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子傑靜靜的靠在窗邊,眼神凝重的望着遙遠的天際,以台灣的法律來說,他和May現在已是一對合法的夫妻了。他曾發誓終身不娶妻,也不再對任何女人動心,但現在他卻擁有了一個妻子。

他也許可以說白已是被逼的,但那是自欺欺人的說法罷了!當時自己大可頭也不回的離開這個地方,但他卻什麼事也沒做,只是任由眾人的安排,完成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婚姻,而這一切只因他不忍心見May陷入憂鬱之中。

他鬱悶的想着,為什麼自己就是不忍心見她痛苦憂傷,為什麼她的喜怒衰樂牽引著自己的情緒?為什麼她總是令他不斷的打破以往的慣例?為什麼?為什麼?

May靜靜的站在房門口,愧疚的看着子傑凝重的神色,她無從猜測他心中的想法,從那場兒戲般的婚姻后,他的情緒就一直很怪異。也難怪他會如此反應,任誰遇着了這種事都會錯愕的。

"May。"子傑忽然瞧見May站在房門口,咬着下唇沉思著,問道:"怎麼了?"

子傑的聲音喚回了May的意識,她直覺的反應道:"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我外婆會這麼做。"

"這件事你真的毫不知情嗎?"埋藏在心中猜忌的種子,在這一刻萌芽。

"你是什麼意思?"May生氣的瞪着他,見他一臉的猜忌,質問道:"難道你認為這是我安排的?"

"我……"他因她激烈的反應而吃驚。

May露出了一個凄楚的笑容,幽幽問道:"一個生命所剩無幾的人,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安排這一切?是想替自己爭取一個海家的牌位?還是想為自己的墓碑多加一個頭銜?"

May的反應令子傑的心揪了一下,他愧疚的走向她,輕撫着她的肩膀,道歉道:"對不起!我……"

May輕輕甩開子傑的手,冷冷的說道:"你放心好了,這個愚蠢的婚姻根本不具任何效力,我們並沒有公證,你不必擔心自己的權益受到任何損失。"

錯了!你太不懂台灣法律了,不管有沒有公證,我們都已在眾人的見證下成為真正的夫妻。子傑在心中想着,但他並沒有費事的去解釋,因為此刻令他掛心的是May臉上哀慟的神情。

"別這樣,我只是突然很難相信這件事,我……"

"我並不比你想結這個婚,因為那隻會使我對你多一分虧欠,而我並不希望背負太多的債結束自己的一生。"May落寞的說着。

"別這麼說,"他將她擁入杯中,心痛的說:"你什麼也沒欠我,是我不好,我不該如此多疑的。"

"可是,我真的欠你太多太多了……如果生命不是如此的短暫,如果……"

"別說了。"他心痛的吻去她的淚水,用溫柔撫平她的憂傷。

"可是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留在你身旁,我……"

子傑輕輕拉開與May的距離,兩手放在她的肩上,兩眼直視着她,真心的要求着:"別說你想離開我,別因我的猜忌而結束這一切,原諒我今天的反常好嗎?"

May抬頭凝視着子傑的眼睛,終於輕輕點頭再次投入子傑的懷中。她的生命所剩無幾了,不該將時間浪費在負氣上,她該珍惜與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才是。

子傑高興的緊擁著May,一切的不愉快終於在彼此的懷中解脫。

※※※

鄉下的夜晚並沒有什麼娛樂,晚上八點以後便夜深人靜,少了閃爍的霓虹燈與喧囂的車聲與人聲,鄉下的夜晚隔外的寧靜。

習慣過夜生活的子傑,也配合著鄉下人的作息早早的上床休息,流水聲與蟲鳴聲如優美的鋼琴協奏曲,使人的心靈逐漸平靜,原本以為自己會失眠的子傑,很快的進入了夢鄉。

"喔……喔……喔……"響亮的公雞啼聲,穿透微弱的曙光,為清晨演奏出美麗的序幕。那激昂的啼聲在寂靜的村莊中迴響着,接着從不遠處傳來回應的啼叫聲,於是那遠近不一的公雞叫聲,合奏出美麗的生命交響曲。

