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朋友的聚會裏頭開始多了一句問話，「咦？女朋友沒有來啊？」
一開始梅維覲並沒有想到會造成這種效果，只是幾次帶着峨嵋一同出席，幾乎所有人就認定了他們兩個真是一對。
他懶得解釋太多，再加上自己也沒有交其他女友的意願，所以也就任著別人誤解，但有時候「習慣成自然」，當他發現他竟然很自然的回答峨嵋今天人不舒服的時候，梅維覲就發現自己這樣的習慣不太妙。
梅維覲很清楚自己和峨嵋的關係，就像好朋友一樣，雖然談不上是兩肋插刀的生死至交，但怎麼說應該都還算是朋友，也很談得來，那應該就是這樣而已才對。
但是他卻在不知不覺當中讓一切有了變化，峨嵋開始介入了他的生活，而且每天都在他的生命里出現，尤其……她還出現得很自然，彷彿她原本就該在那兒了！
他甚至總是一有空就打電話給她，問問她現在在做些什麼，或是在路邊看到了有家新開的店，他第一個就是想到峨嵋，想着可以和她一塊去。
梅維覲自認不算女性化，而且他的朋友也以男性居多，和異性成為好友這種事情發生在他身上實在有些詭異，除非是他喜歡的女子，他從來不和異性有太多往來，但是峨嵋卻是個例外。
雖然他對峨嵋的存在並不厭惡，但梅維覲卻發現了這件事的不尋常，或許他該拉開兩個人的距離，重新思索一下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對兩人來說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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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嵋望着電話，終於忍不住的拿起來檢查。
怪了，她房裏的電話明明沒有壞，可就是接不到梅維覲的電話，以往他大概這時候就會打電話給她，雖然他們總是閑扯一堆，但是……突然接不到他的電話這實在太奇怪了。
她開始想像他是不是在回家路上出了車禍，身受重傷，現在人在醫院裏連電話都不能打……
「呸呸呸！才不可能這樣。」峨嵋對着空氣罵道。
但是他為什麼不打電話給她呢？這讓她很不好受，昨天是她第一次拒絕他的邀約，每—次梅維覲向她提起要求地總是答應，他不會因為地昨天的拒絕就再也不理會她了吧？
這不就是你希望的嗎？另一個聲音在心裏響起。
沒錯，她不用活得太過煎熬，她要到什麼時候才可以認清現實面呢？梅維覲的生活是比她要來得多彩多姿，有認識不完的名人，有參加不完的派對，而她又算什麼？只因為想讓自己跟得上他的腳步，只因為想讓自己和他聊天時有更多的話題……她把自己搞到負債纍纍，這已經說明了一切，她並不適合梅維覲所處的那個世界。
那麼……她又期待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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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拿起話筒撥了兩碼，梅維覲馬上又把話筒放了回去。
她說她人不太舒服而且這幾天會比較忙，現在都已經是快午夜了，也許她已經睡了？
打開電視看見了幾個少男跳着舞，梅維覲發現自己竟然可以叫得出這個團體的名字，以往那些乳臭未乾的小男生根本無法引起他的興趣，可是經過耳濡目染，他甚至已經可以背齊峨嵋崇拜的偶像，甚至是偶像所唱過的歌曲他都能答得出來。
這要是讓他其他的朋友知道鐵定會笑掉人家人牙，連梅維覲發現自己多了這項本領都不怎麼開心。
那根本不是他啊！他從來都是死忠的古典樂迷，最近他在車上聽廣播時，竟然會跟着哼唱少男團體的歌曲，這簡直讓他雞皮疙瘩四起，梅維覲發現自己已經變了一個人。
而且他一點也不欣賞這種改變，或許真是讓峨嵋給潛移默化了，再回頭望了眼電話，然後告訴自己：就這麼一天不打電話應該沒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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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嵋發現自己有了黑眼圈，昨晚她一直夢見電話鈴聲在響，所以她一整晚跳起來接電話接了好幾次，發現自己是在作夢，心裏的失望滿得像是要溢出來。
