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午時一刻,渡船準時停泊在岸邊,獨孤虹領着宇琳坐在船隻的尾端。

船上的旅客見到他倆,生得如此俊美無雙,都忍不住回頭再三張望。

過往,宇琳最高興人家對她痴望的樣子,那使她有股興奮的虛榮感;但今兒個她卻愁眉暗鎖,心情壞到沒辦法去領受別人欣賞她的目光。

渡船緩緩駛過壽安坊,穿入井亭橋,往汪洋的江心駛去。

沿途宇琳並未發現劉康安等人的身影,他們不會是忘了吧?

她的心緒極其矛盾,既渴望獲救,又隱隱有着不舍。

他的手仍緊握着她,而且顯然沒有放開的意思。她不能讓他這麼老握著,否則待會兒怎麼逃。

宇琳輕巧地,將手抽出來,把那包包着衣裳的布包遞給他。

「希望你會喜歡它。」

獨孤虹接過布包,訥訥地捏在手中。

眼看船已入江心,四下仍不見有任何動靜。所謂:風平浪靜好戲水,指的是什麼?

現在就是風平浪靜呀!她一個念頭才閃過,忽地狂風一卷,雲生西北,霧鎖東南,轉眼的功夫,傾盆大雨,迎面兜頭灑下來。渡船沒有艙底可以躲,所有的乘客個個成了落湯雞。

宇琳縮著螓首,舉著雙臂擋住驟來的寒風,淡煙急雨,將她的衣袂吹得鼓播飄揚,巍巍顫顫。

不過這雨還真夠意思,只淋別人不淋她。暗自慶幸中抬起眼瞼,驀然發現原來是獨孤虹張著那件藏青色長袍,為自己遮去風雨。

他何必這樣呢?難道他的心情也跟她一樣矛盾?

不會的,宇琳搖搖頭,只有她才會楞頭楞腦的,無端地生出這許多似有若無的情愫,而他……他要的是她的命,他這麼做,只是希望是毫髮未損的,把她帶回太行山交差,說穿了,他在乎的還是他自己。

如此一想,心裏沒來由地跟着難過,索性將身子挪向外邊,讓風雨摧打個夠。

「快過來!」獨孤虹一吼,張臂將濕淋淋的宇琳擁入懷中。「受了風寒就麻煩·了。」

「關你什麼事?」她掙扎著要再衝到一邊去淋雨,然獨孤虹的臂膀宛如鐵打的一樣,緊緊圈住她,強迫她偎進他的胸口。

他的心臟跳動得好急促,周身散發出一股屬於男人才有的獨特野性氣味。宇琳讓他拎來拎去許多次,對這種味道並不陌生,但卻都沒像現在這樣,令她驚心動魄。

天哪!他是綁匪,是壞得不能再壞的壞人,她怎麼可以對他產生如此不可饒恕的感情?宇琳獃獃地轉頭仰視獨孤虹,霎時被迷惑了!他正凝目望向遠處,頭髮被風雨吹得凌亂地覆向頸后,現出半張好看的側臉,她不由自主地,把眼光停駐在他身上,看着看着,竟入了迷。

直到他輕輕為她拂去額前的水珠,她才恍然回神。

完了,他一定以為她是超級女色狼了,宇琳羞紅著臉,下巴緊貼著胸前,無論如何不敢抬起頭來。

獨孤虹卻不以為意,依舊摟着她,彷彿全心全意地呵護一名紅粉知己,是那的真摯,那麼的情真意切。

這場風雨,把一切都搞混了,害宇琳有好長一段時間,忘記自己身處險境中,忘記這副景象是多麼的荒唐無稽。

「哎!船家,雨勢太大了,不如找個地方避一避。」有人忍下住濕冷,向船東提出建議。

「前面就有一艘大船,看他們肯不肯行個方便,接大夥上船。」

誰也沒料到,晴空萬里,居然下了這場西北雨。

「方向不對嘛,人家是要往回走的……」

宇琳跟着眾人,把目光眺向正前方。嚇!?那船上怎會插著「長風」、「承平」兩根旗子?

長風、承平……風平?風平浪靜?劉康安沒想到會有這場風雨,所以只暗示了她「風平」兩個字?真的是他們嗎?

