本就聰明，只不過地府在他的概念中幾乎可以忽略所謂料想不到，現在聽到師父提起，瞭然道：「難怪可以讓李長賀還陽。」
勝光天師笑了笑：「李長賀小事而已，小麒麟卻是地府給你的一份大禮。秋葉，風懷遠糾纏不清，粘膩討厭。你哥想不開就算了，你也想不開實在不配當我的徒弟。」
燕秋葉雖然已經對自己的心意明白的清清楚楚，但也不能像勝光天師這樣隨意取笑自己從前喜歡的人。
勝光天師明白這個徒弟的性格，笑了笑，消失在燕秋葉的眼前。
燕秋葉沒想到師父這麽快就離開了，對着虛空遙遙三拜，轉回身去看小麒麟。
小麒麟還縮在被子裏，最近被冰鎮的次數太多了，對寒冷的畏懼揮之不去。
燕秋葉伸手輕輕隔着被子撫摸他，感覺小麒麟縮在一起的身體慢慢放鬆了下來。
「麒麟，你餓不餓？」
「哼。」
「不要哼了，我讓人給你拿桃子。」
「嗯？......」
「你為什麽不和我說話？」
「因為你師父不讓我和你說話。」
「哦。」偷笑。
「那我師父為什麽不讓你和我說話。」
「我不知道，但是你是個壞蛋，我也不想和你說話。」
......我是壞蛋。
「麒麟，起來吃東西。」
「不想吃。」
「新鮮桃子。」
「那吃一個吧。」
「呵呵。」
「你為什麽這麽看着我？」
「因為你好看。」
「我不想被你看，你師父說我可以在你這裏拿錢。」
「嗯？」
「給我錢，我要去看望李長賀。」
「那個人有什麽好看的？」
「哼。」
「吃完飯給你錢。」
好久沒碰到食物了，小麒麟歡天喜地地吃了飯。各色的果子都咬了幾口，小麒麟把一顆最大的桃子裝在袖子裏。
燕秋葉笑：「幹嘛藏起來，沒有人搶你的。」
「留着路上吃？」
「路上？」
「我要去京都找李長賀。」
「不要去。」找李長賀干什麽，那個沒擔當的書生。
「咦？」
「怎麽？」已經是滿臉無奈的燕秋葉撓頭。
「你說不要去，不是不準去。」我小麒麟也是不笨的，不準和不要，中間有很大差別我明白。
「呃......」
「我要多多錢做路費，去京都看我的朋友。」
「李長賀好像不認識你了吧？」
「我會告訴他的。」
這真是個不愉快的交談，小麒麟要拋下自己去京都，這還是那個在石橋上留戀不舍，一心想多看自己一眼的麒麟了麽。現在自己在他面前，他都不要看。
燕秋葉頭疼的呻吟了一聲，師父啊，你這是怎麽弄的。
小麒麟伸出雪白修長的手在他面前討錢。
燕秋葉握住那隻手：「麒麟，我發現你手長得很好看。」
小麒麟撅嘴：「我哪裏都長得很好看，你沒注意看而已。」
燕秋葉咳嗽了一聲：「那你說我們兩個現在是什麽關係？」
小麒麟記着勝光天師教自己的話，不要太理睬他，肯定的回答：「沒有關係。」
但是燕秋葉的反應好像不怎麽好，咬牙，然後又不咬，然後伸手到自己的袖子裏搶桃子：「沒有關係，你為什麽拿我的桃子，沒有關係你為什麽管我要錢。」
哦，原來燕秋葉還是個小氣鬼。漫漫可從來都是很大方的，楚江白都很大方呢，小花雖然不大方，但是小花也沒有錢。
燕秋葉看他眼睛轉來轉去，心知他在腹誹自己，冷哼了一聲，大有一副你不說有關係，我們就沒的談的架勢。
小麒麟撓了撓頭：「我們是......朋友關係。」
燕秋葉的臉色稍微緩和：「朋友也不會隨便借錢的，何況要去京都的路費，那是一大筆錢，路上你還要吃桃子，現在只是早春，又是一大筆錢。」
小麒麟繼續撓頭：「那我們是......」
燕秋葉滿懷信心的等他繼續往下說。
「是......可以在你那裏拿錢的關係。」
