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鄭王彌江二十四年開春一來,政通人和,朝政上樣樣得心應手。而五月中是鄭王的千秋壽誕,鄭王一紙詔書,這個夏天要在扶風園避暑,所以千秋壽誕的盛大慶典也在這裏。禁宮中王后,妃子,還有所有有品級的女官,一些得勢的太監宮人都要暫時搬的扶風園。太子和蘇本來不想住在那裏,想着是等好了慶典的那幾天再過去,他說這樣離六部太遠,往來的一些公務並不方便。但是鄭王沒有同意。鄭王詔書讓六部官員在這幾個月中都前往扶風園奏事。好在扶風園很大,它比禁宮王城還要寬闊,所以,有的時候,當天太晚了,官員也可以宿在這裏。

這樣一來,雍京內的中樞就由禁宮移往扶風園。

連着七天的綿雨突然放晴,滿園子的牡丹開的絢爛鋪張。午膳過後,鄭王在園子中觀花,箴王后,各宮的妃子,還有宮人太監簇擁在周圍。這天天好,為了鄭王盡心挑選的小戲也都到了這裏,拿着檀板咿咿呀呀的唱着不停。扶風園不比禁宮,這裏本就是休憩之地,所以大鄭宮中那些繁瑣森嚴的規矩到這裏消弭了很多。

和蘇走過假山後的迴廊,看見了翊宣和一個女孩子。他們在說些什麼,翊宣看不清楚表情,而女子低着頭,也是淺淺地笑着,有着面對自己心上人時候的小女孩兒樣子,嬌憨而羞怯。

和蘇的眼睛變的很黯淡,他眯着眼睛,看着這一切,手已經在不自覺當中握緊了。

他知道,那個是他的表妹,姚家的瓔珞。

對於母后的娘家,和蘇感覺很奇特。

自從離王後過世之後,他和姚家的關係很疏遠。這些年來他不止一次想要重新籠絡舅舅,但是都被那個看起來端正嚴辭的舅舅拒絕了。他說的是,他們姚家不想再捲入王朝的紛爭,只做一些閑散官吏就好。

對於姚瓔珞這個表妹,和蘇幾乎沒有見過,不過這段日子箴王后似乎有意撮合她和翊宣,所以縱使沒有見過,也知道她的。很美麗單純的一個女孩子。

和蘇的眉皺了一下,那個舅舅是不是轉了心思,也想着重新攀龍附鳳?

那他的目標為什麼是翊宣呢?

姚家和箴王后他們不是有怨嗎?

女孩子的身體柔軟動人,吻起來一定很舒服,而且姚家畢竟是名門,姚瓔珞又是如此美麗可人。

真的天作之合。

和蘇想繞開他們,不想再看見他們,可是這時身後的一個小宮監突然走到了他的身後,在和蘇轉身的時候照了面,那個小太監慌忙叩頭,嘴裏還說着,「……太子殿下……」聲音不大,不過已經足夠。翊宣他們聽見了,站了起來,都看向這裏,和蘇心說看來避不過去了。

翊宣的臉色突然變的不是很好。他看見和蘇本來要走過來,卻轉了身,心中有種說不清楚的悶氣。

已經,快二十天沒有單獨見過和蘇了,看樣子他過的很好,完全沒有自己慌亂和不知名的浮躁。

為什麼只有我在受煎熬?

「殿下,一向可好。臣弟許久未見王兄,心裏真的很惦記。」翊宣彷彿忘了身邊的姚瓔珞,直直衝着和蘇這邊過來。

和蘇對他面前的那個小太監說了句,沒你的事了,退下吧。那個小太監如同大赦般跑了。

禁宮之中,除了東宮的人,其他人都怕和蘇,沒有緣由的。

和蘇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立領長衫,很清雅,頸下鎖骨若隱若現,沒有了平時穿朝服時候的一股霸道之氣,甚至還有些文弱。他的手中捧了一個扁平的樟木盒子,鏤刻着一朵一朵的牡丹花。翊宣走近才聞見和蘇身上的白曇花香味比以前重了許多,不過和蘇的氣色看上去還不錯。臉也沒有那麼蒼白了,眼睛有了光澤。