她揉揉眼睛,再看仔細一點,那船頭站着的,果然就是劉康安。

登時,她的心緒綳得死緊,駭然挺直身子,自獨孤虹懷中挪出。

他深沈地,只定定地望着她。

時間忽爾停止了,這一刻,四下里、天地間俱是鍾情。

他的眼神令她慌亂。

對面的船越駛越近,什麼都顧不得了,現在不走,就沒有以後,濤濤的波浪,拚命催促着她。

宇琳雖不會武功,但游水的技術卻是一級棒。這點大概是劉康安選擇在江上救她的主要原因。

風平浪靜好戲水,戲水的意思不就是要地潛江而行?

那他呢?他會不會游水?

急亂的當口,她心猿意馬起來,真是不可原諒。

獨孤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轉過頭,背過身子,他不想見她,還是他要放她走?

沒時間考慮了。宇琳搖晃着移向船邊,獨孤虹意外地絲毫未曾察覺。

她回眸,向他做無言的告別,然後,反身躍入水中……

「糟了,有人落水了,快過去救她。」

眾人緊張兮兮的,有拋繩子、有丟木棍的,往江里打撈她。

獨獨他文風不動,固執地、黯然神傷地瞟向另一邊。

久居山林的獨孤虹,空有卓絕的武藝,卻丁點水性也不懂。來搶救宇琳的人,顯然早已料准了這一點。

雖然他可以在宇琳跳水之前阻止她,甚至在她跳水后,迅速將她捉回來,而他竟沒那麼做,他只是痴痴地望着江中,彷彿企圖在江中尋找她的身影一般,將整個江面都望穿了。

******「呵!冷死我了。」宇琳濕淋淋的,由眾人扶著上了這艘豪華大船。

大熱天游水,原是件暢快寫意的事,奈何一場暴風雨,把天候弄得陰慘慘、冷兮兮的。

「快帶小姐進去更衣。」劉康安指揮若定,轉瞬間,船身已遠離那渡船有一里遠,諒必獨孤虹是追不上了。

宇琳坐在艙里,由兩名侍女服侍她重新梳理一番。

「我爹呢?他怎麼沒來?」

侍女蝶兒頷首一笑,「聽劉管事說,老爺好像到什麼山去了?」

不會是太行山吧?

宇琳忙站起來,跑到艙外詢問劉管事。

「劉叔,我爹他……」現場人大多,她把劉康安扯向一旁,「他不會也出了意外吧?」

「不是,小姐甭擔心。」他看宇琳仍披頭散髮,衣裳也還沒穿好,急着替她把環扣扣好,頭髮擦乾。

宇琳才出生,就是由他抱着進上官家的家門,從小,他就當她是親生女兒一樣疼寵。

這世上,除了她爹娘和他,沒人知道這個秘密。所有的奴僕,只以為她是上官府邸的二小姐,雖然她自幼就古靈精怪,出落得如花一般的嬌美,可是卻生就一股男子才有的豪氣,和府里上上下下,每個人都能稱兄道弟論交情,和她姊姊宇倩的柔美嫻淑,一點也不像。

「老爺到太行山,是去找一個老朋友。」

內情更不單純了,獨孤虹捉她到太行山,是為了要處決她,而她爹卻去那兒找朋友。

「我爹的那位朋友,是不是姓獨孤?」

劉康安一愕,「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她從他手中接過梳子自己梳,可惜梳了半天還是梳不好,只得重新把梳子遞給他,請他幫個小忙。「抓我的那個人,就是姓獨孤。」

「真的?」劉康安一不留神,整個梳子往宇琳頭上砸。

「噯喲!劉叔,你也想謀害我啊?」她撫著後腦勺,一張小臉痛得扭成一團。

「對不起對不起。」劉康安把梳子交給侍女,專心地思考,那個年輕人和獨孤星之間會是什麼關係?「他有沒有告訴你,他叫獨孤什麼?」他憑着以往的交情,拜託江湖上十六大名派,全力搜尋宇琳的下落,並且追查獨孤星的行蹤,都沒聽到有人提起,他娶妻生子這回事。

「有啊,他說他叫獨孤虹。」

呵!!一股涼氣直衝劉康安腦內,他踉蹌地,朝後跌了好幾步。

「劉叔,你還好吧?」宇琳從沒看他臉色這麼難看過。

「我沒事。」他茫然無措地扶著船舷,走進船艙,自小廚櫃中取出一瓶酒,仰頭喝了一大口。

宇琳目光炯炯,深怕錯過任何一個小細節。她的劉叔有事瞞着她,只要是正常人都看得出來。

她將所有的侍女,全支使到船艙的上層,自己則扶著劉康安坐到椅板上。

「劉叔,」她全神貫注地盯着他,「你有什麼事沒跟我說的?」

「我哪有什麼事?我對你最坦白了,我……」他的眼光閃爍不定,說話吞吞吐吐,百分之百在說謊。

「不說拉倒,大不了我自己走一趟太行山。」

「不可以,你絕對不能到那個地方去。」劉康安衝動地抓着宇琳,「你要敢去,我就把你關起來。」

「瞧!還說沒事情瞞我。」她雖然尊稱他一聲叔叔,但畢竟仍是他的主子,豈有僕人關主子的道理?