燕秋葉把他的手推回去：「世上沒有這種關係。」
「可是你師父說我可以在你那裏拿錢去京都看李長賀。」
燕秋葉就知道！這個笨蛋麒麟絕對不會自己想起來去看什麽李長賀，更不會無中生有的明白了該到自己這裏來要錢。
按說自己做為徒弟，對師父從來都是畢恭畢敬，沒有半點怠慢，師父幫一個麒麟欺負自己實在是沒理由。
燕秋葉搖頭：「再想別的關係，要不你就找我師父要去。」
小麒麟撓的頭髮都快掉下來了：「我們是......互相吃過的關係。」
這種關係！
燕秋葉覺得自己似乎有了內傷，勉強點了點頭。
在去京都之前又發生了爭議，小麒麟堅持自己的意見：「我要自己去。」
「小心路上被人賣了。」
「不會的，為什麽賣我？」
「因為你笨！」
「你說我笨，哼，你的皇帝不笨，那你找你的皇帝去吧。」
臭麒麟，已經被慣的敢揭我傷疤了。雖然這傷疤好像已經不疼了，大約也算不得一個傷疤。
小麒麟看他不說話了，撅嘴：「被我說中了，你是個壞蛋。」
燕秋葉詭笑了笑：「好吧，我聽你的，去京都找皇帝。」
小麒麟臉色刷的白了，又憤怒的紅了。
要在小麒麟這裏扳回一局，實在是不難，但未免有點勝之不武。
燕秋葉靠近他，輕輕貼了貼他的臉：「我不要去看皇帝，我是擔心你一個人上路不安全。」
「可我是很厲害的麒麟。」
「是是是，很厲害，一腳就可以把皇帝踢飛，但你不可以隨便踢人的。」
「你師父說，皇帝都可以踢，就不用害怕任何壞人。」
「我師父他老人家說的話......」
燕秋葉一時語塞，假如說自己師父說的話不可全信，未免大不敬。但小麒麟要是真的全盤相信，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小麒麟清澈的眼睛在他臉上巡視了一圈。
燕秋葉忽然笑了：「你害怕我去見皇帝麽？」
小麒麟立刻反駁：「我才不怕。」
燕秋葉笑而不語，半晌道：「我不去見皇帝，真的不去。」
小麒麟低頭拿腳輕輕畫圈：「那一起去吧。」
當初從京都到雲城的小麒麟，身份是個俘虜，被第一次見到不明物種的燕秋葉捉回來的。現在從雲城出發去京都的小麒麟，已經是雲王的心愛。
佈置的十分舒服的大馬車，小麒麟打着滾鑽了進去。
燕秋葉跟着他坐進車廂，把馬車門輕輕關好。
小麒麟滿足的躺在馬車中間毛茸茸的地毯上：「只有我們兩個人，真好。」
燕秋葉聽他說了這句話，對自己的決定有些後悔，他搖了搖頭：「不是，還有一個人，」
小麒麟爬起來，用目光詢問他。
燕秋葉笑了笑：「楚然。」心裏開始悄悄打鼓，小麒麟是很不喜歡楚然的。
沒料到小麒麟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只哦了一聲，問：「你要把他還給李長賀麽？」
燕秋葉大出意外，輕輕摸了摸小麒麟的頭髮：「對，我要把他還給李長賀。」
他以為小麒麟會因為楚然同行而大鬧一場，小麒麟卻立刻想到了他的目的。以為他不懂事，他卻知道自己心裏什麽最重要，什麽無足輕重。
小麒麟撓頭：「可是楚然好像很喜歡你。」
燕秋葉柔聲道：「我也很喜歡他，可是我更喜歡你。雖然我供養他的吃穿，總有一天他也會厭倦不快樂，因為我不再像從前，給不了他更多。」
小麒麟坐在他腳邊，依靠在他腿上：「你說什麽，我好像不明白。」
但已經可以隨意的合上眼睛，心裏什麽地方都穩噹噹的，一點不會顛簸。
第十章.