當第一聲公雞啼聲劃破寧靜的清晨時,子傑就已經張開雙眼聆聽着,對子傑來說這是一個新奇的經驗,怕吵醒May的他,輕輕的下床走到窗戶,站在窗前凝視着清晨的美景。

旭日從地平線的那頭緩緩升起,微弱的光照拂著大地,綠油油的稻穗隨着微風舞出曼妙的舞姿,早起的鳥兒盤踞枝頭,發出一陣陣悅耳的叫聲,少了汽車與工業的污染,鄉下清新的空氣令人陶醉。

早在子傑下床時May便已清醒,她靜靜的凝視着子傑,他的表情好平靜,就像他已在這兒找到了真正的寧靜。

May不知道自己凝視子傑有多長的時間,一直到祖母夜廚房忙碌的聲音傳來,May才緩緩的坐了起來。

"你醒了?"子傑回頭看向床上的May。

"嗯!"May輕輕走下床鋪,緩緩的走向子傑,開口道:"我們先去盥洗一下,等會兒我們到外面去走一走。"

"好啊!"子傑欣然點頭,兩人肩並肩的走出房間。

"你們起來了!"林陳寶惜從廚房探出頭,笑容滿面的打招呼。

"對啊!阿嬤,我來幫忙。"May走向廚房。

"不用了。"林陳寶惜搖手道:"你趕緊去梳洗一下,等一下帶子傑到外面走走。"

"喔!"May點頭帶着子傑走向浴室。兩人很快的盥洗完畢,走向廚房去跟林陳寶惜打招呼道:"阿嬤,我們先出去了。"

"不要出去太久,記得回來吃粥!"林陳寶惜慈愛的交代道。

"好。"May輕輕點頭,然後兩人並肩走向室外,沿着鄉村的小道緩緩向前。

"阿妹,你們出來散步喔!來,這條菜瓜拿回去煮。"阿好嬸把剛摘下的絲瓜遞給May。

"謝謝阿好嬸。"

"沒啦!別呻客氣啦!"阿花嬸笑呵呵的說着,她的金牙在陽光下閃爍著。

他們兩個人一路走下去,等到回程之時,手中早已經是大包小包的,除了好幾樣剛採下的蔬菜,還外加幾樣新鮮的水果。

"天啊!我們兩個人到底是出來散步還是買菜呀?"子傑好笑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東西。

"鄉下人就是這樣子,大家總是慷慨的饋贈自己的所有,分享彼此的所得,這便是都會人所欠缺的人情味。"

"嗯!"子傑頗有同感的點頭道:"所以在欠缺人情味的都會中,以大型的購物中心與林立的便利商店取代了這種溫馨的交流。"

May有感而發道:"方便中卻少了那麼一點窩心與真情。"

"是啊!"子傑同意道:"難怪許多在都會中忙碌了一輩子的人,會想在老年回歸大自然的懷抱,待在鄉下養老。"

"嗯!"May也同意的點頭,然後說道:"我們快回去了吧!該吃早餐了。"於是兩人腳步輕快的走回家。

"你們回來啦!"林陳寶惜一見他們回來,便開心的招呼道:"來,坐下來吃粥。"

子傑與May一起坐下,見一桌熱騰騰的菜,不好意思的開口道:"謝謝阿嬤。"

"不會啦!自己人客氣什麼,快趁熱吃了吧!"

"阿妹,等一下吃飽飯,你帶子傑到處附近走走。"林陳寶惜慈愛的交代著。

"好啊!"May也有這個打算。

吃飽飯後她帶着子傑開車到林邊,照例的買了一束花,然後再開車回佳冬。

"為什麼買花?我們要到哪裏?"子傑好奇的問道。

May落寞的笑了,說道:"我想去看我的母親。"

"你的母親去世多久了?"

