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顏若筠在房間里看書時，接到電話。

「若筠，正軒又要去美國了。」孫國慶在電話那頭急急地說着。

「怎麼會？他才回來一個月啊，怎麼又要走了？」

「我也不知道，正軒說是他們公司臨時決定的。」

「那他什麼時候走？」

「後天。」

「後天？這麼快，那……他這次又要去多久呢？」

「不清楚，要看他們公司的安排。我本來想約大家再聚會一次，可是正軒說不用了，怕太匆促，大家不好安排時間。所以，我想不能見面也沒關係，大家就打個電話跟他道別好了。」

「打電話道別？」

「是啊，別忘了喔。正軒這次一去，不知道又要待多久，下次什麼時候可以見面都很難說。好了，我還要再打給婉茹，拜了！」

打電話跟他道別？

她握著話筒，猶豫着，該不該打呢？

打了，又要說什麼好呢？說再見、多保重嗎？她搖搖頭，實在沒有勇氣。

不能再起頭了，一起頭，又是沒完沒了的想念和痛苦，就在心裏默默地祝福他一路順風吧！

☆☆☆

這一天是谷正軒到美國去的日子。

顏若筠沒有打電話跟他道別，更不敢去送機，但是，又希望能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所以，她請了假，一個人到台北來。

走出火車站，她抬頭望了望天，不知道他搭哪一班飛機，或許，他現在正飛翔在廣闊的天空，往美國的方向去了。

她慢步往重慶南路的書店街走去。

平常逛街，她最常逛也最喜歡逛的地方就是書店了。每次，只要看到滿屋子的新書，就會覺得好興奮，一想到還有那麼多的好書可以閱讀，就覺得生活充滿希望。尤其，在書店裏，有冷氣空調，有音樂播放，身處在涼爽舒適的空間里，耳邊是輕柔優美的音樂，更讓人覺得「讀書」是人生一大享受了。

學生時代，她經常一個人來這條書店街看書、閑逛，有時候一逛就是一整天，好幾次，其他三個人就在這裏找到她的。偶爾，他們四個人也會相約來這裏買書，

後來，她才知道谷正軒喜歡看書其實是家學淵源，因為他的母親非常勤奮好學。

今天是一個離別感傷的日子，她想把自己沉進書海里。用這種方法，可以想念他，當然，也可以暫時忘了他。

她走進一家書店，走向新書專櫃，大略的瀏覽一下，然後拿起其中一本小說翻閱，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身後走過一個人，就停在她的旁邊不遠處，她在書店看書的習慣一向是目不斜視，可是，那個人的舉動卻引起她的注意。

因為，那個人不停的拿起柜子上的書，快速翻閱、放下，又翻閱、又放下，發出很嘈雜的聲音，這樣粗魯的舉動，已經影響到別人。她心裏想，這個人真是太沒禮貌了，正準備開口勸戒，一抬頭，卻嚇得她差點跌倒，不敢置信的搗住嘴巴。

「你——」她驚訝的低呼，竟然是他!那個應該己經飛往美國的谷正軒。

「對，就是我。」迷人的酒窩就這麼停在他的頰邊。看他拚命忍住笑，一副早就料准了她會生氣的表情，真讓人哭笑不得。

失而復得的驚喜和難以置信的驚嚇，交織成滿滿的委屈，那樣複雜的情緒充塞著顏若筠的內心，她覺得自己像一個瞬間吹漲到極限的氣球，隨時都有爆破的可能。她一咬唇，轉過臉、背對他。

「若筠，你還好吧？」他的聲音里，已經沒有一點笑意了。

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才又轉過頭。

「我有這麼可怕嗎？」他有一點尷尬的說。「你的表情好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妖怪一樣。」

「你真的嚇了我一大跳。」她瞪着他，好久好久，才有氣無力的說：「不過，你這個妖怪，還不算太丑就是了。」

他鬆了一口氣，笑說：「謝謝你的讚美喔。」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早上我打電話到你公司，想通知你，我不去美國了，可是，接電話的小姐說，你請假上台北。我想你可能來找國慶和婉茹，結果，他們都說你沒有和他們聯絡！所以，我就到這裏來碰碰運氣。沒想到，我今天的運氣還不錯，才跑了九家書店，就找到你了。」

