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不是以前做的那種,」他笑了,「我想抱你。」

「……」睜開一隻眼睛茫然發獃,「抱……怎麽抱的?」

我一直以為最了不起的就是用嘴而已。

「我教你就好。」陸風想灌人迷魂湯的時候就會特別賣力,吻得技巧高超得不行。

我正被弄得沒法思考的時候,一個未曾想過的地方突如其來地刺痛。

「痛!」我毫無準備地驚恐掙扎了一下,「什麽東西?好痛……快拿出來……」

「別怕。」他笑的蠱惑,「現在只是手指而已。」

我觸類旁通,總算明白過來了:「不行,不行……我不要這樣,你快出來……」

「不要緊張,用了潤滑劑就不痛了,我慢點來就是。」

「不要!」我斬釘截鐵,「絕對不要……我不做了,你放手。」

好歹我也是個什麽都不缺的大男人,誰會願意……被插啊。

想想看,根本不具備相應功能的地方,要它容納那麽個體積可怕的東西……

「小辰。」陸風慢慢擰起眉毛。

我看得出他不高興了,想努力討好著彌補:「這個等以後再說……今天我先用嘴幫你好不好?」我是真的覺得害怕,想像里那樣的做愛方式跟殺人都沒什麽區別了。

「你怕什麽?」

「我……」我怎麽會不怕,換成你被人OOXX難道你不怕。

陸風半強迫地壓上來,不由分說堵住我的嘴唇,大手探到背後往下滑,手指強硬地要攻進去。

「不要……」我手足無措別開頭,「以後我們再這麽做好不好?給我點時間準備……」

「哪來這麽多廢話,」他不耐煩地,手上力道一點也不放鬆,一個指節進去就不適得全身僵硬,我勉強忍耐著不推開他。

又補上一個手指,我眼淚都快出來了:「不要了陸風,不行……很痛。」

「沒事的,忍一忍就好。」

我咬住嘴唇不再說話。

怎麽可能……會沒事。

一陣冰涼,是他擠了堆潤膚露進去。所謂的潤滑劑,除了涼颼颼的感覺以外什麽幫助也沒有。

腿被以難堪的姿勢折到胸前。

我跟個木偶差不多被動而僵直。

這和強暴有什麽區別?

不自然地扭過頭去,避免和他對視。他的火熱抵上來,那種恐懼感就象怕打針的小時候,在醫院裏搽過酒精等著枕頭扎進來的心情。

才稍微用力挺進一點就痛得發抖,不行的……完全進不去……這樣缺乏交流和體貼的性愛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又壓進一點,我忍不住開始抗拒:「不要了!停下來,停!陸風…………」