告訴自己不能把這種事擺在心上，以前自己跟梅維覲素不往來，那時候的她不也活得好好的，現在她依舊不會因為他的來電與否產生困擾。
果然一連好幾天，梅維覲都不再打電話來，望着鏡子裏的人影的黑眼圈，峨嵋除了用嘆氣代替呼吸，試着吐出胸口的悶氣，再也想不到其他的方法讓自己好過一些。
緊接着她又被凋到了另一家分店，開始了她初級員工管理階層的生涯，這原本是她一定會和梅維覲分享的事，如今想想，似乎也沒什麼好分享的，峨嵋開始不了解自己當初天真的想法，這種小事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有自己的事業，她只不過是個月薪幾萬塊的小人物罷了。
在一時之間峨嵋對所有的事物也跟着失去了興趣，她眼裏少了注目的焦點，她沒辦法專心的去注意她原本注意的事，比如她會試着想打扮自己，但是自從她不再和梅維覲見面后，打扮也全都省了下來。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她確定自己這個月可以還清向彎彎所借的款項。
「這個月的演唱會你不參加了嗎？」
「我不去了。」她已經在上個月就辭掉了歌迷會的職務，嘴裏推說是工作繁忙，事實上演唱會對她已經不再具有吸引力了。
「工作真的這麼忙啊？」
「剛開始嘛！我也想好好努力一下，我慢了人家那麼多年，也只能多花點時間補回來。」還好她被分派到離市區較遠的分店，店裏的打工少年仍不穩定，所以像她這樣比較資深的員工總會自動自發的承接起工作，意外的多加了點班也是峨嵋所希望的。
「你變得真多。」彎彎忍不住對她又看又瞧的。「真不曉得你身上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所以才突然改變了你，不過你前陣子看來還不錯，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忙了，打扮沒有之前那麼勤喔！」
「每天下了班就在家裏睡覺，哪還要什麼打扮啊？」
而且她根本沒有別的地方去啊！以前梅維覲總會陪着她，但現在她只有一個人，她竟然覺得自己好像什麼地方都沒法去，她實在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除了彎彎有時會約她一起出門，其他時間她幾乎都待在家裏。
這段期間她接到了不少以前歌迷會的朋友打來關心的電話，大家因為最近很少見到她，便打了電話來，峨嵋開始覺得人間是有溫情的，雖然她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但是她也沒想到白已的消失會讓其他人擔心，只是……梅維覲卻像是—點也不以為意。
「真傻……」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成眠，嘴裏罵着自己，但心裏卻明白自己太在意這件事了。
兩個人人常在一塊就會形成一種慣性，她讓慣性形成了自然會產生這些反應，而她本來就不應該和梅維覲出雙入對，這陣子回想起來她也發現自己當時的反常，她甚至覺得自己當時是有些得意忘形。
畢竟和那麼優秀的男子在一塊，就算是走在一起峨嵋都覺得自己也跟着與眾不同，也許就是那份虛榮心作祟，才讓她現在自食惡果。
峨嵋躺在床上，望見了一旁的電腦，想起當初梅維覲幫她把電腦搬回家裏還幫她組裝的過程，既然她睡不着，乾脆上網算了。
隨手拉起了一件外套披上，泡了熟茶，她坐在電腦前敲起鍵盤來，不過當電腦傳來了梅維覲所發出的訊息時，含在嘴裏的茶差點噴了出來。
峨嵋？
峨嵋看了一下時間，是半夜三點啊！猜想着會不會是他之前所傳的訊息，這麼晚了梅維覲應該不會還在電腦前吧？
你在嗎？
他重複送了一次訊息過來，峨嵋才確定的確是他。
我在，你還沒睡啊？
你也是啊！
糟糕，那她該怎麼回答？說她因為在想他所以睡不着？
這麼晚還沒睡？他又問了一次。
是啊！明天休假，所以可以睡晚一點。
你最近很忙喔！
對啊！你知道我的工作情況。
他怎麼會知道？梅維覲盯着電腦上出現的字，覺得白己完全裝不出好看的表情來，也還好電腦讓人看不見彼此，最近他實在過得有點悶。
那現在一切都還順利嗎？他只能問些無關緊要的話。
現在很好。
這種對話相較於以往兩個人的對話實在相當冷淡，峨嵋不自覺的扯緊了外公，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應付梅維覲的問候才好。
我以為你又忙着去追星了。
呵呵……峨嵋只能傻笑，也許她在梅維覲的印象里就是那樣吧！
明天晚上要不要來我家烤肉？
明天是什麼大日子？
你休假的大日子。
啊……誰教她自動說了她明天休假，這麼一來她就想不出其他的辦法拒絕了啊！
