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節 無形（一）

三日後。

廣茂的南海海疆風平浪靜，陽光遍灑海面，波光粼粼間一脈恬淡悠然，又有誰能想到一場血絕命的廝殺即將開幕？陡然間遠處天際多多陰雲飄來，遮天蔽日間頃刻便遮了陽光籠了海面，給人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這一大片陰雲漂移的速度委實太快，偏偏海面上並未感覺到一絲的風動，直待定睛看來才明白，原來那片陰雲竟是數以百萬計的妖兵以集結於南海血谷以西三百里的海面。

領頭的一男一女，男者劍眉星目、俊朗異常，一身的正氣怎麼看怎麼不像與妖類為伍之輩，卻正是坐在東海頭把交椅的轄領者秦風；女者柳眉杏眼、素麵朝天，姣好的面容間沒有一絲笑意，遍身散發着寒徹人骨的冰冷，真的便如數九寒天那凍得堅硬的頑冰一般，正是北海寒煙閣閣主冷千樺。秦風與冷千樺約好今日各帶部下集結血谷奪取谷主血無形的符咒，此刻二海當家人已匯合，百萬的妖眾只待二人一聲令下。

「豐禾大人，此一去生死未知，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冷千樺見秦風皺着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以為豐禾在顧忌血無形的修為進境打了退堂鼓，故意說道。

秦風可沒有冷千樺想得那樣沒種，隱忍在心頭多少年的復仇之夢此刻就要付諸實際，又怎能不令他片刻出神？看着近在眼前的血谷，那埋在心底多年的愁與痛頃刻間便吞噬了秦風所有的思緒。秦風抬起頭定定地看着冷千樺，一字一頓地回道：「冷閣主放心，今日一戰，即便是你不來在下也誓戰到底！」

冷千樺聞言不對，向秦風看去，眼眶之內儘是一片血紅，凍徹天地的冰冷中帶着無限的肅殺之氣，尤比寒煙閣中的萬年冰魄還要冷上三分——冷千樺陡然間想起了在東海第一次與秦風見面時的情景，秦風那顆不安地復仇之心竟再次讓自古喜怒不形於色的寒煙閣閣主生出了一絲明暗不定的畏懼。

秦風身後的青竹自然知道秦風的心事，接着上前商討的機會悄悄扯了扯秦風的袖口，續而抱拳稟報道：「冷閣主、大哥，兩部兵將已整備妥當，我們何時動手？」

秦風被青竹拉回了現實，視線透過瞳孔之外的那片血紅望向近在咫尺的血谷，自牙縫中迸出兩個字：「現在！」

兩聲令下，數量超過百萬的妖兵各自祭出兵刃，將妖元力灌入其中，再經由兵刃發出，如此可通過與自己性命交修的兵刃最大程度地發揮妖元。數百萬道妖元力經由數百萬件兵刃發出，彙集於血谷上空，只待秦風和冷千樺再聲令下便要齊齊轟向血谷之外的防禦禁制。

那血谷防禦禁制的韌度之強冷千樺早已領教過，她覬覦血無形的符咒、又欺凌血無形的進境不如自己，便只身前來數次妄圖強取，奈何自上次正邪大戰血無形的師尊無相血魔被正道絞殺后，血無形逃至南海窮盡百年光陰鑄成大陣，谷外終年煙雲繚繞、谷內遍佈機關陣法，將血谷圍成了鐵桶一般的壁壘。而北海寒煙閣人丁不興，便是窮極北海盡數妖兵至此也無法將禁止攻破，是以她才想到了要與東海聯手共享的計策。便是此次前來的百萬妖兵中，絕大多數還是秦風和青竹子東海帶來的，冷千樺北海的妖兵只佔了三成不到。

「眾將聽令，給我轟！」

不等冷千樺下令，秦風朝百萬妖兵頒佈這攻擊的命令。一時間，天地變色，方才還風平浪靜的海面陡然間狂風驟起，天際的一輪驕陽彷彿也是畏懼這位仇比海深的人物，不知何時悄悄躲入了雲頭再不露面了。

搖搖欲墜的妖元力就這樣轟擊在血谷的防禦禁制之上，由於有了上次在寸丁水府的經驗，眾妖兵在發出妖元攻擊后迅速在身前部下一層防護，抵禦著少時爆炸的衝擊。

蟻多拽死象，來自百萬數妖兵的妖元力匯聚而成的攻擊又怎能是血谷的防禦禁制能抵擋的？隨着一聲震徹天地的爆響，方圓千里的海水被炸起幾十丈高，血無形費盡心血部下的防禦禁制就此一擊而破。