「你又怎麽了?」他忍得也不好受,滿臉不耐煩,更強勢地按住我的腿壓過來。

「不行!!」痛得盲目,我胡亂推打他。

「乖點,別鬧了!」

他顯然在發火。

我深吸了口氣,閉上嘴不「鬧」了。

什麽美妙,什麽快感,什麽陶醉,都是騙人的。什麽喜歡我,心疼我……也是騙人的。

進,出,進,出……只有兩種感覺,一種是痛,另一種還是痛。

我獃獃看着天花板。

各種方式各種程度的痛楚終於都結束了,陸風心滿意足地退出來,躺到身邊重重喘著氣,一隻胳膊還搭在我腰上。

我發了一會兒愣,才意識到作為男性和另一個男人之間的第一次就這麽完成了。側過頭看陸風,他閉着眼睛一臉發泄過後懶洋洋的表情。他沒有注意到……我甚至……都沒有勃起過。

我翻身背對着他,把臉埋在枕頭裏,想好好睡一覺。

「怎麽了?」

我一聲不吭搖搖頭。

「怎麽都不說話?」

「………………」要我說什麽。我哪裏還有力氣和你談天說地談古論今。

「你不高興?」口氣生硬起來。

「沒有。」我慢吞吞。

「為什麽?」

「…………」

「因為剛才的事所以不高興?」他伸手把我的臉轉過來,隱隱帶着怒氣,「你是不是不願意和我上床?」

「不是,我沒有。」強打起精神。我喜歡他,我不要和他吵架,不要他對我發火。

陸風冷冷盯了我半天:「要是你覺得被強暴了,大可以去報警啊。」

我一下子噎住[自由自在]。

「拿個鏡子照照你自己的臉,什麽表情?!」陸風啪地坐起來掀開被子,「和我做愛有那麽勉強那麽不情願,乾脆不要在一起了!」

空氣迅速凍結。

寶貴的,寸金難換分秒的,我們可以單獨相處的三十七個小時,才過去十二個。

剩下的好象一下子漫長得無法忍耐。

我訥訥對着他的背開口:「要不……我想,我還是先回學校去吧……」

「隨便你。」他連頭也不回。

我只好爬起來穿上衣服,到客廳里找到書包,推開門。

走路扯動傷口的感覺很糟糕。從陸家豪宅走到汽車站,我也痛的差不多了。在售票窗口前面翻了半天書包才發現居然沒帶夠錢。

狼狽地合上書包挪到旁邊候車位上坐着。有點冷,我把自己抱得緊緊的。

要我回去找陸風借錢那是死也不可能了。

沒錢又坐不了車,只覺得一片茫然。

為什麽他就不能體貼一下我的心情呢?再怎麽說,我也是個男孩子。我喜歡他,可是也有男性基本的自尊。就不能允許我在為了他把最後一點自尊也拋棄之前,再稍微掙扎猶豫一下嗎?

拋棄的動作慢了一點他就不高興。

有誰……會在冬天晚上把剛做完愛的戀人趕出去的。

我擦了擦眼睛,跺跺腳取暖。深夜沒什麽旅客,售票小姐從窗口好奇地打量着我。

有什麽好奇怪的,沒見過……男孩子哭嗎?

吸吸鼻子低下頭。真的很冷呢。

有人急匆匆衝進來。

「要張到XX的票,最近一班的!」氣喘得很急,口氣暴躁。

我驚愕地抬頭看那個彎腰把臉貼在售票窗口的人。

「10點40的要嗎?」

「40……」他轉頭去看牆上的大掛鍾,卻和我目光相對。

「不要了。」

看他慢慢走過來,我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腳。

「怎麽不回去,坐在這裏干什麽。」他沒什麽表情。

「錢……不夠。」更覺得狼狽。

陸風臉色忽地冷了下來:「你是不是寧可坐到天亮也不肯回去找我?你還真把我當強姦犯?!」

我霍地一下站起來抓了書包就走,被他拽住胳膊:「去哪裏?!」

「不用你操心!」我哽咽著,「反正我想什麽你根本不在乎……」

售票小姐更好奇地望過來。陸風死死鉗着我的手腕連拉帶拽硬是把我拉出汽車站。

「跟我回去!」

「不要!」

他咬着牙瞪我:「回不回去?!」

「不回去!」積壓了一個晚上的東西全爆發出來,我盲目撕打着,「滾開,滾!你這個王八蛋,說什麽喜歡什麽愛都是假的,你就只顧你自己……從來都不肯為我想想!我是什麽心情你問都沒問過……沒錯,我是勉強,我是不願意,我為什麽好好的要變成同性戀?我一個正常男人為什麽要被人上?要不是因為喜歡你,我為什麽要這麽委屈自己……為什麽要……變成……變態……」

沒有其他行人。空曠的路上我肆無忌憚放聲大哭。

他……根本沒法想像我為這段感情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同性戀這個字眼對原本性向正常的十四歲孩子來說意味着什麽,他怎麽能明白。我有多麽害怕被人當成變態指指點點,害怕受人鄙視遭人唾罵,害怕面對我的保守的父親母親弟弟,害怕……可能會有的愛滋病……害怕沒辦法在這個世界上正常地活下去,他有沒有替我想過?

我和他不一樣的。他是陸風,我是程亦辰。最嚴謹的教育和最保守的家庭培養出來的最軟弱的人。

我哪裏能有那麽多勇氣,要不是愛着他……要不是……想陪着他……

我邊哭邊語無倫次著,直到陸風把我拖進陰影里封住我所有的掙扎和聲音。

「乖,不要怕。」我的頭被壓在他胸口,聽到裏面沈重的跳動。他的發音有點含糊,舌頭在我劇烈反抗的時候被咬傷了,「有我在,不用怕的。」

他撒謊。

可是……我也寧願一直這麽相信。

「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腫着眼睛低下頭。

「走路很痛吧?我背你。」陸風背着我從來都是輕鬆得好象在對付一隻麻袋,這次卻走得又慢又穩。我趴在他寬闊結實的背上,隱隱能看見他左邊英挺的側面。

心裏是疲憊的平靜。

「小辰。」

我安靜聽着。

「誰都會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做,我也一樣……我……忍不住。跟你做我當然很滿足……也希望你會和我一樣覺得幸福。……結果你那種反應……」