翊宣突然感覺又無話可說,翊宣甚至感覺自己有些膽怯,和蘇就在眼前,他卻不能碰觸他。自己做的事情甚至無法解釋。

姚瓔珞也跟了過來,她看見是和蘇,連忙跪下行禮。她曾經不只一次在大典上遠遠見過和蘇,所以並不陌生。「殿下……」她抬頭,看見和蘇手中的一個樟木盒子,突然感覺有些眼熟,後來才想起來,她在禁宮存檔見過這個盒子的描述,那是先朝熏王后的舊物,也就是如今鄭王母親當年的陪嫁,很名貴,據說用於存放衣物百年不腐。

「是瓔珞,你也來了。起來吧。」和蘇退後一步,離開翊宣遠了一些。「在這裏住着還習慣嗎,舅舅他們可好?」

「太子殿下的挂念,是姚家福氣。」姚瓔珞低着頭說話,她已經站了起來。

「好,好。許久未見,瓔珞都成大姑娘了。」和蘇又退後了一步,這才說,「先走一步,一會父王那裏還要過去應承一下。不打擾了。」

說完和蘇捧著那個樟木盒子走了。

他的身影步在寧靜的迴廊上一點一點的變遠,最後直至翊宣看不見了。

方才耐心應付姚家的那個女孩子已經讓他的精神處在煩躁的邊緣,可是讓和蘇看見他們兩人在一起又無法解釋。她的確是母后選定未來的妃子,不過他不想要而已。

那個女孩子總能在莫名其妙的時刻偶遇到他,他已經感覺不勝其煩,但是面對一張笑臉,一個嬌滴滴的姑娘,而且又和他沒有冤讎,無論多麼不情願都不能狠心去罵跑她,只能按耐住性子去應付。

這些對和蘇又說不出口,或者和蘇根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越想越感覺心中有一股無名火氣,翊宣一下子捶到了旁邊的廊柱上。

很沮喪。

姚瓔珞則是低垂著臉,翊宣回頭看了看她,只是以為她習慣了這樣,所以沒有在意。只是說,「父王那裏已經快賜膳了,你先過去吧。」

瓔珞淡淡地一笑。

和蘇手中拿的是他母后的遺物,因為這次由東宮到扶風園走的匆忙,這個樟木盒子沒有隨着他過來,他讓侍衛回了一趟東宮,這天才送來的。本來通過迴廊直接到他住的清明殿把盒子放下,結果因為遇見翊宣瓔珞而被迫換了路程,所以他穿過花廳就到了扶風池邊,發現原來一群人在這裏賞花,姚瓔珞也在。許多宮人裝扮著花枝招展的,五彩繽紛的一大片,和蘇也不知道鄭王是否在這裏。和蘇不想帶着手中的盒子過去。

正在躊躇間,和蘇聽見後面的腳步聲,還有幾句話語,是翊宣和瓔珞向這邊過來了。這裏花廳擋不住人的,和蘇想了想,最後從迴廊的欄桿上跳了下去,從花叢中向假山那邊走去。那邊連着另外一道迴廊,依著假山建造的,從那裏走可以繞過這片花廳,在鄭王眼皮子低下走回自己的清明殿。

他想着是放下東西再過來。

結果當他站在迴廊最高的地方看見鄭王在這裏,翊宣,箴王后圍着他,還有一些後宮的女官太監。和蘇想起,水邊那邊小戲咿咿呀呀唱着什麼,估計是那些宮人才人,還有別的妃子在看。

和蘇感覺自己有些進退兩難。

他想了想,最後隱入了迴廊頂端的閣樓上,心說,等鄭王走過去他就出去。

閣樓中就和蘇一人,有些無事可作。他才想起來,還沒有看一下裏面的東西是否保存完好。每年他都會看一次的,今年年初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心思想起這個。