「九家？那真辛苦你了！」顏若筠輕笑了一下，又說：「不去美國了，也不用上班嗎？」

「要啊，可是——心情落差實在是太大了，所以呢，休息一天。」

「你們公司真的好奇怪，為什麼這麼反反覆復？」

「你那麼希望我走嗎？」他故意低下頭，把臉湊近她，盯着她的眼睛問。

「希望！走得愈遠愈好。」她順勢將手上的書往他的額頭上一敲。

他揉揉額頭，繼續跟她抬杠：

「喔，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那麼討厭我啊。」

「對啊，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是天下第一超級大討厭鬼嗎？」

「真的嗎？我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個這麼『偉大』的頭銜！」

「那你要謝謝我，因為這個『偉大』的頭銜是我封的。」每次跟他抬杠，顏若筠的心裏總有一絲甜蜜的感覺。

谷正軒哈哈一笑。

顏若筠突然想到，好不容易谷正軒不必去美國了，張琪芬為什麼沒陪着他呢？

「怎麼沒看到你女朋友!你不必去美國，她一定最高興了。」

「她？她們公司今天有促銷活動，她是企劃人員之一，不能請假。」

「對了，你還沒說，為什麼又不用去美國了？」

「喔，昨天晚上十一點多，公司突然打電話通知我，說要改派另一位新進同事去，所以，我就不用走了，老闆要我留下來，開始貢獻所學了。」

她點點頭，默默地望着他。這真是太好了，他又能留在台灣了，雖然她並不想再見到他，可也不希望他那麼辛苦的遠渡重洋。

站着聊了一會兒，谷正軒說：

「若筠，你那麼難得來台北一趟，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一聊，也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吧。」

顏若筠猶豫了好一下，才說：

「好吧，我是不會客氣的。」

「真的？難得你也有那麼大方的時候！」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啊？好像我平常多小氣似的？」

「沒錯，你是很小氣啊？難道你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小氣嗎？」

「谷正軒!」顏若筠不服氣的喊。

「你看，馬上就生氣了吧，說你小氣還不相信。」

「我……」顏若筠知道自己上當了。

谷正軒哈哈一笑，一溜煙跑掉了。

顏若筠無奈的拿起兩本書到櫃枱結賬。走出書店大門，谷正軒已經坐在他的摩托車上等她了，還好她今天是「有備而來」，既然準備逛一整天的書店，就穿了褲裝，外加一雙運動鞋，所以，可以大大方方的跨坐在後座。

天氣涼涼的，她的心也一樣的輕柔舒暢，坐在五十西西的摩托車上，卻比坐在豪華大禮車上還讓她興奮與感動，因為，他就距離她這麼近，好像她的夢想已經成真了。

顏若筠一直沉浸在甜蜜幸福的情緒里，根本沒注意他到底把她帶到哪裏，最後摩托車停在一棟大樓前面。

下了車，她抬頭望了望眼前的大樓，看起來像是公寓大樓，再看看附近，好像全是類似的大廈，那裏應該是住宅區了，因為附近並沒有什麼咖啡屋之類的地方。

「這裏好像沒有什麼可以坐下來聊天的地方嘛？」她一臉疑惑。

「怎麼沒有？那裏就是了。」他往上指了指。

「什麼？天上？」

「小姐啊，我指的是八樓，我家。」他嘆了一口氣。

「你家？為什麼帶我來你家？」

「為什麼不能來我家？若筠，你的表情讓我很傷心喔，好像我家是什麼兒不得人的地方一樣。」

「不是、不是!對不起，正軒，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你家還有哪些人啊？」

「感謝上帝，你終於想了解我了。我們先上去，我再慢慢跟你介紹我們家的『祖宗八代』。」

「谷正軒！拜託你不要每次都故意這樣雞同鴨講好嗎？」她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

「你終於笑了，你看，這樣笑眯眯的不是很好嗎？你自己快樂，別人也跟着你快樂啊。」

「終於？你的意思是說，我每天都一張苦瓜臉嗎？」

「對啊，你自己都不知道嗎？那我下次送你一面鏡子好了。」

「谷正軒！」

他這次動作慢了一點，被顏若筠手上的書重重地敲了好幾下，不禁慘叫連連。

☆☆☆

其實，谷正軒他們家一個人也沒有。父母親出國旅行去了，弟弟正在軍中服役，家裏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正軒，你家好大喔。」