「可是……對不起。」他有點口吃,「…………我愛你。」

他微微朝右邊偏偏頭,像是在害羞。

「我不是要強迫你,也不想傷害你,我只是……太喜歡你,所以會那樣……」沈默了半天他煩躁地甩甩頭,「媽的……我不會說話,你當什麽都沒聽到好了。」

我把頭放在他肩膀上,更緊地摟住他的脖子。

那段路上安靜的溫柔的夜色,陸風背着我慢慢地走,他的背很溫暖,有風吹過,不知名的蟲子漸漸鼓起勇氣發出細細的聲音:「唧─────啾,唧─────啾………………」

現在想起來,當時我們的確是真心相愛。只不過都是青澀幼稚的年齡,都還擔負不起那真實沈重的愛情。所以總是不安急躁。不知道要用什麽來保障永遠。能做了都做了,包括男人之間的性,我們需要一點東西來承諾並且維繫彼此,即使抽象,起碼也是種安慰。

教我們英文的年輕女教師信基督教,所以她的婚禮是在學校附近的教堂里舉行。學生們都很興奮,老早就期待着看那個潑辣女人羞答答穿上婚紗的樣子。觀禮的人去了一大批,幾乎把教堂都擠破。陸風磨蹭了點,我倆就只有在門口站着看熱鬧的份了。

站在最後,沒有人會注意。陸風就偷偷拉住我的手。我們牽手從來都是十指相扣,汗津津的掌心貼在一起。

以前我沒有意識到,手的語言原來也是可以如此豐富,手心的溫度,手指的力度,手掌收攏起來的姿勢,這些就足以表達一切。因為要壓抑隱藏,我們之間就比普通的戀人更深厚而且敏銳。

「XXX先生,你願意娶XXX小姐為妻嗎?」

陸風捏了一下我的手,小聲說:「我願意。」

我也跟着新娘回答:「我願意。」

看起來也許可笑,可我們是那麽嚴肅認真。

陸風使勁握緊了我的手。

知道不會有屬於我們的婚禮,現在只是偷竊一點別人的幸福。

新娘和新郎在交換戒指,我們沒有這樣的東西,陸風一遍又一遍撫摸我空空的無名指,用力得讓我幾乎流下淚來。

事情發生得那麽突然,以至於誰都沒有準備。

T中學大受表彰的綠化工作為年輕的戀人們提供了良好的屏障。所以當時被嚴厲禁止的中學生早戀現象在這裏是屢禁不止。

天氣轉暖了一點,陸風晚上拉着我悄悄溜到操場上去,找了個樹蔭又大又密旁邊還有大堆花花草草的地方緊挨着坐下來。

「那個。」一向大大咧咧的陸風一反常態吞吞吐吐起來:「有樣東西要給你。」

他在外套口袋裏摸索著,臉上竭力擺出酷酷的表情,手抽出來的時候卻還是閃過一絲狼狽。

「什麽好東西?」

「不是好東西。」他強作鎮定,「不值什麽錢……你看看,要是不喜歡就算了。」

我瞪他:「你拳頭握那麽緊我怎麽看得見是什麽。」

陸風「哦」了一聲,忙攤開手掌。他少有的不自在不自信讓我覺得新鮮有趣。伸過頭去看,昏暗的路燈下,兩個銀白色的圓環靜靜躺在他掌心。

陸風咳嗽一聲:「只是銀的而已,便宜了點。你要是合適就挑一個。」

見我沒動靜,他又乾咳嗽一聲,用滿不在乎的語氣:「不喜歡就算了。隨便買來玩的。我也覺得式樣太土了。那個銀匠眼睛又花手藝又差,腦筋也不好用,說了幾十遍要打兩個男式的他才聽得懂,真沒用……」

