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平日的體能鍛煉還是有派上用場的一天，將沒有意識的辛奕雲抱回辛家並沒有用上徐方翊太多的力氣和時間。
不過，花費最多時間的，是替辛奕雲脫去身上骯髒的球衣這麻煩的過程。
在辛父的幫忙下，徐方翊在看到辛奕雲惹人遐思的赤裸身軀時，並沒有做多餘的聯想。
換衣服的過程，辛奕雲反反覆覆醒過來又昏迷，想說話的嘴因為感冒的關係而發不出一點聲音。
醫生走了之後，只留下服用的葯和交代得注意病人身體狀況，這對於昏睡狀態的辛奕雲無法給予任何實質幫助。
在辛母着急的目光下，徐方翊好不容易將昏迷不醒的辛奕雲拖到床上安頓好。
「辛阿姨，先讓他休息一下，晚點如果他醒了，我會喂他吃藥的。」他轉頭對一臉擔憂的辛母說着，同時面色凝重的擰乾手上的濕毛巾。
「嗯，那就麻煩你了，方翊。」有這個老實又善良的大男孩在旁邊照料，辛母也放下一顆心。
在聽到辛母下樓的聲音，徐方翊才敢稍稍放縱自己的情感，手指在辛奕雲那微微出汗的紅潤臉頰上游移。
「真是個笨蛋……」他呢喃著，英挺的眉深深鎖住。
看到辛奕雲如此虛弱的模樣，總讓他想起小時候辛奕雲那纖弱的身體常常需要自己的庇護，以免受到其它男生的欺負……
想到這個總讓人放不下心的傢伙是怎樣真心的愛着自己，徐方翊的唇角忍不住上揚。
雖說前些時候他的確感覺負擔過重，難以應付他那種過於激烈的嫉妒心。
不過，如果為了一時的安寧，就得看着辛奕雲如同行屍走肉般毫不愛惜自己的情形，實在也並非他所樂見。
悄悄的嘆口氣，徐方翊輕輕的以冰涼的手心撫上他的額頭，企圖降低他燒燙的體溫。
也許是被這舒服的感覺拉回意識，也或許是感應到徐方翊擔憂的急切心情，辛奕雲原本緊閉的眼皮微微的睜開了……
「方……方翊……」干啞的嗓音低喚，辛奕雲不確定自己是否產生幻覺。
「對，是我。」徐方翊平淡的安撫他，卻沒打算將自己太多的感情泄露給他知道。
即使剛才他的確相當憂心，卻仍固執的不願意表現得太露骨；再說，他可是為了照顧這傢伙而放棄了豐盛的晚餐呢！
「不要走……」輕抓住徐方翊停留在自己臉頰上的修長手指，辛奕雲茫然的眼中凝聚了些許的霧氣，不安的瞅着他。
發覺他從一開始就不斷說這三個字，徐方翊困惑的蹙緊眉頭。
「我哪裏都不會去，你放心。」他試圖安撫他。
然而，辛奕雲只是不斷搖著頭淌淚。「你說要離開我的……」
想到前幾天那句刺痛自己的話語，他忍不住低鳴，淚水已經剋制不住的滑下臉頰，落在枕頭上形成一個個淺淺的水印。
徐方翊不解的看着他。自己什麼時候說過要離開他的？
「你叫我不要再靠近你了……」辛奕雲難受的喘著氣，因為躺卧的姿勢加上鼻塞，他的呢喃有着濃濃鼻音。
「我沒有。」
「有……你有……」說着，辛奕雲眼淚掉得更凶。
徐方翊實在不想跟一個意識模糊不清的傢伙說道理，只好用力握住他的手，試圖給他一點信心。
「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離開你，這樣可以了嗎？」
他之前所謂的不要太親近，只是希望辛奕雲可以知分寸，而不是指兩人分道揚鑣啊！
那天他果然誤會自己的意思，又一個人胡亂猜想了！
徐方翊皺着眉道：「你到底為什麼要跑去公園睡覺？都快要比賽了，你的身體要是臨時出了什麼問題，隊上有誰可以代替你的位置？」