明天我要跟彎彎去簽唱會。還好她腦子還算靈光，既然梅維覲還是認定她是瘋狂追星族，這就是她最好的理由了。
晚上呢？
我不知道會到什麼時候……
沒關係，你方便過來再打電話跟我說，應該會玩到很晚，所以你晚一點來也沒有關係。
他的回應也是很一般的友好，不像每次彎彎若是很希望她去總會威脅兼利誘。
那我去睡覺了。感覺上好像又擠不出話題來了，峨嵋只好下台一鞠躬。
看着她下了線，梅維覲則是瞪着電腦久久沒法動彈，不知怎地，他就是覺得自己和峨嵋的互動不向以往那樣，他們本來是無話不談的朋友，而且在一起的時候氣氛也都很自然，可是不知怎麼了，也許是因為這陣子少了聯絡，所以疏遠了些，但也可能是因為電腦的關係，聽不見對方的聲音，看不到對方的臉，光想從字面上去交流，本來就會感覺冷淡些。
也許是這樣吧？梅維覲關掉電腦，回到卧室的大床上。
睡前最後一個念頭是：他希望明天可以見到峨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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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經那麼久了，隔一段時間見一次面應該不過分吧？
畢竟梅維覲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她就這麼從此不跟他聯絡或是見面好像也有點說不過去。
雖然已經做了不少心理建設，但峨嵋終究抵不過心底的懇求，一到百貨公司開店的時間她就沖了進去，打算為自己今晚的亮相好好準備。三個小時后，提着沉重的購物袋回到家，她不免又是一陣自責，看吧！又花了錢！
她一再告訴自己要離梅維覲遠一點的，這下又破了功。
不過眼看着天色漸漸的暗了，她也不能再拖延下去，將自己打扮好，叫了計程車直奔印象中梅維覲的住處——她聽他說過他家在哪裏，但是不曾去過。
四十分鐘后，峨嵋因為找不到目的地，不得不打電話求救。
「喂？」他接起了電話，聽得見他身邊有很多人。
「是我。」峨嵋突然覺得有點緊張，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再聽見他的聲音了，她竟然緊張得手心冒汗。
「峨嵋，你在哪裏？」他那邊人聲鼎沸，但他的聲音還算清楚。
「我在你家附近，但是我不知道你家在哪裏。」反倒是她的聲音有些軟弱，都已經到了這裏，她竟然有拔腿想跑的衝動。
「等等，你搭計程車嗎？」梅維覲從游泳池的圍欄望出去，正好看到一輛黃色的車子。「車號是不是XX開頭的？」
「嗯……對。」峨嵋看了一下，確定沒錯。
「我在左邊，你看得到我嗎？」
峨嵋抬起頭果然看見了前方那棟別墅里有人在向她招手，雖然天色已晚，距離又遠，看不清那個人的表情，但她很確定那人的確是梅維覲。
下了車，她走到那棟屋子前，還沒敲門，梅維覲已經先一步打開了門。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他的臉上有着笑容。「快進來！」
「我明天早上一大早的班，所以可能不能待太久。」峨嵋說的是實話，她根本不應該來的，昨晚她失眠，今天又為了晚上的赴約忙了一天，事實上她現在就已經累得有些腳軟，而她明天上的還是早班。
「沒關係。」梅維覲不以為意的點頭，將她拉進院子裏。
梅維覲的住處顯然比她想像的還要大上許多，繞過了院子，走進了屋裏，光客廳里那足以容納二十個人的流線型沙發就已經讓她大開眼界。
而屋子裏的確滿滿的都是人，桌上還有一些包裝精美的禮物，開放式的餐廳面對着游泳池的門是開啟著的，池畔也佈置了一些燈光，還有烤肉區，傳來陣陣的烤肉香。
「你要吃點什麼？」
「我還不是很餓。」說真的，她有點被這種場面嚇到，雖然她曾經和梅維覲一起去過酒吧和俱樂部，也見過他的朋友，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個人緣不錯的男人，但是她以為烤肉應該就是幾個人圍成一圈，努力的拿着扇子扇火之類的，不過梅維覲的烤肉方式似乎豪華多了。
「那我先拿點烤肉給你？」梅維覲完全像是個稱職的主人，一路和人打招呼，才把她帶到游泳池邊，就有人圍上來和他說話。
「不用了！你先忙你的就好。」看來所有人都想和他這個主人說話，她還是不要佔用他太多時間。
