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一旁柴火仍燒得正旺,月娘仍高懸夜空。

幾點火星隨着上升氣流飛旋,才至兩尺高度,便黯然熄滅……

戰不群卻順着上升的煙塵繼續仰首看天。

他到底是哪裏做錯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他一臉茫然無聲問天,星子在夜空中回以無辜眨眼。

「不群……」水若輕撫著櫻唇,縮在床上低喚着他的名,心裏浮現暖意,苦澀卻跟着湧上心頭。

不行的,你不行答應他,你不行讓自己心存奢望,難道你忘了先前那無數次的教訓嗎?

她輕咬着下唇,眼中湧起悲意,不斷的告誡自己,現在不拒絕,將來他同樣會後悔,後悔承諾於她,後悔太早向她提親。

他沒見過二妹和三妹,沒見過水家其他姑娘,所以才會想要她,所以才會看上她這水家老大。

她要是讓自己陷下去,奢望他會來提親,倘若將來他見了其他妹妹后想反悔,卻礙於先行向她求了親,這教她情何以堪?

到時無論是他因有言在先而被迫娶了她,抑或是請她見諒而取消親事、她都同樣無法承受。

不是戰爺,喚我不群。

耳邊響起他低沉的嗓音,水若輕撫著留有他大手餘溫的臉頰,忍不住低低又喚了聲他的名。

「不群……」這是他的名呢,她的心弦隨着微弱的語音為之顫動,但又同時響起警告的聲音。

不行啊,不能叫他不群,要喚戰爺……該喚他戰爺的……

水苦心一緊,可是她好想喚他不群啊,她的不群。

不,別傻了,他不可能是她的。他就像船廠一樣,船廠是爹爹的,他則是過路的,船廠和他都只是一場夢,是一場上天施捨給她的夢,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他和船廠永遠永遠都不可能是她的……

一大早,戰不群便起來了。他昨晚睡在外頭,怕進去冒犯了她。

思前想後,他只想出也許是他生得一副大老粗的模樣,所以人家姑娘不肯嫁他。想想也是,水若生得這般溫柔可人,到現在還沒訂親,也許不是洞庭的男人都瞎了眼,搞不好是她根本看不上眼——

戰不群看着緊關着的木門,重重嘆了口氣。

唉,也只有他這隻不知死活的癩蛤模,才會痴心妄想地想吃天鵝肉!

昨晚他輕薄了人家,她沒打他一掌便不錯了,希望她不會因此賭氣不肯合作才是。

呆站在門前好一陣,他才要鼓起勇氣敲門,門卻在這時開了。

「戰……戰爺?」水老一開門就見到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乍見他,還是不由得有些結巴。

「呃……早。」他伸在半空中的手尷尬地不知該放哪裏好,好半晌才將手收了回來,卻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光潔的下巴。

發現自己的手在做什麼時,戰不群的手頓時僵住,水若的視線也同時僵在他的下巴上——

他瞬即將手放下,水若也趕忙別開視線。

戰不群乾咳了兩聲,退了兩步,只道:「我想到方法了。」

「什麼?」水若有聽沒有懂。

「呃,我是說,我想到查出那真兇的方法了。」他吸了口氣看着她,「幸好我在水家沒待兒夭,這鬍子刮掉后,再換套衣服大概便沒人能認出來了。咱們得編個謊,說你自己從我這個假兇手手中逃了出來,你在山中迷路,後來遇到我這個獵戶,你承諾會在水家幫我找個工作,於是我便送你下山回水家去。到時等我成了水家的長工,便較容易暗中查探兇手,你則明著來,間接透露一點消息給你爹知道。」

