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不知道那通電話是怎麼回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真的早起梳洗,裝扮整齊,越過晨光中的台北城,來到這裏,坐在堂皇富麗的大飯店二樓,與三三兩兩西裝筆挺的領袖菁英之類人物,一起在古典音樂的背景中,享受香氣撲鼻的精緻早點。

而閑適自在坐在她對面,正一面翻報紙、一面喝着咖啡的男人,正是她不了解的疑團之最。

沐浴在從落地窗透進來的晨曦中,連其遠微抿的唇、挺直的鼻樑,濃眉下被細金框眼鏡遮去些許光芒的有神眼眸,組合成英俊中帶着儒雅氣質的臉龐。他專註地閱讀著,修長手指無意識地輕輕在咖啡杯的邊緣敲擊,深色西裝穿在他身上那麼熨貼挺拔,散發出來的成熟男人魅力,可以讓所有女性都為之迷眩。

「怎麼不吃了?」彷佛知道妙妙在偷偷打量他,薄薄唇際勾起淺淺笑痕,眼睛依然盯着面前的報紙,輕描淡寫地問。

托著腮,趁他看報時放膽注視的妙妙,被這樣一問,好像做錯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樣,臉上一熱,心跳不規則了幾下。

慌忙垂下視線,她開始瞪着面前吃了大半的蟹殼黃、剩兩口的麻花捲與小半碗散發甜香的豆漿。

真的很好吃。大飯店的早餐琳琅滿目,應有盡有,但這些菁英們不是在看報,就是在低聲談話,每個人面前都是有志一同的黑咖啡,頂多加個煎蛋土司,真正浪費這麼好的廚師陣容。

不過……今天連她都有點食不下咽。

「吃不慣嗎?想吃點什麼別的?」溫文的嗓音壓低了,帶着一絲魅惑,還有輕輕的笑意,」你說說看,明天讓他們準備。」「明天?」聞言,妙妙猛然抬頭,眼睛瞪得大大的。

「是啊,今天來不及了,明天再換。」連其遠放下報紙,微笑注視着面前那張甜美清麗的容顏。

「秒……兩秒……三秒……

好像裝了定時裝置一樣,在他的凝視中,只要短短几秒,明亮的烏黑眼瞳會慌亂轉開,雪白的小臉慢慢浮起淺淡暈紅,白裏透紅的粉嫩臉蛋就像水蜜桃一樣,令人無法抗拒,想要伸出手…….「嗚!」被捏了一下臉頰的妙妙嚇了一跳,搗著臉呼痛。睜大眼睛,很不可置信地瞪着剛剛行兇的惡人。

「走吧,我送你過去上班。」笑吟吟的惡人起身,順手還拿起她面前所剩無幾的麻花捲,毫不在乎地送進嘴裏,動作那樣優雅自然,好像天經地義一般。

妙妙卻看得一陣陣熱流不斷湧上臉頰,她覺得自己都快冒煙了。

怎麼……怎麼把人家吃過的東西……就這樣……吃掉了……

「那是我的……」妙妙咕噥。

「你還要吃嗎?我看你瞪了半天,以為你不要了。」連其遠輕鬆地說。

他幫她提起公事包,在餐桌旁邊等着她起身,然後陪着一張小臉都快燒起來的小姑娘往外走。不少人向他們投來好奇或訝異的目光,令她更不自在了,連其遠卻像是完全沒注意一般,坦然自若地走向門口。

「我自已走過去上班就可以了,辦公室離這邊很近,不用麻煩你開車送我。」在電梯前面,妙妙低着頭這麼說。

「你在跟誰講話?你的皮鞋,還是我的?」連其遠偏著頭取笑她。

「我……」被這樣一講,她更加抬不起頭來,一雙水漾的大眼睛只是流轉,怎樣都不敢跟那含笑的俊眸相對。

「反正順路,一小段而已。」連其遠笑說。」而且車是德叔開,不是我開。」「我自己走就好了!」聽到德叔二字,妙妙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驚跳起來。她用力搖頭,」我要自己走過去!謝謝你今天請我吃早餐,我要走了!」

她伸手要搶回自己的公事包,連其遠動作比她更怏,先是一跨步問進剛到的電梯中,一面把手往後一藏,讓妙妙拿不到。

咬着櫻唇,氣嘟嘟跟進電梯的小姑娘是那麼可愛,讓連其遠差點又笑出來。

「你要自己走?要你的公事包?」連其遠好整以暇地問。妙妙賭氣不肯看他,只是瞪着面前的樓層按鈕板,重重點點頭。」好,還給你,我陪你走到大廳,就讓你。己走了。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才行。」

