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漆漆的客廳，藍瑞思的身影突然從空氣中出現。

高挺的身材，穿着黑色蒙面行裝更顯氣勢非凡，深幽的眼神更加神秘。

不太像平常的他。

用瞬間移動回到自己的住處后，藍瑞恩立刻取下臉上的面罩，邊走邊脫掉衣服。

經過狄希亞的房間時，他忽地停下腳步。

他出門時狄希亞還沒回來，現在這麼晚了，狄希亞應該睡了吧！

無聲推門進去，床上的確躺着一道纖細的人影。

這麼亮，狄希亞怎麼睡得着呢？

藍瑞恩走到床頭，才想把燈關掉，突然，他看見狄希亞裸露在棉被外的頸子佈滿深紅的吻痕。

是嗎？他又去酒吧了呀……

珍珠般光滑的肌膚上印着這樣的痕迹，真教人覺得可惜。

他呆望了一會兒，然後才又有所動作。

燈關掉，黑暗驟然降臨。

藍瑞恩無聲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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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狄希亞側過身，對剛起床的藍瑞恩微笑。

「早。」「藍瑞恩在餐桌旁坐下，拿起咖啡喝了口。

狄希亞今天穿着高領的衣衫，細瘦的腰身被緊緊覆在淡灰色的腰布之下，藍瑞恩忍住想站起身、伸手去勾攬的慾望。

「你在煮什麼？好香。」

「海鮮炒麵，就快好了。」狄希亞又拌了幾下，接着彎腰關火。

想來應該是無比溫馨的畫面，晨光那麼明亮舒適，食物的香味又濃郁得如同母親做菜的味道。

可是藍瑞恩的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望着狄希亞柔細的淡褐色頭髮，彷彿可以看見有另一雙陌生男人的手觸摸其上，就像自己會做的那樣。

「好了。」

狄希亞捧著一大盤炒麵放到桌上，接着又將一鍋濃場端過來，看似忙碌又精神相當好的樣子。

「你快坐下來吃吧。」藍瑞恩不禁笑出聲。

說來也真奇怪，狄希亞明明是一臉迷糊的長相，做起事來……不，應該說，他所做好的每件事都讓人不太敢相信是他本人做的。

能幹，而且真的相當的靈巧。

「嗯。」秋希亞坐到藍瑞恩的對面，臉上是和平常相同的微笑。

炒麵熱氣騰騰，白煙瀰漫在兩人之間。

偶爾，藍瑞恩可以看見秋希亞的眼中光芒一閃，可是大部分的時候，狄希亞的表情讓人看不清。

一如平常地邊吃邊說話，藍瑞思沒讓自己再有其他的想法。

「真好吃，手藝這麼好，實在不像你外表給人的感覺。」放下碗筷，飽足感讓藍瑞恩挺了下背。

「我知道我一瞼很混的感覺。」狄希亞笑笑，起身收拾。

「可是其實體很聰明。」藍瑞恩低聲笑道。

「是嗎？」

狄希亞背對着藍瑞恩，自嘲地扯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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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希亞送完文件回來時，梭韋克果然還在藍瑞恩的房間里。

梭韋克是在他正要出門時才來的，見面時還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不懂那是什麼意思。

如果他的意思是要他再去確認藍瑞恩胸前吻痕之事，那麼，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機會。

這一陣子應該都不太可能。

這都要怪雷米那小子，興奮過頭，做起事來都不知道要保留一點分寸。害得他現在身上斑斑點點的，怎麼和藍瑞恩裸程相見呢？

唉，小鬼就是小鬼，脫光衣服就只知道蠻幹。

狄希亞想到雷米那激動的模樣就不禁苦笑搖頭。

他還口口聲聲說愛他……

真是傻氣得可以。

都已經坦白對他說自己會答應和他歡愛，不過是為了實現當初的承諾，還有發泄心中的苦悶而已。

「我等你！」雷米竟然紅着眼睛這麼說。

為什麼人總是無法做出對自己最好的決定？

總是要弄得自己進退不得，一顆心被批得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搞不懂。」狄希亞不自覺的逸出輕嘆。

「什麼東西搞不懂？」藍瑞恩洗完澡，穿着浴袍走過來。

還濕答答的胸膛上，上次他印上的吻痕感覺上就像一道褪色的血跡，狄希亞著，有些恍惚。

「怎麼了？」

藍瑞恩像安撫寵物一般搓了控他的頭髮，然後綻開一抹令他心痛的笑容。

「我肚子餓了，狄希亞。」藍瑞恩以性感又可愛無比的眼神看着他說道。

他偶爾才會露出這樣像男孩般的表情，實在教人愛憐。

「好。」狄希亞愣愣的應道，然後走向廚房。

他好愛他，愛得快發瘋了，

藍瑞恩，能不能不要再對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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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希亞，請幫我遞了香醬。」梭韋克甜膩的聲音打破餐桌上異樣的沉默。

