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說什麼？」震驚地大叫着，流希睜瞪雙眸，匪夷所思地看向情深款款的雲曦月。

「我喜歡你，流希。」雲曦月笑吟吟地重複道。

「你瘋了！」猛力從雲曦月掌心中抽出被緊握的手，流希故意忽略因兩人手掌分離而突然佈滿心頭的失落感。

「或許吧……不過我甘願為你瘋狂。」微笑中，雲曦月再次抓過流希的指，緊握的同時，卻也仔細地不讓他感到疼痛。

「放開我！」努力抽出被握得有些發燙的指，流希低吼道。

「不放！永遠都不放！從今往後……我要永遠陪在你身邊。」雲曦月的語氣堅定卻不失溫柔，聽在流希耳中，讓他心中一抖。

「我不需要！」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去，流希不顧一切地推開緊偎在自己身邊的雲曦月，「你的愛……給其他想要的人去，我不需要！」

「流希，我知道你心裏還放不下雲翳，但現在的我已經學會接受這個事實。我不會逼你忘掉他，畢竟對你來說，他曾經是你的一切！逼你忘了他……這不現實，也太殘忍。」

愛憐的指輕劃過流希細膩的臉龐，最後落到他的唇上，輕點唇瓣，雲曦月阻止他開口，「過去的我太過年輕，什麼都不懂。對於你全心全意想着雲翳、愛着雲翳，我心中充滿嫉妒，這才會想盡各種方法折磨你。

「但從今往後，我會用自己的心來打動你。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見到你的照片時……就已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你的笑靨。」

說不清堵在心口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流希沉默下來。回想過去，雲曦月殘酷的笑臉一直在眼前揮之不去。

總覺得現在的雲曦月虛幻得不像真實，他的笑、他的話，都讓流希有種墜入霧中的感覺。

雲曦月前後的變化實在太大，雖說近半年來他對自己的態度有所轉變，但畢竟離喜歡還很遙遠。更何況，此刻的他根本無法正確判斷，雲曦月對自己的喜歡是真誠的，還是為了讓自己屈服特意設下的圈套。

思及雲曦月過往的所作所為，流希心生戒備。想到這或許是個陷阱，流希心頭的紛亂頓時被寒意取代。

冷漠地推開雲曦月不斷騷擾自己的大手，流希別過臉，不想再看那張嬉笑不停的俊顏。

「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相信！我也不會對你有任何感覺，你死心吧。我永遠都是屬於翳的，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想的、念的，就只會是翳。」

斬釘截鐵地說完后，流希便自顧自躺回被中。

被推開的手懸在半空，雲曦月臉上滿是苦笑：「為什麼你就不能試着多了解我一點？為什麼還要如此執著於過去？

「雲翳已經死了，他已經無法用溫暖的手撫摸你，也無法露出能讓你安心的笑容，更無法把你擁入懷中，安慰寂寞、傷心的你，現在的他什麼都無法做到。

「但我可以！我可以給你溫暖，也可以對你微笑，更可以把你擁入懷中，慢慢撫慰你受傷的心，讓你得到真正的平靜與幸福……」

「夠了，不要再說了！」流希憤怒地掀開被，猛然坐起，一雙閃著熊熊烈焰的眸狠狠瞪向雲曦月，「是，翳對你來說的確是死了。可對我來說卻沒有！他一直都活在這裏！」

指著自己的心口，流希黯然神傷，「對我來說，他從來就沒有死，他的笑，他的溫柔，還有那溫暖的懷抱都沒有消失，它們都被收藏在我的記憶里。

「與翳一起生活的時光是那樣美好，讓我刻骨銘心。只要擁有這些，我就能堅強地活下去！只要這些就夠了……足夠了……」

想起過往種種，流希越發悲傷，悠悠長嘆，低垂下眼。

「流希……試着放開過去吧。身為人，你不能總活在過去里，只有努力向前看，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用雙手疼惜地包裹起流希冰冷的指尖，雲曦月的眉宇間透出淡淡哀傷。

「不！不必了。只要擁有這些，我就已經很幸福。」已經不知是第幾次甩開雲曦月的雙手，流希神情冷酷地回答道。

沉默許久，雲曦月垂頭喪氣地站起身，「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只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感情永遠也不會改變。我會等，等你願意接受我為止。我不奢望你能忘記雲翳，但只要你眼中能有我的影子，就足夠了。」

淡淡的微笑掩飾不住滿腔的苦澀，一旦把心中久藏的感情都宣洩出來后，雲曦月突然發現，對喜歡的人表達心中愛意，並沒有想像中困難。

過去的自己實在太傻，因為說不出口，才用傷害愛人的方法讓他記住自己。他真是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我不會接受你，永遠都不會。或許隨着時光的流逝，我會忘卻你曾對我的傷害，但我不會愛你，我愛的，只有翳……」不厭其煩地重複自己與雲曦月都已聽過無數遍的決心，流希既是告訴他，也是告訴自己。