「什麼條件?」一臉戒備的妙妙,終於轉頭看着笑得好可惡的連其遠。

他忍不住伸手點了點她挺翹的小鼻尖。」明天早上七點,我要在這裏看到你。」「啊?」妙妙大吃一驚,瞠大圓眸,訝異反問:」為什麼?」

「還是要我請德叔過去接你?」

奇怪,她為什麼覺得連大哥以前對自己比較好?現在,連大哥好像很享受看到自己慌張的模樣。溫文的笑意還是那麼好看,現在卻總帶着一絲惡作劇的味道。

「……不用了。」挫敗地從心情好像很好的壞人手中接過自己的公事包,妙妙很清楚,他含着笑意的眼眸中透露著堅定,是說到做到的那種表情。

轉過頭,她略翹的紅唇中不太甘願地吐出承諾:」我明天來就是了。」

「不只明天,還有後天、大後天……」連其遠伸手揉揉她烏亮柔軟髮絲,貪戀滑潤柔細的觸感,忍不住順着她直亮的發撫過,溫熱大掌停在她的後背。溫醉如酒的低沉嗓音在她耳際交代著:」每天都要看到你。」

「可是……」好像被微弱電流通過,她僵直著背,咬住下唇,剋制自己不要發抖,」為什麼?」

「小朋友不要問那麼多問題,快去上班了。」

然後就是這樣。

雖然每天要提早一個小時起床,雖然覺得天天來這麼富麗堂皇的地方吃早餐很浪費,雖然旁邊來來去去人們好奇打量的目光很令人不舒服……妙妙還是每天都抱着挫敗的心情來赴約。

「為什麼每天都要來這裏?」妙妙捧著柳橙汁,一口氣灌了半杯之後,嘟著嘴咕噥。

早晨的她亮眼清爽得令人精神一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生氣盎然,帶着薄嗔,桃腮微紅,被冰涼果汁染亮的櫻唇微微翹著,雖然是很不甘願的樣子,卻依然緊緊抓住連其遠的目光與……心。

看着她慢慢褪去初初重遇時的驚慌失措、在自己面前開始自在,防衛心也漸漸放鬆,偶爾會撒嬌似的嘟噥抱怨,那嬌俏模樣……讓一向穩重自持的連其遠都忍不住想把她摟進懷裏,好好疼愛一番……

不行,要慢慢來,不能嚇跑她。他深呼吸一口,然後長長嘆氣。

「怎麼了?」注意到連其遠在嘆息,妙妙抬頭,看到他略皺的眉頭,有點擔心地問:」很累嗎?昨天又加班到半夜對不對?」

她知道連其遠的工作忙到不可思議,偶爾聽連其遠講起加班或連續開會加應酬的情況,總是很憂心地叮嚀:」連大哥你不要太累喔,身體也要好好照顧。」

連其遠失笑。多年前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至今還沒有完全消除。他也很賊地不去解釋,那次其實是因為熬夜加捐血的緣故,才讓她看見脆弱的一面。

這是在利用她的關心,連其遠承認。不過被她一臉認真加憂慮的關照着,感覺很好,他才不會去澄清。

「是啊。」連其遠很卑鄙地用修長手指揉揉太陽穴,故意用有點疲憊的嗓音低聲說:」接近年底,集團里要忙的事情很多,還要準備董事會議,所以……」

「既然這麼累,就不要每天早上還專程來這裏。」妙妙清麗的小臉上都是憂慮的神色,」多休息一下嘛。」

「不行。」連其遠看着面前的麗人兒,嘴角忍不住勾起迷人笑意。

「為什麼不行?」

「早上沒看見你,我就整天沒精神,怎麼能不來?」連其遠輕輕鬆鬆笑說。

轟!

妙妙的小臉馬上又被這樣曖昧的話給炸紅,她嘟著嘴轉開臉,視線卻正好與旁邊一桌正好奇地看過來的男士相交。對方很親切地笑開了,咧著一口白牙。妙妙只好趕快又轉回來瞪着面前的水杯。

每次都這樣!

1顆芳心,怎堪得如此大膽的撩撥?

從來沒有忘記過連其遠。這是從以前到現在,她最大的秘密之一,連對自己都不太敢承認的。偏偏他又出其不意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溫柔又狡猾地不斷逼近,讓人躲無可躲……

偷偷地高興,也在偷偷地擔憂。

如果,他只是在逗一個小妹妹呢?

