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看着天色從明到暗,當太陽完全消失在西方的時候,談三一躍而起,他把衣服脫下來反穿,把顏色深的一面穿在外面,沒有絲毫猶豫的往柳家莊內潛去。

這個時候夜探柳家莊倒不是迷信越危險就是越安全,只是他覺得一定要在今晚進去看看,至少要知道孫炎到底怎麼樣了吧,談三覺得彷彿是冥冥中老天促使自己這麼做。

因為白天進過柳家莊,此時熟門熟路談三輕而易舉的就潛了進去。柳家莊的人多數都在大堂徹夜守靈,這帶給了他很大的方便。他在府里繞了大約兩盞茶的功夫,沒有看見一丁點燈光,也沒看見半個人。只有黑幢幢的屋子。整個庄內彷彿都沒有掌燈,黑漆漆的看起來像張大口等待獵物的猛獸。所以,當談三看見有盞孤燈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不由得眨眨眼睛,幾乎有點不適應。他迅速躲進一旁的黑暗裏屏住呼吸。

慢慢搖曳過來的燈光里是張異常蒼白的面孔,赫然是楊天美本人。

談三暗自慶幸自己的幸運,偷偷綴在了他的身後。

楊天美提着燈籠穿過一處又一處的屋宇,往莊子的深處走去。

他最後進了一個院子,走進了西邊的廂房。

談三這才注意那西廂房裏微微透著點光芒,若非仔細看幾乎辨別不出來。

他悄悄伏在窗下,運足耳力細聽。

靜靜的夜裏,楊天美的聲音特別的清晰。

他似乎是在給一個奴婢說:「夫人的葯吃了嗎?」

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道:「吃了。」

「那你出去罷,我有話和夫人說。」

然後,咯吱一聲,門被從內向外推開,一個滿頭銀絲的佝僂老太婆走了出來消失在黑暗中。

屋裏一亮,似乎是楊天美弄了弄燈絲。

「是你……」女人虛弱無力的聲音響起。

「阿秀。」楊天美叫了一聲說:「我來看你了。」

談三方醒悟屋裏的女人正是他今早救的楊天美的老婆。

「你,你別過來——」女人急促的叫了一聲,接着是連聲的咳嗽。

楊天美輕輕嘆了口氣說:「阿秀,你又是何苦?我們畢竟夫妻一場,俗話說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何必拒我於千里之外。」

談三聽得孫秀虛弱的聲音顫巍巍的從屋子裏傳了出來:「天美,你若還對我有點情分就放過我吧。」

楊天美的聲音顯得很驚訝說:「阿秀,你在說什麼呢?」

孫秀卻再沒有作聲,屋子裏一片寂靜。

正當談三心中驚疑不定的時候,卻聽得一陣先壓抑著卻最後傳開來的怪異笑聲。

「呵呵——呵呵——」孫秀突然笑起來,說:「楊大俠,你好狠的心,我都這般模樣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還是不放過我。」

她喘息著說:「我知道你不會再讓我活着。既然撕破了臉,我也沒什麼顧忌。我孫秀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一切全是咎由自取,也怨不得別個。我只恨這老天怎麼就不長長眼睛把你一塊給收了。」

楊天美平靜無波的聲音再次響起說:「為夫的聽到你這番話真是心如刀絞,在你眼中我竟是這般可恨嗎?」

那語氣當真是又無奈又傷感,活像是受了千般委屈,讓人不由得懷疑那孫秀得了被害妄想症。

孫秀咳了幾聲說:「你不必再在我面前裝模做樣,做了妻子這麼多年,再蠢也了解你幾分。你越是這樣我越清楚你不會再讓我活着見到明天的太陽。我現在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你宰割,你還怕我反抗不曾?

