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唉！」

身陷在超大的真皮沙發椅里，抽著雪茄的董振綱正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哀聲嘆氣，而遠遠地坐在另一頭的單人沙發上的董立葶閑閑的翻著時尚雜誌，對他的嘆氣聲聽而不聞。

「怎麼辦？這該如何是好？」睨著無動於衷的寶貝女兒，董振綱刻意的大聲抱怨。

然而在沙發這一端的董立葶仍秉持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原則，她仍是優雅的交疊玉腿、以纖纖玉指翻動著書頁。

「唉！」瞪着沒良心的寶貝女兒，董振綱的嘆息聲更哀怨了。

「你很吵耶，老爸！」從雜誌中抬眼，敵不過父親不斷的嘆息聲，董立葶終於有了反應。

「我說寶貝女兒啊，你沒看到你老爸煩得不知如是好嗎？」

「有啊。」那又如何？

「既然有，身為董家繼承人的你難道不該替我分憂解勞？」

「那要看情形。」而且還要看她的心情。

「不肖女！」早知道會養個不肖女來氣自己，他就不需要浪費糧食養大她，當初乾脆直接掐死她！

「老爸，可不可以換個新鮮的台詞，要不然我的耳朵都快長繭了。」

「不肖女！」氣不過的董振綱隨即了挪了座位，他伸出肥短的五指拉住她的耳朵。

「放手啦，很痛耶！」董立葶痛得哎哎叫。

「你也知道痛？」董振綱放開了手嗤道，「你曉不曉得快破產的老爸心更痛？」他氣極了她的沒良心。

「老爸又沒心臟病，跟人亂痛什麼？」捂住發紅的耳朵，董立葶根本不理會父親的惺惺作態。

「你這個不肖女就那麼希望我得心臟病一命嗚呼？」

「人家又沒這麼說，更不可能這麼想，況且要是沒了老爸疼我，我不就成了沒人疼的孤女？」董立葶開始撒嬌。

「你哦，老爸就是拿你沒辦法。」

捏了捏女兒的臉，有女萬事足的董振綱縱使有天大的怒氣，也在女兒的撒嬌下煙消雲散。

「老爸！其實宣告破產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前些年老爸不是將所有現金都轉到瑞士的戶頭了？所以咱們樂逍遙健身俱樂部若找不到金主合資，就開價等買主上門嘍！」

董立葶是天塌下來大不了當被蓋的擁護者。

「不肖女！我董振綱怎麼會生出你這種不把錢當錢的敗家女？」他佯裝痛心地拍著油亮的額頭哀嘆。

「老爸，你的誇張真是無人能及耶！」

氣呼呼的離開董振綱的懷抱，董立葶不悅的噘著唇。

「俱樂部的經營不善又不是最近才發生的事，我只不過是分析現況、就事論事，老爸就亂栽個罪名給人家？」董立葶不滿地道。

要不是她有個守財奴、不肯擴充俱樂部設施的小氣父親，俱樂部的業績豈會每況愈下？

「你在指責老爸不會經營生意，把俱樂部的生意搞得一落千丈？」董振綱也不高興了。

「做女兒的哪敢指責老爸？」

「死丫頭，我用膝蓋想也知道你在罵我！」女兒是他生的，他會不了解她？

說着說着，惱羞成怒的董振綱又把肥手伸向董立葶，但卻被機伶的她給閃開了。

「你這不肖女也不想想，我董振綱以後所有的事業要交給誰？倘若我不這麼守着一分一毫，董家遲早會被你敗光！」董振綱惱火的吼。

他實在無法了解，勤儉持家的他為何會生出這種花錢如流水的敗家女？

一下子說要重新裝潢俱樂部讓客人耳目一新，一會兒又要引進最新健身器材吸引客人上門，再不然就是要掏盡他的錢去裝設什麼水療設備的，說要跟上現代潮流。

這個不會撥打算盤和計算機、不曉得精打細算的敗家女到底曉不曉得這些設備要花他老爸多少血汗錢？

「創新求變、順應時代潮流，讓俱樂部的客人享受各項有益健康的設施才是最好的生財之道，老爸不肯砸錢挽救岌岌可危的俱樂部，董家的事業早晚必敗在老爸的手上！」論數落人的功夫，董立葶是青出於藍。

「胡說八道！」被女兒狠批的董振綱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你何時看見老爸偷懶過？我可是無時無刻地絞盡腦汁，想讓俱樂部的生意起死回生。」董振網矢口否認董立葶的說法。

