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尾聲

「雲小姐,我出去看!趙寧留在這兒陪你!」吃過晚飯,張成很有禮貌的表示要出去巡視一番。

「你去吧!」她心裏嘆氣,陳國倫這個點子可真夠絕的了,他們不止是在保護她,說難聽點,簡直是「監視」。

從小到大,她還沒這麼彆扭過,一舉一動全在別人視線範圍內,而這個人還可以明目張膽的注視她……

「我要到書房去,趙先生你請便!」她不耐煩的走進書房,這些人遲早會把好煩死,剛才還沒到家呢,呂承達的電話就追來了,若不是她及時回電,他恐怕已經報警了。

她只不過想幫上陳國倫一點忙而已,沒想到會給大家惹來這麼多的麻煩。她現在只能祈禱上蒼她的計策能早日生效。

「咦?趙先生,你為什麼搬張椅子坐在書房門口?」她看着趙寧不但從餐室尾隨而來,還很大方的坐在門口,不禁吃了一驚。

「我在當班,雲小姐,你不會介意吧?」

她嘆了口氣,關上書房的門,這個世界之所以會這般混亂,是每個人都認為自己這樣做是對的,是嗎?

依婷拿起電話,家裏多添了這兩們「武藝超群」的人士,不但她有被監視的感覺,下人們也紛紛投以奇異的眼光,弄得人心惶惶,不知道女主人遭到什麼大難題了。

電話「嘟嘟」的響着,沒有人接,他----出去了?還是……?她頹然放上話筒。

攤開桌上的公事,大雲最近很有起色,在有力的爭取下,國貿局終於認可對出口的解凍期,依婷本來在積極開發國外市場,有好幾家廠商對大雲表示興趣,其中最大的一家在美國德州,只等對方有更進一步的肯定,她就要過去簽合約了,但也就在這時候,大雲從前最大的客戶----歐尼爾公司因為印尼廠商的片面毀約,重新又派了代表專程來談合作的事,而且由於時間緊迫,條件比從前還好很多。

