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冷焰拭著未乾的頭髮,大部分的水滴沿着髮絲落於裸露的上身。剛沐浴完的他倍感清爽舒暢,散發出屬於男人的淡淡氣味。

他認真思考着唐如意這個女人,輾轉想到多年前的比武招親上,有着骨碌大眼又刁蠻機伶的唐門之女。在經歷許多事件之後,現在的他能更肯定唐如意便是唐門之女。

被君藥師收為徒弟后,他漸漸地淡忘這段往事。這時仔細想想,還真是糟糕呀!堂堂有名的唐門之女,在新婚拜堂時跑了夫婿,一定顏面掃地,往後的日子恐是無顏見人了。如今就算她化身為另一人找他算帳,他也不會感到奇怪的。

冷焰露出了和煦的笑容,那年唐門之女年齡雖小,但不做作、大咧咧的模樣令他心動,甚至是滿心歡喜的要她當新嫁娘。那時他就想,以他的溫文儒雅配上辣子般的唐門之女,往後的日子肯定會過得熱鬧至極。

依唐門之女的個性,一定會天天翹著嘴抗議他的沉默,或者整日闖禍讓他收拾,她不是那種「以夫為天」的女子。

初成立冷家堡時,忙於整頓幫內弟兄,但他也曾派人到四川打聽尋找,所得到的結果卻是唐門已空無一人,不知遷往何處;不僅如此,整個唐門家園被祝融吞噬精光,留下來的只是焦黑的殘垣斷壁。

想不通為何會是這般情景,連他都開始認為當年的比武招親是場夢境。

唐如意若與唐門無關,那他真的要再次懷疑,唐門所有的人都消失到哪兒去了?

想着、想着,忽聽得頭上一陣細微聲響,他隨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便往屋內橫樑上擲去,接着便是杯子落地的聲音。

冷焰焉能讓來者逃出屋外?讓人潛入冷家堡已屬大意,再讓他遁逃,冷焰兩個字可能會成為江湖上的笑話。

還跑!

黑衣人正往窗外移動,冷焰擋了又擋,硬是將黑衣人攔下來。只露出雙眼的黑衣人,眼中正在燃燒着烈火。

冷焰露出微笑,覺得這雙眼睛熟悉得過分;而黑衣人婀娜多姿的身材在在說明她是個女子,還是他所認識的某一女子。

她肯定就是唐如意!

「姑娘,隨便跑進男人的房中並不理智,所以快說找冷某有何事吧!」冷焰平靜的語氣中,戲謔的成分佔了絕大部分。

黑衣女子不語,只是心慌意亂地加大了攻擊的範圍。

她全身都是破綻,冷焰抓住機會,雙臂緊緊圈住她,他又聞到一股玫瑰花香,心知肚明地勾起她倔強的下巴,對着一雙不安的黑眸直眨着眼睛。

要不是黑巾遮住大半的臉龐,此刻滿臉蒼白的她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她不妥協的掙扎,不相信自己這麼倒霉,幾次都栽進他的懷中。

「堂堂一幫之主,動不動就輕薄女子,可真是污了冷家堡的大好名聲。」黑衣女子不甘示弱的回嘴,當然也為他的輕薄行為惱羞成怒。

「喔哦,我好像被一頂道德的大帽子扣在頭上,既然喘不過氣來,那就先讓我香一個吧!」他真的說到做到。

冷焰隔着黑紗強吻上紅唇,柔軟香甜的滋味令他不想放開;她的身軀在他裸露的懷中隱隱顫抖著,嬌羞的反應引起他想要更深入品嘗她的慾望。可惜兩人間隔着她身上的障礙物,他非常想要將之除去。

他不放棄,手已覆上她柔軟的胸脯,逗弄她可愛的蓓蕾;當焦躁的唇摩挲她的髮際時,滾燙的舌已鑽進她耳中輕舔著。她的身心癱軟等著解救,他不給她機會,只是慢慢地折磨,要她臣服於他。

她這是幹什麼,竟陶醉在他的挑逗中?

如一盆冷水傾倒而下,她即刻清醒掙脫。

「無恥!」黑衣女子不能接受冷焰的輕浮模樣,氣得她咬緊雙唇,嘗到一絲的血腥味。

用盡全身的力量想擺脫他的控制,想也不想地反手揮出,這一掌恰巧甩上冷焰的臉龐。

清脆的巴掌聲震撼了兩個人的心,冷焰詫異地撫著自己的臉,第一次被女人打,除了不信還是不信。

「你不也陶醉其中不能自己,兩情相悅又何妨?怎可用『無恥』二字加諸在我身上……」

他話語的尾音還未落下,已先擒住她的手腕,逼她承認自己的心。

他像是換個人似地霸道,她以為他要勉強她屈服,於是就着他的手腕,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冷焰疼痛不已卻強忍住,任由她出氣。

她誤會他了!