和蘇打開了盒子,裏面是一件大紅色的外袍,金線繡的龍鳳呈祥,五彩祥雲,還有背景下,用正紅色絲線繡的蓮花,綉滿了整個衣服。

這是王朝女子最隆重的全套禮服的最外面一件,它其實是一件外披的袍子。當女子穿好禮服的上衣裙子之後,在最後披上這個。只有王后在大婚之日可以穿戴這樣的衣服。

和蘇喜歡那上面的綉工,他喜歡精緻的東西。

扯開了錦袍上面包裹的綢子,和蘇把衣服拿了起來,仔細上下都看了看,沒有潮濕或者蛀蟲的痕迹,他剛要想把它放回去,卻突然感覺有些迷惑,不知道為什麼,和蘇把衣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柔軟的絲綢水一般從和蘇的身上流淌到地面上,有些重,有些涼,和蘇輕輕地轉了一圈,那拖在地上長長的后擺迤邐著,纏住了和蘇的腳。

外面夏日的陽光射在繁複的花紋上,顯出耀眼的光芒,尤其是那一朵一朵的紅蓮,映着光芒,閃動着,就如同扶風池中接連天際的蓮,因為風的吹動微微搖曳著。

和蘇輕嘆一聲,「……不可思議……好美……」

突然外面一聲呵斥,「誰在裏面?」閣樓的大門一下子被刀劍闖開,進來了四名禁衛軍,用劍直指向和蘇的咽喉。門外就是鄭王,那些禁衛軍一看是和蘇,連忙收了劍,不過還是沒有退開,就這麼站着。

原來是鄭王走到迴廊這裏剛好聽見和蘇的輕語,以為是刺客,所以破開了門,結果看見一身紅衣的和蘇。

鄭王彷彿聽見了幼時天真歡快的笑語隔着悠遠的歲月傳了過來,他以為早已經遺忘的記憶被敲開了一道傷痕,和蘇的紅衣就是那流出來的血。

還是熱的。

箴王后還有翊宣原本在迴廊下面。鄭王說累了要先走,他們卻要在園子裏再逛一逛,結果鄭王走到迴廊頂端他們突然聽見這邊有刀劍出鞘的聲音。

箴王后翊宣連忙走上來看看,出了什麼事情。

鄭王看着這樣的和蘇,完全楞住了。

原來他沒有發現,和蘇是如此的肖似他的母親。

竟然,彷彿她重生了一般。

紅衣,耀眼的紅衣,上面綴滿了紅蓮花。那些曾經是他們的誓言。

那個女孩子的話,是如此的接近,鄭王就感覺此時他還能聽見那些話語。

「……彌江,我現在就開始綉嫁衣,等我長大了,我就做你的新娘……」

「……彌江,我喜歡扶風的紅蓮花,我把它們綉在嫁衣上,你看好看嗎?」

「……彌江,我以天地起誓,愛你,直到時間的盡頭……可是,你愛我嗎,你還愛我嗎?我沒有退路,但是你有。彌江,我們有未來嗎?你回答我呀……」

他們的糾纏從生命的開始,終於女孩子的死亡。

但是對於此時的鄭王來說,那些遙遠的仿若上一世的事情,他們之間隔着一生的差距。

他曾經以為自己完全淡忘了,可是眼前的臉,是她的臉,還有她的紅衣……

鄭王走近和蘇,眼睛中全是迷亂。

他伸出了手……

和蘇被嚇著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父親。

那不是父親看兒子的眼神,那也不是鄭王看着太子的眼神。

那是迷亂的,絲毫沒有隱藏的,一種接近赤裸的迷亂。

完全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和蘇看見鄭王的手,叫了一聲就要向後退,但是鄭王抓住他的手,死死地攥住。另外一隻手輕扶上和蘇顫抖的唇。

愛撫一般。

他輕語着,「……原來,你還活着。」

箴王后一到門外看見這個情景被嚇壞了,她尖叫一聲,「天呀……」轉身跑了出去。她無法面對這些,太難堪了,簡直太難堪了。數遍她此生的經歷都不層想到有一天要面對這樣的場景。