劉康安對上官一家子,素來均是忠心耿耿,這可不是他一向的作風。

宇琳跟他沒大沒小慣了,並不介意他的威嚇,她在乎的是他這種反常舉動背後的意義。

「你一定認得獨孤虹,才會知道他武功高強卻不諳水性,我沒猜錯吧?」

她三番四次逃走,獨孤虹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她抓回去;而這次,他卻眼睜睜地看着她逃走,唯一的可能是,他不會游水,不然就是……他蓄意讓她走?可……宇琳不相信他會那樣做,不相信他會為了自己,而背叛太行山上,那個他敬為鬼神的人。

「不是那樣的,」劉康安曾答應過上官濂溪,絕不把二十年前的舊事說出來。「劉叔昨晚沒去救你,純粹是因為準備不及。」

「所以寧可把我留在客棧,冒險和那綁匪過一夜?」宇琳嘿嘿嘿,冷笑好幾聲,「劉叔啊劉叔,你當我還是三歲的小毛頭嗎?萬一我被他怎麼樣的話--」

「那你究竟有沒有被他……」

「劉叔!」問得那麼直接,叫人家臉往哪裏放?「沒有啦!」

「那就好,感謝神明保佑。」劉康安昨夜也是一晚上沒合眼。他想到客棧探個究竟,又擔心被獨孤虹發現,今兒的搶救計劃將功虧一簣,不得已,只能冀望宇琳憑她的冰雪聰明度過難關了。

「神明都跑去躲起來了。」她豎起兩彎娥眉,抱怨道:「連擎羊縣那個可惡的縣太爺,也合起來欺負我,總之我這兩天是倒霉到姥姥家了。」

劉康安真是一日數驚,「難不成那個縣太爺真是被你砸成重傷的?」

「重傷?他沒死?」命可真硬,傷得那麼重,居然還活得了。

「他死了你麻煩就大了。」劉康安好不容易藉著酒意才壯起來的膽子,被她三言兩語又即將嚇破膽。

早知道她那麼兇悍,連縣太爺都敢殺,他就不用提心弔膽,害怕獨孤虹欺她於暗室之中。

「他不死,擎羊縣的百姓就苦嘍!」宇琳覺得亂失望的,那種人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夠了,你已經把他整得半死不活了,還想怎麼樣?現在他官也當不成,家裏值錢的東西,也被趁火打劫的民眾搶光光,知府衙門又有人告他草菅人命,貪贓受賄,還不夠慘嗎?」

哈!老天爺終於發揮功力了。

宇琳不自責,反而笑得好樂,「太棒了太棒了,有沒有鞭炮,拿一串出來放。」

「琳兒!」劉康安氣得想扁她。「記住,這件事情絕不準對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爹和娘。」

他打算包庇她。宇琳領受他的好意,朝他行了一個大禮。「知道了,但你必須告訴我,獨孤虹和太行山的那個人,和我爹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要捉我?」

劉康安神色凝重地搖搖頭。

「這件事與你無關,你不需要知道,也不該知道。」

「我差一滴滴就死翹翹了,還說與我無關?」宇琳不依,強霸住他的手臂,不讓他跑掉。「你若是不告訴我真相,我就四處去跟人家說,是我砸傷了擎羊縣的狗縣令,讓朝廷的官差把我逮捕入獄,讓你傷心得肝腸寸斷。」

「我為什麼要傷心得肝腸寸斷?」當年他被某個美貌女子拋棄時,都沒那麼傷心。

「因為你疼我嘛。」她自以為是地點點頭,「為你我的性命着想,你還是從實招來吧。」

劉康安這時總算體會出什麼叫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的意思了。誰教他要把她寵上天?