「以前,待宇閨中之時,讀過這麼一首詩『古人雖棄婦,棄婦有歸處。今日妾辭君,辭君欲何去。本家零落盡,慟哭來時路。憶昔未嫁君,聞君甚周旋。及與同結髮,值君適幽燕。孤魂托飛鳥,兩眼如流泉。流泉咽不燥,萬里關山道。及至見君歸,君歸妾已老。物情棄衰歇,新寵方妍好。拭淚出故房,傷心劇秋草。妾以憔悴捐,羞將舊物還。餘生欲有寄,誰肯相留連。空床對虛牖,不覺塵埃厚。寒水芙蓉花,秋風墮楊柳。記得初嫁君,小姑始扶床。今日君棄妾,小姑如妾長。回頭語小姑,莫嫁如兄夫。』」

女子幽幽的聲音在這靜夜裏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孫秀又說:「當時我讀這首詩的時候就想如果我的丈夫把我也這般遺棄,我一定不會成為只懂拭淚的弱女子,空去哀嘆再也不會鮮艷起來的舊顏。所以,當我察覺到你心中另有他人的時候,我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你對我日漸冷淡,我也禁不住日漸憔悴。我不甘心,為什麼一個男人就可以把你從我身邊奪走。如果我得不到,我也不會讓他得到。我這樣想着,去騙他喝了春藥,和他一宵春夢,成功的讓他離開了你。雖然,付出的代價是我自己同樣的身敗名裂。

「你心裏在笑我,對不對?楊大俠。笑我的蠢。我不想成為棄婦,最後卻真的成了棄婦。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會這樣做?知道了你又會不會去阻止?第二天,我才知道原來老莊主準備把莊主之位傳給他。你甚至連一個手指頭都沒動一下,你成為莊主的最大障礙平白的就這麼消失了。犧牲的不過是你永遠不會愛的妻子和你永遠不能愛的徒弟。

「楊天美!」孫秀突然像失去控制般大叫起來:「你不是人!你真他媽不是人!你簡直不是人!——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狼心狗肺啊!你真的不是個東西!為什麼!這麼多年我和他都那麼痛苦,你這個畜生還活得逍遙自在!你笑啊!像你往常做的一樣,笑我的蠢,笑他的痴!你這個畜生!你這個畜生——」

談三隻聽得孫秀撕聲竭力的叫喊,彷彿那個時節不時徘徊在天空中的烏鴉,叫着哭着滿腔的怨和恨,除了死亡沒有解脫的一日。

「他和你不一樣。」楊天美的聲音淡淡地出現在孫秀的叫喊里:「我沒有想殺你。若不是你想把當年的事情重新對他提起,我真的沒有對你動殺意。你說得對,話都到了這份上,再隱瞞也沒什麼意思了。我想問你,你是怎麼想通這一切的?」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懷疑。直到今早,你想要殺我,我才能最終確定。」

「真沒想到,我矇著面你也看出是我,你還果真恨我到化成灰也認得我了。」楊天美頓了頓繼續說:「那孩子是我一手養大,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本來小美她媽死後我們會理所當然在一起,當然是私下的。全怪老莊主要逼我續弦,而我娶的人是你,這根本就是天意。你看了出來他對我的迷戀。

「你如果像其他的女人裝作不知道,沒有給我那個機會,日子久了,我對他存有的那一點點情意,也許會慢慢發酵成熟,興許今天我就會滿足於對一個人的廝守,而忘記對全天下人的征服。但是,你不想坐以待斃想做點什麼,而我卻察覺了你想做什麼。我開始想像把武林掌握在手中的感覺,於是我做了些事情促使你行動。後來的發展順利得難以想像。事情到了今天這個狀況,你和他都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非拔掉不可。

「是的,你和他都得死。但他和你不一樣,要死他也只能死在我手裏,只能微笑着想着我的好,心甘情願的死在我懷裏。所以,我不會允許你來破壞我和他留在對方心中最初的印象。」

楊天美如是說

空氣變得緊張起來。

談三敏銳的察覺出楊天美要動手了。他身形一動,正想現身時,肩頭一矮,竟有隻手從背後壓住了他。

黑漆漆的夜裏,陡然從背後伸出只皺紋像摞在一起的燒白,指甲比手指還長的手任誰都會忍不住尖叫吧!