這證明依婷把工人提前找回來的眼光是正確的,當然陳國倫鼎力支持也幫上大忙。

她拿起筆,集中全副精神在公事上,可是很快地她就發現是不可能的,陳國倫的影子一次又一次地浮上來,她搖搖頭,但怎麼搖,都搖不去。

他是她今生的魔障。

加護病房外空蕩蕩的,入夜,除了按時查房的護士外,連病人都在呼呼大睡。

兩個人影悄悄沒聲的從醫院門口走進來,鬼祟而敏捷,很快地就來到加護病房的長廊里,他們試了試林大海的房門,並沒有鎖,兩個人大喜過望的立刻掩身進去。

全身吊滿繃帶、針管,奄奄一息的林大海躺在黑暗中,對這兩個人的進入毫無所。一盞小手電筒照到他的臉上,那炫眼的火亮,終於使他氣息微弱的睜開眼睛。

好力的,他眨着眼,今天傍晚,他才從昏迷中醒來一次,只有短短几分鐘而已。過度的腦震蕩及外傷使他幾乎全毀,醫生只能拖一天算一天,盡人事聽天命,並不抱任何希望。

「林大海?」那個用手電筒照着他的人試着叫了聲他的名字。

但他只是無意識的眨着眼睛,茫然地讓那小小的光圈籠罩住他。

「林大海?」那人又耐煩的叫了聲。

「別喊了,來,我們想辦法把他弄出去再說。」另外一個把食指豎在嘴唇上。

「你開玩笑!他這種樣子能出得去我頭給你!」

「怎麼辦?老闆說他友這兒對我們百分之百的不利,萬一警方正好碰到他醒時給他作筆錄,供了出去,我們不全完了?」

「真糟糕,老闆的情報錯誤,說什麼人他只是輕傷,現在也不能空手回去,」拿手電筒的搔搔頭皮。「如果給老闆知道我們辦事不力----」

「看他這樣子大概也活不久了,為了免得夜長夢多,乾脆----」那人做了個砍的手勢。

「對!反正他在這裏活受罪不如早點送他回老家去。」那森冷的光芒映着手電筒,使兩張俯視着上死屍般病人的獰惡面孔分外可怖。

「你來!」那人把小刀遞到另一雙手上。

「你怕了?」

「這輩子刀里來槍里去幾時怕過?」光看那副德性就曉得是逞強鬥狠之徒。

「那你為什麼不敢動手?」

「我從不殺沒有還手能力的人。」一臉的厭惡。

「你欠我一個人情!」終於接過那把刀子了。

「我會還你!」

「是嗎?」黑暗的角落突然傳出一個聲音。

「誰?」兩個惡徒異口同聲的。

「我!」燈光突然大亮,兩個人幾乎睜不開眼。「我說過我要親手抓到你們。」

「陳國倫?」

「你們認得我?很好!」陳國倫瀟瀟灑灑地站起身來,「等你們很久了。」

「好極了,連你----」惡徒掄起刀子,話還沒說完,後面就呼起一聲大喝:「不許動!」一把黑油油的槍支對準了他們。

「上當了!」惡徒的刀鐙啷啷的掉在地上,兩名武裝警察迅速地在他們手上銬上手銬。

「等一等!」陳國倫上前一步,仔細地看了看他們的臉,「不只這兩個,他們還有接應的人。」

「是的,來接應的人躲在醫院的太平間出口,連人帶車都給我們逮到了,陳先生,謝謝你!有件事想麻煩你----」

「我知道,我會自動去做筆錄的,但我想先留在這兒陪他,」他指指林大海:「醫生說他已經……」他輕聲地說:「恐怕掙不到早止了。你們能夠通融一下嗎?」

兩個警員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這個我們不能做主,我打電話請示一下好嗎?」其中一個拿起了電話,說了幾句話,掛斷後回過頭來說:「陳先生,你可以留在這裏,待會兒我們不有人來保護你!」

「謝謝!」他精疲力盡地坐了下來。

警員帶着上了銬的歹徒走了,室內重新恢復寧靜,他把大門關上,只留一盞小燈。

他坐在那兒靜靜地聽着林大海不均勻的呼吸,在生死線上做最後的掙扎。在這個白色的病房中,處處佈滿了死亡的氣氛,但他一無所懼。

他的確沒什麼好怕的,是嗎?

他在贖自己的罪孽。

林大海是第三個犧牲者,也是最後一個,以後----再不會有了。

突然,林大海一陣激烈的抽搐,那血漬斑斑的繃帶下,是他痛苦的扭動,雖然昏迷不醒,但他仍在呻吟,大聲地發出呻吟。

陳國倫伸手按了床頭紅色的緊急按鈕,醫生很快地來了,一番急救后,林大海又在麻醉藥的強大藥力下陷圩昏睡中,那罩在氧氣罩里的臉比平日腫大了。

「醫生,他----」

「快不行了,通知家屬吧!」

「他----只有一個人!」陳國倫轉過了臉,直到下午,他才查出來林大海是個孤兒,不管他是一個聰明的丈夫還是受欺被愚弄的丈夫,他都原本都會有個家有個妻子的。

難怪他會那麼愛方絲瑩,願為他受辱抱屈,甚至不惜犧牲男人的尊嚴……

但,知道這些都太晚了,陳國倫難過的搖頭,是的,太晚了。

他一向最輕視的男女關係,給他上了最嚴厲的一課。

天亮了,跟往常一樣,火紅的旭日自山後出現,把萬道金光灑進了山谷,照耀着大雲山莊,那輝煌的氣勢,象著着上蒼又賜給人們美好的一天。

依婷著窗外天空的變幻,她一宵未睡,但她並不覺得疲倦,她同樣擔心陳國倫的安危,清新的早晨,刺激着她的眼帘,帶來活潑的生氣。

她該開始着手準備一天的工作,輕輕打開書房的門,意外的,趙寧仍在那兒,而且精神抖擻的說了聲:『早!」

「你也沒睡?」她訝異地守在那兒。

「是的!這是我的工作,您起來了,我去叫在外面守夜的張成。」

老天!她希望這件事快點結束。

車子才滑出雲海山莊,她就看見那輛愛快.羅蜜歐停在那兒,他來了?為什麼不進來?風餐露宿,就在那兒待一夜。

千言萬語,全哽在喉頭,她只覺得熱哄哄的。

「國倫----」她下了車,高了高他的車窗。他正呆坐在那兒,里光中,展現在他眉頭的是無窮無盡的心事,好蕭條,好孤獨,別有一番男子氣概,比他的英俊更吸引人。

看見是她,他露出了微笑,但那微笑是無人能解的寂寞,讓她的心弦為之一震。

「發生了什麼事?」她彎下腰。

「他----去逝了。」陳國倫垂下頭,努力緩和心中那分強大的衝擊,然後抬起頭來,眼中有太多太複雜的神情。「去逝前他曾清醒過,讓警方做了筆錄,他也----儘力為我洗刷,包括他拿走的那份文件。同時正如你所料,我們在病房中抓到偽造集團的人。」