「你保證不跟任何人提起?」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宇琳的保證通常只維持一頓飯的時間,一頓飯過後,她就把什麼都拋諸腦後了。

「安啦!」她拍著劉康安的胸脯,「相信你的直覺,我永遠是對的。」

問題是,直覺告訴他,這個秘密一旦讓她知道,世界將永無寧日。

「我看還是不要說比較好。」

「嘿!請表現得像個男子漢大丈夫的樣子好嗎?我都不怕了你怕什麼?」

你有什麼好怕的?哪回不是別人當冤大頭,讓你逃過一劫又一劫?

「你若不放心,乾脆我發個毒誓,說吧,你要五雷轟頂,還是天打雷劈?」她正經八百地問他。

「是你要發誓,你決定就好了,幹嘛問我?」有夠衰,早知道不救她了。

「也對,那我選個比較嚴重的好了。」她清清喉嚨,舉著右手,「開頭怎說?」

連這個都要人家教?

「我,上官宇琳。」

「是,我上官宇琳,然後呢?別小氣,教一下嘛,人家以前又沒發過這麼慎重的誓。」

劉康安快口吐白沫了。「聽仔細,我只念一次。我上官宇琳發誓,絕不吐露半點今日劉康安所說的話,否則願遭……你選哪一個?」

「嗯……」兩個都不太好耶。「風吹雨打好了,那樣比較可憐。」

劉康安把眼睛瞠到極限,準備隨時給她一頓竹筍炒肉絲。

「好好,天打雷劈行了吧?」反正老天爺常常躲起來偷懶,這些話它未必聽得到。她迅速且含糊地,照他說的內容,跟着念一遍。「該你說了。」

又上當了,他就知道不該相信她。

劉康安斜睨著宇琳,咕噥著:「老爺和太行山上的那個人有仇,他不甘心,派人來捉老爺,結果捉錯了,捉到你,就這樣。」

「就這樣?」他隨隨便便,亂念一通,這種故事她自己也會編。「你應該說仔細些,比如對方叫什麼?為何跟我爹結仇,又怎會知道,他捉我是捉錯了?」

劉康安賊賊一笑,「沒辦法啦,我所了解的真相,就跟你發誓的內容一樣,籠統、雜亂,而且沒任何可信度。」

「你耍賴,大人欺負小孩,羞羞羞!」宇琳本來還想跟劉康安做長期抗戰,蝶兒偏挑這節骨眼,進來湊熱鬧。

「劉叔,夏公子來接小姐了。」

「接我上哪兒去?」宇琳一怔,「咱們不是回京城嗎?夏公子我以前沒見過,他是誰呀?」

「他是妳爹的故交夏介之的長公子,走,我帶你見他去。」太好了,劉康安正好藉這個機會,擺脫宇琳的糾纏。

「慢著,」她可不是省油的燈,三兩下就想把地蒙過去。「那你欠我的『真相』怎麼辦,什麼時候還?」

「唉!有貴客在外邊等著,你難道不能把好奇心收起來,放到口袋裏嗎?」他搶先已經踏出艙口,但耳朵卻仍聽見宇琳嘀咕著:

「言而無信是小烏龜,食言而肥是小豬豬,君子討債三年不晚,你逃不掉的……。」

「小姐,劉叔到底欠你什麼?」蝶兒問。

「五百萬兩黃金。」她隨口胡謅。

蝶兒聞言,嘴巴當即成o字形,許久恢復不了原狀。

宇琳跟在劉康安後頭,來到船艙外。

此時風停雨霽,又是晴空萬里,艷陽高照。

宇琳往四周一望,才知道他們已經停泊在一處岸邊,岸上已聚集了十餘人,為首的是一名身穿藍衣的美少年,身軀昂藏約有七尺,眉目俊秀,泛著濃濃的書卷味。一見到她和劉康安,立即笑逐顏開,熱情招呼:

「劉叔別來無恙,這位姑娘想必就是上官世伯的二千金?」

「沒錯,她就是專愛惹麻煩的琳兒。」劉康安簡略地為兩人介紹。

「劉叔!」宇琳大聲提出抗議。雖然她並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形象,但是她也不希望留給人家太差的印象。「你在逼我跟你討債哦。」

「呃,我開玩笑的嘛,真沒幽默感。」劉康安避禍似的,忙向前和夏磊閑話家常。

「令尊這一向可好?」

「托您的福,他老人家……」

有夠無聊。

宇琳夾在兩人中間,聽他們好來謝去,說得凈是不痛不癢的應酬話,聽得她都快打哈欠了。

只是,一剎那間,不適當的時刻,她忽然想起他來。在艷紅的夕陽底下。

劉叔說獨孤虹抓錯了,原來他們是誤打誤撞才遇到一起的,難道老天爺沒有在冥冥中做一些安排嗎?