「你不是說我回去會有危險?」水若昂首看他,眼中有着脆弱。

戰不群心一軟雖然昨晚被她拒絕,但他還是無法放她不管。他扯出了一記苦笑道:「大小姐請放心,我這個長工會暗中保護你的。」

聽到他那句「大小姐」,她像是被人拿針刺了一下,不覺有些瑟縮。

戰不群沒注意,只是進屋簡單收拾了東西,之後便道;「來吧,咱們得下山了。回水家前,還有很多事等著做呢。」

水字世家。

「二小姐!二小姐、大小姐回來了!」

一名模樣甜美的小婢急急穿過東苑的石板小道,嘴裏直嚷嚷着。

未幾,一黃衣女子便匆匆隨着小婢出了東苑,直往前廳而去。

她才踏出東苑大門,不一會兒,東苑中各軒閣內的奴婢們就紛紛陪着大大小小的水家姑娘着急地在東苑大門聚集,一時之間,東苑門口香氣紛紛、裙羅翩翩,好似春神來到,百花齊放一般。

「都聚在這裏做什麼?」

一聲嬌斥從東苑門外傳來,水家姑娘們見是二姐,登時圭湧上前去。

「天香姐,咱們擔心若姐。若姐人呢?」才剛滿十一歲的老六仰起粉嫩水頰,眨巴著大眼直問。

「我在這兒。」水若跟在水天香身後跨進東苑,露出淺笑安撫妹子們的心。

「若姐,你沒事肥?」

「水若姐姐,咱們好擔心你呀。」

「若姐,你有沒有怎麼樣?」

「水若姐姐,那賊子是不是被抓到了?他死了嗎?」

水若才一現身,登時引來妹妹們的關切、就聽這邊一句若姐,那邊一句水若姐姐,滿天都是嬌聲脆語,教她一時不知該回答哪一個。

水天香一見、忙喝止眾妹子,「好了,你們也讓大姐喘口氣、休息一下。這樣拉拉扯扯的像什麼話?有什麼問題晚點兒再說,現在全都給我回房裏去!」

她話一出,水家姑娘們立時噤了聲,但仍會不得離開:水天香杏目一瞪,幾位妹子才嚇得趕緊和自家婢女一同回房裏去,不敢再留。但仍有兩位姑娘留了下來,一個便是水藍,她因為懂點醫術,所以留了下來;另一個則是才五歲大的水無霜,這個水家排行最小的丫頭此刻正巴在水若的大腿上,兩隻肥肥的小手死抱着水若,一副打死不肯放手的模樣。

「水無霜,放手。」水天香著惱地看着她。

「不要!」水無霜大叫一聲,更加抱緊水若。

水天香皺起眉,「你這樣子教若姐怎麼走路?把你的手放開。」

水無霜一扁嘴,乾脆將臉埋在水若的在裙中,仍然沒有放手的意思。

水天香才要伸手將這倔強的小丫頭拉開,水若便阻止」了她,彎身將這個和她同一娘親的小妹抱起,微笑地對二妹道:「算了,我抱着她一樣的。」

水家二小姐這才不再多說,四位姑娘一同往若然樓而去,後頭當然還跟着各自的丫鬟,一行人就這樣浩浩蕩蕩的穿過了東苑,來到水若的閨房。

「若兒私下是怎麼和你說的?」水雲坐在椅上,邊擦拭着手中金刀,邊問向來能幹的二女兒。

水天香老實回道:「她說那賊子見她不會武,加上被賀大哥及薛大哥連夜追趕,為免累贅便將她丟在深山裏,自個兒跑走了。若姐是在山裏轉了一天一夜,才遇到正要上山打獵的莫爺,之後的情形,若姐的說詞便和那莫爺的說法沒差多少。」

水雲聞言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既是如此,你替那位莫兄弟在家裏安排個工作,那是若兒曾答應他的。」

「是。」水天香應了一聲,決定等會兒去見見那姓莫的,看他會些什麼。

「還有,若兒她……」水雲不自在的咳了一聲才繼續道:「她身體還好吧?」

「嗯。沒什麼大恙,」水天香點頭,安了爹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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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龍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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