"她在生下我不久后便去世了,從我懂事以來,陪着我的就只有外婆。"

那你父親呢?子傑幾乎想這麼問,但見May的神情之中帶着哀傷,於是不再問話,只是靜靜的開着車。

來到佳冬,他們將車停在大馬路邊,然後步行走向海邊。

"難怪人家說鄉下的空氣特別清新,果然是如此。"子傑深深的呼吸著清晨的空氣。

"這麼早就有人在池塘上捕魚。"子傑指著路旁的捕魚人說道。

May奇怪的看他一眼,然後說道:"你再仔細的看看。"

子傑聞言,好奇的張望着,才發現這一片水鄉澤國,竟是一個個下陷的墳墓所形成的,吞了一下口水,問道:"他們在那兒捕魚,然後……"

"賣到市場啊!"

"我的天啊!"子傑打了一個寒顫。

"我們往這邊走吧!"May了解的加快腳步,帶他離開了那個地方。

"這是你母親的墳墓?"

"嗯!因為她愛海,所以外婆為她選擇了這個地方,讓她最愛的大海永遠陪伴着她。"May哀凄的說道。

"逝者已矣,你就別再感傷了。"子傑將May擁入懷中,輕聲的安慰道。

"我知道。"May靜靜的靠在子傑的懷中,好一會兒后才又開口說道:"我想為我的母親遷墓。"

"為什麼?"

"這個地區的地基很不穩,幾乎年年都在下降,我每次回屏東總會到這裏看看,打算這邊地層有下陷的情形,就立即為她遷移,但……"她嘆一口氣道:"我恐怕無法再常來探視,那不如儘早為母親做個安排,我可不想將來有一天,人家在我母親的墳上捕魚。"儘管她以輕鬆的語氣說着,但子傑可以感受到她的無奈與傷悲。

"那你打算將她遷到何處呢?"

"我想在附近找一處看得到大海的靈骨塔,讓她依然可以安息在大海的懷抱之中,而不需要擔心無情的風雨。"

"那我們下午就去找。"

"嗯!"May輕輕的點頭,然後兩人靜靜的依偎在彼此的懷中,誰也不想移動。

※※※

當他們回到家時,林陳寶惜早就為他們準備好了午餐。

"這是……"子傑遲疑的看着盤中的魚。

"你放心好了,這是淡水魚,跟你剛才看到的不同。"

"哦!"子傑這才放心的動手吃飯。

"怎麼了?"林陳寶惜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啦,他只是剛才看到有人在墳墓那邊捕魚現在又見到盤中的魚,不免產生聯想。"

"原來如此!"林陳寶惜了解的點頭,然後問道:"又到海邊去看你媽媽了,是不是?"

"嗯!"May輕輕點頭。

"這樣也對,讓你的母親看看你的丈夫,我想她在天之靈也放心了。"林陳寶惜欣慰的笑着。

May偷偷的打量著祖母,好一會兒后,終於鼓起勇氣說道:"阿嬤!我想要將媽媽的骨灰移到靈骨塔安置。"

"你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林陳寶惜詫異的看着May。

"因為子傑的工作在美國,再過一陣子我們就要搬到美國了,以後……"May強忍着哀傷說道:"以後我再也不能常去看媽媽了,最近地層下陷越來越嚴重,我實在放心不下媽媽的墳墓。"

"也好,"林陳寶惜感傷的點頭,"那咱們就看一下日子,把你母親的骨灰移到靈骨塔去,這樣早晚也有人替她燒香。"

"那今天下午,我跟子傑就到附近去找找。"

"沒必要這麼急吧!"

"子傑在台北還有許多工作要處埋,我們過幾天就要回去了,所以還是儘早處理好。"

"也對。"林陳寶惜落寞的點頭。

May心痛的看着祖母的表情,她知道祖母希望自己能多陪她,可是她所剩的時間不多了,她的身體可能越來越差,她不能讓祖母面對她一天一天的凋零。

※※※

為了陪May到鄉下來,子杰特別安排了一個星期的假,而他們兩個人則把握著每一分每一秒,在這一段時間裏,他們不但為May的母親遷移了骨灰,更開着車游遍了南台灣的風景名勝,當然林陳寶惜也一直陪在他們身邊。

一開始,林陳寶惜不願當電燈泡而婉拒與他們同行,但子傑知道May希望可以利用這段時間陪她的祖母,所以他加入了勸說的行列,於是林陳寶惜也就順從外孫女的希望,陪着他們遊覽著南台灣,從著名的墾丁國家公園、新開發的茂林國家公園,一直到高雄縣的六龜、甲仙、寶來等都留有他們的足跡。

"阿嬤,您今天想到哪裏走走?"