自顧自說了半天得不到回應,陸風有點尷尬地閉上嘴,把手收了回去。

「陸風。」我小小聲叫他。

「幹嘛。」聽得出他不大高興。

我抱住他的腰把頭埋進他懷裏。

一臉的鼻涕眼淚實在丑得要命,不想讓他看見。

「幹嘛呢。」他口氣軟了點,摸摸我的頭。

「我愛你。」

他的手停了停,探下去摸到我濕漉漉的臉。「白痴,你哭什麽!」他狼狽地捧着我的臉用力抬起來:「真難看,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我肩膀一抽一抽的,停不下來。

「哭得跟傻瓜一樣。」陸風壓低聲音把額頭抵在我額頭上和我對視,「傻乎乎的。我喜歡你……我喜歡程亦辰……陸風愛程亦辰………………哭什麽呢?我這麽喜歡你……」

戒指帶在手上尺寸剛剛好,觸感是冰涼的,我死死握著那個無名指:「陸風,要是哪天你不喜歡我了,也別把戒指要回去,我可以付你錢,戒指不能拿走……」

話沒說完他的嘴唇就有力地壓上來

我咬着牙抽泣,有些發抖[自由自在]。

「白痴,還哭!乖……別把牙咬那麽緊……」他連哄帶騙地撬開我緊咬的牙關,「我怎麽會不喜歡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抓緊他的肩膀怎麽也不肯放手,像這樣激烈到具體的親吻,以後,誰都不可能給予我了。

手電筒的光刺眼地照過來的時候,我還沒來得及驚叫就被陸風一把抱緊把頭按進懷裏。

手電筒的光刺眼地照過來的時候,我還沒來得及驚叫就被陸風一把抱緊把頭按進懷裏。

「又是一對!」教導主任得意洋洋又咬牙切齒的聲音,「豈有此理,現在的中學生,不好好念書,全跑這裏來談情說愛!你們這樣,怎麽考得上大學!」

我心臟噗通噗通地跳,手腳都冰冷了。

「陸風,把你的手拿開,擋什麽擋,再擋也沒用,全部通報批評!」

陸風還在努力遮擋我的臉:「不關他的事,是我強迫他的……再多記我一次過好了。」

中文的「他」和「她」,多麽巧妙又含糊。

教導主任顯然被激怒了:「你逞什麽英雄!這位女同學,把頭抬起來!說了多少次中學生不準談戀愛,抬頭!」

陸風死死用胳膊護着我,他那樣垂死掙扎一般的保護讓我都替他難受了。

我的臉終於還是暴露在數支手電筒明亮到刺眼的光柱下。

四周一片死寂。

如果我有足夠的心情來欣賞的話,教導主任的表情實在是相當可笑。

關於我和陸風的處分決定沒有立即下來,因為實在是沒有發生過任何先例來提示他們男生之間的淫亂行為該受到什麽樣的懲罰。我那些古板老實的審判者們都遇到前所未有的困擾。

再怎麽豁達怎麽無所謂,我們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通知家長無疑是必然程序,陸風的爸爸會把他怎麽樣還是個未知數,而我爸爸絕對是饒不了我。

家長接到通知趕來之前學校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處置安置我們,留在男生宿舍勢必會引起混亂和恐慌,女生宿舍那是更不可能了。一片混亂中陸風帶着我毫不費力地離開學校。

我們找了一個酒吧進去坐下休息,陸風一言不發地喝啤酒,一隻手始終和我的握在一起。我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震得束手無策,但他終究還是比我堅強一些。

「我不會讓你被退學。」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那麽平靜那麽樂觀,「要問,就說是我強迫你的。大不了我轉一個學校。有機會我還是可以偷偷去見你。沒事的,再堅持一年半,上了大學也許又可以在一起。」