「啊!」她失聲驚呼,雖然這是意料中的事,但發生的太過匆促……簡直來不及讓人一下子就接受這麼多。好半天才定了定神:「你幾時來的?」

「才來。我知道你會為我擔心,同時----」他的手向車窗外伸出來按住她的:「依婷!我想見你!」

依婷的眼眶紅了。

「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依婷,你能原諒我嗎?」

她迅速地用手指封住了他的唇,「不要說了,國倫,我懂!」

他打開了車門,他們手兒相執,眼兒相望,經歷過這麼多事,他們在這時候,比別的情侶更能深入的貼近對方,也更渴望了解對方,進入彼此的生活。

他突然想到什麼,探身從車廂中取出一束花:「依婷,我需要你,這一生中,我再也不能沒有你,嫁給我好嗎?」

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眶中流出來。

「不要哭,依婷!」陳國倫替她拭汪,溫柔地說:「我從前沒能好好待你,那是因為----我不懂得愛,但沒想到我是那麼淺薄無知----」一陣激動他說不下去了。

沾染著朝露的花朵並不是玫瑰也不是薔薇,而是初夏常見的野花,一到這個季節,遍山遍谷都是它們的自由奔放的影子。

頭一次他向她求婚只帶來鑽石,昂貴的,沒有感情的鑽石,而這次……

「這是我自己摘的----」他有點不好意思:「我注意到,你特別喜歡這種花,辦公室的瓶里只插這一種從沒插別的,對嗎?」

「對!」她深吸一口氣,老天!她怎麼會懷疑他不愛她呢?閉起眼睛,她幾乎可以看到一個大男人在拂曉時彎身在山谷中費力的採擷這種花的情景。

她張開眼,注視着他,朝陽炫眼的光芒落在他發上、額上、眉際……消失了他的寂寞、孤單,片刻里,渲染得他俊采飛揚,使人看得了發痴。

她接過那束花,深深地嗅着。

人是冷硬的光芒,但這花瓣是如此柔軟,有生命力,而且有香味。

「嫁給我!」他執拗的,黑黝黝的眼睛迎著日光,燦然光輝.

當他用力的抱住她時,聽到了她的哭聲。

「你哭了,為什麼?」他愕然地扳起她的臉。

「我是你的!國倫,我早就是你的。」她口齒清小聲地說,那張淚痕斑斑的臉,比平日更高貴,更美。

老天,他充滿感謝的看了眼那碧藍如洗的天空,更緊緊地擁住她。

這麼多的風波、挫折、爭執、誤會,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這是上天的恩賜!讓他得到心愛的女郎為侶。

「依婷!讓我們好好地度過一生!」他的唇緊緊封住了她的。

這是個隆重的、始無前例的婚禮。

蘭花、玫瑰、金盞菊、大葉合歡的花瓣,象下雨一樣被灑在大教堂的門口,鋪成么人行進教堂前的花道,柔軟而甜蜜的芬芳瀰漫了整個空間。

傳統白色的教堂只有一個他聳立於雲霄的十字架做為唯一的裝飾,在藍天的襯托下,十分莊嚴,同時由於這些花朵、人群與婚禮的熱鬧,在肅穆中,充滿了愉悅的氣氛。

新娘子的結婚禮服也是賓客們矚目、讚賞的焦點。

依婷的助手安華和遠從屏東趕來的心潔一早就在雲海山莊中忙碌著,在情感上,依婷是即將出閣的姊妹。

當依婷化好妝之後,安華和心潔把穿在模特兒台上的禮服取了下來。

那是件極為精美的禮服,整件都是細白的絲紗製成的。挖成心形的胸口綴著小朵的緞帶橘子花,更襯出新娘嬌美的面孔,長裙前是一襲縷空紗,象瀑布一樣傾泄下來高貴而不每繁複,使得新娘的青春格外耀眼。

