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早晨，東方的朝日已升上來好一會兒，昨夜的一場濃霧使葉子覆上一層水氣，更顯鮮綠，樹梢上的鳥兒，一如往常的唱出悅耳曲調。
金黃色的日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仍是無聲無息的舍長室內。
單人床上，正躺着兩名身軀緊緊相偎的少年。
其中一名少年擁有小麥般的膚色，而今只有一部分光裸的上半身和一隻手臂露出薄被外，他平穩的呼吸聲，是仍在睡眠中的最好證明。
蘭格爾正夢到一個好夢，可朦朧中，不知是什麽殺風景的東西，直碰著自己的臉。
他皺起眉，本能地伸出手想揮開擾人清夢的東西，但在他臉上幾寸距離的地方，摸到了個溫暖的物體，再仔細摸去，那是濃而密的眉、長而翹的睫毛、高而挺的鼻子以及優美的唇形……嗯？
蘭格爾驚覺摸到的是一張臉，和他腦海中所刻畫的臉一模一樣，他慌張的睜開眼，迎上了正對他綻出粲笑的布萊恩。
「早啊。」他笑得好不開懷，俯下身給蘭格爾一個吻。
「呃……早……」蘭格爾說得既彆扭又不自在，回想起昨夜發生的事，就足以讓他的兩頰染上紅暈，在布萊恩的面前，巴不得能找個洞躲起來。
布萊恩躺回自己的床位，鑽進被子裏，雙手環住蘭格爾的細腰。
肌膚與肌膚毫無遮蔽的接觸，使蘭格爾不安地扭著身子。
「幾點了？」他故意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快八點了。」布萊恩慵懶的說。
「快八點了？不行，在第一節課之前，我還得去學生會一趟！」
「你確定……你還要去上課嗎？」
布萊恩簡直問了個愚蠢的問題，他嫌惡的說：「廢話！今晚就是迎新會了耶，我這個學生代表，能不去學校坐陣嗎？」
他輕易地拉開他的手。
正確來說，應該是布萊恩主動地鬆開手。
蘭格爾倏地坐起身，接着不爭氣的發出哀號聲。
他覺得他的身體好沉重，骨頭像快要散掉似的，剛才的動作讓他全身酸痛。
更惹他氣惱的是布萊恩的失笑聲，一副好整以暇看他笑話的模樣，他也不想想是誰害他變成這樣的，還笑得出來？
他真想撕破他的笑臉！
「有什麽好笑的，還不是你害的！」也不知道是誰昨夜強迫他那麽多次的！
有了剛才的教訓，他不敢再有動作，只能瞪着布萊恩。
「呵！你不能怪我，誰教昨晚那麽棒呢？」布萊恩起身親密的摟住蘭格爾，「你不覺得嗎？蘭格爾。」
「閉嘴，你別再說了！」
迅雷不及掩耳地，布萊恩托住他的後腦勺，吻上他嘟起的小嘴。
又被出其不意的封住唇，蘭格爾不滿地伸手推着他的肩膀。
只是，深情的熱吻，熾熱的消弭他的反抗。
布萊恩將他壓在床上，手指在他平坦的上半身流連。
當他想抗拒布萊恩的需索之際，吻乍停。
「對不起，弄痛你了。」布萊恩自責的說，昨夜他已經很努力地剋制自己，但還是傷了自己最在意的人。
出乎他的想像之外，蘭格爾只是愕然的圓睜了眼，一時接不上口。
他愣愣地盯着布萊恩下床，看着他幫自己蓋好被子，睇著背對自己正在穿衣服的他。
挺拔的個子，身材完美得沒有多餘的贅肉，長過耳際的耀眼金髮，以及如雪般的白皙肌膚，自己竟被如此完美的男子抱過……
呃……他到底想到哪裏去了！
剛穿好制服的布萊恩，感覺到背後的視線而轉過身，「蘭格爾，你幹嘛對着我皺眉啊？」
「沒什麽啦……」他乾笑着。
沒察覺出他的異態，布萊恩自顧自的說：「以你現在這種身體狀況，我看你最好別去上課。」
「你瘋啦！我怎麽可以不去學校？」
「蘭格爾，你確定你可以下床嗎？如果可以，我就讓你去學校。」
「晤……」他眉頭頓時糾結，他清楚自己連起身都很痛苦了，更不用說是要下床。
「不行，對吧？所以……」布萊恩坐上床沿，撫着他的頭髮，「我命令你今天就乖乖待在寢室里好好休息。」
「你未免也太霸道了吧？況且迎新會該怎麽辦啊？」
「我是為你好，否則……」他曖昧地靠了過來，「以你現在這種虛弱的身體，很難不讓人相信……我們昨晚什麽事也沒發生。」
布萊恩得意地大笑。