談三是個普通人,自然是要尖叫的。

可惜還沒等他張口,一個白影就旋風般颳了進去,順便還點了他幾處大穴把他扔向了院子裏的一顆大樹上。

談三暗想怎麼最近總遇上武功高得離譜的人,莫名其妙一天就被人兩次當貨物扔來扔去,這次更可笑還上了樹。隱隱約約的談三感覺到屋子裏燈光一暗,他心裏叫了聲糟糕,那人影居然還點了他的睡穴,眼皮禁不住地心引力向下墜去,模糊中聽得楊天美一聲怒吼:「誰?還不給我滾出來!」

人的意識半夢半醒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一些真實的事情,然後你會當你在做夢。

和以前一樣,談三的夢境總是和那一樹梅花糾纏不休。

這一次的夢裏談三偷偷的進入密室偷偷的把師父的斷劍偷了出來。

江湖的人總不喜歡廢棄的兵刃。

江湖人拿在手中的武器多是最適合他們自己的武器,這些武器是有靈魂的,它們的身上封住了這劍、這刀舔噬過的生靈。

若是劍斷、若是刀殘,那些積滿了怨恨的魂靈就解了封,放了生,必會回頭找這劍刀的主人算算賬的。

談三一點也不喜歡師父拿着這斷劍的模樣,一點也不喜歡這斷劍浸著鮮血發出的詭異光芒。

他知道師父通過這劍想着一個人一段事,那個人和那件事讓師父痛苦。

所以,他想讓師父忘。

只有忘記才能再次開始。

然後,師父病了,不吃不喝,身體憔悴,心靈疲憊。

只是整日整夜的看着那面空空的牆壁,那裏曾經有把斷劍。

在第七日的時候,談三還回了那把劍。

師父說:「有些人永遠無法重新開始。」

那天談三懂得,人的心靈不能強求。

想忘的總會忘,你不想他忘他也會忘;不想忘的絕不會忘,你想他忘他也不會忘。

*F*A*N*J*I*A*N*

恢復意識前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那不是任何一種自然界裏天生的味道,那是屬於一個人的味道。

那時在梅山鎮,花池說他喜歡梅花的味道,就自個兒做了個香包,天天帶在身上。

從那以後,那可人兒渾身上下就一股子梅花味,香香淡淡的又和真正的梅香有點不同。

沐浴后,自己就喜歡把他抱在懷裏,宛如還在那個梅林。

那晚睡過去后,鼻端風也吹不散的就是這個梅了。

然後,是什麼東西像水般砸在了臉上,又像水般從身體的每個細胞浸透過去。

談三一驚,徹底清醒了。

不是像水,是真的有人朝他潑了一盆水。

黃裳太子改穿白衫,猙獰著一張面孔朝他吼道:「你這殺千刀的混蛋,還不給我醒來,雲兒在那裏受罪,你倒睡得開心。實話跟你說,要是我的雲兒有什麼三長兩短,你等著陪葬吧!」

談三冷冷一笑說:「太子殿下喊人的方式稀奇得很啊,若天天如此,這裏的奴婢們倒是要感激你了。」

看着太子不解的樣子,談三又說:「被褥床單都不用洗了啊。」

太子一聽,氣得七竅生煙,指著談三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你——這混帳,什麼時候了還說風涼話。你倒是說說,你怎麼來救我的雲兒。」