如果,他又像以前那樣,來哄她一場以後,又瀟灑揮袖,遠走高飛呢?

別想太多,別想太多,把他當大哥哥就好了,他不是老叫自己小朋友嗎?應該就把她當成妹妹而已吧?

「嗨!」一個爽朗熱情的嗓音加進來,打斷妙妙的胡思亂想。剛剛那位沖着她直笑的鄰桌男子,帶着可親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們桌旁,正大剌剌地打着招呼:」兩位早,介意我加入嗎?」妙妙驚訝地睜大眼睛,轉頭看連其遠。他沒有詫異或不快的表情,修長的手指扶著額,嘴角掛着無可奈何的苦笑。

「你只有三分鐘,她該去上班了。」連其遠搖頭嘆息,對那名男子說。

那高大健朗的男子自動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面向妙妙,身子前傾,很認真地介紹:」你不用怕我,我是他表弟啦!我叫牛世平,就是世界和平那個世平。你姓李對不對?你叫什麼名字?」妙妙一向怕生,她脹紅了小臉,求救似的望了連其遠一眼。

他則對她搖搖頭,示意她不用害怕。那輕輕的動作和溫柔的目光,讓妙妙平靜了下來。

「李妙宜。」妙妙紅著臉輕輕回答。

「名字很可愛呀,跟你一樣。」牛世平笑得開朗,還很自動地握了握妙妙柔若無骨的小手,厚實的大掌包着妙妙的手,上下搖了搖,」很高興終於認識你了。」「咳!」連其遠咳嗽一聲,起身打斷表弟太過熱情的相見歡,」你別嚇人了,她膽子很小的。」他提起妙妙的公事包,另一手很自然地從牛世平手中把妙妙的柔軟小手救了出來,然後穩穩握住,不肯放開。

「我……我要去上班……」妙妙的臉更燙了,她根本不敢看旁邊牛世平含笑打趣的目光,只是用力想把手抽出來。卻徒勞無功。

「我送你下樓。」溫柔但不容質疑地不讓她掙脫,連其遠對她說着。

牛世平依然痞子似的笑咪咪,很自動地就裝起熟來:」妙宜,我可以叫你妙宜吧?那就禮拜天再見啦!」「禮拜天?」妙妙聞言,疑惑地抬頭輕問身旁的連大哥。

連其遠沒回答,只是牽着她往電梯走。在電梯前,好不容易放開手,按了鈕之後,他修長的手指忍不住輕觸那嫣紅的粉嫩臉頰,讓妙妙又是一閃,熱潮從耳根子一陣一陣地麻辣上來。

「他為什麼說禮拜天……」紅著臉,妙妙忍不住繼續追問。

「你會打高爾夫球嗎?」天外飛來一筆似的,連其遠不答反問。

「我只打過練習場那種。」妙妙偏了偏頭、水眸中閃爍困惑。」為什麼問?」「禮拜天,陪我去打球。」連其遠簡單地說。

「啊?可是……」聞言大驚,妙妙愣了幾秒,進電梯之後,還傻傻地看着嘴角一直含笑、儒雅臉龐一副氣定神閑,完全沒打算多解釋的連其遠。

「沒有可是。妙妙小姐,你老講這兩個字,以後改名叫『可是小姐』算了。」連其遠微笑調侃。

妙妙恨恨的瞪着笑吟吟的連其遠,半晌,才嘟嚷:」要改名的,是你吧!」「改成什麼?」連其遠聽見了,電梯叮的一響開了門,他又牽着她走出來。

妙妙用力掙脫那溫暖大手,咬牙切齒丟下兩個字:」壞人!」然後悻悻然離去。

回到樓上,牛世平已經吃飽喝足了,很自在的看着報紙。

連其遠回到用餐的桌前,重新坐下,端起已經有點冷了的咖啡,啜飲一口。

「你真的要帶她去打球?」牛世平折好報紙,俊朗的臉上有着深思的表情,完全不似剛剛笑得神采飛揚的模樣。

連其遠沒回答,只是微笑。

「她……」牛世平回想那嬌俏含羞的青春麗顏,有點不解,」她年紀還小吧?真的可以嗎?」連其遠慢條斯理喝完了咖啡,才慢吞吞地開口:」我看不出有什麼不行。」完了!牛世平哀號。

他這個表哥從小到大都少年老成、謹慎內斂、不輕易承諾,也不隨便行動的。現在看這個樣子,他是鎖定目標不肯放了。

問題是……禮拜天的球敘成員中,不但有連家父母、政商名流之外,還有最敏感的,廖董和女兒廖佩青啊!