狄希亞將丁香醬拿給他，然後收回視線，繼續用餐。

「你的廚藝好棒，從哪裏學的？」梭韋克等觀察夠狄希亞和藍瑞恩兩人的狀況后，開始發動攻擊。

「我媽她很會做菜，我從小就跟着學的。」

狄希亞不太想提及他家裏的事，那會讓他難過，可是梭韋克顯然就是一副興緻盎然的樣子。

「真的啊，那你跟你媽的感情一定很好。」

「嗯」

「那你爸呢？你們的關係如何？」

「也不錯。」

「剛好我爸也認識你爸，聽說他最近宣佈和你斷絕父子關係，他難道不知道你是從魔神手中倖存活下來的犧牲者？」

狄希亞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聳聳肩。「他老人家在想些什麼我也搞不懂，不過，我家人的確都不知道我是犧牲者。」

「這樣啊，所以說他不知道你會愛上男人是身不由已的？」梭韋克凝望一臉蒼白的狄希亞，有點替他感到難過。

他失去家庭，卻又得不到藍瑞恩的愛，簡直可憐至極。

狄希亞微笑了下。「大概吧，你就別再問了，我很傷心呢。」

「你以前就是這麼自我壓抑的人嗎？」梭韋克微側着頭，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

狄希亞臉上的笑容僵住。

「我不知道你對狄希亞這麼有興趣，梭韋克，你好像藏了很多事沒有說出來喔。」知道狄希亞再也無法應付，藍瑞恩便出聲轉移梭韋克的注意力。「我開始相信，你的確知道在我失去記憶時所發生的事。」

「什麼？那你之前都一直在懷疑我嘍！」

「現在相信了。」

藍瑞恩一臉的無所謂惹火了梭韋克。

「就沖着你這句話，我決定再拖一些時間才告訴你！」

「喂」

「看你要怎麼求我了。」

靜靜地聽着藍瑞恩和梭韋克對話的狄希亞，

雖然對於藍瑞恩的失憶有些震驚，

但心裏突然湧現的難過一下子覆蓋他所有的思緒，讓他再也聽不見周圍的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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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韋克雖然走了，狄希亞卻像被剝了一層皮似的，感到疲累不堪。

無精打采地站在洗碗槽前，好不容易才洗完全部的餐具，他正想回房準備洗澡上床睡覺，突然一隻強壯的手環住他的腰用力一勾，他整個人靠上一道舒適溫暖的胸膛。

沒有寂寞，沒有孤獨。

沒有被至親拋棄的無依。

沒有一事無成、一無所獲的自己。

體溫，是最好的麻醉劑。

狄希亞挑眼望着正凝視自己身上的吻痕的藍。

瑞恩，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是藍瑞恩讓他墮落的。

墮落到這個地步。

卻是因為他不願意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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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聖斯貝爾王子一行人要封印魔神的事情已經悄悄在民間散開，人們都一心期待救世主能夠終止奇格朗帝國的頹敗之勢。

不求像聖斯貝爾一般富裕，只要人人得以平安樂業，這樣就夠了。

而在高層官員間，最近也是一片風聲鶴唆。

竟然有高等魔法師身兼叛亂團體「蒙面聯盟」一員，暗中幫助聖斯貝爾王國的王子，讓教宗異常震驚。偏偏怎麼也無法透過占卜、魔法得知叛亂者的身分，教宗只好派遣大量的調查人員，秘密調查每一個高等魔法師。

狄希亞從梭韋克和藍瑞恩的交談中得知這些事，他隱約猜到這就是自己最近工作量銳減，幾乎只剩下一些家務的原因。

可是藍瑞恩照樣忙碌，只是他多半一個人進行，有時候參加一些公開的聚會、應酬，有時候則在家裏處理公文，有時則瞬間消失，連狄希亞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不過，藍瑞恩還是會每天陪梭韋克。