我怎麽會不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只是這時候的謊言誰忍心去戳穿。

「別哭了,只要沒被我爸打死,我們總是有機會見面的,是不是?」

我擦了擦眼淚,努力做出相信還有轉機的笑容。

「嘖,這不是陸風嘛。和男人手拉手的,你噁心不噁心?」

陸風嫌惡地抬頭看了說話的人一眼,同時也看到他身後為數不少的小混混。

這個人我也認識,以前K中的老大,叫楊偉的,名字可笑,人也差不多。

「幹嘛,你那什麽眼神?不服氣?想打架啊,來啊,一個變態基佬,我會怕你?」

我聽到陸風的手指骨節「啪」地一聲響。

一對一的話他要敢這麽挑釁陸風,早就被打得滿地找牙了。今天仗着人多勢眾,就滿嘴不乾不淨。

「陸風,我們走吧。」我想他理解我的意思,形勢已經很糟了,再多一個打架鬥毆的記錄,簡直雪上加霜。

楊偉上下打量了我一遍,目光委瑣:「陸風,這就是你玩的那個小基佬了?瘦筋筋的有什麽好玩。你玩他哪裏?屁眼?」

我沒能來得及拉住陸風,他已經一拳狠狠打了出去。楊偉臉部的肌肉極有戲劇性地彈了兩下,濺開一朵血花。

「好,好!你有種。」楊偉齜牙咧嘴地做手勢,「你們幾個一起上,把他給我往死里打!」

酒吧里其他客人早已作鳥獸散,老闆也不知躲哪去了。一夥人一擁而上把陸風圍在當中拳腳相加。我不會打架根本幫不了他,急得要發瘋,徒勞撕扯了一會兒,一眼瞥見吧枱上的電話機,忙撲過去。

「怎麽,叫警察啊,叫來也沒用。」一隻手壓住我的手腕,是楊偉,「你對他倒是挺有意思的嘛,是不是陸風把你玩得很爽,上癮了?」

「聽你媽X的在放屁!」這恐怕是我第一次用這麽粗魯的字眼罵人,果然解恨。楊偉臉色變了變,一把抓住我:「把你剝光了,看你還嘴硬!」

「你變態!」

「我倒要看看你和男人有什麽兩樣,難道是人妖?陸風能玩,我就不能玩?」

「滾你媽的!」衣服被拉開讓我驚慌失措,「走開,你放手……你這個畜生,放手!」

他笑得快意又得意,伸手扯我的褲子。

「陸風,陸風!!」我死命掙扎,「不要,陸風!!」

我是嚇暈頭了,才會那麽凄厲地叫陸風來救我。如果可以重來,我一定選擇一聲不吭。楊偉他只是報復,並不會真的對我做什麽。就算對我做了什麽,我也不該在那種時候刺激陸風。我意識不到自己的哭叫聲那時在他聽來,是有多麽可怕。

「啪」地一聲啤酒瓶炸裂開來的聲音。身上一輕,本來壓着我的楊偉被抓着領子拉起來,頭上滿是啤酒泡沫和玻璃碎片。

「你他媽的敢打我?!看我奸了那個小基佬……」

陸風用發紅的眼睛看了衣裳不整的我一眼,露出一種困獸一樣的表情。

我只聽到「嗤」地輕微一聲響,血液已經汩汩地從楊偉腹部流出來。

楊偉喉嚨里含糊地咕嚕了一陣,直挺挺仰天摔倒在地上。

尖叫聲響成一片。那些小混混嚇得面色慘綠,只會驚叫:「殺人了!出人命了!殺人了!」

陸風還是握着手裏那個沾滿血的破啤酒瓶,臉色冷硬如鐵。他抬頭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兩張臉上都是凄惶的絕望。

那是1998年夏天要來不來的時候。我15歲,陸風19歲。

需要承受的,遠遠超過我們所能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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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喜歡大灰狼,請繼續往下看==|||

故事好象進行得很快呢--|||

萬一太快寫完了,那偶這個寒假還有蝦米可以寫的==||

8行……考慮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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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兩貼這麽努力,人氣還是看得見摸不著啊……--、、、

偶果然失去功能了

邊哭邊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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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場很簡單,陸風被勒令退學,因為他把責任全部攬到自己身上,我的處分也就要輕得多。雖然楊偉最後還活着,形勢對陸風還是很不利,故意傷害罪之外,又加上和我的糾纏,他成年了,而我還沒有,法律會認為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尚且不具備確認自己感情的能力,也就是說,有意指控他誘姦。

我失控地又抓又咬,對每一個試圖探索這個問題的人發瘋一樣攻擊,包括我的父母,甚至亦晨。我痛恨他們的陰險和齷齪。難道你們都不長眼睛的嗎?難道你們看不出來我們是在相愛?!

為什麽同性之間就一定是不正常的?誰規定這樣的愛情就不能被允許?