「我會等，我會永遠等下去！」說完，雲曦月突然彎腰湊到流希面前，「好了，我們先不說這些，你的身體還很虛弱，醫生吩咐要多休息。」不容拒絕地把流希按回床上，雲曦月細心地幫他蓋好被。

「雲曦月，你……」見雲曦月根本沒把自己強調了無數遍的話聽進去，流希不禁挑眉。只不過他才說了幾個字，就被雲曦月覆上的唇打斷。

在流希額頭留下親吻后，雲曦月笑着直起腰，「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我的決心也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

抿緊好看的唇，流希抬眼望向雲曦月。

而雲曦月也不吭聲，任流希窺探的眼在自己臉上轉個不停。

許久后，一聲不吭的流希伸手拉起被，把頭縮入被中。

「你出去，我要睡了。」

看着流希孩子氣十足的動作，雲曦月不禁低笑。

來回撫摩流希露在被外的長發，雲曦月用指挑起其中一小束，感受着從指間傳來的順滑與舒適。微笑着，他心頭溢滿甜甜的滋味。

「雲流希，我要定你了。」

＊＊凡◇間◇獨◇家◇制◇作＊＊

在雲曦月悉心照顧下，流希的身體很快得以康復，而此時，輪船也已到達安雅。

下船后，面對前來迎接的紫魅與逐雲，流希臉上終於露出多日未見的微笑。

「薔蔽，聽說你病了？現在怎麼樣，沒事吧？」迎上前，紫魅那雙如流金般燦爛奪目的琥珀金瞳閃爍著深深擔憂。

「只是發燒而已，已經沒事了。」安慰地拍拍紫魅的小手，流希笑靨如花。

對紫魅，流希向來把他看作自己的弟弟，對他寵愛有加。而紫魅也十分喜歡流希，因為流希那雙清冷的眼，總能和他心底久藏的人影重疊……那個讓他愛到心痛的人。

「真的沒事？」收回思緒，依然有些不放心的紫魅，把目光重新投回臉色還略顯蒼白的流希身上。

「嗯……真的沒事，你就放心吧。」愛憐地揉揉紫魅的發，流希失笑。

「薔薇，你平時只知道忙，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身體，才會生病！」走在流希身邊，紫魅有些不高興地嘟嚷。

「呵呵……忙不好嗎？不忙才糟糕呢。」

淡淡一笑，流希伸出手，想要握住紫魅的小手，卻不想被一旁的雲曦月橫刀插入，緊緊抓住手指，半點也不肯放開。

「放開！」流希惱怒地看向雲曦月。

「不要！」雲曦月乾脆地拒絕。

「你……」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流希對他怒目相視。

「不要隨便把手遞給別人。」走在人聲鼎沸的碼頭上，雲曦月收緊手，牢牢糾纏住流希的指，面色不改地說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流希從牙縫中擠出聲音。

「看見別人握住你的手，我會不舒服，會嫉妒。」雲曦月雙眼正視前方，面色不改地低語道。

「你，你真無聊！放開我！」聽完雲曦月的話，流希先是一怔，但隨即回過神的他猛力甩動手臂，想要掙脫雲曦月對他的禁錮。

「逐雲，你看曦月少爺和薔薇，他們好像有些……」望着走在自己前面、態度怪異的兩人，紫魅的雙眼有些發直。

逐雲對他搖搖頭，示意他別問這麼多。

紫魅見狀撇撇唇，不再開口。

「逐雲，流夜最近的情況怎麼樣？」對流希的態度毫不介意，雲曦月調轉話題。

「一切都還算平穩，不過炙羽卻發生了件大事。」逐雲低下頭，恭敬地回答道。

聽到炙羽，流希身形一頓。

想起火凌那雙滿是憂鬱和哀傷的眼，流希心頭不禁沉重起來。

一直注意著流希情緒的雲曦月自然沒錯過他的表情，微沉吟后，他故意表露出饒有興緻的模樣問道：「大事？是什麼好玩的事？」

逐雲搖搖頭，語氣嚴肅地回道：「炙羽首領兩日前被人暗殺。」

「冰炙死了？那凌呢，他怎麼樣了？」憶及身為冰炙護衛的火凌，流希心頭一緊。

「聽說火凌為救冰炙身負重傷，現在正在醫院裏休養。而新任炙羽的首領也於昨日對外宣佈。」紫魅神色黯然地接過話頭。

「新任首領？誰？」雲曦月唇角上翹，眼角透露出淡淡的嘲諷。

「是冰焰！」逐雲沉聲說道。

「冰焰！」

意外的答案讓流希與雲曦月都為之一怔。

「是的。原來冰焰是冰炙的親弟弟，而炙羽本就該由他來繼承，但多年前他在潛入流夜時，無意間看到火凌的表演。被凌深深吸引的他，趁兄長對他不利時，與前任流夜之主交換條件，從此留在了流夜。以為冰焰在車禍中身亡，失去繼承人的炙羽，只能推選他兄長成為首領。

