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戚妃忌日

張太醫府，位於天香邑城西的一個僻靜巷子裏，小轎在府門前停下后，鳳書拿了名刺進去，半天後，門才開了半條縫，管家道：「張老爺有請。」

院子很精潔，遍處藤蘿幽草，一看就是個好靜之人所居。

接待她們的地方是一處小小的香堂，張太醫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兩鬢微微花白，頭上一頂軟帽，身着深赭色暗花羅袍。

「久聞二少奶是梨州駱家的千金，今日才得相見。二少奶客氣了，這種事，讓府上管家來一趟也罷，何必親自登門？」張太醫一口綿糯的京腔，眉間卻刻着個深深的川字，似是有什麼心事。

「哦，屈老爺老來得子，老爺和夫人都愛若珠寶，定是要上京城最高明的張太醫這裏討一帖安胎良藥，才能放心，」駱芊姿笑道，「就有勞張太醫寫一張方子，我好去親自抓藥。」

「唔，果然屈家妻賢子孝，令人欣慕。」張太醫客氣兩句，讓人取過紙筆來，匆匆寫了方子。

駱芊姿命鳳書用錦匣封了，正欲告辭，卻回頭望見香案上的三枝香將欲燃盡，香爐前供著一雙女人的繡鞋，紅鞋上綉著一對龍鳳，鞋尖綴著指肚大小的明珠，雖是舊物，但着實精緻，她走過去看了片刻，道：「這是西花國羽綉宮鞋，張太醫如何也有？」

「哦，二少奶認得這雙繡鞋？」張太醫一怔。

「我娘有過一雙，是宮裏頭戚夫人賜的，這花綉用的不是綉線，而是夜鶯頭上的細羽，故此珍貴。聽說當時還有一條羽綉裙子，也是西花國所貢，皇上只賞了戚妃，精美絕倫，勝過凡常綉品百倍，只是無人得見。」

張太醫苦笑道：「那條裙子……也在我這裏，二少奶想看一看么？」

「哦？」駱芊姿揚起雙眉，這張太醫與戚妃是甚麼關係，怎麼她的珍貴衣飾，會在他家香堂出現？

張太醫顫巍巍站將起來，取出一枚鑰匙，啟開神龕下的一個小櫃，從裏面取出一隻金雲鎖頭的羊皮匣子來，匣蓋一啟，寶氣四射，裏面正是一條精緻的鵝黃色羽綉長裙。

駱芊姿走近了看時，卻見那條裙子已破損了幾處，裙上血跡斑斑，舊殘得厲害。

她心裏「咯噔」一下，猛地想起來，人們都說戚妃是難產而死，也有人說她與一個宮中侍衛偷情后私奔，被緋衣侍衛追殺身亡，看來，戚妃遇難時，就穿的是這條裙子。

「這條裙子，為什麼會在張太醫處？」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為什麼在我這裏？」張太醫眯起了眼睛，「因為那天晚上，就是我親自給她接生的，今天……今天是戚妃的忌日，十六年前的今天，是我在玉帶河的船上，為戚妃親手接生了一個相貌堂堂的皇兒。」

「皇兒？」駱芊姿大驚失色，見四下無人，這才問道，「不是說戚妃難產而死么，怎麼還會有一個皇兒？」

張太醫獃獃出神，似是已經忘記了駱芊姿的存在，只喃喃地道：「我十六歲懸壺濟世，入宮當太醫，從來沒有碰到這樣的怪事，親手接生下來的皇兒，剛包上包袱，一轉眼，卻就變成了女嬰……戚妃她連親生皇兒的面都沒看到一眼，便死在了那些緋衣侍衛的劍下……」

駱芊姿望着香堂里供著的衣裙和繡鞋，望着香堂門外枝葉嚴密的藤蘿，深有鬼氣森森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