僅僅被帶回家關起來三天,那個優秀懂事斯文乖巧的程亦辰已經面目全非了。

父母視我為洪水猛獸,一下子從程家的驕傲跌到提也不願意提的恥辱。連弟弟都躲着我。我困在小小的房間里因為痛苦而全身發抖,可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們這種人,一說痛苦就只會惹人發笑[自由自在]。

我不知道陸風怎麽樣了,他所闖的禍大大超過他父親所能容忍的範圍。我們見最後一面是在辦公室里,他那高貴的父親一邊僵硬勉強地向老師和我父母道歉,一邊惡狠狠看着陸風。我完全明白他的眼神,它是在說:都怪我平時疏於管教,寵得你無法無天,竟然搞同性戀,還去殺人!

我幾乎都能想像得出來棍棒狠狠落在陸風身上那種痛楚。

可我卻沒法見他。

亦晨偷偷用鑰匙打開從外面反鎖上的房門時,我正蹲在角落裏半清醒半昏迷地望着他。我的樣子看起來一定是狼狽凄慘透了,亦晨只看了我一眼就露出要哭泣的表情。

「哥哥……」

「放我出去好不好?」我記不得是第幾次這麽求他。

亦晨沒有像平時一樣堅決又驚慌地搖頭,他薄薄的單眼皮變成一種又怒又恨的線條:「你還想去見他?!那個變態,都是他把你害成這樣,你還想着他?!」

亦晨和爸爸媽媽一樣,一下子全變成陌生人。也一下子全把我和陸風當成陌生人。

他們都不肯再提一提「陸風」這個名字。

「不用你也不用想了。」他恨恨吐了口氣,「他馬上就要去美國,再也不回來。」

我瞪大眼睛,耳朵里嗡嗡直響。

「有什麽好奇怪的!」亦晨看着我的眼神說不清是憐憫還是憤怒,「他沒坐牢就已經是陸家有錢有勢神通廣大了,把他帶出國去避風頭還不是遲早的事。」

我猛地站起來,要往門外沖。亦晨反身一腳就踢上房門,現在以他的力氣就能輕易制住我把我牢牢壓在地上:「爸媽要我看緊你,你就死心別再想他了!「

眼淚大滴大滴地從眼角淌出來,落在地板上。

亦晨狠狠別過頭去不看我:「哥哥……你別這樣,那個人是變態,他有什麽好的。你們這樣根本不正常。他走了更好,以後你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

我揮手甩了他一個耳光。

從小到大這麽多年,這還是我第一次動手打他。兩個人都怔怔看着對方。

亦晨惱怒地推開我,站起來就要走。

我只有這麽一點點希望,再也不能放棄了。

在他關上門前一秒鍾我爬起來直挺挺朝他跪了下去。

「哥!」亦晨又驚又怒的聲音有點發抖,「你為什麽要為那種人……」

「亦晨,你放我去見他一面,見一面就好了,亦晨……求求你……亦晨。」

「見了面有什麽用,他還不是一樣要走。」亦晨咬着牙。

「求求你。」我沒有辦法組織什麽精妙的語言來打動他,只能機械重複。

「你還哭!你還為那個人哭!」亦晨咬牙切齒,可他自己眼圈也紅了,「沒用的,你現在去也來不及了。」

「亦晨,亦晨…………」

我知道自己這種卑微的樣子無疑是在活生生折磨他,可我也沒有辦法。

弟弟狠狠罵了一句,掏出錢包扔在我面前,轉身跑開。我聽到他甩上自己房間門的聲音。

我叫上計程車直奔向機場,也不管這是多奢侈的事情,甚至顧不上看錢包里的錢夠不夠付計程車費。一下車我把裏面的錢全抽出來丟給司機,拚命往大廳里跑。

亦晨說得對,果然是來不及了。

「陸風,陸風!」我從沒想過自己的聲音是這麽凄厲絕望,「陸風!陸風!!!」

來來往往的人都用驚訝或憐憫的眼光看着我。

「陸風,陸……風……」我只希望他能聽得見。希望他能來得及回頭看我一眼。

可是沒有。

沒有奇迹。

電視和小說里那些主人公為什麽總有那麽好的運氣能見上最後一面,甚至不用上飛機,對虛擬的人物都那麽仁慈,為什麽對現實的活生生的人卻要這麽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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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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