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在她回過神前,小嘴已自動將這問題問了出來——

「你為何願意跟着他呢?」

胖叔聽到她的問話愣丁一下,然後才笑呵呵的道:「這事兒說來話長。我當然有我的原因。」

「我時間很多。」默兒看着他,等著。

胖叔見她一副非聽到答案、很有興趣的模樣,只好在一旁找了塊大石坐了下來,緩緩道:「丫頭,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嗯。」她點頭。

「胖叔在年輕的時候,的確是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江湖上誰沒聽過俠盜孫十八!但也就是因為人在江湖,你要成名,多多少少一定會得罪人,更何況是像咱這種專門和有錢人作對的偷兒。」

他嘆了口氣,接着敘述,「劫富濟貧、快意恩仇,雖然聽起來多麼豪氣,但偷兒畢竟是偷兒,是見不得光的,偷兒只要見了光,要你死的人就多了。當年,咱就是錯信小人,一時失察落入了陷阱,就在快被人摘了腦袋時,讓過路的老大給救了。」

胖叔說到這忍不住笑了,「胖叔我這一生中最討厭欠人情了,所以被老大救了時,我便告訴他願意幫他做三件事,無論他要什麼,我都可以幫他弄來。誰知道這小子可絕了……你曉得他竟和我說什麼嗎?」

「什麼?」默兒好奇的問。

胖叔一瞪眼,大聲道:「他說,他啥都不要!」他拍著大腿哈哈大笑起來,「我孫十八別人求我去偷,我還不屑,現下我答應幫他做工件事,這小子竟和我說,他什麼都不需要!還道他若是真有想要的東西,他自己會想辦法弄到!」

他歇了口氣,雙眼晶亮的繼續道:「胖叔我當然是不信他的話,但我話既已說出口,就不會反悔,加上好奇他究竟要怎樣弄到他想要的東西,所以就跟着他上船了。沒想到,他之前那些話真的不是誇口。」他感嘆的搖了搖頭,「胖叔這輩子沒服過什麼人,唯一服的就是他了。那小子賊得要命,就那一句話,便把咱這老小子騙上了船,然後才面無表情的告訴我,要待在船上,就得工作,否則就沒飯吃。」

「咱就為了一時口快許下的承諾,和一時的好奇心,便這樣上了賊船,被他使喚了十多年!其實這中間還是有很多次他遇到危機可以向我要求的,可他從來沒向我求過什麼,就連那次他被官府抓到,都要砍頭了,還是不肯開口要我救他,氣得胖叔我七竅生煙,最後也只好認賠,和蘭生、老賭鬼、韋劍心那小子,一同去劫法場。」

胖叔看了默兒一眼,突然笑眯了眼道:「你知道嗎?這一次,還是他第一回主動向我開口。」

默兒聞言一愣,心口竟有種溫溫的滋味在那兒翻攪。

月兒爬上了枝頭。

她枕在他的肩臂上,望着他在月光下沉睡的面容,睡不着。

他的睫毛好長啊!她想着,奇怪自己以前為何沒發現。還是她其實很少注意關於他的一些小細節?她以為她注意他,比他注意她還多,最近才發覺,其實不然。

他的胸口規律地起伏着,她貼靠着他的肌膚,可以感覺到他血液中的脈動。

她的手不覺伸出了被窩,好奇的輕撫他下巴冒出的短髭。

刺刺的……

她的手指沿着他形狀方正的下顎遊走,然後向上摸到了他嘴角邊緣的臉頰。

他這裏有酒窩呢。

她將手攤平停在他臉頰上,想起上次在潭水邊看到的笑容。

很少有機會看到他露出那種笑容的,他一笑,整張臉的線條都軟化了,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那令人聞風喪膽的海盜王。

為什麼這樣呢?