「謝謝，其實還好啦，就跟你家上下兩層加起來差不多。」

「客廳裝演得好漂亮，是特別請人設計的吧？」

「不是，是我媽自己設計的。」

「真的？可是，伯母不是家庭主婦嗎？」

「是啊，但是我媽對室內設計很有興趣，所以買了很多相關的書來看，她還跑到社區大學去修室內設計呢。」

「真的？伯母更是好學。」顏若筠再次環視客廳雅緻的裝潢，一臉讚歎。

「先坐一下，我去倒茶，還是，你想喝果汁？」

「不要忙了，我喝開水就好。」

「開水？上次去你家又是水果、餅乾，又是泡茶的，今天來我家只要喝開水？我說你『小氣』，你還不承認？」

顏若筠這才知道他說的「小氣」是什麼意思，笑說：

「那，我就點一杯茉莉花茶吧！」顏若筠知道谷正軒的父母親喜歡喝茶，家裏各種茶葉都有。

「好，馬上來。」谷正軒開心的跑進廚房泡茶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端著茶盤走出來，茉莉的清香飄散整個客廳。

「這包香片可是我媽最寶貝的珍藏喔，平常她都不許我們隨便動，今天她不在家，偷來喝喝看。」

「請我喝偷來的茶？正軒，你可真『大方』哪！」

他剛喝了一口茶，聽到這句話，差點噴出來。

兩個人邊喝茶邊聊天。顏若筠覺得自己好奇怪，竟然能那麼自然的和他侃侃而談，剛才來的一路上，她還有些擔心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麼才好。

「對了，要不要看看我們全家人的書房。」谷正軒說。

「書房？好啊。」那是她最有興趣的。

谷正軒帶顏若筠走向書房，打開門，她的眼睛一亮。書房的四面牆，三面全是書櫃，書櫃還是兩層的設計，可以左右推動。當然，柜子裏是滿滿的書，放置的非常整齊。

「哇，這麼多書，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圖書館了。」

「是啊，我們全家都喜歡看書，尤其是我媽，最喜歡買書了，這書房裏有一半的書都是她買的。你看，這張大書桌，從小，我和我弟弟總是分坐在兩邊，我媽坐中間，她就這樣一本一本的念童話書給我們聽，直到我們上小學，慢慢識字了，才換我們輪流念給她聽。」

顏若筠微笑的傾聽着，從谷正軒的神情和聲音里所洋溢出來的家庭溫暖，她全都感受到了。

「我將來我的另一半一定要像我媽媽一樣喜歡讀書、疼愛子女。」

「那，琪芬一定很喜歡看書嘍？」

「她還好，不像你那麼喜歡。」

顏若筠正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因為這句話，書「碰」的一聲掉到地板上。

谷正軒把書撿起來，遞給她，說：

「這本書要看嗎？可以借你帶回去，沒關係。」

「不……不用了。」她轉過臉，把書放回原位。

谷正軒忍不住偷偷一笑，又說：

「不看書，那看照片好了，我在美國的時候拍了一些，要看嗎？」

「好。」顏若筠急於離開書房，她真怕自己再度失態。

谷正軒走出書房，又走進隔壁的房間。

「請進，這是我的房間，應該不會太亂吧。」

「不會，好整齊，不太像是男生的房間。」顏若筠站在門口望了望，又說：「我到客廳等你好了。」

「為什麼？你不會是怕我吧？」谷正軒古怪的一笑。

「當然不是，我為什麼要怕你？」

「既然不怕我，那你為什麼不敢進來？」

顏若筠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請進吧，小姐。」谷正軒將顏若筠一把拉了進去。

谷正軒的房間看起來比顏若筠的大一倍，床、書桌、書櫃、電腦、音響……整齊有序的擺滿三分之二的空間，另一邊的角落裏，則放着一個黑白斜紋相間的懶骨頭沙發。

谷正軒走過去蹲下，拍了拍那張懶骨頭：

「在美國受訓的時候，有一天和同事去逛街，一家傢具店開幕辦摸彩活動，廣告傳單上寫着：『中獎率99.9％』，我們就進去參觀，沒想到還真的中了獎，獎品就是這個懶骨頭，要不要坐坐看？」