陪完梭韋克，偶爾他也會陪狄希亞。

狄希亞真不知道藍瑞恩這麼多的精力從何而來。

那天被藍瑞恩看見他身上滿吻痕的樣子后，

藍瑞恩對他的身體似乎更加執著，每次要他的時候都毫不留情。

看來，死在藍瑞恩懷中這件事終於有可能達成。

與其寂寞到枯竭，不如讓自己被藍瑞恩的粗暴殺死。

讓別的男人佔有自己的身體，在短暫的神智昏迷中，令他再也想不起正在和梭韋克上床的藍瑞恩的模樣……

「喂，你在想什麼？」

一個彷彿總是笑着的男人抓住狄希亞的下巴。「你既然答應跟我們一起喝酒，怎麼可以不專心呢？」

狄希亞嚇一跳，神智回到現實，隨即不高興地拔掉他的手。

「別碰我！」

討厭的人，這麼粗魯。

「在這時候說這種話，真是好玩。」男人笑了幾聲。

「是啊，你明明很想讓我們碰的嘛！」另一個男人不客氣地伸手摸上狄希亞的腿。

狄希亞皺眉站起身來，轉身就要走，偏偏那兩個男人硬是不放手。

「喂，答應過就不能反悔，我們不會讓你走的。」

「放開我！」狄希亞掙扎著，有些後悔隨便讓這兩個人靠近自己。前幾次的男人都還不錯，他忘了這世上也是會有無賴存在的。

他太大意了。

「放開他！」

突然，一道狄希亞熟悉的聲音凌厲傳來。

「雷米！」

狄希亞一見到是他，心就疼了起來，他真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副頹喪的模樣。

「狄希亞，你不要我的愛，卻寧願待在這種地方是嗎？」雷米扯住狄希亞的手腕，憤怒地低吼。

「小子，要撒野就回學園裏去。」

男人粗魯的推開雷米，連帶也扯痛了狄希亞。

「你太讓我失望了，狄希亞，回去你心愛的男人身邊，別再來這種地方。」雷米不管男人的推擠，拚命地吼叫。

「回去，別弄髒你自己。」

「雷米」

「回去！」雷米被越推越遠。

一個猛力的拉扯，狄希亞跟跑了幾步，他抬頭想看看雷米，可是他什麼也看不見了。

男人一把將他攬在懷中，他無力地閉上眼睛。

為什麼是雷米告訴他這些話呢？

為什麼藍瑞恩從不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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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的狄希亞嚇一跳，沒想到藍瑞恩會在家。

「怎麼回事？」藍瑞恩皺起眉，只手托起狄希亞的下巴。

他的臉上有着瘀青，嘴角也有血跡。眼睛則是哭過的紅腫。

他為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藍瑞恩心裏非常不高興。

「你到底在搞什麼，嗯？」去酒吧會玩成這個樣子？他不會挑人嗎？「不懂得玩就別再出去玩，你這個笨蛋！」

怒火燒灼著一顆心，藍瑞恩瞪視狄希亞，不知道該氣自己還是狄希亞。

渾身疼痛的狄希亞，飽受驚嚇的心被藍瑞恩

這麼痛罵一頓后，卻突然安定下來。

藍瑞恩是第一次這麼凶的對他。

他在擔心他嗎？可這都是他害的。

狄希亞望着藍瑞恩嚴厲的表情，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報復的快感。他對他露出一個恍惚的微笑，

「這次對方是兩個人，我當然抵抗不了。」

「你閉嘴。」藍瑞恩臉色一沉，眼神變得銳利無比。

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藍瑞恩有一股衝動想要掐住狄希亞的脖子，他的注視令狄希亞畏縮了下，但隨即他又笑出聲。

一抹天真卻十分惹人生氣的笑容。

「你！」藍瑞恩伸出手撫上狄希亞瘀青的臉頰。

微笑的唇瓣，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終究不能不面對心裏對狄希亞的傳惜情緒。

他的一味逃避，結果只是讓狄希亞更陷入這種自虐的狀況里。

「下次我會小心的。」狄希亞大大的藍眸滿是脆弱，卻仍倔強地望着他。

藍瑞恩瞪了他一眼。

「不會再有下次。是因為梭韋克的關係嗎？我會跟他做個了斷，你不要再這樣虐待自己。」

聞言，狄希亞突然拉下藍瑞恩撫在臉上的手。「你不必為我這麼做，也不必勉強自己呀！」

「但我想這麼做。」

「為什麼？」他的同情心難道真永無止境嗎？

狄希亞的眼淚靜靜地滑落下來，他崩潰了。

此時，藍瑞恩給了他一個吻。

為什麼？他也問著自己。

看見狄希亞的自虐行為，他會心痛，這是不是已經相當接近愛的感覺？

但他絕對不可以讓自己產生愛情的情緒，他的腦袋裏滿滿的都是各種警告的聲音！不論是出自直覺的、潛意識，所有推論的結果都告訴他，絕對不可以。

因為這樣會導致恐怖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