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夕陽西下,長長的河堤上,吳霈時一個人孤獨地踢著一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他踢著走的小石頭兒。

「唉!」

微微的嘆息自呆霈時喉中發出,那是一聲扼腕的輕嘆。

今天學校公佈段考的成績了,那張貼在正對着校門口大穿堂上的榜單上面,自己的名字依然排在那個人的後面,一如過去好多年一樣,自己的成績總是落在他後頭。

吳霈時一直不斷地想超越他,無論是在功課上,或是在體力上,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他們都已經升上高三了,他卻從來沒能贏過他。

那個愈大就愈討人厭的何曉南。

偏偏他們兩家又是僅有一牆之隔的「好厝邊」,長輩們無可厚非地,總愛把他們幾個孩子拿來相提並論一番。

吳霈時知道自己很遜,無論比什麼,總是沒有一項能贏過那個何曉南,更別說想要和那個長他們兩歲的鄰家大哥哥何曉東做比較了,自己根本就是一個遜腳。

小石頭兒愈踢愈用力,吳霈時討厭這樣沒用的自己。

他今天故意不等霈慈學校的社團活動時間結束,自己一個人先跑了回來,就是不想聽到霈慈說那些安慰他、要他加油的話。

從小到大,他的感覺霈慈都一清二楚,可能因為他們是雙胞胎的關係吧!霈慈甚至不用看着他,就能準確地說出他的感覺,因為她和他能彼此感應對方。

但是,霈慈是個女孩子啊!

她根本不能體會,爺爺、奶奶、爸爸和媽媽在他們面前,稱讚著隔壁何家兩兄弟時,那種被拿來比較的挫敗感,而他吳霈時,就是被拿來當做比較對象的男孩子。

霈慈總是說:「有什麼關係?輸了就輸了,下次用功一點,再考贏他就是了嘛!」

吳霈時又嘆了一口氣。

霈慈的確是不懂的,因為她畢竟是女孩子,她是不會懂得,男生被比下去之後的那種挫折感。

遠遠河岸那一邊的夕陽,散發着垂死之前的最後餘光,映照在他身上,早就一點溫度都沒有了。

但真的好美呵!

吳霈時猛然定住了腳步,望着那絕美的夕陽,任那顆小石子被他最後用力一擊,滾落到河堤下面。

此刻的寧靜,他願傾盡一生去換取呵!

沒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對他的期望,沒有他自己逼迫自己,一定要達成什麼目標的進度追趕,沒有……沒有那個討人厭的何曉南……

但是,世事總是很難盡如人意。

蹬——蹬蹬——蹬——蹬蹬——又是一種穿着球鞋、後腳跟先着地的腳步聲,這腳步聲正在他身後的河堤上,緩緩地朝着他的方向走過來。

吳霈時所認識的人之中,只有一個人是這樣走路。

——何曉南。

吳霈時極力地想穩住,自己那不受控制的心跳加快,但是後頭那個聲音卻愈來愈靠近他了。

終於,他來到自己的身後,站定。

何曉南抬頭,也往吳霈時看着的地方看去,只剩下半個太陽,還掙扎著掛在遠處的山頭上,原本昏黃的夕陽已經轉變成深橘紅色了。

「你又輸了。」

何曉南在太陽完全跌進山頭後面時,徐徐地開口說道。

吳霈時將書包扔到身後不遠處的堤防地上,轉身武裝起自己的情緒,綳著臉怒視着何曉南。

「你還想跟我打架?」

這是吳霈時第三次主動挑釁他。

第一次在國小六年級的時候,那一次是在吳家的院子裏,他打贏了,吻了吳霈時當做懲罰。

第二次是國三那一年,也是在這個河堤上面,他仍然打贏了,然後他帶着勝利者的姿態,吻遍了吳霈時當年白皙嬴弱的胸膛。

何曉南知道自己已經幾近瘋狂,拿着大大小小比試勝出的成績,當做是強迫吳霈時屈服的藉口。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只要贏了霈時的話,他就會乖乖地任由自己親吻,甚至是更進一步的撫摸,任他做盡一切他想要做的瘋狂事。

每次的比試都令他興奮莫名,他正一步步地侵犯著霈時的純真。

這些年來,霈時雖然跟自己一樣身高抽長不少,但是霈時卻不像他一樣,有着愈見壯碩的肌肉和寬闊的胸膛、渾厚的背脊。

他很懷疑霈時會繼續再長高、長壯嗎?因為他就跟他妹妹霈慈同一個模樣——同樣的身高、同樣的體重。

想到這裏,何曉南不禁低聲狂笑,要是霈時繼續長高、長壯的話,那霈慈以後一定沒人敢要了。

「你在笑什麼?」

何曉南的輕笑聲,莫名地惹怒了吳霈時,他擺明了根本看不起自己嘛!一提到要打架,他居然敢恥笑自己?