而黑衣女子震驚之餘鬆了口,乘機奪門而出,倉皇間遺留下遮臉的黑紗。

冷焰若有所思的拾起,嗅着其間的馨香,忍不住輕笑出聲,早忘了手臂上的傷,心情頓時變得輕鬆無比。

「我就不信我冷焰會搞不清楚你究竟是何人。」

他將紗巾收起,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着衣后,略略整理身上的衣物,自信滿滿地走出冷家堡的大門。

冷家堡中的人無不瞪大眼,近來鬱鬱寡歡的堡主竟有了笑容?看得大夥都忘了要詢問冷焰是否回來用餐,直到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大門外,不得已才將險些掉在地上的下巴合上。

冷焰臉上浮現一抹冷笑,唐如意寧願跟他玩遊戲,也不肯大大方方承認她是他的妻,每次相遇都讓他從玉樹臨風變成風流倜儻。哈!他被情勢所逼,得要換個形象。∫玩就要玩大的,他就不信玩不過唐如意。

冥想間來到了如意豆腐坊,幾天前的紛亂早已收拾乾淨,不同的是緊閉的大門裏並無人氣。

他試着拍打木門,企圖從寂靜的門后探詢人聲,無奈就是沒人回應。他詭異地轉過身,並斯文地打開摺扇,眼中盈著笑意,決定了下一步該怎麼做。

抬高手臂,小小貝齒的痕迹就在眼前,他想起了她辣子的個性。

他會得到她的。

當冷焰趕到紅綉樓時,再一次吃了閉門羹。

可惡啊!

這下子冷焰相當懊惱,差那麼一步就能真相大白,但是這情緒並沒持續太久,因他相信唐如意會再來找他的。

他知道兩人間有條看不見的紅線牽扯著,不然不會在這麼多年之後,在他對世間情愛感到無味時,他們兩人會再度相遇。

更何況還直衝着他來,既然形勢比人強,他就接招拆招吧!

唐如意不愧是唐門之女,在迂迴前進的方法都失效后,她換了一個作法,決定直接上冷家堡挑釁。

在冷焰生辰這天,冷家堡上上下下張燈結采,賀客不斷。不明就裏之人還以為冷家堡中娶新娘呢!

冷焰感嘆,冷家堡搖身一變,成了縱橫大江南北的水陸大幫,今天終於站在最頂點,逢迎諂媚者不斷,連為官者也大備賀禮前來祝賀,人們的現實表現得多麼明顯!

冷焰笑得有點僵硬,心中更有幾許的落寞。

與他命運相系的唐如意為何最近毫無動靜,更不見其蹤影?難道他們倆的情緣就此斷了線?落寞心緒開始煩躁起來。

這時右護衛左執法靠了過來,兩人如演雙簧般附於冷焰的耳旁。

「堡主,不知是誰請了紅綉樓的花魁來唱曲,恭賀你大壽。現在如意姑娘正在大廳外等著。」兩人的眼中充滿疑惑,不知誰有這麼大的情面,能將如意姑娘請來冷家堡。

冷焰的臉上毫無表情,心中卻是大大地震撼。人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算算日子,他們兩人這些日子來總共隔了幾個秋?

突然間,廳門外一道窈窕的身影朦朧的出現,大廳中的人聲漸漸轉小至無聲,而冷焰的心跳就有如千軍萬馬般地鼓動。

她抱着古箏,踩着蓮步,有些羞怯地來到冷焰的面前。

大家為一睹兩湖間花魁的美艷,幾乎屏住氣息,努力地張大他們的眼睛,他們相信這是他們有生以來最大的福分。

唐如意盈盈拜倒,溫柔細緻的聲音緩緩而言:「小女子如意恭賀冷堡主壽體安康,年年有今日。」

啊!聲音真有如黃鶯出谷,婉轉動聽,眾人皆是滿意至極的表情,整個大廳霎時靜默。

右護衛、左執法同時用手撞了撞冷焰,又多事地清清喉嚨喊:「堡主。」

冷焰很是尷尬,竟讓唐如意一直微彎著腰,未予回禮。

他暗罵自己的失態,馬上端正身形,拿出一幫之主的威嚴,淡然回禮。「如意姑娘請起。」

唐如意娉婷的站立,美艷的容顏讓大家剛吐出的一口氣又吸回了胸中。

「奴家今晚是特別來為冷堡主獻唱的。」唐如意瞄了瞄冷焰,轉身交代喜鵲:「準備一下,今晚我們得好好地替壽星唱點好聽的。」

冷焰的神智終於恢復,他不知唐如意突然出現在冷家堡究竟有何用意,依之前的經驗來看恐怕不會是好事,他相信她是來給他出難題的。

真是奇怪,見她時防着她作怪,情緒卻又不自主的失控難抑;不見她時又思念得緊,這種矛盾的心態連他都感到害怕。

「右護法、左執法,去幫如意姑娘準備几案座椅。」

「是,這就去準備。」

冷焰對唐如意別具深意的一笑,若有所指的說:「如意姑娘大駕光臨是敝幫的榮幸,今日不過是在下的小小生辰,實在不足掛齒,能讓名滿兩湖的花魁獻藝,當真愧不敢當。」

這些客套話聽在唐如意的耳中,無疑句句都成了嘲諷的台詞。她心頭的一把無明火頓時燃起,一直燒進了眼中。

她暗自咬牙啐了一聲,表面上卻甜甜一笑,極盡媚態地說:「冷堡主,你言重了,對我們青樓女子而言,有錢的便是大爺,只要是有權有勢者便能使我們賣笑,能來天下第一大幫獻藝,應該說是我的榮幸才是。」

盈盈的轉身,向眾人輕啟紅艷的朱唇,發嗲的說:「各位說是不?」

大家又咽了一口口水,全被唐如意的嬌媚迷得團團轉,只知拚命的點頭,那還記得唐如意到底說了些什麼。

冷焰又好氣、又好笑,這簡直是向他宣戰嘛!