依婷穿好后,安華特意把腰間顯得略寬的部分束緊,這襲嫁衣由開始設計縫製到今天,不過才一個月的光景,但很明顯的,依婷比當初量身的時候更為纖瘦。

這也難怪,籌備婚禮的工作是繁忙的,儘管有各種專業人員在陳國倫的指揮下進行各項工作,但很多事情都必須徵求新娘子的意見,再加上短短一個月里,依婷為了處理大雲的事情,親自到美國與歐洲轉了一圈,把一切都擺平后,這才兼程返國。

旅途的勞頓與身為大雲負責人的重任,自然會纖瘦下來。

但這次旅行中依婷最大的收穫是在陳國倫的安排下和迪瑞見了面,他----終於學會了面對現實!迪瑞也是,三個人絕口不提從前,只是老朋友般歡聚在一起。

對於迪瑞的諒解,依婷感到無限欣慰,而陳國倫的體貼,她也十分感謝。

「你不能再瘦下去了。」安華在抗議:「二十寸的小腰只合適古代美女,從今天開始,你要拚命的吃。」

「拚命的吃!」依婷不禁大笑起來,這一個月,緊張、興奮,加上忙碌,她還沒這麼大笑過。

出閣是每一位待字閨中的最大的夢想與心愿,她也一樣深深感受到那複雜、微妙的心情。

不僅她緊張,連不輕易動聲色的陳國倫都同樣的興奮。

這項完美的結合,是他們共同步向美好的未來,也是更成熟的表現。

從今而後,他們要互相守貞、守誠、寬諒、容忍,而且在危難中彼此扶持,在富貴中共亨人生。

地老天荒!

多麼珍貴的許諾,多麼神聖的誓言。

再過一個鐘頭,他們就要在親人的祝福里,全國大眾傳播的注視下,走進禮堂,在聖像之前,把自己交給對方。

完完整整地,自身體到靈魂。

依婷站在大穿衣鏡前,讓心潔把那頂綴著同樣緞帶橘子花的花冠披紗替她戴上。

那如霧似幻的頭紗,象一個夢,每一個小女孩在幼小時就夢想的仙女頭紗,她那雙大而黑的眼睛在紗後面,顯得美極了,嬌嫩的臉龐上慢慢漾出微笑。

她終於要做新娘了。

她不斷拒絕的婚姻,卻在這時,帶給她無上的喜悅哩!

姻緣本是前生定!她想着這句已傳流很久的古諺。

但願這句古老的諺語也能帶給她幸福。

整個雲海山莊上上下下都顯得喜氣洋洋的,但由於雲上峰才過逝沒多,加上依婷持不要太鋪張,所以除了鮮花、絲帶和中國燈籠外,雲海山莊並沒有太過奢華。

「禮車來了!」安華拉開窗帘一角,來迎親的車隊正排成一個浩浩蕩蕩的行列,由山道上蜿蜒而上,逐步通過電動大門。

每輛車上都有着精巧的裝飾,尤其是為首的一部,以三色的絲帶環繞車身,車頭與車尾上各有一個鑽石形花球,雪亮的車身迎著日光閃閃發亮。

心潔也跟着湊過去,當她看見這一幕景象,不知為何她不禁熱淚盈眶。

婚禮的確讓人喜悅,但也有此許的傷感。

依婷----要出嫁了。

嫁給一個她們本來都反對的人,但事實證明,她的眼光並沒有錯。

「心潔你----」安華看見她眼中的淚,吃了一驚。

「我太高興了!」心潔匆匆用手背去拭那順頰而下的淚,哽咽地說。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雲上峰去逝的那個晚上!依婷那可怕的樣子,她不哭不叫,但她的冷靜把所有的人都嚇壞了!……然而世事難以逆料,依婷竟在無數的挫難與波折中,堅強而勇敢的度過一切粹煉,找到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心潔,不要哭。」依婷心裏明白,心潔為什麼又難過又高興的哽咽;那個經歷,對她們而言,都是一生難忘懷的。她走過去,輕輕攬住了心潔。