「不準笑！」睨着眼前的無賴，他的眼中浮現出殺氣。
「呵！抱歉。」他依然笑得合不攏嘴，注意到蘭格爾的殺人目光，才收斂了點，「好吧！我做出最大的讓步，至少早上你得好好的休息，在中午我回來宿舍之前，你都得躺在這張床上。」
蘭格雨蹙起眉，想反駁他的命令，但他最後還是答應了。「嗯……我會的。」因為他明白，自己是真的需要休息。
「非常好。」布萊恩低下頭在他額上烙下一個吻，「我愛你，蘭格爾。」
布萊恩說完後，便走出了房間。
愣愣地盯着關上的房門，蘭格爾還沉醉在剛剛的道別。
呵！布萊恩說他愛他，他莫名其妙的心情為此而大好。
很奇妙的感覺，之前他還害怕自己和布萊恩發生關係後，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以及怎麽受得了別人異樣的眼光。
然而，幾個小時前稍嫌失控的發展，卻讓他們的關係前進了一大步。
這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經接受了布萊恩的心意？夏日晚風吹入學生會室開啟的窗子，吹拂上坐在窗前椅子上的蘭格爾，而絲質窗帘也跟着迎風飄動。
學生會室里只有他一個人，所有人都去參加在操場上的迎新會，今年破天荒的以營火晚會的方式舉辦，這是他們學生會和姐妹校潔心學園商量出來的結果，希望能辦出一個突破以往，讓每個學生都能放鬆的晚會。
他才剛在晚會上致詞完，便溜到學生會室歇息，反正接下來的團體活動，都有專門負責的人員，那他這個學生代表也能功成身退了。
蘭格爾直盯着操場上的動靜，或許該說他只注意在他心中佔有一定分量的金髮少年。
在少說有數百人的聚會裏，要發現布萊恩其實是很簡單的，憑他的超人氣，所到之處總會有女生圍繞，更何況只要是在這種場合里，他的身邊一定會有那名美麗的女孩——蜜拉貝兒·安德。
就算下午時，他嫌布萊恩在他身邊跟前跟後的很煩，再加上昨夜的事令他不自在，而要他各做各的事，他也犯不着馬上轉移目標，和蜜拉貝兒那麽好吧！還這麽親密的讓她挽着他的手！
混帳！他們又說了什麽？讓布萊恩露出足以迷死全場女生的笑容！
呃……等等，他不會是在吃蜜拉貝兒的醋吧？
「蘭格爾學長。」
身後傳來的呼喚聲，令蘭格爾轉過身，迎上的是穿着銀灰色正式西裝的修·渥瓦特。
「呵！你果然在這裏。」修笑着說，穿在他身上的西裝，恰如其分的烘托出他迷人的丰采。
相對於蘭格爾，他還穿着制服，因為他沒參加迎新會的意願，所以就不做特別的打扮。
蘭格爾只能乾笑，昨日他的告白讓他不知所措。
更重要的是，因為他對布萊恩宣戰，而讓自己和布萊恩有了更進一步的接觸。
「學長，你不去參加迎新會嗎？你可是這活動的一大推手耶。」
「因為我想偷個時間來休息一下。」
「蘭格爾學長，看你一副很累的樣子，你可得好好的照顧自己。」修的笑容一如以往的燦爛。
燦爛到讓蘭格爾無法相信，他會直接去找布萊恩挑釁？
「嗯，我會的。」他尷尬的笑了笑，還不是昨夜的激情，才讓他今天一臉疲累，即使在寢室睡了大半天，身子還是酸痛得很。
有半晌的時間，修沉默了下來，只是直睇著蘭格爾，兩人間的氣氛有說不出的詭異。
「修，別待在這兒，你這個一年級中的出名人士可不能缺席，不然會場中的女生們會很失望的。」蘭格爾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和修獨處，才出此下策。
「可是我只是想和你……」
修還沒說完，就被蘭格爾搶白，「快點去吧！這可是屬於你們新生的活動。」他邊說邊把修推向門外。
在他的軟硬兼施下，修離開了學生會室。
總算鬆了一口氣，蘭格爾回到窗前，下巴放在窗台上，望向操場，尋找他熟悉的身影。
只是他似乎鬆懈得太早，完全不知道剛才從操場那邊投向這裏的視線，完全將他和修的一舉一動看進眼底。奇怪，他都已經把操場及周圍仔細找一遍了，雖然有看到蜜拉貝兒和她的朋友在。起，卻找不到布萊恩的身影。
蘭格爾正好奇布萊恩究竟跑去哪裏時，靜悄悄地來到他背後的人，一把從後面將他抱住。