顏若筠跪在他旁邊，按了兩下，說：

「好像很軟的樣子。」

「試坐看看嘛，不要怕，整個人靠進去，很舒服的。」

谷正軒看顏若筠想試坐又有點害怕的樣子，索性跪在她的前面，按住她的肩膀，往後一推。

「啊——」顏若筠大叫一聲，整個人往後倒。因為太突然了，她驚慌的抓住谷正軒的手臂，被她用力一抓，他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撲倒在她身上，兩個人重重地跌在懶骨頭上。那一瞬間，他們就這麼互瞪着彼此，一動也不敢動，時間像是凝住了，周圍的氣氛很奇怪，兩個人的姿勢更是尷尬。

他本來是想幫忙的，沒想到愈幫愈忙，最後，還是顏若筠推了他一下，掙扎着想站起來，他順勢往旁邊一翻，滾到地板上，才解除了這場意外的困窘。

顏若筠立刻爬起來離開懶骨頭，她的心臟還在狂跳不止，臉紅得像蘋果，谷正軒跪坐在另一邊，表情複雜，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氣氛持續凝滯著，突然，谷正軒站了起來，走到窗戶旁邊。

「若筠，我有話想問你。」

「什……什麼話？」

「上回，你說好像遇到了的那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那個人？喔，他已經走了。」

「走了？到哪裏去了？」

「我也不知道，他沒有再跟我聯絡。」

「為什麼？後來，他知道你的心意了嗎？」

她搖搖頭。

「為什麼不告訴他？」

「因為，他也沒告訴我。」

「你……唉！你為什麼不勇敢一點？幸福如果會從天上掉下來，也要你肯伸手去接啊，為什麼你總是要這麼……這麼沉默呢？」

「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幸福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掉下來，我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才該伸手去接。我也曾經高舉著雙手祈求我的幸福，可是，我得到的卻是誰也看不見的痛苦而已。」

谷正軒皺着眉，心中萬分悲凄。他知道她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

「算了，別再說了，這個問題，也別再問了。」

「好，那我問另一個問題。我覺得國慶對你特別關心，他到現在一直也沒交女朋友，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是在等你。」

「國慶？不可能的，他對每一個人都很好，不只是我，而且……」

「而且什麼？」

「沒什麼。」其實她看得出來婉茹是喜歡國慶的。

「雖然從沒問過國慶，但是，我還是覺得有這個可能。」

「你別太熱心好嗎？我們的感情我們自己會負責，你一點責任也沒有，不要自作主張替我們安排好不好？」

谷正軒的臉上閃過一陣尷尬和難堪。

「對不起，正軒，我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

他搖搖頭，苦笑了一下。

顏若筠悠悠地說：

「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那麼多怨偶呢？我想，一部分的原因是有人太害怕寂寞了，因為害怕，所以得緊緊地抓着一個人來做伴，可是後來才發現，兩個人根本沒辦法一起生活，接着就是悲劇收場了。」她嘆了一口氣，又說：「我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做那種愚蠢的事。我一點也不害怕孤獨、寂寞，我有好多事想做，只是因為工作太忙，常常無法如願。如果少了另一半，卻能比別人多出一倍的時間，那我是很願意獨自一個人過生活的。」

「為什麼我從沒聽你說過？這樣的想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谷正軒好訝異，他一直認為顏若筠將來一定會是一個最稱職的賢妻良母。

「很早以前，我就這麼想過了。」

「在認識我們之前，還是之後？」

「有什麼分別嗎？總之，我現在是這麼想的了。」

「當然有很大的分別！如果是在認識我們之前，那我就無話可說，如果是在認識我們之後，那麼，我……」

谷正軒好激動，他好擔心是因為他的關係，才讓顏若筠對感情、婚姻失去了憧憬。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正軒，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嗎？」