"今天就你們兩個年輕人自己出去走走吧!我這把老骨頭是經不起每天這樣玩樂的。"

"那我們留在家裏陪您好了。"

"子傑難得到南部,你應該多陪他走走才對,更何況今天晚上你們就回台北了,當然更要趁今天多走走。"

"可是……"

"我看你就帶子傑到附近的海邊走走,中午回來吃午餐,然後好好的休息一下,子傑今天還要開車,也不好玩得太累。"

"好吧!"May點頭道:"那我們去走走,中午回來接阿嬤出去吃飯,阿嬤好好休息,別又忙着做飯了。"

"好,你們自己小心一些。"林陳寶惜慈愛的看着他們的背影。

※※※

子傑與May漫步在沙灘上,突然有感而發的說道:"時間過得好快,怎麼一眨眼一個星期就過完了。"

"歡樂向來短暫。"May微笑的說着,而後好奇的問道:"鄉下的日子你還能適應嗎?"

"當然可以,老實說,我覺得這樣的日子真的不錯呢!"

"那就好。"May高興的點頭,突然她的眼光被在海邊戲水的人潮所吸引,看着大大小小的人奔跑在沙灘之上,她不由得露出羨慕的眼神。

從小到大,她從不曾放任自己盡情的遊玩。因為無父無母的她,承受了比正常小孩更多異樣的眼光,她絲毫不敢鬆懈的將時間投注在學業上,只因怕自己的一點疏忽會換來別人一句:"沒爹娘的孩子就是這樣。"那對外祖母而言是殘酷而不公平的,所以她幾乎沒有什麼童年可言。

"你想不想過去玩?"子傑微笑的問道。

"我……可以嗎?"May低頭看一看自己的服裝。

"有什麼不可以的,走吧!"子傑拉着May跑向了海邊,加入了戲水的人潮,他們或是打着水仗,或是與海浪賽跑着,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自May的小嘴中發出。

他們不斷的重複著相同的遊戲,但每一次都有着不同的喜悅,直到他們累了,才依依不捨的手牽手往回家的路前進。

望着May因遊樂而紅艷的臉蛋,子傑忽然開口道:"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為什麼你不喜歡笑呢?"

May聞言先是一楞,然後微笑道:"也許那是因為我的人生之中,並沒有太多值得歡笑的事情吧!你呢?你不也很少笑?"May反問道。

"也許是看透了人生,讓我笑不出來了吧!"子傑聳肩道。

"而我們今天卻像兩個瘋子,在海邊大叫大笑。"May開心的笑道。

"哈……哈……"子傑也跟着大笑了起來,兩人手牽手的往回家的路前進。

※※※

離情總是依依難捨的,無奈人生無不散之宴席。

對May而言,今日的離情來得更濃郁,因為這可能是她與外祖母最後一次的見面了,為避免外祖母再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她必須強抑心中濃得化不開的愁。

"這些水果跟蔬菜是親朋好友送給你們的,你們吃不完的話可以分送給其他人,千萬別糟蹋了他們的好意。"林陳寶惜指著塞滿後車廂的箱子,仔細的交代道。

"我們知道。"May與子傑一同點頭。

"時間不早了,晚上開車危險,你們還是快一點上路吧!"儘管心中有着不舍,林陳寶惜還是催促他們上路。

"阿嬤,您自已要多保重。"May硬咽的說道。

"傻女孩,你只是要跟子傑回台北,不久後跟着他一起到國外去,總有回家的一天嘛!別這樣孩子氣!"林陳寶惜嘴上這麼說,淚水卻早已不爭氣的浮現。

"我一定會回來看阿嬤的。"May哭喊著投入外祖母的懷中。這是她真誠的話,哪怕是自己成了一縷幽魂,她還是會前來探視外祖母的,因為這是她永遠割捨不下的牽掛。

"好,好,好,你有這個心阿嬤就很高興了。"林陳寶惜拭去淚水,靜靜的抱着May,一會兒之後,輕輕的將她送回子傑身旁,開口道:"請你好好照顧她。"