她強忍着淚,不讓那晶瑩的淚流下。

她真希望雲上峰還活着,看着女兒在雲海山莊里風風光光的出嫁。

她真希望她的父親能在此,在紅氈與紅燭前,把她交給她未來的伴侶。

門就在這時候響起敲門聲。

安華出去應門,只聽她小聲地在門外說:「不行,新郎在這時候總不能見新娘。」

「為什麼?」陳國倫那充滿男性魅力的嗓音有些不高興的。

「這是傳統!」安華擺出「我是伴娘」的架勢,成功的把這個一心想突破傳統的新郎給推了。

「差不多該啟程了。」安華看見依婷那晶瑩流動的淚光,但仍提醒著。

依婷點點頭,心潔忍住所有傷感,在後面替她提起那一走動便悉嗦作響的長裙擺,她們走到雲上峰生前的房間,一切如往昔的潔凈、整齊與靜默。

「爸爸----」她心裏一陣酸,終於迸聲叫了出來。「我要走了!爸爸!我要走了。」

這個她用全身全心去敬愛的父親,似乎在看不見的世界中送她離開。

當全身潔白的新娘自梯首出現時,大廳中所有的人都屏聲斂息地看着她緩緩步下雕花的羅馬式旋轉扶梯。

她真是太美了。

那橘花花冠戴在她如雲的秀髮上,襯着她純潔的面容,輕盈纖細的體態,象是一個突然出現的仙女。

每個人都被她高貴的芳香眩惑了心神。

她經過那幅畫像前佇足了半晌,嘴唇似乎微微啟動着,只有離她最近的安華才聽得見她說什麼。

她說的是----爸爸,再見。

在雲上峰逝去的那個雷雨交加的夜裏,她也曾如此的佇足梯首,但那時的她是堅毅、果決,身負她幾乎不能肩負的重任的孤女,現在,卻是幸福的新娘。

心潔又一次的流出淚來。

大廳中央已擺設好香案,上面香煙繚繞,紅燭高燒,除了雲氏祖先的牌位,還有雲上峰的。

依婷接過管家遞給她的香,插進香爐,這才深深拜了下去,從這一刻開始,她就要離開教養了她二十多年的家。

當她向祖先拜別時,眼中忍了好久的淚珠終於流了出來,現在,這達成所有任務,她可以哭了。

她的哭聲在眾人靜默的大廳中迴響,這些日子的委屈、磨難、艱辛、痛苦都化作了離別的淚珠。

陳國倫走了過來,在香案前和她並肩合拜,然後扶起了她。

那成串的淚珠流過脂粉,但卻使得那雙流過淚的眼睛更晶瑩、更明澈。

在這一瞬間,他們成為不可分的一體。

他們凝眸相望,比肩而行,比翼雙飛。

他那寬厚的掌心傳來無限的溫暖。

排隊站在門口恭送依婷離去的工人們,有的激動的垂淚,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她的幸福結局使大家都十分興奮。

當新娘步下汽車,與新郎共同行過花瓣鋪成的道路時,站在兩旁的人,都不禁熱烈地鼓起掌來,那種盛大的場面令人感動,而這對新人的結局,更象著着可貴的意義。

他們結合之前的艱辛、粹煉,不是人人都可以通過的。

雖然陳國倫的過去有可非議之處,但他的努力,也使得輿論由責難而至祝福,由強烈的批評而成為讚許。

他變了,由一個不擇手段的商人,變成一個熱心公益的企業家,還贏得了美麗的新娘。

掌聲繼續熱烈地響着,鎂光燈、電視記者的現場播報更是人聲交雜成一片。

由於教堂的容納有限,只有私人的親友和記者獲准入內,但被擋在門外的人群也示散去。

他們在等待,等這對新人在教堂成婚後出來,接受更多、更熱情的祝福。

教堂內的佈置正如它的外觀般莊嚴,唱詩班的童子手持聖燭,分列在專用閣樓的兩廂,以他們清越純真如天使般的歌聲來贊誦這個婚禮,儀式中,也有女高音的獨唱,那首韓德爾的曲子是依婷親自選的,當那名笑容可掬的女高音開始唱時,圓潤而寬沛的歌聲穿雲裂帛:

因為,因為你懷着純凈瓣愛來看我,

又握着我的手,要我向上仰望,

因此我看到一個滿足希望與喜樂的世界,這一切

都是你帶給我的……

因為上蒼為我創造了你,所以我要追隨你,

不論光明與黑暗,我永遠追隨着你,

祈求上蒼的愛,可以使我們的愛更聖潔,

因為上蒼為我創造了你。

那美麗的歌聲令所有的人都不禁悠然神往,在聖像慈祥的環繞里,聖燭的耀燦光輝中,依婷抬起了眼睛,陳國化正默默地注視着她,柔情萬種的眼光令她全身全心為之震動。

在淚光中,他們凝眸相視,最後展現了快樂的笑容。

他們終於相依相屬了。

他們永不分離。

新人步出大教堂時,圍繞的群眾們歡呼起來,絲帶、白米與鮮花如雨般向他們撒落着。

依婷再次的流下淚,然後用力將手中的橘子花棒擲向等待着的伴娘群,心潔向上一路接到了,她回眸一筆,和陳國倫在這歡呼聲中上了禮車。

世界突然變得寂靜下來。

這麼靜,靜得只有星星。

一整天都在忙亂中度過去了,一切都發生得那麼快,依婷唯一能記得的就只有忙碌和混亂,當他們從教堂出來去山中湖度蜜月時,沒想到在山中湖還有大批的記者在等他們。

好不容易把這些記者打發走,天很快的黑了下來,也倦得連晚餐都沒吃,就倒在床上沉沉睡了,一直到國倫親自將晚餐端到陽台上,把她搖醒。

她甚至不記得晚餐吃了些什麼,這幾個月來,她太忙了,忙到今天,好象一切都終結,可以放心大睡一覺了,可是隨着夜晚的來臨,她卻越來越清醒。

怎麼辦?她望着遠處的黑黝黝的湖面發獃。

星影的映照使湖面生輝,但綺麗的夜景,反而令她心慌,真的!屋裏只剩下他跟她,她該怎麼應付?她靠着陽台的欄桿茫然地想着。

甜蜜的新婚之夜,她象所有的純潔的少女般,既害羞又好奇的,不知該如何應付。

國倫由浴室中出來,拉開落地窗,自背後環繞住她的腰,身上有一股好聞的香皂味。

他用唇摩擦她裸露的頸項,逐漸向下探索,那癢酥酥的感覺,使她不自禁呻吟了一聲,國倫似乎受到了鼓勵,一雙手更不規矩了。

「不!」她那少女的本能令她叫了出來,那彷徨與渴望的雙重,令她無所適從,但她的真心卻在說「是」,可是國倫誤會了。

「為什麼?」他擱在她肩頭上的手變冷變硬了:「我不配碰你?」

「不是的!」她焦急地回過頭。

「那是我的溫柔不夠?技巧不好?」她忽然變了臉色,那熟悉的譏誚之色又再度向他的眼中顯現了。

他還沒忘記迪瑞,老天!難道他不知道他飛到紐約安排三人共進晚餐時,她有多感謝他嗎?

「你老是拒絕我,連新婚之夜也----?」他的問題在半空中停住了。

依婷伸手想去握住他的手,想懇切地讓他明了她對這個夜晚的恐慌,但是陳國倫輕蔑不屑的態度使她猶如跌落在冰窖中。

「算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他冷冷地看她一眼,但冷淡中,他眼中飽蘊的是她不能了解的痛苦。

她默默轉身,但陳國倫一把抱住了她,令好掙脫不得:「你就是那種女人,天使與魔鬼的混合體,你以為讓男人嘗到了一點甜頭后,誰會捨得放棄你?」

那口氣的嫉妒邪惡使依婷整個驚呆了。

「我不但會更瘋狂,而且還要求得更多,」陳國倫力大無窮的抱起了她,令她絲毫無法抗拒。

「放開我!放開我!」她哀叫着,但陳國倫一點也不理會,把好抱到了床上,由下面仰視他時,依婷的臉紅了。

即使他在盛怒狀態,也不失為一個英俊的男人,那半裸的、魁梧的上身,露出他健壯的肌肉,她一陣口乾舌燥、一陣暈眩。

一種朦朧的慾望襲了上來,她慌忙的閉起眼睛。

「為什麼?我這樣發狂地愛着你,不惜為你犧牲一切,你卻欺騙我,玩弄我……」他咬牙切齒的俯身看她,然後重重的壓痛了她。

一點也不憐惜的把全身重量放在她身上,迫得她幾乎不能呼吸,她睜開眼,他的臉上有股猙獰的殺氣,他真是恨透了她?