談三瞄了一眼太子說:「連殿下都沒辦法,我一個江湖草莽又怎麼會有什麼好法子。」

「哼!」太子冷哼一聲,寒聲說:「你倒說得輕鬆,雲兒若不是為了救你,又怎麼會落到這種下場。早知你如此沒心沒肺,在柳家莊我就該廢了你。

「不過,你不用擔心,現在也是一樣!」說着就從腰間抽出把劍來向談三砍去。

談三一驚,萬沒料到這太子爺這麼沉不住氣,自己幾句話就撩撥得他要殺人了。

正要躲閃,站在旁邊的使女和侍衛已同時圍上來把太子拉住了。

一個使女嘴裏叫着:「殿下請息怒,別忘了你答應了嚴小爺,您就別再刺激他了。」

太子聽了手緩了緩卻沒停下來,向談三脖子削去的劍改向手臂,嚷道:「不死就成了吧!來人啊!拿個大桶來,我要讓這廝放血!」

談三邊躲閃邊想,這太子莫不是瘋了吧。

正在吵吵鬧鬧之際,只聽得一個蒼老有勁的聲音插了進來。

「殿下還不住手,此人要是死了他的血就完全沒用了。」

兩人同時回頭看向門口。

慢慢踱進來的是個滿頭銀絲佝僂著背的老太婆。

談三一愣,陡然想起,這個人不就是在柳家莊照顧柳夫人的那個老太婆嗎?

他很自然的又想到讓自己昏迷的那隻蒼老的手,難道就是這個人?

她竟是太子的人,把自己帶到這裏來的真的是她嗎?

太子一見此人進屋,終於收劍回鞘道:「你來得正好,我正準備派人請你回來。你不是說此人一到雲兒就有救了嗎?如今人已經在這裏了,你還不快動手。」

這老太婆走上前來說:「殿下少安毋躁,嚴小爺失血過多,要救他只能靠與他有血緣關係之人的血液,但這血也不是隨便就可以亂抽的。」

太子一聽不滿的嚷道:「莫非你擔心這廝,你放心好了,他這一身的血都是雲兒的了。諒他也不敢拒絕。」

那老太婆也走到談三面前,前前後後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番,直看得談三心裏發毛才開口問:「這位公子,你今日可粘過葷腥。」

談三開始還沒發覺,此時,這老太婆在燈下他湊近一看,竟是出奇的老,總之就是老得讓你多看她一眼都覺得是種罪。

談三不由自主的把眼神移開,回答道:「吃過少許。」

「這樣啊!」老太婆說:「那只有後日動這個手術了,從今日起除了五穀和清水就不可再給他吃任何東西,我會煎四付葯,每隔四個時辰給他服一劑。」

太子點點頭厲聲說:「你們可聽清楚了,這關係到嚴公子的生死,誰要是出了差錯就提頭來見。」

又問那老太婆說:「婆婆,雲兒他能堅持到後日嗎?」

「殿下請放心,我用千年人蔘給小爺掉著氣,一時半會是沒問題的,老婦還要做些準備先告退了。」

「我也要去看看雲兒。」

兩人說着就要離去。

談三滿頭霧水一見兩人要走,急得嚷了起來:「你們別走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心裏想這兩人倒好,在他面前合計著要抽干他身上的血都沒問他一問,話說到一半竟要走了。

白衫的太子轉頭對談三道:「你聽着,雲兒為了救你失血過多,性命垂危。現在要救雲兒只有把你的血補到他的身體里,你是願意犧牲點血液還是要丟了命,自己選吧。」

談三道:「要我選也得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那老婆婆笑着說:「公子爺別擔心,老婦提出這種救人的方法自然是非常有把握的。對你來說沒什麼太大的危險,抽了血之後,也許會卧床幾天,但是沒有大礙。」

談三疑惑道:「可是我還是不明白怎麼能把我身體里的血弄進嚴兄弟的身體里。」

老婆婆一笑說:「這就是老婦的任務了。」

談三看了看兩人,雖然這件事情聽起來的確有點不可思議,但他還是願意去相信,畢竟一想到嚴雲也許就這樣死了,他……

談三心中陡然一動,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立即道:「太子殿下,如果可以救嚴兄弟我自然義不容辭。我現在能去看看他嗎?」