「你可以……找沈遲……」辛奕雲難過的皺着眉頭，沙啞的說。
「笨蛋！沈遲根本不可能代替你的位置，你提他幹什麼！」知道對方在刻意鬧彆扭，徐方翊忍不住動怒。
聽到徐方翊的回答，辛奕雲滿足的露出笑容。
「話說回來，你到底為什麼會在公園裏睡着？」實在不知道怎麼分析辛奕雲的心理，徐方翊乾脆單刀直入的問。
辛奕雲淡淡一笑，眼角隱含着淚水。
「因為，那裏是你和我的回憶啊……想到你不再重視我，我就忍不住想去那裏找小時候的回憶……」他哽咽著，眼皮又開始發燙。
徐方翊不由得一陣怔愣。
原來造成辛奕雲反常的主要原因，果然是那天他說的那些重話。
頭一次，徐方翊忍不住埋怨自己不願坦白情感的彆扭個性，他有些愧疚的握住辛奕雲發燙的手心。
「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說出那樣的話。」
看着辛奕雲因為自己的保證而放心的揚起一抹微笑，徐方翊忍不住摸摸他乾澀的唇。
「會渴嗎？」他直覺的問，感覺形狀姣美的柔軟薄唇此時摸起來好乾。
辛奕雲沒有回答，只是含淚而欣喜的點點頭。
二話不說，徐方翊舉起床邊的水杯，含入一口溫暖的開水，而在辛奕雲訝異的目光中輕抬他無力仰起的頸子，送上自己的唇。
辛奕雲的思緒頓時清醒了大半，看着平日絕對不可能主動獻吻的徐方翊，沒有一絲猶豫的紅著臉用唇喂自己喝水，他感覺那灌入口裏的開水似乎比任何時候的都要來得甘甜。
不是作夢吧？
至少他確定了，自己對徐方翊並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
大病初癒的這幾天，辛奕雲快樂得幾乎要飛上天。
首先，讓他感到最開心的，是自己溫書假那天一早起來，在完全清醒后，卻發現徐方翊躺卧在自己的床邊。
雖然相當心疼他可能會受涼的身體而趕緊拿條薄被替他蓋上，但在做這個動作時，辛奕雲的嘴角卻是上揚。
這表示……昨天徐方翊的話都不是誆他的，更顯示出徐方翊對他的用心和重視。
撇開兩人和好不說，辛奕雲覺得彼此的感情終於穩定下來，自己的情緒也總算可以稍稍放鬆。
相對的，胡亂吃醋的機會也就大大銳減。
因此，在之後幾天的溫書假、考試反反覆覆之間，辛奕雲並沒有受到太多情緒的影響，輕輕鬆鬆的就拿到全年級榜首的位置。
「你這個傢伙可真是變態呀！」
才剛發下成績單的那節下課，徐方翊一臉不滿的轉頭對辛奕雲抱怨。
「咦？」
「明明考試前還發高燒，為什麼你還是可以保持榜首的位置？」徐方翊既困惑又覺得不公平，畢竟自己這次少了溫書假那天的衝刺，成績居然跌了兩名；相對的，被自己照顧的病人反而沒有失常。
該說辛奕雲實在是天生的讀書料子呢？還是自己的修鍊不夠？
其實這段時間徐方翊雖然十分注重籃球的訓練，卻也沒有忽略功課。
想到將來的夢想是要出國留學，他對於主科英文也相當重視。
「方翊，你這次也不錯呀，英文也比上次進步……」辛奕雲好整以暇的看着成績單，那帶着玩味的口氣似乎惹惱了對方。
「你……」正想說些什麼，徐方翊卻感覺背後走過來一群人。
抬眼一看，班上幾個社團里這次要出賽的同學都圍了過來，滿臉竊喜的模樣。
「欽，徐方翊、辛奕雲，這次的賽程表已經出來了。」薛禹軒開口道。