白天不坐在一個車廂里，但夜晚休息的時候，還是會遇到楚然的。
小麒麟湊頭過去，凝神打量他秀美的面容，在他身上找尋皇帝的影子，然後哼哼幾聲。楚然握得掌心生疼。
小麒麟貼到他身邊去：「你是想打我么？」
楚然低頭：「當然不會。」
聲音溫柔甜蜜，就像是對着燕秋葉說話一樣嫵媚。
小麒麟挺直了身體：「想打就打嘛，你幹嘛不說真話。」
楚然臉上的委屈更濃，低着頭一言不發。
燕秋葉也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雖然小麒麟出言不善，怎麼聽都像在挑釁，但他相信小麒麟不會有什麼真正過格的舉動，聽任他繼續下去。
小麒麟卻不想再被他聽了，轉頭和他商量：「我要和楚然出去一會。」
楚然臉上露出凄楚哀怨的神情，深怕燕秋葉就此答應了。王府里盛傳小麒麟本領奇高，連皇帝都不放在眼裏，他又哪敢得罪。
萬一小麒麟看自己不順眼，讓自己就此消失了，估計也沒人會為自己討個公道。楚然並不善忘，他還記着當初燕秋葉說這少年是在李長賀的身邊找到的。而李長賀喝了鶴頂紅不死，本來就是一件奇事。
看着他臉上的神情，燕秋葉也頗不忍心。但燕秋葉終究是信任小麒麟的，揮揮手表示同意了。
於是楚然凄凄切切的被小麒麟拉到院子裏去。
小麒麟問他：「你再回李長賀那裏去，不怕他記恨你么？」
楚然冷道：「雲王我抓不住，李長賀卻還是擺佈得了的，不用你問。」
畢竟泥人也有土性，楚然一生算得上遭遇凄涼，但他為人好勝，不甘低微，手段毒辣，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如今自己的命也豁出去置之度外了。
小麒麟奇道：「你害怕我？」
楚然哼了一聲。
小麒麟繼續道：「就算能擺佈的了李長賀，也沒有意思呀，他又不再真心喜歡你了。」
楚然妖媚一笑：「又愛又恨，那不是更好。」
小麒麟深吸了一口氣：「我很關心你，我不希望你去李長賀那裏。」
楚然大笑：「你關心我，關心我什麼？王爺已經問過我了，是我自己願意去李長賀那裏的。」
麒麟誠懇回答：「真的，我不希望你去，燕秋葉可以給你錢，你可以自己過生活，不用依靠任何人。」
楚然冷道：「我愛依靠人，你管不著。」
小麒麟為他擔憂：「可是依靠別人好辛苦，也許人家會背叛你。而且燕秋葉說你們普通人老的很快，你會慢慢變得沒有現在美麗。」
楚然咬牙：「莫非你真的不是人么，我美麗不美麗，又關你什麼事情。」
小麒麟伸手抱住他：「我真的不是人啊，我還可以吃人呢。」
屋外傳來的慘叫未免太過凄慘，連燕秋葉也覺得一陣心驚肉跳。推開窗戶望下去，小麒麟親親密密的摟着楚然。楚然滿面驚恐，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驚嚇很有效果，楚然的態度立刻變得溫柔了。就算是不怕死，也不代表要被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殺死。
小麒麟不知道他態度為什麼變得這麼好，繼續勸說：「自己一個人獨立不是很好么？沒有人給你臉色看。就算是像我和燕秋葉，還不是皇帝來了他就餓着我。」