太子一挑眉毛說:「你去見他做什麼?」

談三說:「他是為了我受了傷,我去看他理所當然吧。」

「有我照顧他,不用你多事。」

「殿下如此不近人情,到時候可別怪我談三也不近人情啊——」

「你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怕被全江湖的人唾罵我忘恩負義,見死不救。我要見他,就是現在。」

「你——」太子氣得幾乎跳了起來,罵道:「你竟敢威脅我!」

談三淡淡地說:「我只是想見見我的朋友。」

一直站在一旁的老太婆開口道:「殿下,就讓談公子去見見嚴小爺吧,您又何必節外生枝呢。」

聽了這話,白衫的太子才勉強咽下口氣,狠狠地瞪了談三一眼大聲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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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雲實際上就躺在隔壁的房間,但這個房間足足比談三剛才所在的房間大了三倍。

談三也沒心情去欣賞裏面富麗堂皇的裝飾,直直地就奔向床榻。

嚴雲蒼白著臉,雙目緊閉躺在那裏。

談三一見他虛弱至此,心中一痛,想到他悲慘的身世,背負的血海深仇,多年來受的折磨,如今為了自己一個陌路之人可能丟掉的性命,暗自發誓就算流完一身的血也一定要救他。

談三自己也鬧不清楚為什麼待在嚴雲身邊心中就會有股暖流,每次看到嚴雲受傷或有危險就恨不得以身相代,這種感覺卻又與對花池的感覺有着細微的差別。

站在他旁邊一直嚴陣以待的太子眉頭緊皺,活像這嚴雲被談三看看就會跑一樣。等他看到談三摸上嚴雲的臉時終於忍不住怒罵道:「你人也看到了,可以離開了吧?」

談三也不理他,轉頭問那老太婆道:「我想知道為什麼一定要我的血才能救嚴兄弟,剛才你不是說要有血緣關係的人才可以嗎?」

他注意到太子狠狠的瞪了那老太婆一眼,而那老太婆則游移著視線等著太子的示意。

他轉過頭注視着太子。

白衫的太子又瞪了他一眼,又看了嚴雲一眼,摸了摸嚴雲的臉才終於開口道:「算了,反正你遲早也得知道為什麼一定要你的血?原因很簡單,因為你是雲兒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你們是親兄弟。」他說。

——你們是親兄弟。

這句話在談三腦海里轉來轉去,就是找不到出口。

兄弟?他想。

他聽太子嘮嘮叨叨的又說:「你不要以為你是他哥哥就可以把他帶走。我告訴你小子,他只能是我的人。你以前沒出現過,現在也不要出現在我們眼前。過了明天,輸了血就給我滾得遠遠的。否則我見一次殺一次。看你有幾條命來玩……」

談三心裏想如果眼前這個人的嘴能封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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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兒,你哭什麼啊?

師傅,鎮子裏的小寶帶了一群小孩罵我,他們罵我沒爹沒娘,來路不明。

傻瓜,他們罵你,你就打他們啊。

我把小寶和他的朋友都踢下河了,但是我還是沒有爹娘啊。

師傅,為什麼我記不得小時候的事情,遇見師傅以前的事情呢?

這是好事情啊,不快樂的事情忘了不好嗎?

………

**凡◇間◇獨◇家◇制◇作**

這怎麼可能?活了十七年,居然有了個弟弟。

半夜的時候,談三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也沒有做夢,就是莫名其妙的就有了意識,然後睜開了眼睛,看見了窗外天邊的一輪明月。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談三有種從水底看岸上的感覺,一切都有種扭曲的失真。他覺得從師傅離開后發生的事情,遇見的人就彷彿有預謀,把他引入一個殼,讓他處在了旋渦的中心。