看着梅維覲站在烤肉區拿着盤子幫自己夾食物，也許是太久沒有見到他，峨嵋竟然有點貪戀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當然，她也沒有錯過那幾個大漢從屋子裏衝出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快速的將梅維覲抬起，在他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就將他扔進游泳池裏的全程畫面。
峨嵋簡直嚇呆了，她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她跟着站了起來，但是沒有人因為這段插曲而中止歡樂，反而所有的人都放聲大笑。
「生日快樂啊！」其中一個人伸手去將游泳池裏的梅維覲拉起，其他人紛紛對着梅維覲祝賀。
峨嵋這才轉頭望向擺放在一旁的禮品，看見了上頭寫着生日快樂的英文字，她開始覺得頭大……原來今天是梅維覲的生日。
沒辦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尷尬，峨嵋完全不知道今天是梅維覲的生日，她甚至連他確實的歲數都不清楚，所有前來的人似乎都早有準備，而她卻是兩手空空的就來了。
梅維覲—身濕答答的和朋友打鬧着，有人遞了毛巾給他，他身上那件名牌上衣顯然已經毀了。
丟他下水的其中一名男子一臉得意的說：「放心，你的生日禮物里多得是上衣，我就送了兩件。」
放眼望去，每個裝着禮物的袋子都是名店專用袋，峨嵋開始感到惶恐，那隨便一個禮物都得花去她一個月的薪資，而她呢？她什麼也沒有準備。
當梅維覲拿着一個盤子走向她時，她緊張的對他說：「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沒關係啊！」
「你昨天沒有告訴我……」天啊！她真的個希望自己這麼白痴。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快點吃吧！」他把手上的盤子遞給她，用叉子叉起了一塊烤龍蝦沾上了美奶滋。「你上次跟我說過你沒有吃過這個，吃吃看，很不錯喔！」
也許正因為梅維覲是主人，又是壽星，他的一舉一動都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既然他要她吃吃看，就算峨嵋已經沒了食慾也只能張口吃下，她總不能不給壽星面子。
「維覲，這邊！要開始切蛋糕了！」
有人將一個有美女圖案的蛋糕推了出來，梅維覲跟着被拱了上去，有人用薩克斯風吹出生日快樂歌，跟着又是許願又是塗蛋糕大戰，所有人幾乎都玩瘋了。
「嘿！峨嵋，你叫峨嵋對吧！」一旁有人喚住峨嵋。
那個男子身邊站着他的妻子，峨嵋想起來上回就是陪着梅維覲去參加這對新人的婚宴。
「對。」峨嵋有點緊張的站了起來。
「今晚維覲很忙喲！」
「他是壽星啊！難免……」其實峨嵋也說不出個什麼，她的腦袋已經失去了功能，她什麼都沒辦法想。
「那我們也來喝—杯吧！」
有人遞了—杯酒給她，峨嵋也只能接過。
「好……好啊！」
—切像是失控了，峨嵋發現自己到了不該到的地方，在這上流社會的聚會裏根本沒有屬於她能存在的空間。
一大堆認識和不認識的人和她舉杯，她也茫然的跟着喝，她甚至不知道地喝的是什麼酒，只要能不說話，灌酒也好……天曉得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前一晚她的確有問他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可是梅維覲卻沒有回答她，在他的生日宴會裏，他卻讓她像個陌生人一樣，連主人的生日都搞不清楚。
雖然她是有點難堪的，但是梅維覲偶爾會回到她身邊，不過總講不到兩句話就又被拉走，峨嵋算了算他一共被扔進池子裏五次，有一次險些連她都跟着被丟下去，只因為其他人嚷着讓要梅維覲來個鴛鴦浴。
她的腦子脹痛，加上開始有人將注意力轉到她身上，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裏引人注意了，四周的景象也跟着模糊，她想跟梅維覲道別，因為她明天還要上班，她不能太晚回家。
可是她一直沒有機會和梅維覲交談，為了怕被扔進游泳池裏，她只好躲進屋子裏，但屋子裏幾乎到處都有人……
她以為今晚只有幾個人在，而她可以像以往那樣和梅維覲多說些話的，可是在人群里，她只感覺到自己和梅維覲的距離是那樣的遙遠，她甚至覺得自己腦子裏那以為梅維覲會永遠只和自己在一起的想像是可笑且有些可恥的，他還有那麼多的朋友，怎麼會輪得到她呢？
望着鏡子裏反射出來的自己，峨嵋閉上了眼，她只覺得滿心的失望。
老天，她怎麼會把自己陷進這種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