「唔……」徐方翊輕吟，不解其意。
「看在大家都是相熟的兄弟，我們直接明說好了！」一個同學搶先開口，興奮得滿臉通紅。
「這次可真是三生有幸啊，金擎高中請來的拉拉隊就和我們住在同一間飯店！」薛禹軒說道，意圖可說是昭然若揭。
「這次多虧了沈遲，我們的經費比以往多，所以這次比賽就算兩人住一房，經費也不會一次花光。」
幾位球員摩拳擦掌著，已經開始搶比較靠近女生房間的房間了。
一直到現在，徐方翊顯然還是不能理解大家話中的暗示，直到一個同學道出重點時，才引發了大家熱烈的討論。
「這次可以住雙人房？」辛奕雲訝異的揚起細眉，內心暗暗盤算著。
太好了！如此一來，就算和徐方翊濃情蜜意也不用怕被發現。
沒注意自己臉上太過明顯的曖昧已經招來徐方翊的白眼，辛奕雲笑吟吟的模樣惹來隊友們的好奇關注。
看着球隊上兩位最帥、最受女人歡迎的大男生，一個竊笑、一個困惑，薛禹軒終於忍不住開口：「欽，方翊、奕雲……」
「唔？」被點名的兩位不解的看向他。
傻笑一番后，薛禹軒拿出那張房間安排的名單給他們看。
飯店的格局很特別，在拉拉隊女生的房間前方是北祿男高球員的房間，然而，卻明顯有一間較偏遠大家的房間，呈現獨立的局勢。
「關於你們兩個的房間……」平日相當厚臉皮的薛禹軒此時似乎也有幾分的猶豫，欲言又止的。
看着等他說完下文的兩個大男生，即使滿臉不解，依然各自擁有足以迷惑女生的本錢，薛禹軒打定主意，決定開口為其它兄弟們爭取利益。
「關於你們這次出賽時住的房間，能不能選這間獨立的房間呢？」
「為什麼？」徐方翊一臉困惑。
這樣不就沒機會和大夥兒打成一片？
再說，以辛奕雲的個性，要是和他住在獨立的房間，他絕對會找機會把自己壓在床上的！
想到第二天比賽可能會因此受到影響，徐方翊對這個安排可是一點也不滿意。
至於早已暗自竊喜的辛奕雲，只是抿嘴一笑。
那間獨立的房間，他可是求之不得呢！
想到也許有機會把徐方翊給拐上床，也不必怕大家聽到聲音，辛奕雲就樂得飄飄欲仙。
「當然是因為，你們要是太靠近拉拉隊那些女孩子們的房間，一定會搶走我們這些沒人愛的男生的機會嘛！」一個同學忍不住插口，一點都沒有保留的數落着。
「哪有這樣的！」徐方翊大力反駁。
「我覺得無所謂。」辛奕雲輕描淡寫地道。
截然不同的反應讓大夥兒愣了下，然後開始遊說徐方翊同意。
「方翊，你很不夠意思耶……狼心狗肺的傢伙！」薛禹軒忍不住皺起眉頭，裝出一臉不悅。
「就是嘛，平常女人緣那麼好，就不會在這緊要關頭做做善事，積點陰德嗎？」
「而且，你們不覺得每次有女孩子，都只會圍繞着你們嗎？」有人不滿的說。
反正，這次難得的出賽，絕對不能讓他們再次奪走兄弟們的機會！
「再說，你跟辛奕雲平常不是很要好嗎？」
有人提出這令徐方翊捏把冷汗的疑問。
大家一句接着一句的攻勢，讓徐方翊頓時有種被出賣的感覺。
可惡！他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啊？這輩子常常被父母出賣就算了，連這些平常一起在球場上戰鬥的死黨們，偶爾也會「不經意」的把他給賣了！
惱怒的爬著如黑曜石般的烏溜頭髮，在眾人又是懇求又是威脅的情況下，最後再次看了一眼掩飾不住興奮和淫邪笑容的辛奕雲，徐方翊終究軟下心腸的對着大家微微頷首……
***
翌日清晨.