宇琳跟着夏磊等人,上了馬車,顛躓著往市街走。

他們談笑的聲音很大,她卻能充耳不聞,深深陷入自己的冥想中,無法抽離出來。

她伸出手,感覺他握著的餘溫猶存,下意識地,她將手輕輕撫著自己的臉,想像着他……突如其來地,宇琳脹紅了臉。

「琳兒!」

劉康安大叫一聲,生生打斷了她的思緒。

「什麼事?」

「你是怎麼啦?失魂落魄的?」

誰也無法洞察她的心思,她要把這個秘密埋入心湖。

「也許是着涼了。」夏磊殷勤地取來一張毯子,披在宇琳身上。

「不用,謝謝你。」她挪了一下身子,避免和他坐得太近。「我……熱得很。」

「甭逞強。」劉康安的責任就是把她照顧好,萬一她真的病了,他怎麼去向上官濂溪和幻姬交代?「快披上,等熱出一身汗就沒大礙啦。」

唉!啰唆的老老頭子,搞不清楚狀況,還要強裝內行,受不了!

宇琳撅起小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讓那張毯子,把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來。

她那俏皮的可愛模樣,深深吸引著夏磊的目光。

他是個富家少爺,遇見的都是些矯柔造作的名媛淑女,甚少有人像宇琳這般坦然地表現自己的愛欲憎惡。

她的眉很濃,卷翹的睫毛下是一對彷彿會說話的美目,挺直柔美的鼻樑配上那朱唇和纖秀的下巴,可謂是粉雕玉琢,精心打造的,尤其是紅咚咚的兩頰,令人無法抑制地渴望一親芳澤。

宇琳完全沒注意到人家已經把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她嗔怒地,還在生劉康安的氣,怪他不該吃飽沒事,破壞她的心情。

獨孤虹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他會追來嗎?

唉!好煩哦,她不該思念他的,他不值得讓她如此牽腸掛肚的,他自己都承認他是壞人,壞人怎麼值得留念呢?

宇琳把她這種反常的心緒,歸咎於她爹,都是他成天把地關在屋子裏,不讓她到外頭去見見「世面」,難怪她會禁不起誘惑。

呵!獨孤虹是個誘惑?

她的臉驀地又紅成一個小蘋果。趕緊轉向馬車外,假裝瀏覽風景,才不會教別人起疑心。

然,她雖然掩飾得很好,夏磊卻看得更仔細。不過,他不了解她的臉紅是為了獨孤虹,他以為是為了他自己,因此雀躍不已。

「如果上官姑娘喜歡,大可在寒舍長久住下來。」他竭誠地邀請她。

宇琳急急回神,瞟向劉康安。「咱們到『寒舍』去做什麼?」

「琳兒?」劉康安只差沒跪下來求她,連寒舍是什麼意思都聽不出來,她打算把他們全部所有人的臉,統統丟光嗎?

「噢--。」這聲拖得有夠長,她大概嫌跌股跌得還不夠。「多謝你的好意,其實我們這次只是順道前來拜訪夏伯伯,盤桓幾日,我們就要告別了。」

「是這樣嗎?」夏磊的口氣是在問宇琳,但眼光卻瞅向劉康安。

「當然--」

「不是!」

嘿!這劉叔怎麼回事,凈跟她唱反調?

宇琳瞪大眼睛,希望他自動自發地把那句「反調」吞回去。

劉康安才不怕她哩,他可是得了上官濂溪的指示,才敢上門懇求人家的。

「我們家老爺因有要事待辦,所以想煩請府上讓琳兒叨擾一陣子,等過些時候,我家老爺必定親自登門道謝。」

「一陣子是多久?」宇琳很不高興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卻沒知會她一聲。

從昨兒被抓,今兒被救,她完全沒有參與的權利,太過分了,當她是什麼?

「少者一個月,多則半年。」劉康安的神情,嚴肅得頗不對勁。

宇琳把眼睛再睜大一點瞪他。

他則老神在在,只莊嚴肅穆地點點頭。

她雙肩一垮,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了。隱隱約約地,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夏磊卻興奮得眉飛色舞。甭說半年,就是十年二十年,他也不在意,能這麼天天盯着她美麗的臉蛋看,即便看上一輩子也不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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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情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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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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