「這次冰炙遇刺身亡，冰焰主動回到炙羽，擔負起管理炙羽和照顧凌的責任。」逐雲徐徐道出這幾天來的調查結果。

「原來是這麼回事，看來凌的魅力還真不小呢……」神情輕鬆的雲曦月低笑起來，「流希，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您是流夜之主，我們自然都聽您的吩咐。」神情冷淡地垂下眼，流希又把問題丟回給他。

「呵呵……想那火凌對你可是一往情深，我看他應該不會對你做出什麼不利的事來。但是，也正因為火凌只心儀於你，冰焰對你更是恨之入骨……

「逐雲，你吩咐下去，流夜各處都加強戒備，嚴防炙羽。」冷下臉，雲曦月的聲音中透出淡淡殺意，「如果冰焰真的敢對流希不利……就派出『影』部，徹底消滅炙羽！」

「影」在流夜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存在，他們其聽命於流夜之主，平日隱藏在流夜的各部中，與普通成員並無不同。除了流夜之主，誰都不知道哪些人隸屬於「影」。

除此之外，「影」最有名的就是他們的血腥手段。只要「影」出動，對手就絕不會有活口。殺人不眨眼的「影」都有一顆比冰還冷的心。

而「影」的當代首領，就是此刻站在雲曦月面前，一臉恭敬的逐雲。

「我……可不可以提一個要求？」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流希最後還是喃喃著把話說出口。

「什麼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應你。」流希的話讓雲曦月心情大好。

「如果……真的不得不派出『影』時，請你放過凌，不要傷害他。」

雖說早料到流希會提這樣的要求，可雲曦月還是忍不住挑高眉，一絲陰鬱從他眼底閃過。

許久后，他才不甘願地點點頭。

不待流希開口，他又悶悶說道：「看來你對任何人，都比對我好。」話中酸意顯而易見。

看了眼身邊陰沉着臉的雲曦月，流希一挑眉卻什麼都沒說，不想答腔的他徑自彎腰進入停在自己面前的車裏。

見流希根本就不理睬自己，雲曦月只得無奈跟上。

＊＊凡◇間◇獨◇家◇制◇作＊＊

回到流夜，雲曦月忙不迭地把想要工作的流希押到休息室。

不顧流希的反對，雲曦月硬逼他躺在大床上，直到他入睡后，才放心離開。

隨後，雲曦月偕同候在房門外的逐雲一起來到書房。

神情凝重的雲曦月從逐雲手中接過一疊報告書。

「這是我調查炙羽時無意發現的。曦月少爺，您看這事……」

放下粗略掃過的報告，雲曦月雙眉緊蹙。

「這件事絕對不許告訴任何人，尤其是流希。」

「是的，曦月少爺。」

「想辦法把所有證據都湮滅。只要沒了證據，就算有人查，也查不出什麼東西。另外，派人盯牢炙羽的一舉一動，特別是凌。」

「呃？凌嗎？」逐雲一怔。

「凌是一個不容小視的的角色，這點從他當初離開流夜進入炙羽，就可以看出幾分端倪。冰炙的死只怕和他脫不了干係，就連冰焰的回去，恐怕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這個凌，不隗是雲翳看中的……」冷笑着，雲曦月的神情又寒了幾分。

「凌……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逐雲不明白。

「還不是為了從我手中奪迴流希。」想起流希對凌的維護，雲曦月又嫉妒又鬱悶，「不過我也不是這麼好意的，想和我搶流希……哼，看我怎麼收拾他！」

好笑地看着雲曦月略帶孩子氣的表情，在雲曦月利眼掃過自己時，逐雲忙低下頭，「曦月少爺，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出去了。」

「嗯……你出去做事吧。」雲曦月頷首。

逐雲行禮后，退出房間。

坐在寂靜無聲的書房裏，雲曦月陷入沉思。現下的情況比他預想中的還要錯綜複雜，如果真能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讓「影」滅掉炙羽那該有多好。這樣一來，就什麼煩惱都沒了。

只可惜他卻不能這樣做，萬一將來不小心被流希知道真相，只怕他會為此悲傷不已。而他現在最怕看見的，就是流希的淚……

「唉……」低聲嘆息，雲曦月起身走向窗邊。

凝視着窗外燈火輝煌的美景，他心中越發煩躁。

「流希，為什麼你偏偏會是……唉……」連聲嘆息中，雲曦月搖著頭，再次踱回書桌前。

拿起那份沉甸甸的報告，雲曦月出神片刻，終於下定決心，把它用火點燃。

怔怔地看着報告在火焰中化為灰燼，雲曦月這才轉身投入堆積多日的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