楚然無奈：「你說的沒錯，我將來不會永遠像現在這樣面貌好看，但是我現在還很好看。我這樣的人註定只能依附，不能獨立。王爺肯給錢供養我一生，卻不會允許我繼續和他在一起。在我年輕的時候，肯出錢來糟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若沒有人依靠，只不過從一個人的禁臠變成任人踐踏，我不要再過那樣的日子。」
小麒麟探頭望他：「是為了這個原因？」
楚然凄涼：「難道這還不足夠。」
小麒麟握住他的手：「那你和我們住在一起吧。」
楚然一時驚訝，怔在當地。
小麒麟點頭，再次肯定的說：「你可以和我們在一起。」
楚然聲音顫抖：「為什麼？」
小麒麟撓頭：「因為你有時候是個壞人，萬一出去也許會害人的。還因為，你很美麗，你很可憐，好像你做的一切也不全怪你，那些仗勢欺人的人太壞。」
楚然聽見前面的時候，咬緊牙齒，聽到後面臉上的表情慢慢放鬆，軟倒在地上，用修長美麗的手捂住面孔。
小麒麟默默聽他哭泣，心裏想，這大概就是漫漫說的勸人向善，要是人家堅決不向善，就收留他們，直到他們善了。漫漫勸好的那些人，也會哭泣流淚呢。
等到小麒麟回來的時候，燕秋葉看他滿面笑意。
「怎麼了？」
「楚然說他不去京城了，要和我們永遠生活在一起。」
「怎麼會？」
「真的，楚然說他其實不喜歡當什麼花魁。他說花魁是普通人捧著，一輩子摸都摸不到的幻想，但對於達官貴人來說，不過是個玩物，隨便糟蹋。他希望以後可以做個普通人。」
「麒麟......」
「嗯？」
「我發現你比從前懂事多了。」
怒！
「我從前哪裏不懂事了？！」
「沒有，從前也懂事。那我們不去京都了吧。」
「我想去，去看看你從前和小皇帝住在哪裏。」
就算是懂事的麒麟也是有妒忌心的。
「我們從前住的地方很大，很不好找。」
「你是不想帶我去找吧？」
嗯，懂事又有妒忌心的麒麟很不好對付。
沉默......
以燕秋葉的妥協告終。
踏在京都的土地上，小麒麟忍不住歡呼。這是他最初來到人間的地方，直到現在才有機會好好看看。
雖然也不見得比燕秋葉的雲國繁華多少，但能容納十六輛馬車的寬闊道路實在是氣墊輝煌。小麒麟在皇宮前的朱雀大街上來回漫步。
燕秋葉在馬車裏望着這小傢伙穿着像模像樣的侍衛服，冒充官差行走在路中間，不知不覺笑出來。
入夜潛入皇帝的寢宮，輝煌華麗的氣派讓小麒麟嘖嘖稱嘆。漫漫都沒有這麼建設過屋子，不過漫漫那裏人比較少也是一個事實。
風懷遠在眾人的侍候下躺在龍床上，雪白的褻衣系著鬆鬆的帶子。小麒麟瞪大眼睛研究這皇帝的身材相貌，最後得出結論，在燕秋葉耳邊悄悄道：「我看不如楚然。」
一隻會妒忌的麒麟。
燕秋葉也仔細看了看，心裏覺得遠勝過楚然。不過這沒必要說出來惹小東西不開心，何況兩個在隱身的人交談簡直是怕別人不知道這裏正在鬧鬼。
看了皇帝，兩個人又溜去燕秋葉從前給太子陪讀的院子，在皇宮僻靜的角落。
小麒麟摸索那些桌椅，然後坐了下來：「燕秋葉，一會陪本太子去看望李長賀。」
「不去！」
「太子的話也可以違抗么？」
「就是不去！」
斬釘截鐵的拒絕。
「哦，那不去就不去吧。」
原來會妒忌的，不只是一隻麒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