和蘇,那個魔鬼的兒子,竟然誘惑他的父親。

比畜生還不如。

神明不會原諒你們,神明不會原諒大鄭王朝。

你們,已經完完全全,瘋了……

翊宣則鐵青了臉,他連忙走進閣樓,讓禁衛軍驅散了外面的人群,並且秘密告知最後一個退出去的人,「不許泄漏出一個字,你知道怎麼做?」

那人看見翊宣赤紅色眼睛,還有嘶啞冷酷的聲音,怔了一下,連忙說,是,微臣知道了。

當他走出去看見外面的人,命遠處的禁衛軍全部過來,圍住了她們。

混亂的聲音,混亂的處境。

還有那些無辜的人們。

他們無法活着看見明日的日升。

翊宣佈置完了這一切,轉過來,看見和蘇已經癱倒在鄭王的懷中,那火紅色的錦緞透出的是一種委靡的艷麗。

刺痛了翊宣的眼睛。

鄭王似乎剛才夢中驚醒,他看看周圍,很是迷茫。

最後他看見了懷中的和蘇,還有他身上的嫁衣,那是他母親的嫁衣。

他多久沒有抱和蘇了,從他兩歲,還是四歲,他已經不記得了。

他一直無法面對和蘇,就像無法面對鏡子中的自己一般。

在他看來,和蘇就是另外一個自己。

他對和蘇的嚴酷,也許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可是,和蘇,畢竟是她的兒子呀……

鄭王站了起來,抄起了和蘇,遞給翊宣,對他說,「送和蘇回去。」

說完走出這裏。

翊宣看着懷中蒼白的如同死人一樣的和蘇,聞見了他身上濃郁的白曇花香味,下意識的緊緊摟住了他,彷彿一放鬆,和蘇就不見了。

他的心從來沒有這樣空,如同開了一個沒有底的洞。

和蘇,和蘇,為了權力,你曾經想要殺了我,而這次你竟然誘惑父王。

和蘇,在你心中,可有什麼是不能做的?

心,為什麼這麼疼?

夜晚的月光照在在清明殿中,如水一般。

翊宣看着躺在自己身邊的和蘇,依舊是蒼白的臉色。他的手指沿着和蘇淡薄的唇輕輕來回摩挲著。方才在迴廊閣樓那一幕過於震撼,翊宣想着,手不自覺的加重了。

和蘇被驚醒了,他驀然掙開眼睛,恐懼的注視了眼前之人。

朦朧中一個人,清俊的臉,灼熱的眼神,還有在他唇上有些暴戾愛撫的手指。

「……不要,不要父王。」

和蘇喊了出來,卻在一瞬間禁聲。

翊宣扯過了和蘇的肩,用力搖著。

「和蘇,是我,你看清楚。我是翊宣,我是翊宣!」

和蘇猛的一下子打翻了翊宣的手,自己向後躲去。

「不論你是誰,走開!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着我,我是你御封的太子,我是你們的儲君,我是大鄭未來的鄭王!」

「行了和蘇,不要再演戲了。方才的不堪我們都看見了。是你誘惑了父王,你居然穿着離王后的嫁衣去誘惑父王。」翊宣單腿上榻,伸手就拽過了和蘇,扣住了他的下巴,他們兩個人就這麼看着。「和蘇,為了權力,還有什麼是你不能做的?」

翊宣的聲音隱藏着暗啞的痛苦。

和蘇深黑色的眼睛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他看着翊宣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個妖怪。

「你瘋了,你怎麼這麼說?」和蘇猛力掙扎著,聲音都變的凄厲起來,「你看見了,你們明明看見了,是他走過來的,是父王向我走過來的。這根本不是我的過錯!」

「那和蘇你讓我們怎麼辦?那是父王,是多少人生死效忠的鄭王。我曾經用我全部的生命去敬仰他,我不能讓我的信仰毀滅……我們不能相信心中的神明竟然會對自己的兒子有那樣的慾望……」翊宣的話相當殘酷,但是卻是最真實的,「所以,和蘇,我寧願相信那是你的錯。至少,讓我保留一些對未來的信心,讓我可以活下去。如果連這些都沒有了,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明晨的日出……