她想哭,想替自己辯解,但陳國倫的新仇舊恨令她腦子一片空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老天!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

她希望這不過惡夢,而她能即時自這個惡夢中逃開,可是他英俊的身體雖然壓得她不舒服,那肌膚相觸的甜蜜感覺卻令她心跳得更劇烈了,臉象熟透的紅蘋果般整個都紅起來了。

「你知道你這樣有多誘惑人?可惡的小妖精!」他在她耳畔惡意的低語着,她好難受,卻不知該如何逃開,而那股慾望更強烈了,她簡直沒辦法抗拒自己本能的,只是不斷在他的懷中顫抖著。

她並不沒有做錯什麼,她和他最痛恨的迪瑞本來也只維持着純潔的關係,可是他懷疑她,認定她是個風流又浪蕩的女人。

「你在巴黎那麼多年,一定學到了很多,用不着裝成純真無邪的小可憐,把你那些本事都拿出來嗎!」他更惡意的嘲弄著,雙手在她全身上下不斷撫弄著。

「住手!」她顫聲地。

「為什麼?」他冷笑的,把她的拉鏈整個扯開,燈光下,暴露出她皎皓、瑩潔的身體。

「你真美!」她聽到他吸了一口氣:「我這麼長日子的忍耐的確很值得,不是嗎?」

她用手遮住眼睛,她怕他這麼看她,更怕的是被他的粗暴撩起的激情。而那種激情中混合的沮喪與恐懼不是新婚之夜應該有的。

「想抗拒我?」他拿開她的手,強迫她睜開眼睛:「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他的聲音也是顫抖的,那強大的愛、欲、絕望都摻雜在一起,分辨不出他真實的感受。

那男性的矛盾和痛苦整個擢住了她的心靈,她再也無法抗拒,甚至說一個「不」字,只是獃獃地望着他,但心中也同樣充滿痛楚。

「國倫!不要作出你會後悔的事!」她終於沙啞的道出一句。

他沒有為這句話做任何答覆,只是狂亂的撫弄着她,吻著,她明白那邪惡的力量,但她已經完全無助地任他擺佈了。

情不自禁地她發出了呻吟,那火燙的嬌軀,無意識的扭動,換來的是陳國倫更熱烈、更瘋狂的舉動,他自她的秀髮開始,肆無忌憚地愛撫她每一個部分。

少女的本能使她會用手推拒,可是她軟弱無力的手不但推不開什麼,反而更增誘惑,他彎下身,用唇用舌尖去吸吮她,嬌異的一如蛇的引信,更令人無法自持。

她全身都癱軟了,任他肆無忌憚的欣賞、擺佈,雖然她仍記得那麼清楚這是她的新婚之夜,他不該這麼粗魯的近乎強暴。

可是當她的雙腿被分開時,她更恐懼的明白,她心裏是真的很想……

讓他們在最美妙的境界中結為一體。

「我比任何人都好,對不對?」他驕傲地對她耳語,熟練的技巧使她心慌,可是他仍認為她在裝假,反而更瘋狂地愛撫她,把她弄得神魂顛倒,水汪汪的眸子,火燙的雙唇,兩頰和嬌軀,象是迎接什麼似的,一股熱流,使她如狂風大浪中的小舟完全失去了主宰,不由伸出手去緊緊抱住了他。

扭動、喘息和沉在身為女性的幸福,全融化在他的堅實與溫暖中。

終於她叫了出來。

那叫聲震破了四周的寂靜,她無意識的抽泣著,他由興奮變成慌亂的表情,但她的痛苦又很快地在他無法立即停止的興奮中轉變成奇特的高潮,他睜大了眼睛,簡直無法相信她仍是少女的事實。

直到她在他一連串粗重的喘息中慢慢平息那份銷魂。

「老天!」他還在顫抖,然後輕輕地離開她,側在,溫柔無比地吻了她。

柔情無限的感覺,使她重新回到愛的大海,那麼幽靜,那麼美好!

「原諒我,依婷!」他繼續地吻着她,充滿懺悔的吻吮幹了她的淚水。

她伸出手指也同樣輕撫着他的面孔,他們終於緊緊擁抱在一起。

正如在神前互相允諾的誓言一般,毫無介蒂,彼此珍惜。

她再一次地湧出淚水,但這次不再有任何恐慌,猜疑或是驚懼,而是幸福的淚。

「我愛你。」他更緊地擁住她,她知道,所有的事都過去了,這次他們是真地在一起了。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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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動推出

蘭蘭鍵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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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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