他難道不知道什麼叫……打草驚蛇?不對,耀武揚威?也不對,哎,他們這些從小念美國學校長大,年紀輕輕就被送到國外念書的,成語就不要太要求了吧……

***禮拜天。

氣氛果然詭異。

雖然是北台灣冬天難得的風和日麗好天氣,不過當瀟灑的連其遠身旁帶着一個青春俏麗的女孩現身時,眾人的注意力全部從天氣與風速、股市與政策方向等話題中移開,統統轉到那對賞心悅目而相襯的人兒身上。

這些人都是好多年的球友了,大家也都習慣連其遠陪父母打球時,是從來不攜伴的。就連官方女伴廖佩青,出現時也都是為了陪父親廖董。所以從一下車踏進俱樂部,妙妙就毫無困難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自光。或好奇,或打量,反正每個人都在看她就是了,讓她不自在到極點。

「沒什麼好怕的,就是打球而已。」連其遠輕描淡寫的語氣和態度確實讓妙妙安心了一點,只是依然無法控制一陣陣往上涌的熱流,讓臉頰燙燙的。

連其遠沒有特別陪在她身邊,一路不是專心揮桿,就是與旁人應酬交談。

其實這樣遠遠看着最好,可以恣意欣賞他修長結實的身材,俊秀的側面,一舉手一投足都那麼篤定優雅,妙妙貪戀的讓目光在那英俊男子身上鎖定。

要是他在自己面前,用那雙隱隱有着跳動火焰的眼眸凝視她,薄唇嘴角略略勾起時,妙妙老覺得自己的心臟要停了,慌得像被獵人盯住的小鹿一樣想要逃開。他……以前沒有這麼強的壓迫感呀。

「嗨!我們又見面了。」爽朗的嗓音在她旁邊響起,把她嚇了一跳。轉眼看見是幾天前才見過的牛世平,笑開一口潔白的牙,襯着他微褐色的健康膚色,在陽光下非常耀目。

「你好。」看到一張勉強不算陌生的面孔,加上那開朗可親的態度,妙妙突然覺得從早上以來緊繃的神經放鬆許多。

她甜甜一笑,那被冬陽曬得紅緋緋的臉蛋嫩得像掐得出水來,唇際還有迷死人的梨渦。牛世平忍不住又在心裏嘆氣。也難怪有人要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裏……

「我奉命來教你打球。」牛世平一向就是自來熟,他親切地幫妙妙選了桿,又指點她:」打這種球不用太認真,你看,大家都在聊天,打得太好會被討厭喔!」果然,三三兩兩在球道中走着的老少政商名流,一路上都是談笑風生,鮮少有人認真揮桿的。妙妙努力讓自己忽略那些研判的眼光,努力忽略自己的不自在,幸好有牛世平作陪,才不算太難熬。

「連大哥到底為什麼拉我來打球啊?」相處了大半天之後,妙妙終於比較敢開口了。她偷偷問牛世平。

「你叫他連大哥?」牛世平反而大笑起來,」太客氣了吧?」妙妙被笑得臉紅,她囁嚅著:」叫習慣了……」牛世平當然知道,這分明是連其遠非正式的宣告,帶她在眾人、甚至連家父母面前亮個相。不過既然眼前這甜甜的小姑娘還不知情,自己還是別多嘴,讓連其遠去講就好,免得愈幫愈忙。

所以當下牛世平只是笑嘻嘻地帶開話題:」天氣這麼好,出來運動運動很不錯呀,還可以認識朋友,聯絡感情。」「可是他們都……」妙妙猶豫了一下,還是毅然說了:」他們都不是很友善的樣子。你們都來這種場合交朋友嗎?怎麼交得到?」牛世平微微一驚,看她一個早上都乖乖靜靜的,沒想到周遭的側目與隔閡,還是清清楚楚被她發現。

本來這個社交圈就是這樣。沒有背景,沒有人脈,突然出現的外人,通常不會得到太好的臉色。何況連其遠人是帶來了,卻完全沒有給誰介紹引見,也難免給人」此女伴不重要,不太需要應酬」的感覺。