「其實不只是我,任何一個見過今天那個場景的人都會這樣認為的,和蘇。我把那些在場的人都殺了,他們……」翊宣說不下去。

和蘇聽着反倒笑了,「翊宣,你相信過我嗎?」

「殿下,在我九死一生從江南回來的時候,你在哪裏?」翊宣並沒有直接回答的和蘇的話,不過他已經說的夠明白了。

和蘇像突然被人抽了筋脈,全身沒有一點力氣,此時的翊宣也放開了手。他們就這麼對着坐着。

一室的冷清。

和蘇仿若夢囈的話飄進了翊宣的耳中,他說,「那天父王得知我派人殺你,他就一巴掌把我打在地上,然後就說了一句話,畜生,他是你弟弟!」

翊宣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火花一樣的東西,抬起眼睛看着和蘇。

和蘇繼續說,「翊宣今天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我們索性說開。如果他日你登基為王,會留下我的性命嗎?會讓我在沒有你監視的地方過我自己的人生嗎?」

翊宣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遲疑了。

和蘇的聲音就彷彿飄過沼澤的風,帶着潮濕而微微血腥的氣息,「……翊宣,如果換做是我,我不會放開你。除非你死,或者苟延殘喘在我看的見的地方。否則我寢食難安。該怎麼說呢,這是宿命,還是詛咒呢?」

殿內纏繞着白曇花的香味,翊宣不知道這些天和蘇是怎麼過來的,怎麼會有這麼重的迷香味道。

末了,翊宣輕嘆一聲,竟然如同看見繁華落盡,秋雨初至,有些落寞,有些感慨。聲音打破了靜謐,他說,「我也不知道,和蘇,我也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那些。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有像今天這般軟弱的時刻,居然因為怯懦而傷害你,看來我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堅強。」

翊宣站了起來,背對着和蘇,「快睡吧,早就入夜了。」

他的手指碰到簾幕上的流蘇,要給和蘇放下簾幕,雖說已經入夏,可是夜間還是如水般清涼,翊宣怕他夜間睡不安穩。

他本來要走的,結果和蘇從後面抱住了他。

身體一震。

這是和蘇第一次主動抱他。

儘力壓制自己的激動,翊宣對他說,「和蘇,如果留下我,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嗎?」

「不知道。但是我厭倦了一個人在寬廣的大殿內,只能靠着那些迷香入睡。翊宣,也許是我太自私,可是我想你說的。明天就是死期,我們為什麼不讓今天過的快樂一些……」

「……是嗎。」聽和蘇這樣說,翊宣竟然說不清楚心中湧現的是悲是喜,他說,「和蘇,我想說,如果他日我登基之後,我也不想放了你……因為,我捨不得你……即使那是你不想要的感情。」說完他轉過身來,面對着和蘇。

和蘇身上甚至還披着那件綉著紅蓮的綉袍,跪坐在榻上,身邊是幽幽白曇花的香味。翊宣感覺那種絲絲擾擾的香味撩撥起他心中最深處的躁動,他的手不自覺的攥緊了,伸手抄起和蘇的腰,單手扣住他的下巴,用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涼涼的,柔軟的唇瓣,還有口中很淡的薄茶味道,帶了些蘭花,甘草的清香。

和蘇最喜歡的茶都是岐山神宮的小童自己炮製的,那種茶沒有名字,是用雨前龍井再配上蘭花,涼參,甘草還有蜂蜜秘煉而成。

經常喝這茶,和蘇的唇齒之間都沾染了這樣的味道,讓翊宣沉迷在其中。

放開了和蘇的唇,翊宣再看和蘇的時候,眼睛已經換了顏色。比暗夜更加濃重的黑色,漲滿了他的雙瞳,和蘇就這樣直直地和他對望着。

「可以嗎?」翊宣沙啞著嗓子問他。

「什麼?」和蘇只感覺到翊宣火熱的呼吸,他沒有明白。

把和蘇壓倒在寬敞的床榻之上,翊宣用自己的身體慢慢覆了上去,然後沙啞著在和蘇的耳邊問,「這次我會做倒最後,可以嗎?」

那種聲音如同美麗舞姬扭動着的腰肢,帶着蠱惑性,同時翊宣的手撫摸到和蘇的下身,在那個極特殊的地方輕輕蹭了一下,隨即壓住了他的雙腿,阻止和蘇本能的逃避。

可以嗎,和蘇從來沒有想過,即使現在這樣騎虎難下的地步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只能用已經不規律的呼吸帶出破碎的回答,「……我,我不知道……」