她突然很想再看到他笑,再露出那讓人心為之一暖的笑容……

她怔忡地望着他,直到倦意襲上心頭,直到眼皮漸漸沉重,她的手仍擱在他臉上,忘了收回來。

她不知道的是,他一直都沒睡着,只是閉着眼而已。當她的手因放鬆睡去而離開他的頰時,他的大手立刻覆上去,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像是握住最珍貴的寶物。

他睜開眼,望着她的睡顏,將被褥更向上垃,直到她只剩顆腦袋露在被外。

她在睡夢中輕嘆口氣,更加偎向他,當她確定自己抱到他時,臉上不覺露出安心的表情。

望着她安穩的睡顏,他長臂將她攬得更緊。

長夜漫漫,窗外月兒仍高。

夜風又吹落了一片葉,天氣又冷了些……

時間過得很快,默兒也學得很快。

她在短短兩個月之內,就將胖叔的技術學得有模有樣。

一天晚上,胖叔在屋裏拿出最後一個盒子給她。

「這是最後一個。」他掏出一炷香,然後折成三段,拿着那三分之一長的香道:「如果你能在三分之一炷香的時間內打開,咱們就可以準備造訪刺史大人府第了。」

默兒聞言,雙眼一亮,精神不覺振奮。

她接過那一尺長的盒子,胖叔在一旁點着香的同時,她也開始動作。這盒子的鎖並不難解,很快的,她就打開了鎖,卻發現大盒子裏還有一個小盒子,小盒子上也還有鎖。

她一愣,狐疑的抬眼看胖叔,胖叔卻坐在一旁喝茶,一臉優閑,什麼也沒說。

默兒眉一皺,卻沒開口問他話,因為香還在燃著,那點火星,被風吹得紅亮。雖然屋內點着油燈,但那點紅光看起來還是十分刺眼,就像扎在她心頭上的銀針一樣。

香仍在迅速的燃燒着。

深吸一口氣,她很快便決定將那小盒子拿出來,繼續開鎖。盒子小,鎮也小,相對的鎖孔就更小了,但她仍是沒花多少時間就解開了。

未料小盒子一打開,裏面卻還有一個更小的盒子,這盒子只比她巴掌更大一點。

這一次她未再遲疑,直接便又繼續開鎖。這回她花費了較長的時間,眼看那香就要燃盡,她的手指因為緊張而僵硬……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失敗的同時,那鐘頭突然發出「喀撻」一聲。

她鬆了口氣,伸手就準備將那盒蓋打開,就在此時,窗外突起一陣寒風,竟吹熄了桌上的燈光。

屋內頓時漆黑一片,只剩胖叔手上即將燃盡的香,她沒有因此停下,仍是將盒蓋掀開——

突然,盒內彈射出三根銀針,她一驚,瞬間往後倒下,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那要人命的銀針。

油燈被人重新點亮時,她已拿到盒子裏的假匕首了。

屋子裏,多出了兩個人。

一個是韋劍心,還有一個則是本該遠在黑船上的老賭鬼。

韋劍心看到毫髮無傷的默兒,有些驚訝地問道:「你怎麼知道裏面有暗器?」

默兒搖搖頭,「我不知道。」

老賭鬼皺眉問:「那在燈熄時,你怎麼閃得過那裏頭的銀針?」

她微微一笑,淡然回答,「我在黑暗中只要有一點光,都還是看得到,而且那銀針會反光。」

老賭鬼一聽,不禁懊悔的咕噥,「可惡!早知道我就把針塗黑了。」

這盒子是他花了三天的時間做的,裏頭精巧的機括可是他的心血之作,因為沒有人會想到那麼小的盒子裏還會藏有可以發射的暗器,加上連開了兩個盒子,戒心會隨之降低,大部分的人都會上當的,誰曉得默兒在夜間竟能視物,害他和死胖子打賭輸了這一把。

自己教出來的徒弟贏了,胖叔當然是樂呵呵,只瞧他志得意滿的對者賭鬼伸手,「願賭服輸,錢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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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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