「是、是、是！」董立葶翻了翻白眼道。

「不肖女，你這是什麼態度？」她的態度讓董振綱氣惱極了。「前幾個月老爸不是聘請了十多個辣妹陪客人游泳健身，業績還提高了三百多萬？」

哼，竟敢藐視他，這個死丫頭也不想想薑是老的辣！

「是嗎？」董立葶用力的假笑，決定給墨守成規又小氣保守的父親最後一擊，讓他認清殘酷的事實，不再沉浸在自己編織的春秋大夢裏。

「扣掉管銷成本、高價辣妹的薪資、預收一年入會費和龐大的廣告費，公司凈利居然呈現滿江紅，好會精打細算的老爸啊？」

她開門見山的譏笑，直截了當地用事實反駁父親的說法。

「我……」支吾了老半天，董振綱一時語塞，被這個鐵一般的事實堵得啞口無言。「起碼……我讓俱樂部現收三百多萬，那些熱騰騰的現金擺在銀行生利息不是也很好？」這個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哪懂得他的用心良苦？

饒是董立葶說得頭頭是道，固執的董振綱仍不肯妥協，他自認決策無誤。

「老爸說得對，老爸萬萬歲！」翻翻白眼，董立葶嘲弄的撇撇唇。「那麼請問一下英明的老爸，接下來我們樂逍遙健身俱樂部還有什麼花招？」

「暫時……還沒想到……」掛着尷尬的笑容，黔驢技窮的董振綱根本想不出新花樣。

「老爸還是甭再想了，我已經用老爸的名義透過人找上唐朝俱樂部，碰碰運氣看是否能來個合資計劃。」

自作主張的董立葶掏掏耳朵，準備接受父親的責罵。

「什麼？你……你居然找上唐朝……你想要把我辛辛苦苦經營的俱樂部賤賣？」

董振綱沒想到女兒有此一想，但他仍裝酷的譴責她大膽的決策。

「不管是合資或是被併購，總好過落得關門大吉的下場。」董立葶受不了父親的固執。

「除非合資，否則我寧可俱樂部關門大吉。」為了不被女兒發現自己心中的竊喜，董振綱仍一臉寒霜、一路酷到底。

「有人要併購樂逍遙健身俱樂部就屬萬幸，千萬別要求太多，老爸。」她試着再勸勸這個老頑固。

「一句話，合資！否則免談！」總之他是不可能拉下這張老臉承認錯誤的。

「隨便你啦！」惱怒的董立葶也決定讓生意不佳的樂逍遙健身俱樂部走向關門大吉之路。

「其實老爸知道你是個聽話的乖女兒，所以董家的事業老爸也只能拜託你了。」

董振綱猛灌迷湯，眼中閃著算計。

「記得，只准成功不準失敗，好好的和唐朝俱樂部談一談，拼一番成績回來給老爸驗收，或者你肯釣上唐氏總裁來挽救董家事業，我也不反對。」他給了董立葶一記回馬槍。

睇著處處和他作對的寶貝女兒瞠目結舌、面有菜色，董振綱好不快樂。

「要我出賣自己，去釣一個長得不知是圓是扁的怪老頭？老爸太過分了！」董立葶杏眼圓睜，不能置信地瞪着父親。

在她的認知里，能領軍業界、屹立不搖又極少曝光的唐氏總裁一定非老即奸，所以她完全不能接受父親這種賣女求榮的惡劣想法。

「乖女兒，能有唐氏總裁做你的夫婿是你福氣。」他真的願意拿十家連鎖店來換取她的幸福！

「哼，鬼才相信！」董立葶氣呼呼的別過臉，臉上凈是懷疑。

董振綱慈愛地望着掌上明珠，他相信總有一天，他的寶貝女兒會感激她的老爸如此用心良苦，替她和唐昊製造相處的機會。

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是以，董立葶邀約了仍小姑獨處的凌芷萱來到「唐朝健身俱樂部」勘察敵情，順便使用那些一流的健身設備。

而從跑步機上喘噓噓下來的二人，終於放棄了使用每一項健身器材的天真想法，累癱的她們換上了泳衣進入水療館，讓力道十足的水花按摩自己疲憊的身體。

在氣泡按摩池中，很少運動的董立葶和凌芷萱差點在熱氣氤氳的按摩池中睡着，全身放鬆的她們甚至有長睡不醒的想法。

「好舒服喔！」嬌容上有着胎記的菱芷萱整個人癱在池中，動也不想動。

「對啊。」有同感的董立葶輕聲的附和。

不是她長敵方誌氣、滅自己威風，而是唐朝俱樂部的水療設施好得沒話說，讓她疲憊不堪的身體獲得放鬆，甚至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因此自家的俱樂部之所以會成為唐朝健身俱樂部的手下敗將，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我記得在池中待超過三分鐘以上，好像會讓皮膚油脂流失過多喔！」癱在池中的凌芷萱好心地提醒閉上雙眸假寐的董立葶。