在出發的當天早上，手上提了母親硬要他帶的便當，徐方翊抓起運動背包、穿上球鞋后便走到隔壁的大門按電鈴。
然而手還未碰到門鈐，大門已經迫不及待的開了。
看着門后一臉神清氣爽的美少年，徐方翊卻是一點也提不起勁。
一想到今天晚上要和這傢伙住……
唉！頭好痛。
決定不再想那麼多，徐方翊專心的想着和金擎高中的對決。
「早安，方翊，昨天睡得好嗎？」臉上掛着諂媚又阿諛的溫和笑容，辛奕雲精神好得實在看不出大病初癒。
「廢話，為了今天，我可是養精蓄銳很久了！」他上個月每天勤奮的練習可不是假的！
徐方翊不以為意的笑笑，眼中展現了高昂的鬥志。
那是一種面對籃球時的熱誠，以及執著。
看着這樣的徐方翊，辛奕雲也忍不住淡淡一笑……
兩人走在規劃良好的小區道路旁，不過早上五點，天空尚未露出一絲曙光，在寂靜的美好氣氛下，辛奕雲隱忍不住滿腔的渴望。
看着滿臉鬥志的徐方翊，他發現自己居然在這種時候很想吻上那看起來相當可口的唇。
唉……實在受不了慾望這麼強烈的自己。辛奕雲的內心在天人交戰着。
反正現在那麼早，也不會有人看到……
辛奕雲決定將慾望付諸行動，於是戰戰兢兢的伸出手輕扯徐方翊的手臂。
「欽，方翊……」
「什麼？」徐方翊遲鈍的轉頭，沒發現自己這呆愣的模樣更挑逗著對方。
「我……」可不可以吻你一下？
就在他話語即將衝口而出時，不遠處的巷口居然傳來一道熱情的嗓音！
「方翊學長——」伴隨着蹦蹦跳跳有如小野貓般的腳步聲，辛奕雲背對巷口的身體也為之一僵。
徐方翊同樣一臉錯愕。
「沈、沈遲？」徐方翊驚愕的看着朝自己跑過來纖細的學弟，滿臉問號。
他、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感受到一旁辛奕雲的不滿，徐方翊當場緊張起來。
「早安呀，方翊學長，我們一起去學校集合吧！」露出一抹彷彿要滴出蜜來的甜笑，沈遲完全忽視臭著一張臉的辛奕雲。
「集合？」一個讓人不安的猜測慢慢自徐方翊心中浮現。
「嗯，去搭遊覽車啊！為了和學長一起過去，我還去翻了社團里的團員資料呢！」
「可……可是，你不是不需要出席嗎？」徐方翊錯愕的看着對方一臉的理所當然。
「因為我想跟着方翊學長嘛！我好想看方翊學長和金擎高中的比賽喲！」沈遲不滿的嘟著嘴，楚楚可憐的模樣。
就在徐方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時，辛奕雲率先開口譏誚的笑道：「原來經費是這麼浪費的。」
聽到這飽含嘲諷意味的話語，沈遲這才轉頭看向辛奕雲。
「啊，辛奕雲學長，早喔！」沈遲不以為意的打着招呼。
「少跟我打哈哈，你知不知道正式球員以外的人是不能擅自出席的？」辛奕雲擰起眉梢，十足與他對立的模樣，臉上的陰冷有如罩上一層寒霜。
「可是這次出賽的經費大半是由我爭取到的，讓我去現場觀看球賽，也不為過吧？」
「只怕到時候比賽，你的加油聲會讓人分心！」辛奕雲怒喝，握緊了拳頭。
雖然答應不再莫名其妙的吃醋，不過一想到上個禮拜這傢伙居然當着眾人的面舔徐方翊的臉，就讓他怒火中燒。
那可是連他這個戀人都從未享受過的特權耶！
「方翊學長，我的加油聲會讓你分心嗎？」沈遲一臉難過的尋求支持，轉過頭看着滿臉尷尬的徐方翊。
「呃……」這教他怎麼回答？徐方翊心中暗自叫苦。
看着辛奕雲一臉警告，以及一臉楚楚可憐的沈遲，徐方翊俊秀的眉頭忍不住皺成一團。
辛奕雲迅速打斷徐方翊的猶豫，對着沈遲又是一番唇槍舌戰：「我說你，每天在那裏對社團里的球員擠眉弄眼，該不會這次出賽的房間，你是跟金擎高中的拉拉隊一起住女生房間吧？」
「我的室友是薛禹軒學長！」沈遲一張臉馬上漲紅，感到羞憤。
呼……
慶幸不需要回答剛才問題的同時，徐方翊卻覺得辛奕雲的話有些過分。
沈遲是女性化了點沒錯，但是他應該不是真的有那方面的傾向……眼看原本不願輕易認輸的沈遲臉上閃過一絲屈辱，徐方翊頓時有些不忍心。
「喂……」徐方翊伸腳踩了辛奕雲一下，暗自警告。
這傢伙一大早又吃錯了什麼葯？前幾天不是才和他談好的嗎？「秋季楓葉」
大概是徐方翊的警告真的有幾分效果，加上前幾天也充分感受到徐方翊對自己到底是有用心，辛奕雲看了看眼前一臉倔強的漂亮學弟，然後冷哼一聲，便強行拉着徐方翊快步往學校方向走去。
不過，被刻意忽視的沈遲也毫不氣餒的快步追上。
可憐的徐方翊，一面被拖着走的同時，也開始擔心這兩天出賽是否又會發生什麼令人膽戰心驚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