「沒什麼,只是想到一件好笑的事。」何曉南也將自己斜背的書包往旁邊一扔,他已經等不及要吻遍霈時的全身了。

——全身。

霈時那身制服底下光溜溜的全部肌膚,他會一寸也不留地舔吻過,一想到那情景,何曉南渾身就竄起一陣莫名的興奮。

「要打就來吧!」

何曉南輕鬆的語氣,那種彷彿根本不把吳霈時當做一回事的驕傲,深深地刺激到吳霈時,吳霈時於是掄起拳頭,就往何曉南身上招呼過去。

為了打架打贏他,吳霈時特地研究了很多電影裏頭的武打動作,揮拳、踢腿、轉身再揮拳,他當場打起來時一點也不遜色。可是,何曉南卻能接擋下來,甚至還拉住他用力揮出的手,放到嘴邊親吻。

「霈時,你知道後果的,今天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何曉南那別有所指的曖昧語氣,更是激得吳霈時氣血上涌,他逼自己再加重揮出拳頭的力道,今天,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贏過這個可惡的何曉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河堤上再也看不到任何夕陽遺留下的餘霞之後,月亮緩緩從東邊升了上來。

何曉南又將吳霈時給壓在身下,手腳並用地箝制着他。

「怎麼樣?你認輸了嗎?」

何曉南微喘著氣,剛剛的一番打鬥,可以看出霈時平日一定常常在練習打架的招式,看來霈時是真的很想贏他一回呵!

只可惜,霈時這一次還是輸了。

吳霈時不肯投降,依然在何曉南的身下不時竄動着。只要有任何的機會,他就會再度起來反抗何曉南的。

無奈吳霈時的力氣,已用罄在剛剛那場激烈的打鬥上,最後他只能頹然地躺在地上,喘得比何曉南還激烈。

「不說話就是投降了。」

何曉南知道霈時絕不會鬆口的,除了小時候的那一次比試外,霈時對他從來也沒有開口認輸過。

每一次打架,通常都是霈時主動挑釁,打完他都會說這句話問霈時:「不說話就代表投降了」。霈時通常都會別過臉,再也不看他一眼。

然後霈時就會乖乖地像具洋娃娃,任他擺佈。

初六的月色微薄,他們所處的河堤距讓區的光源還有段距離,何曉南就著薄薄的月光,箍著吳霈時的身體在堤防上坐了起來。

吳霈時的唇還微微的張著,低喘著氣,被何曉南如此溫柔的對待,他的臉色倏地潮紅起來。

「我剛剛就已經警告過你了,霈時,你卻偏偏要跟我打架,今天,可不許你說停就停了。」

何曉南湊近吳霈時的耳際,右手順道撫上他俊逸的臉龐,低聲地預告著等一下自己要對他做的事。

唇,在下一刻緊貼在一起……

何曉南滿足地,吻著那閉上眼承受他侵略的吳霈時。

他輕嘆了一口氣,認為再多的拳腳相向都是值得的,就為了這一刻,他會永遠捉住霈時不放。

他從不曾用力將拳頭打在霈時的身上過,縱使霈時對他總是全力以赴的猛烈攻擊,就算自己身上有再多瘀傷他也不以為苦,只是用盡心思將霈時困在自己身下,待他發泄完所有的精力和不快之後,才招降安撫他。

他喜歡霈時這樣安靜地待在他懷中的時刻,只有此刻,他才可以緊緊地擁住霈時,吻過霈時臉上每一處令他愛不釋手的肌膚,甚至,更得寸進尺地往下探索,吻上霈時那線條優美的鎖骨,然後再往下……何曉南撥動指頭作弄著霈時胸板上,微微顫抖的突起,感受他不受控制、如雷般的心跳聲。

「呃……」

吳霈時驚恐地看着自己的卡其制服被何曉南扯開,他的大手拉扯著裏頭的內衣,唇舌也跟着進犯到自己的胸膛上去。來不及阻止、也無力阻止何曉南的刻意挑逗,吳霈時只能發出無助的呻吟。

微亮的月色下,吳霈時看到何曉南一臉迷醉地親吻著自己,就像只貪婪的獸見到獵物般的心喜,何曉南濕熱的唇舌,在他身體每一寸點起小小的火焰,然後,漸漸燃燒熔成一整片的火海,炙得他渾身無力。何曉南拉起吳霈時的雙手,將他的上衣和內衣一把脫去,扔在河堤上面充當臨時的墊子,然後……推着他躺了下去。