他不免驚呼，但身後那人傳來的熟悉味道，使他大發嬌嗔：「布萊恩，你不要每次都嚇我好嗎？」
「是嗎？你會被我嚇到，是因為作賊心虛吧？」布萊恩酸溜溜的說，虧他今晚精心打扮，想將蘭格爾的目光鎖定在自己的身上。
但他一到達會場，就被蜜拉貝兒纏住，找不到蘭格爾的人，後來卻讓他不經意發現在學生會室里的蘭格爾，正和他的情敵在一起！
他當然無法咽下這口氣，甩開了蜜拉貝兒，急忙地來到學生會室。
幸好修那傢伙已經離開，否則他可沒把握，自己不會和他大打出手！
蘭格爾倏地站了起來，無措地轉身看向布萊恩，「作賊心虛……你是什麽意思？」他不會是看到方才那一幕吧？
布萊恩坐上椅子，並拉他側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後，才開口：「我都看到你和修在一起了，你還想狡辯？」
他的話令蘭格爾氣惱，「我並沒有狡辯，只是不想節外生枝而已，布萊恩，你不能每次都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我爭吵！」
他感到生氣，布萊恩總是這樣，常對他抱持着猜忌的心，他曉得那是因為他很在乎自己，但他也不能常為了一些小事，而引燃戰火吧？
他，蘭格爾·哈斯登，難道就不值得他信賴嗎？
何況，經過了昨夜，他還想要他怎樣？自己都已經對他承諾過了，他還要這麽懷疑他！
「說得倒好聽，我看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吧？」布萊恩完全被嫉妒蒙蔽了心智。
「你別太過分了！」蘭格爾低吼，想站起來掙脫他的懷抱，反倒被他抱得更緊。
「你還敢說我！那你和蜜拉貝兒是怎麽一回事？瞧你和她有說有笑的，聊得倒很開心嘛。」既然要說，那就大家一起來說啊！他蘭格爾難不成會怕他？
「你不要因為心虛而轉移話題，我和蜜拉貝兒根本沒怎樣！」
「你才不要隨便誣賴人，我自始至終只把修當成學弟看待！」
他們兩人的臉色一樣的難看，墨綠色的美目對上藍色的眼眸，誰也拉不下臉。
他和他真的相配嗎？不然他們怎麽會在經過一夜的坦然相對後，在隔天就又大吵了一架？
「這個……」
「嗯，我想……」
寂靜了好一會兒後，兩人同時開口打破沉默。
他們不敢置信的對望，訝異於彼此的默契，跟着又同時笑出聲。
「布萊恩，你先說吧！」
「蘭格爾，我想是我的不對。」布萊恩搔著頭，「我不該每次看到你和修在一起，就不由分說的發飆，抱歉，但那也是因為我太在意你才會這樣……」
「我知道。」他回以一個微笑，「我也有錯，或許我該更肯定的拒絕修，讓他死了這條心。」
「呵！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限你明天之前和他撇清關係。」
「喂！你也太強人所難了吧！」蘭格爾不認為修有那麽好說話。
「好吧！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
「一個星期怎麽夠？我還有別的事要忙耶！」
「我可不管，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要不然由我去跟他說，你已經是我的人了，叫他不要再纏着你！」
「不、不要！」他倉皇的阻止，「布萊恩，交給我來處理好嗎？」
開玩笑！要是布萊恩真的去說，那他以後在修的面前還抬得起頭嗎？
「OK，就由你自己處理，不要再說這些有的沒的……」布萊恩邪邪一笑，「我們應該做些有意義的事。」
「有意義的事？」
布萊恩沒有回答，只是抬手將飄動在風中的窗帘拉上，與外面隔絕。
看出他的企圖，蘭格爾乾澀的說：「布萊恩，這才不算是有意義的事！」
「不，親愛的蘭格爾，你明明知道的，這對我們來說是多麽有意義的事。」
在他曖昧的注視卜，蘭格爾酡紅了臉出言反擊：「才不是你說的……」
他來不及說完的話，消失在布萊恩的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