他不知道前方有什麼等着他,只能相信眼前可以看見和把握住的一切。

他心中很鬱悶,決定去找個人讓自己的心情變得好點。

出門后沿着碎石砌成的小徑,穿過左邊的月洞門,迎面是一個不小的花園。貫穿花園的小徑旁每隔五、六步就栽了株紅梅。現在不是梅開的季節,月光下只看得見奇形怪狀光禿禿的枝幹。經過大片大片在月色下仍然黑漆漆叫不出名字的植林,在園中的深處有座小樓。

小樓里有他要找的人。

這些是白天就從婢女的口中知道的。

鳥鳴池中樹,僧敲月下門。

談三的手掌重重的拍在門上,恨不得裏面的人永遠都失眠才好。

「開門!開門!」他大叫起來。

咯吱!

正等得不耐煩,門終於拉開了。

一張老臉從門裏探了出來。

真的慘不忍睹的難看,下次記得要他化妝也化好看點。

算了,將就著用吧。

他一把摟住從裏面出來的老婆婆,吻上了對方的嘴唇。

然後聽到對方發出一聲清脆的尖叫,和老年人應該有的蒼老聲音完全不同。

談三對對方的尖叫充耳不闖,摟住這個人的腰往門裏一擠,兩個就倒在了門后的牆上。

他壓住她,凝視着她的眼睛。

她也看着他,彷彿還沒有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他猛地再一次攝住她的唇,從身體內部湧起的慾望突如其來。趁著對方喘氣的一瞬間,他的舌尖終於進入了那芳香的口腔。他們互相交換著唾液,舌頭追逐著舌頭。

他心中涌動着最古老的愛語,想說我愛你,想告訴她他多麼的想見她啊。

正在神迷之時,胯下突然一痛。

「哇!」談三叫道:「你瘋了,這麼狠。想我斷子絕孫啊!」

「你他媽的才瘋了!變態!我這個樣子你都吻得下去,你也不怕遭天譴。」

老婆婆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從懷裏拿出顆藥丸,合著唾沫往臉上一抹,那蒼老的面容竟慢慢的變成了少年秀麗的容顏。

不是花池是誰?

「反正是你嘛。」談三一笑說:「我不但吻得下去,還做得下去呢。」

說着一把就把花池拉進了懷中,一手扣住他的腦袋狂吻起來,一手則繞過他腰間在圓翹的臀部上戳戳揉揉。

談三也不曉得為什麼自己一感受到這個人的氣息整個人就激動得不像自己,他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和他說,也有很多很多的問題想問他,但此時,除了把他牢牢的抱住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

他離開他的唇,開始舔食著對方的脖子。

他的舌頭輕輕的卷過口中肌膚上淡淡的絨毛,輕輕品味着肌膚的紋理。

當他正想說出你好香好美的時候,腳下一痛,渾身一激靈,胯下的東西頓時偃旗息鼓。

低頭一看花池的腳理所當然的狠狠踩在他腳上。

談三一瞬間難以抵擋心中沮喪,難道只是自己一頭熱嗎?

但當他抬頭看見花池那因情慾氤氳的雙眼和失神著喘息的模樣,方開心的笑了出來。

「我終於抓到你了。」他說着一把扛起花池,也不理會對方的反抗,徑直沿着竹梯上了樓。

竹簾高卷,月光水銀般瀉在地上,室內有着檀香的味道。

談三拍了下花池的屁股,制止對方在他背上繼續製造傷痕,接着一把把他丟在了床上,自己也覆了上去。

他注視着對方緊盯着他的眸子,沒有等對方說出他想說出的話。

因為他知道此時說出的話都是沒有意義的,他們只需要用肌膚和體溫去感受一切。

他伸出手將一根手指放在對方的唇邊,他說別說話,讓我愛你。

對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當真沒有再說話了。

靜靜的,夜裏一切的聲音都出現在耳邊,最大聲最清晰的卻是自己激烈的心跳和對方的呼吸。

一會兒功夫,幾個簡單的動作,聲音變成了讓人臉紅心跳的呻吟和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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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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