"我會的。"子傑承諾的點頭。

林陳寶惜欣慰的看着他們,"時候不早了,你們該回去了,路上千萬小心。"

"好的,阿嬤,那我們先回去了,您也多保重。"子傑點頭致意后,便扶著May走向了車子,他們的車緩緩的駛離這個美麗的村莊。

"別難過了,等你的身子好一點的時候,我們可以再回來看阿嬤的。"

"會有這麼一天嗎?"她淚眼汪汪的問道。她的身體只會一天比一天更差,不是嗎?

"會的,相信我,一定會有這一天的。"

May抬頭看向子傑,不知道為什麼,她相信他的話,於是她露出了欣慰的笑輕輕的點頭。"未來"是個未知數,也是人類無法預估的,不是嗎?誰知道未來會如何呢?何不選擇美好的期盼呢?

※※※

"你怎麼吃這麼少?"子傑擔憂的看着May。

"我下午有吃點心,所以不太餓。"May心虛的說道。

"那再喝一些雞湯吧!"子傑開口哄道。

May一見浮在雞湯上的油,感到一陣噁心,急忙跑向洗手間,不住的乾嘔著,子傑跟在她身後,輕輕的拍着她的背。直到她稍微舒適一些,才一把將她抱起來,走回卧房。

"我自己可以走。"May輕聲的說道。

"噓!別說話,閉上眼睛休息一下。"子傑將May抱到床上,並細心的為她擰來一條毛巾,溫柔的擦拭她的臉。

"舒服一點了嗎?要不要到醫院去檢查一下?"

"我不要到醫院,我不要到醫院。"May煩躁的說道。

"好,好,好,不去,不去,你別激動,躺着好好的休息一下,我就在這兒陪你。"

"你不會把我送到醫院吧?"

"不會的,你好好休息,我會在這裏保護你的。"

May這才放心的閉上眼睛,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日益虛弱,不但整天昏昏欲睡,而且食慾也越來越不好,她不想讓子傑發現,所以總在他面前強打起精神,她不要他為她操心、擔憂……她不要……她逐漸的陷入熟睡之中。

子傑知道May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而她總是刻意的想隱藏這個事實,但一直留意着她身體狀況的他,怎麼可能不發現呢?就算再粗枝大葉的人,只要看着她越來越消瘦的身影與日益蒼白的臉,怎麼可能忽略她變得虛弱的身體呢?

子傑憂心忡忡的撫過May的臉蛋,自己到底該怎麼辦呢?這兩個多月來,他已經試過了各種偏方,卻依然無法改善May的身體狀況,她的身體還是一天天的衰弱,儘管自己在她眼前總是露出充滿自信的樣子,但誰又知道他心中的恐懼多強烈呢?

他就這樣靜靜的守候着她,直到夜深了,才跟着躺在她身旁,將她擁入自己的懷中與她共眠。

子傑忽然從睡夢中驚醒。

他張開雙眼找尋着May的蹤影,此刻她正在自己的懷中熟睡着。儘管懷中的她是那麼的真實,但一股不安、空虛的陌生感覺還是襲向了他,因為他剛才作了一個噩夢。

他夢到May像是一個斷了線的風箏從他的手中飄離,越飄越遠,但是他卻不想就此放手,於是他在寬廣的草原上追逐著,追,追,追。

但她終究還是隨風消失於天際?