明知自己的表哥一向謹慎,思慮縝密,會這樣做一定有他的原因,牛世平還是看不得一個嬌妍甜美的女孩受冷落。他陪着妙妙打球,從一開始的尷尬生疏,到後來逗得她笑,也肯多講話了。她青春可愛的清新氣質,慢慢讓過來和牛世平打招呼的朋友們想跟她多講幾句,認識認識。

到了下午,他們身邊已經聚了幾位與牛世平年紀相當的男士,都是受不了跟父執輩的無趣對話或念經,寧願跑過來跟小美女多講幾句的。

「你真的沒打過?」一個看似青年才俊的帥哥,驚訝地對妙妙說。」打得很好,揮桿很正確喔!」「那是我教得好!」牛世平在旁邊邀功。

「你算了吧!人家李小姐是真正打得好的連總帶來的,名師出高徒,你聽過沒有?」「喂喂,什麼叫他真正打得好?難道我打得不好嗎?」眾人轟笑戲語中,妙妙偷偷尋找著那個修長優雅的身影。

一整天都沒怎麼跟他說到話。連大哥好像很忙,忙着專心打球,忙着專心跟別人講話,那些人看起來都很重要,像……像現在,在樹蔭下,那個美美的女子?!

他們似乎聊得很愉快。一身淺藍運動衣,高雅動人的女子,如此似曾相識……

不就是前一陣子,在雜誌上看到的麗人嗎?

妙妙想起看着兩人合照時,那胸口悶悶的感受。好相配啊,郎才女貌……

他們在聊什麼呢?那麼成熟嫵媚的女子,一定不像自已,在連大哥面前要不是臉紅就是結巴,緊張得亂七八糟。

明眸黯淡,有點挫敗地垂下長長眼睫,妙妙吐出一口長氣?如花瓣般清新嬌嫩的小臉上露出有點寂寥的表情,讓旁邊幾位年輕男士都為之揪心。

「李小姐等一下要不要跟我們去吃晚飯?」「一起去喝一杯好了!」「我們集團招待所的台菜很不錯,還是你喜歡吃別的?」眼看這些見色志友的豬朋狗友們,已經對妙妙太有興趣,爭先恐後的想要哄她開心,還想約她出去時,牛世平不禁浩嘆起友情的薄弱與這些人的盲目。

沒看那邊,連其遠一直是用眼睛遙控著。他從頭到尾都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守得緊緊的,卻沒有表現出親密的樣子,讓該接收訊息的人,諸如連家父母,甚至是廖董父女,都清楚的注意到了,卻讓想八卦的閑雜人等,都沒辦法、也沒藉口上前來羅嗦或探問。

不過蒼蠅蚊子還是趕不走啊,表哥。妙妙這樣一朵花兒似的,你還真放心。

「今天累了?下次再來打!走啦走啦,該回家嘍!」好不容易十八洞打完了,太陽也快下山了,牛世平準備功成身退,讓正主兒上場領回小美女之際,旁邊青年才俊們紛紛發出不滿的抱怨。

「一起去吃飯嘛!」「世平你太不夠意思!」「李小姐需不需要人送?你住哪裏?」「這是我的名片,想打球可以打電話找我!」牛世平又嘆了一口氣,正想把睜大美眸、有點手足無措,表情卻可愛得讓人想一口吃掉的妙妙帶走時,偏偏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來。

這程咬金渾身帶着淡淡香氣,在太陽下曬了一天,依然明艷亮眼,在俱樂部門口,一看到他們,就笑吟吟的迎上來,親切大方地招呼:」世平,今天都沒機會跟你打招呼,你打球好專心!」牛世平照例展開一張燦爛的笑臉,正要寒暄時,沒想到美麗的廖佩青小姐不等他開口,就眨著大眼睛,故作訝異地對着他身旁人兒嬌呼:」你就是妙宜吧?其遠講了你好幾次,真的好小、好可愛喔!!」妙妙從小就有着小動物般的直覺,能敏銳感應到旁人的善意或敵意。此刻,她就被廖佩青明朗笑臉中,隱隱含着的敵意所刺傷,開始驚懼。

偏偏廖佩青還是不放過她,拉住妙妙的手,好熱情地說:」其遠老說你這個小妹妹多可愛,我本來還不相信,現在看到了才知道。真好!我也想要個妹妹,你以後要常常來玩喔,你就當我們的妹妹好了!」被廖佩青比平常略高几分的聲調給刺激得微微皺起眉,眼看身旁的妙妙大眼睛裏流露出驚慌,退了兩步,正在不知所措時,牛世平嘆口氣,又打算英雄救美的時候,正牌的護花使者這才出現。