沒錯!他現在就想將在場男人的眼睛全挖出來,也想將穿得若隱若現的唐如意藏起來,只有薄紗披肩的穿着是多麼的引人遐思,但是他是主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隨意放電,搞得大家團團轉。

唐如意或許真的想氣死冷焰,也許想到了更好的計謀與冷焰針鋒相對,不管如何,唐如意現在正脫下她的披風,剩下的只是裸露雙肩的肚兜圍身,外罩着蟬翼般的透明披肩和讓玉腿若隱若現的輕紗長裙。

似乎有人流了鼻血而不自知,這種活色生香的場面真是刺激,大家越到後來真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冷焰終於嘗到什麼是坐立不安。但越是這樣,唐如意就越刻意在他面前大拋媚眼勾引他人。他雖是冷家堡的堡主,卻還不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婿,看着她挑釁的動作,他心如刀割,她到底要玩到什麼時候?

唐如意不愧是兩湖地區的花魁,不僅「色」冠群芳,這個「藝」也是無人能比,瞧她蔥白的指尖劃過古琴,典雅沉鬱的琴聲馬上收服人心,讓人彷彿到了世外桃源般的新清舒暢。

她低沉的聲音從她飽滿紅艷的雙唇吐出,輕輕的唱起: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曖昧的將眼波飄向冷焰,深深望進他的眼眸深處。

冷焰不解風情的相應不理,他還在氣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輕解羅衫。雖說扮演的是青樓女子,但她一向清新可人,不應該作踐自己才是。

悶悶地、痛痛地,冷焰又是一杯黃湯下肚。

唐如意看穿了冷焰的想法,梭巡在場的男人,又解下了一層薄紗,向喜鵲招招手。

喜鵲皺起眉頭,她一直認為這個計劃不好,她家小姐好似在玩火,她真怕一不小心會被火紋身,但是有誰能令這個辣子姑娘好好地聽話呢?

有,當然有人可以。喜鵲望着正在喝悶酒的冷焰,就有着一肚子氣,那隻獃頭鵝到現在還不與小姐相認,這也難怪心高氣傲的小姐會做出如此駭人的行為,她真的沒臉去面對遠在四川的老爺及夫人了。

唐如意將曲調一變,聲音刻意變得甜膩,動作越來越大膽,歌詞中的曖昧聽得大家臉紅心跳。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顧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吟唱至此,唐如意眼中嬌異光芒大起,濃烈的恨意已超過平日牽繫情郎的心,或許有多少愛就有多少恨吧!

「喜鵲,跟各位大爺斟酒。」唐如意淺笑地不安好心。

喜鵲不安地看了唐如意一眼,猶豫答應道:「是,小姐。」

心中大嘆了一口氣,喜鵲還是勉強掛上職業的笑容,將帶來的酒一一倒進賓客們的酒杯中。

而唐如意則親自上前替冷焰斟酒,巧笑倩兮的說:「各位賓客,這是奴家親自醞上好花雕,懇請大家賞個臉,一起恭祝冷堡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濃郁的酒香讓大家如痴如醉,酒蟲大的人早一口飲盡,其他人也在美人勸酒之下,焉有酒不下肚的道理。

只有冷焰覺得這酒氣有點假,不似人間之物,他皺下眉頭審視着唐如意,只見她麗顏粲笑,無形中催眠了自己,執酒的手自動地便將酒送入了口中。

唐如意更是殷勤地撩撥琴弦助興,這次她加上自己的內力於其中,走火入魔的停不下來,一雙美眸此刻充滿了淚水。

不久,賓客們覺得一陣暈眩,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只有冷焰強撐著,相當迷惑的問:「為什麼?」

唐如意搖搖頭,恨恨的回答:「我是你拜堂成親的唐門之女,千里迢迢來尋夫,然而你卻早已將我遺忘,認不出我來。」

冷焰明了的眼光逐漸渙散,還來不及解釋便已倒下。

外頭的守衛闖了進來,團團圍住唐如意與喜鵲。

唐如意從容地穿回了披風,並不將這些蝦兵蟹將瞧在眼裏,她的巧手突地撒下一把白粉,在守衛還未倒下之際,人已出了冷家堡,頭也不回的離去。

只有喜鵲當下重重嘆了一口氣,「誰教你們要將唐門之女惹到發狂,這下可吃大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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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情毒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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