其實血谷中的血無形也早已知曉今日是福不是禍，奈何前幾次他忌憚冷千樺的修為不願與其硬碰，仗着自家禁制的堅盾躲在谷中加速修習。沒想到不出數月冷千樺竟聯合了東海的眾妖一同前來，無奈之下只能早早吩咐手下全力開啟防禦大陣備戰。隨着最外層禁制的攻破，血無形知道非生即死的一戰是再也躲不過去了。

禁制爆開，待硝煙散去、海水平復卻不見血谷中一人出來迎戰。戰鬥已經打響，秦風與冷千樺誰都不願再有耽擱，一聲令下，百萬妖眾齊齊降下雲頭，你不出來我就進去，早晚也逃不過這一戰。

秦風和冷千樺各自駕着元力留在空中，他們知道剛剛破下的只是血谷最外層的防禦禁制而已，谷內遍佈的機關與大陣並未受損，他們要最短的時間發現防禦大陣的陣眼所在，唯有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地減少己方的傷亡。

血谷的防禦大陣果然繁雜，無數小陣各成乾坤，在各自為戰的同時還可相互照應、互為支援與掩護，這些無數的小陣最終匯聚成一個集困、迷、戰、傷、殺為一體的防禦大陣，秦風和冷千樺的百萬部下在這些陣法中不知折下了多少。冷千樺不必多提，秦風也早已不再是那個悲人閔天的好好先生，對於些許妖兵的傷亡也並不放在心上，但血谷中人一面不露、一人不出卻也不是辦法，二人在空中探尋半晌仍是未發現陣眼所在。

冷千樺雖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卻沒想到血谷的陣法如此精妙，她只想着在最短的時間內了了心愿，然後屠城走人，殊不知血谷的抵抗如此強硬，一時間也是沒了主意。秦風的目的與冷千樺大相徑庭，他不在乎用多少時間，更不在乎妖兵死多少，但眼看己方的兵丁死傷無數卻仍無建樹，莫說血無形，便是血谷中的任何一人都不曾露面，一時間也是心急氣躁。

「未曾想血無形這老不死的竟然還有這麼一手。」冷千樺高傲的脾性使她顧左右而言他地拋出了這句話。

秦風自然聽出了冷千樺話中求援的味道，他出自陣道宗門，對陣法的造詣自然高出常人不少，看着眼下的情況，秦風說道：「既然直路不通我們只好多走彎路了。大陣難破我們便自小陣破起，水落自然石出。」

冷千樺想了想覺得也只能這樣，便凝起魔元力對所有妖兵傳音道：「眾妖兵聽令，按照先前部署，千人為一小隊，各選一處陣法攻擊。」

秦風也傳音給青竹以及東海的妖兵道：「照預先計劃，將精銳部隊遍佈血谷外圍，廣布妖元查探，防止谷內人等趁亂逃脫。」

眾妖兵有了主心骨，即刻按照先前的部署各自歸隊，由小隊長帶領各自選了一處陣法匯聚妖元、採用剛才攻破谷外防禦大陣的方法攻擊著小陣。青竹率領事先挑選的妖兵精銳，各自分佈在血谷的最外圍堵截，確保血谷中的人趁著亂戰之際逃遁。

凌亂的場面即刻便得到了控制，隨着一個個小陣被攻破，谷內的格局看在秦風這位陣道大家的眼中已是越來越清晰。半日過後，來自東海和北海的百萬妖兵已傷亡三之有一，但血谷付出的代價是幾乎所有的陣法盡數被破，一處不起眼的假山水池印入了秦風的眼帘，秦風對冷千樺笑了笑說：「冷閣主，我想我已經尋到谷內大陣的陣眼所在了。」

所有人的舉動都沒有逃過血無形的眼睛，當他聽到秦風對冷千樺說的話時，他知道最後一道屏障也即將失去。既然連外圍也被堵死，那今日的一戰鐵定是避無可避了。

「老朽在此恭早已多時，冷閣主來得如此之慢，委實令老朽不敢相信啊！」

一陣渾厚無比的魔元力傳出，從四面八方灌入血谷每個人的耳中，冷千樺有着履霜後期的進境自然不覺如何，秦風的修為雖已不低，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還是被震得耳中嗡嗡作響。放眼谷內的眾妖兵，有不少都被震破了耳膜，修為稍低的被攝動了心神，再低些的小妖竟當場昏厥，足見傳音之人的修為高下。

一語道完，迴音尚在縈縈迴轉，一道瘦小的身形急速自地底竄起，帶着刺破空氣的聲響眨眼間便來到了秦風和冷千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