霈時那削瘦的身軀,就像是上天賜給他最美好的藝術晶,令他如此這般愛不釋手,只能以唇舌膜拜着他的細緻……

漸漸地,這樣的接觸已經不能滿足何曉南的渴望,上一回他只是扯開了霈時的上衣,就被霈時給推開了,這一次……他想要更進一步……

「霈時……」何曉南重新吻上他的唇,讓他的注意力回到兩人交接的唇上,大手卻在同一秒探到他的下身去。

「唔……你不行……這樣……」

吳霈時馬上推拒著何曉南過火的碰觸,那樣的接觸已經超過他所能接受的範圍。

「你剛剛輸給我了,記得嗎?」

何曉南不顧他的意願,硬是解著吳霈時的腰帶和拉鏈,被他剝開的外褲,隨即被褪到小腿邊去,何曉南的大手興奮地溜進底褲里,握住吳霈時已經早有反應的硬物。

吳霈時那因激情而膨脹的硬挺,敏感地一被何曉南抓握住,即閃過一連串的快感,讓他受不住地直喘著氣。

「不行,你……快點放開我……」

吳霈時頓時覺得非常難堪,上一回被這大魔王扯去上衣,他已經被霈慈罵到臭頭了,這一次連褲子都被何曉南解開,教他回去要怎麼跟霈慈解釋啊?

「你不能反抗我,誰教你要找我打架,輸了就是輸了,你現在全部都得聽我的才行。」

何曉南繼續愛撫著霈時的慾望,他的手上功夫不減,握住霈時的那裏輕輕地揉搓了起來。

「呃啊啊……」

從沒受過這樣激烈的刺激,吳霈時癱軟著身子趴在何曉南的肩膊上,自己不能反抗他,何曉南贏了,他可以對自己做任何他想做的事,這是他們自小時候以來就沿用的規矩,他……不能拒絕他。

得到吳霈時無聲的臣服之後,何曉南變本加厲地將唇緩緩地移到了他的下腹部去,沿途還不忘留下一連串濕熱的吻。

「不行……」吳霈時腦中閃過霈慈惱怒的畫面,他現在被挑起的火熱感覺,霈慈一定也感覺得到。

「不行……你快住手!」他終於找回了那最後一點的鎮定意志,伸出手擋住何曉南的唇繼續在他身上肆虐。

「饒了我,我們不能這個樣子的。」

這是第一次霈時向他求饒,何曉南當場楞在那兒,手上還握著霈時發燙的硬挺,而霈時則看起來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為什麼不行?」

何曉南放開他,將焦點轉回霈時的臉龐,他很喜歡看着霈時的臉,尤其是霈時現在臉紅、又微喘著氣的誘人模樣。

「霈慈……會生氣。」

吳霜時低着臉,他不想讓何曉南看到此刻意亂情迷的自己。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關你老妹什麼事?」

何曉南想到那個和霈時有着一模一樣臉龐的吳霈慈。

說來也真是奇怪,他對她竟然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的感覺,霈慈也會有的。」

吳霈時忙着拉好自己的內褲和長褲,在何曉南的懷裏彆扭地整理自己的衣着。

「真的嗎?我這樣吻着你的唇,你老妹也感覺得到有人在吻她?」

何曉南說着說着,又吻上霈時那令自己難以把持的濕潤唇辦,滑溜的舌順勢竄進他的口中,與他緊緊糾纏。

「唔……」吳霈時好下容易才推開他的唇,差一點又被他吻昏頭去了。「不,不是感覺有人在吻她,是……她也會有那種感覺……」

「什麼感覺?」

何曉南挑眉,這種雙胞胎之間的怪異感應,他是不懂的。

「就是……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吳霈時愈說愈小聲,彷彿自己對何曉南產生這種感覺是很羞恥的事。「你喜歡嗎?」何曉南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他抬起霈時的下巴,極渴望看到霈時現在的表情。

「什……什麼?」

吳霈時習慣性地躲著何曉南深邃的眼,在這麼靠近的距離下,他的氣息直接呼在自己的臉頰邊,讓吳霈時更加感覺到體溫的直線上升。

「你喜歡嗎?這種臉紅心跳的感覺?」何曉南托回他的臉,對上他的眼,直直盯視着吳霈時逃無可逃的雙眼。

吳霈時腦袋瓜里轟地一聲,完全被他擊敗。他……他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問?