「我們走吧。」簡簡單單四個字,熟悉沉穩的嗓音,馬上就讓妙妙好像找到避難所一樣,逃到他身邊。

「啊,其遠,我才在說呢,以後要妙宜多來玩……」廖佩青眼睜睜看着連其遠很自然地牽住妙妙的小手。她銀牙暗咬,卻還徒勞地努力想彰顯著兩人的熟稔。

「再看看吧。」連其遠不置可否,跟牛世平點個頭,微笑而有禮地告別。

奇怪,那笑意……怎麼沒有到達眼底呢?

牛世平聳聳肩。他今天階段性任務已經達成,不關他的事了!

被帶上車后,妙妙偷看了好幾眼專註開着車的連其遠。臉色雖然如常,但微鎖的濃眉和略抿的嘴角,都透露出他不太尋常的情緒。

「連大哥,你……」百思不解之後,妙妙忍不住小聲關心:」是不是太累了?你臉色不太好。」連其遠很快看她一眼,又繼續開車,沒有答腔。

奇怪,帶人家來打球,問為什麼又不說,丟著一整天都不理不睬,自己跟成熟嫵媚美女相談甚歡,回到車上就這樣一臉陰霾?

泥人也有個士性兒,這樣莫測高深的,幹什麼!難道今天真是只是為了給那明艷動人的廖小姐介紹一下自己,好當」他們的」妹妹?!

想到廖佩青那風韻,和叫得好親熱的」其遠」,腦中浮現他們在樹蔭下談笑的情景……妙妙也悶悶地靠日皮椅上,轉頭看着窗外。

為什麼老是這樣,被玩弄在股掌之間?大人就可以欺負小孩子嗎?何況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一下溫柔,一下冷落的,誰喜歡這樣!

偏偏自己又沒出息,貪戀那儒雅俊秀的臉龐、溫文迷人的風度……傻的是自己吧,要不然怎麼會被這樣忽冷忽熱的對待呢?︵愈想愈不甘,妙妙的紅唇嘟了起來,兩人就這樣沉默相對,直到開回妙妙的住處附近。

她有點驚訝,連大哥連問都沒問,卻知道自己住在哪裏?

「是這裏沒錯吧?」連其遠把車停到路邊,抬頭望望已經開始濃重的夜色中,華燈初上的住宅大樓。」我只知道你住這附近,再過去就不曉得了。」「你為什麼知道……」「我有情報網。」連其遠輕描淡寫。他轉頭看着小臉上有着不甘願神情的妙妙,忍不住伸手幫她撥開額際略長的劉海,溫和輕問:」今天玩得高興嗎?」你還問!妙妙小嘴又嘟了起來,她把臉轉開,不肯看那張英俊得過分的臉龐。

「還好。」沒有你高興!她在心裏偷偷加了一句。

「只是還好嗎?」剛剛撥弄前額細發的修長手指順着她柔亮髮絲,溫醉如酒的嗓音沉沉地在她耳際回蕩,吐出的字句卻有點冰冷,慢慢降溫:」我看你……玩得很高興。跟世平、家修他們,聊得都相當起勁?」如果沒有這段時間的相處,妙妙絕對聽不出來那壓抑的嗓音中,藏着怎樣的情緒。不過現在,她清清楚楚感受到了。

連大哥,真的不高興!

她回頭,瞠大圓眸,不敢置信,」是你硬拉我去,還丟下我……」才一回眸,男性氣息已經撲在臉畔。手指滑到下巴,微一使力抬起她的小臉,溫熱而帶點霸道的吻,落在她因為詫異而微啟的櫻唇。

已經等得太久,不能再等了。

看她像是最新鮮甜美的水蜜桃,引得一群餓狼垂涎的模樣,連其遠發現自己一向過人的自制力與理性,都以驚人的速度在消失中。

這個吻輾轉糾纏了好久好久,直到妙妙快透不過氣,開始掙扎,小臉也染上嬌艷紅暈之際,連其遠才放開她。

「你、你、你怎麼……」氣息微亂,水眸震驚地瞠得大大的。

「以後,離他們遠一點。」寬額抵着她,略啞的嗓音低低說,帶着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卻掩蓋不住的醋意與霸道。

「可是……」「沒有可是,妙妙小姐。」溫柔卻堅持的吻又重新封住那還震驚著的甜蜜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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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難言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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