翊宣抵住了和蘇的額,一點一點地吻着他,然後鼻尖很親昵地來回摩擦著,「那我就開始了,不過……和蘇,我停不下來的……」

順着和蘇的臉頰,薄唇,再到頸項,用唇細細吻了下來,間或用牙輕輕的咬住和蘇蒼白冰冷的皮膚,每一處都是紅暈。和蘇感覺自己突然變熱,身體內部的火向上涌,讓他不知所措,他的手想要支撐著身體坐下來,但是卻變的那麼無力。

翊宣抱起了已經癱軟的和蘇,讓他靠在抱枕上,仔細為他脫去了那件紅色的外衣。翊宣知道那是和蘇母親唯一的遺物,和蘇愛若珍寶,他不能毀了那件衣服。紅色華麗的織錦長袍就握在翊宣的手中,他隨手向身後扔了出去,絲綢如柳絮一般得輕,如水一般得沉,趁著翊宣的手勁飄蕩著,然後平鋪在清明殿正黑色的地面上,月光照在上面,閃動着銀色的紅。

和蘇很瘦,鎖骨有些突起,翊宣的牙咬在上面……

感覺到翊宣重新抱起了他,和蘇真的哭了,他搖著頭,說着什麼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總是感覺眼前一片黑色,然後似乎就墮入了無知無覺當中。

翊宣一看和蘇在自己懷中軟了下去,心知不好,趕緊披衣出來,讓守候外面的和蘇的心腹去找太醫。那個小太監就是翊宣酒醉東宮之後曾經服侍他的那個,他知道發生了什麼,看見翊宣如此火急火撩地要請太醫,他連忙說,「翊宣殿下,不能叫太醫。這事總不能盡人皆知。太子殿下有一位相識已久的大夫目前就在太子別苑,可否叫他過來?」

翊宣這個時候才清醒,他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小太監,點了點頭,「好,快去快回。」

回到清明殿內的翊宣看着一室凌亂,又看見和蘇全身都是痕迹,而且股間一片狼藉。血,還有白色的濁液順着他的腿流下來,染了白色的織錦薄衾。

心裏一陣發緊。

趕緊讓外面的人送來了熱水木桶,等待他們放下后,都退了出去。翊宣抱着和蘇浸入熱水中凈身。翊宣的手指微微按了一下和蘇的股間,然後撐開那裏,白色的濁液流了出來。也許因為自己不熟練,弄疼了和蘇,和蘇的眉一直皺着,沒有舒展開。

給和蘇擦乾身子,用乾淨的被子把他包裹起來,翊宣就這麼摟着他。

和蘇的大夫原本是大鄭神宮的人,自從和蘇上山後就一直跟隨和蘇。是位不知道歲數的老者,翊宣第一次見到。那位老者見到眼前的混亂,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讓翊宣到清明殿外,翊宣原本不肯走,不過那個小太監拉着翊宣離開了。

後來老大夫出來對翊宣說,「不妨事,傷並不是很重,已經上了葯,不過以後不可如此魯莽。還有,我已經滅了迷香,以後不能常用。」

翊宣在老人面前,感覺很尷尬,竟然紅著臉,低下了頭。

那老大夫對他說,「殿下醒了,讓你進去呢。」

說完,看了那個小太監一眼,小太監連忙笑着對他說,「先生辛苦,請到偏殿休息。」

他們都走了。

和蘇躺在這裏,已經換了一件裏衣,蓋着乾淨的被子,方才的那些都收拾好了。

翊宣想說什麼,可是和蘇看了看他,微微搖了搖頭。翊宣也就沒有說什麼,上了睡塌,抱起了和蘇,讓他趴在自己懷裏睡,他怕和蘇壓着方才的傷口。

夜深了,外面已經是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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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天紅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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