他們……他們之間……

「回答我,你喜歡嗎?」何曉南緊抿著唇,等不到吳霈時的反應,讓他小小地着急「我們都是男生……」吳霈時想也不想地,就把這個搬出來當做是回答。

何曉南火氣倏地上涌,他推開吳霈時起身站到一邊去,將自己和霈時的書包一起給拾了起來。

「你……生氣了?」

吳霈時知道他在生氣,卻不知道自己哪裏惹火了他。

「起來把衣服穿上。」何曉南低聲發號施令。「天色晚了,我們回家去!」

「喔!」

後知後覺的吳霈時,慌忙起身將自己的衣着整理好之後,緊跟在何曉南的身後,慢慢地走下河堤。

月夜下,兩人的身影慢慢地愈拉愈長,愈拉愈長。

直到一同漫步回到家之後,何曉南才把書包交還給吳霈時,吳霈時伸出手欲將它接過來之時,突然又被何曉南給箝住了手臂。

「剛剛……並不全是你打輸之後的懲罰。」何曉南盯着他說。

「什麼?!」

「我喜歡你。所以想吻你,抱你。」

何曉南丟下了這顆炸彈之後,逕自打開自家大門,閃身走了進去。

留下吳霈時一個人站在門外,發獃。

*

「我回來了。」吳霈時失魂落魄地背著書包,經過客廳時跟爺爺打了聲招呼。

「我回來了。」經過餐廳時,他又跟爸爸、媽媽及奶奶打了聲招呼。

「怎麼今天這麼晚啊?快過來吃飯。」林燕香拉開一張椅子,桌上擺着兩副沒人用的碗筷。

「我吃不下。」

吳霈時低着頭,自顧自地往二樓走去。「他們兩個今天是怎麼回事啊?怎麼都說吃不下呢?」吳向天將碗交給妻子,要她再幫自己添一碗飯。

「不曉得咧!我們這兩個寶貝每次都這樣,高興就一起高興,生氣就一起生氣,大概今天其中一個心情不好吧!連飯都不吃,偏就要兩個人一起餓肚子,你說怪不怪,哈哈哈!」

林燕香乖乖替老公添好了飯,她也搞不懂這些小孩子到底在搞什麼鬼,青春期嘛!

父母親會摸不懂他們的行為模式,也是很正常的事。

反正肚子餓了,他們自然會去找東西吃羅!

吳霈時不急着躲回自個兒房裏去,反倒先去敲了霈慈的房門。

「霈慈。」他輕輕推開門,看到霈慈燈也不開地,就窩在黑暗的房間里。

「不要開燈。」霈慈掀開身上的薄被,霈時隨即也翻身上床去躺着。

「對不起。」

「你又打輸了?」

「嗯!」

吳霈時在黑暗中點了點頭,然後不自禁地又想起了打輸之後,和何曉南的那一段激情糾纏。

「霈時。」霈慈突然抱住他。

「怎麼了?」

「不要再想剛剛的事了,好不好?」

「對不起,害你也和我有一樣的感覺。」吳霈時紅著臉,想着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霈慈,剛剛在門口何曉南跟他說的那句話。

「霈時,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啊?」霈慈緊緊攬着他的手臂,問出這麼樣一個問題來。

「這個嘛……」

吳霈時心底抖地一顫,霈慈和他之間的感應,應該不會強烈到這麼駭人的地步吧!

連他聽到的話,霈慈都可以感應得到嗎?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嘛……」

「是不是你明知道他是在欺負你,你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喜歡他?」霈慈不等他的回答,突然自己又冒出這樣一個答案來。

「嗯!應該……應該是吧!」

吳霈時忽然意識到自己和何曉南之間,是不是就像霈慈所說的那樣呢?

「喜歡就是這麼難以言喻的感覺,不管他怎麼對待你,你還是會情不自禁地,喜歡他。」

說到這裏時,吳霈時突然發現,霈慈緊貼着他的身軀,在莫名其妙地顫抖著。

「霈慈,你怎麼啦?」

「嗚……霈時……」

「怎麼啦?霈慈,告訴我啊?」吳霈時將她的臉抬了起來,就著窗外薄弱的月光,卻看到一張梨花帶淚的小臉。

「嗚……霈時,有人……有人欺負我……可是我……我還是喜歡他……」面對霈時對她的溫柔,霈慈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嗚嗚……我完蛋了啦!原來我真的是喜歡他的嗎?」

「是誰?告訴我,我去幫你修理他。」

「是……是……」

「到底是誰?」

「是何曉東。」霈慈一說到他的名字,更加難過地窩進霈時的懷中去,浙瀝嘩啦地哭個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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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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