「我當然不同意，像你這麼好的人，怎麼可以一個人過生活！」

「你怎麼了？好像很生氣。每個人都有權利去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只要自己覺得合適就好了，不必太在意旁人的看法吧！」

「不行，你絕對不可以這麼做！」谷正軒大聲一喊。

顏若筠嚇了一跳，說：

「正軒，你好奇怪。算了，反正是我自己太笨，就知道不應該那麼誠實的把想法說出來，每次大家都把我當成怪物的時候，我就應該有自知之明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那麼坦白了。」

她想了一下，又說：

「可是，我以為你一定可以了解我的，沒想到你竟然……唉，我還是走吧，不然，我們大概要吵架了。」

顏若筠站起來，轉身就要走。

谷正軒一個箭步衝到她面前，抓着她的手臂，說：

「對不起，若筠，別生氣，我絕對沒有把你當成什麼怪物，我也很願意尊重你的想法，可是……可是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

「什麼叫作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那本來應該是怎樣的?」

「我……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和琪芬……天哪！我到底在說什麼？」谷正軒緊閉雙眼，頹喪的靠在門邊。

「正軒，你沒事吧？」顏若筠連忙扶住他，以為他要昏倒了。

谷正軒卻一伸手，將她緊緊地攬在懷裏。

「若筠，算是我求你，請你改變心意好不好?不要這麼想、不要這麼做、不要一個人生活，好不好？」

顏若筠嚇得說不出話來，他的舉動、他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會這麼激動？被他緊抱在懷裏，聽着他沉重的呼吸，她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害怕，想推開他，卻被他圈得越緊。

「正軒，放開我！正軒……」她掙扎著。

「若筠，答應我，把你那些悲觀的想法拋開！」突然，他鬆開手臂，卻仍緊抓着她的肩膀。

顏若筠生氣的推開他的手，說：

「很遺憾，我們的想法沒有交集。但是我一定要告訴你，我一點也不悲觀，相反的，我覺得自己很樂觀，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想的是什麼。」

「錯！錯！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想的是什麼！」

谷正軒突然大吼，這嚇壞了顏若筠，她從來不曾看過這麼生氣的他。原來，他也會發脾氣，也會吼人。

「正軒，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你又不是我，憑什麼批評我?!除了我自己，沒有人能替我感覺、替我思想、替我選擇，包括你！」

「我可以、我當然可以！你為什麼不坦白一點、誠實一點？為什麼要給自己製造悲傷和痛苦，連帶的也讓你周遭的人跟着悲傷和痛苦？」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

「你不懂，我也不懂，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不讓你悲傷、不讓你痛苦，也不傷害到別人。」

「你……」顏若筠開始感到害怕。谷正軒的話，句句都有弦外之意。難道……難道他知道什麼了嗎？不！不可能的，除了她自己，沒有其他人知道，是的，他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她手足無措，轉身想走。

「你又要逃了嗎？」谷正軒冷冷地問道。

「我……我為什麼要逃？」顏若筠心裏一驚，他為什麼要用那個「逃」字?

「因為你害怕，害怕面對自己、面對別人，所以你要逃。你知道嗎？因為你的懦弱，害苦了你自己，也害苦了別人。」「谷正軒!請你不要再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了。你今天真的好奇怪，為什麼不停的責怪我？」

顏若筠心中有一把怒火，她再也待不下去了，轉身就往客廳跑，拿起背包，就往大門玄關衝去。

谷正軒也沖了出來，想留住她，可是，她已經把門推開了。

門外，張琪芬就站在那裏，她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們。

「琪芬？你怎麼來了？公司那邊……」谷正軒驚訝的問。

「活動進行得很順利，應該沒什麼問題，我就提早回來了。發生什麼事？你們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對不起，琪芬，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顏若筠說完，低着頭，飛也似的跑開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張琪芬皺着眉頭，看着有些失神的谷正軒，心裏湧現陣陣無法言喻的不安和莫名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