他睡意全失,輕輕的抽出自己的手,溫柔的為May蓋上了被子,然後靜靜的坐在床上,看着May的睡容。

他是一個專制的男人,喜歡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下,但他發現自己掌握不住May,不管是她的心或身,她始終屬於她自己。

過去女人對他而言不過是調劑品,他從不在她們身上花費任何心思,為什麼May跟其他的女人不一樣呢?為什麼她的一顰一笑牽引着他的情緒,為什麼自己如此在乎她的一切呢?他得不到任何答案,但有一件事卻是他肯定的——那就是他不能讓她的生命就此落幕,不管機率多麼的小,他還是要試一試。

但該怎麼做呢?他再度陷入沉思之中,忽然一個故友的臉孔浮現他的腦海之中,他興奮的看一下時間,現在應該是美國的白天,於是他輕輕下了床鋪,然後腳步急促的跑進書房,直接打電話到美國。

打完電話后,他再也沒有睡意,慢步走向書桌,拿出了他前些日子買的書籍,再一次的翻閱著,企圖從中找到希望與奇迹。

※※※

May坐在客廳中看着小說,忽然書房傳來了慘叫聲,她趕忙跑向了書房。

"怎麼了?你看到蟑螂了嗎?"May關懷的問著那個像是見着什麼可怕東西的管家。

管家轉身着了她一眼,這太侮辱人了,在他的清理下這裏怎麼可能有蟑螂呢?而且見了蟑螂有必要叫得這麼凄慘嗎?不過話又說回來,蟑螂實在長得滿噁心的,令人看了就……天啊!都什麼時候了我還在想這個。他捂著自己的心,臉色慘白的搖頭。

"那你是怎麼了?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

"我……我終於知道主人最近為什麼這麼反常了。"

"子傑?他哪裏反常了?"

"主人一向冷冷冰冰的,從來不見他有任何情緒反應,可是最近主人變幻莫測,我一直以為是台灣的環境改變了主人的個性,當然這種想法有一點奇怪,可是我實在想不出其他的事,我跟在他身邊十多年了,他一直是這個樣子的,所以我只好把原因……"他開始語無倫次的念著。

"這是從什麼時候的事?"她對以前的子傑並不清楚,當然搞不清楚管家念念有詞的在說些什麼。

"從你搬進來以後。事實上,你搬進來和主人一起住就已經是一大奇聞了,主人以前根本不讓任何女人到家中,更別說是讓她們住進來了,現在不但讓你住了進來,而且主人對你呵護備至,除了寶小姐與夫人外,主人從來不曾對任何女人如此溫柔,而且主人對你的關懷與照料之中又多了一絲憐惜,他……"

"等一下,我還是搞不清楚,為什麼你會這麼激動,你說的這些事也不是今天才發生的呀!"May摸不著頭緒的問著。

"啊!對哦!我為什麼告訴你這些?"管家自己也迷糊的搔頭,想了一下后才又叫道:"我說了這麼一大堆,只因我今天才發現主人性情大變的原因了!"管家顯然想起了自己方才驚叫失聲的原閑。

"你發現了什麼呢?"

管家哀凄的說道:"主人……主人得了癌症。"

"子傑?怎麼可能?"

"你自己看看,"管家拾著桌上的一大堆與癌症相關的書,問著:"如果主人不是得了癌症,那麼他幹嘛這麼認真的看這些書呢?"

看着眼前琳琅滿目的書籍,感動的淚水浮上了May的雙眸,她雙手顫抖而虔誠的輕撫著一本本的書,她從不知道子傑為她付出了這麼多心力。

白天他需要上班,下班后又一直陪在她身旁,那麼他哪來的時間去研究這些書籍呢?自然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刻,孤獨的在這裏為她找尋微弱的希望。

"林小姐,你不要太過悲傷了,也許……也許主人的病只是初期,治癒的希望很大,我們要懷抱着希望。"見May奪眶而出的淚水,管家忙着拭去自己的淚水,並用他那哭喪的語調安慰着她。

May轉頭看向管家,見他真情流露的為主人的健康而落淚,她露出了一個感動的微笑,溫柔道:"你不要擔心,子傑並沒有得癌症。"得癌症的人我,May將這句話吞回肚子中,她不希望善良的管家為她的健康落淚。

"林小姐為何如此肯定,那這些書又怎麼解釋呢?"管家傷心的問著。

"子傑之所以看這些書,是因為……因為他的一個朋友得了癌症,所以他才會想要研究相關書籍。"

"真的嗎?"管田仲轉悲為喜的問道。

"嗯!"May輕輕點頭,她的思緒已飄得好遠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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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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