「那又怎樣？」沒睜開眼的董立葶根本提不起力氣挪動自己。

「不對，這好像不是你來這裏的目的吧？」微閉水眸，面容緋紅的凌芷萱提醒她。

「是啊，那可否請你高抬貴臀，隨我移駕到硫磺池裏體會一下？」董立葶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佯裝謙卑的說。

而面對好友無奈的哀怨表情，凌芷萱險些笑出來。

「既然你都這麼拜託了，我就勉強答應你一次好了。」踏出氣泡按摩池，凌芷萱故意高揚下顎，態度傲慢得如同女王。

白了凌芷萱一眼后，董立葶才伸出玉腿以腳趾試了試水溫，確定池中的溫度不會太熱后才滑入熱呼呼的硫磺池中。

「這麼舒服的地方，真希望大姊大和姵玟也能一起來。」縴手搭在池邊，玉膚呈現誘人緋紅的董立葶十分遺憾另外兩個好友不能同來。

「那是不可能的。」置身在氤氳熱氣的池中，懶洋洋的凌芷萱潑她冷水。

「怎麼說？」董立葶覺得疑惑。

「姵玟又懷孕了。」凌芷萱慢條斯理地告訴這個消息不靈通的好友。

「天呀，增產報國有獎金可以拿嗎？她為什麼一胎接一胎的生啊？」覺得孩子是天使與魔鬼混合體的董立葶怪叫。

據她所知，嫁給房地產業大亨的林姵玟去年才喜獲麟兒，怎麼半年不到，她便又帶球跑？

「人家和老公恩恩愛愛，你羨慕還是嫉妒？」

「我像是那種會嫉妒朋友，心胸狹窄的村婦嗎？」

「呃……」

凌芷萱吞下話不敢明說，免得遭人勒昏溺斃在水池中。

「說，沒人會阻止你。」董立葶不悅的撇撇唇，等著親手哺慰她這張烏鴉嘴喝喝硫磺水。

「呃……反正將來我們倆也會像她一樣遇見真命天子，屆時說不定寶寶生得比她還多。」

個性溫柔、反對暴力的凌芷萱旋即綻開甜笑，將話題岔開。

「這還差不多！」睨著諂媚討好的凌芷萱，董立葶免費贈送了她一記大白眼。「你剛剛好像沒說到大姊大的近況？」這回換她神氣了。

「她呀，一言難盡。」嘆口氣后，凌芷萱索性將螓首往池邊一仰，閉上眸子舒服地享受陣陣水波衝擊全身。

「她不是和她的黑幫老大鶼鰈情深，怎麼會情海生波？」

董立葶突然覺得自己未免太小題大作了，畢竟大姊大是何等人物，豈會讓這種芝麻小事煩自己太久。

「誰知道？」凌芷萱聳聳肩，一副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住的模樣。「等大姊大心情好一點，自然就會找大家說清楚、講明白。」

凌芷萱認為不必為凡事都比她們強的大姊大擔心，更何況注重私隱的大姊大未必喜歡她們將她的情史當成茶餘飯後的話題。

「說的也是。」董立葶贊成的點點頭，很難得的和她意見一致。「對了，你等一下可以試試其他按摩池和葯浴池的功效，我先去看看唐朝的其他設備，順便碰碰運氣看看能否堵到唐朝的老闆，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她開玩笑的對凌芷萱眨眨眼。

享樂之餘，董立葶仍不忘來此的最大目的，而向來獨立的她不願讓好友跟着她四處跑。

「快點去辦正事，不然就枉費我們來這裏了。」拭了拭臉上的水珠，凌芷萱向她揮手道再見。「記得從餐飲部帶杯卡布奇諾回來，還有，不要忘了買點心喔！」雙頰嫣紅的她懶懶地交代。

「好啦！我知道了，你真是個懶惰鬼！」踏出池子，董立葶無奈的瞪了她一眼。

唉！誰讓她身為董家的繼承人呢，為了自傢俱樂部的存亡，所以她不能在這些一流設備中忘我的享受、放鬆，還得命苦的充當間諜和菲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