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李蕾看了看鐘,已經七點了,其他人應該都離開了,她收拾好隨身物品,離開辦公室來到地下停車場張望着。

一輛停在固定位子的吉普車裏,有一個英俊的男人,正咬着濾嘴,神情專註地看着手中的報告,或是產品資訊之類的資料。

她沉重的步伐變得輕鬆,開心的加快腳步。

「等很久了嗎?」

打開車門進來的女人表情愉悅,難得的好心情,齊天諾溫柔淺笑,收好報告便發動車子。

「在車裏或辦公室里看報告都一樣。」他笑着說。

「今天中午的便當很好吃……」

「喜歡就好。」

「水音應該快生了吧,她堅持要工作到預產期前一周才休假待產,到時該送什麼禮物才好呢?」李蕾突然興高采烈的問道。

「妳現在就在煩惱了呀?」齊天諾邊說邊撫摸了下她的粉臉,她的表情變得羞赧。

也許是關係太過靠近,但又沒名沒分的,於是有些行為或言語變成像是禁忌一樣。

「咳……」李蕾咳了聲,轉頭看向窗外,他緩緩收回手。

「今天不用買菜,直接回家好嗎?」

「好。」她不太自在的回道。

見她一天天的轉變,慢慢的打開自己的心防,齊天諾笑了,要自己沉住氣,耐心的等待。

「咿……啊……呵……」

用手捂著雙眼,近乎全裸的李蕾在夜色中,嬌媚的喘息著。

在一聲低嘶后,她全身繃緊,腳趾緊抵著床面,然後身體顫抖著。

齊天諾看着又失去意識的她,苦笑了聲。

她的一切都在一次次的開發中,被他熟記,但在她從壓抑到放縱的過程中,他卻愈來愈難壓制住自己的慾望,就像只兇猛的野獸,每每像惡魔般低語,要他直接要了她。

只是要了她,就違背了他的本意。

齊天諾到浴室發泄了慾望,才拿着乾淨的毛巾幫她拭身,她舒服的嚶嚀一聲,慢慢睜開眼睛。

她漂亮的眼睛裏,有着一點羞怯,也有一點依賴,這種模式一再重複下,雖然不可能麻木,但她明顯不再否認。

「會冷嗎?」他柔聲問道。

她用力的搖著頭,想接過毛巾。

「我自己來……」她羞怯的說。

拒絕了她的幫忙,齊天諾啄吻下她的唇,在吻得她神智迷亂的同時,加快結束工作。

「弄好了,睡吧。」他溫柔的說。

他將她用涼被包起來后,輕輕拍撫着她的背,摸着她長長柔軟的頭髮。

「你還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李蕾小小聲的問。

「如果妳真的想聊的話。」

「爸爸……爸爸有了喜歡的人……和媽媽一樣拋棄我了……」

鼓起勇氣的開口,李蕾誠實使用「拋棄」兩字,她曾以為她用了這個詞,整個人就會崩潰,但是奇妙得很,她居然只有淡淡的哀傷。

「妳媽媽?」齊天諾引導式的問道,

「嗯,她在我念高中的時候,因為爸爸長期冷落她而外遇,所以從那之後,我就照顧著傷心的爸爸,但爸爸現在也不需要我了,他有了喜歡的人,所以他也走了。」

齊天諾不語,靜靜聆聽着,大掌輕撫着她的背。

「我以為我照顧他,在他身旁,他就會回應我,我現在才知道,這只是我一相情願。」

「感情是件複雜的事,如果希望回報,而無法得到時,就會自怨自艾,甚至把自己逼上絕境。」

就像他此刻的希望,是把她從絕望的谷底救上來,如果因此希望她回報他,那他便會弄不清她給他的是報答或是愛情。

也因此,他還不能要她,他要的是愛情,而不是報答。

他很貪心,一看清自己的心后,他便要最純粹的感情,尤其是對於付出型的李蕾,他不能求回報,除非是基於愛情的這種執念更深。

「不愧是情場老手,好看得開。」

「妳媽媽和爸爸也許不需要妳,但那並不代表他們不愛妳。」

「如果愛我,為什麼要離開我?」

「對他們來說,那一定是個困難的決定,妳是他們心愛的女兒。」

「可是比不上愛人,對不對?我終究是排第二,不再是他們心目中的第一……」

親情終究敵不過愛情,所以她成為被捨棄的對象。

而另一個困惑悄悄的升起,在齊天諾心中第一名的人兒又是誰呢?

被他疼寵好舒服,忍不住就着迷了,那個第一的人兒可以獨佔他,是天下最幸運的幸運兒。

一想到這,她忍不住偷偷的抓着他的睡褲,想再佔據他一小段時間,至於他何時會離開她,她暫時不去想,

因為舒適而頻頻打着呵欠的小臉,磨蹭着他的身體,齊天諾若有所思的陪着她,許久,久到他以為李蕾已經睡着時,她的聲音像是蚊鳴般的響起。

「別走,陪我……」

寂寞得快要死去的夜晚,想要緊緊擁抱的夜晚,想撕裂自己無能為力的夜晚,有了他,夜晚不再動蕩,不再難熬。

無聲無息了一會兒,齊天諾關上燈,滑進被子裏抱着她睡下。

由於新產品熱賣,藉著慶功和犒賞的名義,由李蕾率領的專案成員,包車前往海岸邊,包了間小巧的無國界料理居酒屋,大肆慶祝了起來。

除了江水音因為臨盆在即,而和丈夫申屠麒告假外,其餘的同事全員到齊,在這秋高氣爽的中秋時節里,由於可以料見年終的好收穫,個個開懷狂飲拚酒,沒大沒小,豪氣萬千。

音樂好、氣氛佳,大夥心情好,菜色又多又美味,服務生和老闆也加入他們一起玩,日常瑣事和工作上的辛勞,所有不開心的事,都在酒酣耳熱之際被拋到腦後,完全放鬆自己,盡情享樂。

在這種時候,李蕾也從善如流的喝着,前陣子唐經理對她的讚賞還言猶在耳,她應該志得意滿,但她卻覺得酒難喝,眼眶也熱辣辣的。

原因是坐在斜對角的齊天諾,正被幾個漂亮的女孩子包圍着,爭相幫他倒酒夾菜,而他與她們有說有笑,溫柔多情的模樣,讓她覺得非常的不舒服。

就像背上有十萬隻蛞蝓在爬一樣。

心情不好時,喝起酒來就更是豪氣,李蕾來者不拒,紅白酒一瓶一瓶的開,調酒也一杯杯的上,但相較現場氣氛熱到最高點,她卻因為一名女孩子,藉著酒意偎在齊天諾身上,心情冰到零度以下。

那些酒變成暗怒的燃料。

「大家再喝,今晚不醉不歸!」

不知道是哪個同事這麼喊著,李蕾在如雷的歡呼聲中,喝着苦辣的悶酒,有人來敬酒,她就裝出開心的笑臉,雖然她一點都不想笑,但她就是可以笑得出來。

別人正開心,她為什麼要不快樂呢?

齊天諾感覺到她的心情不佳和反常,但是在坐得離她有段距離,一時又難以脫身的情況下,他只能看着她和下屬搏命般的海飲,少見的妍媚笑容出現在她臉上,但她不經意的冷眼,總是會對上他的眸光。

「齊主任,要不要和我一起喝一杯『床第之間』啊?」在酒意之下,一名個性活潑的女孩子手上端著淺三角酒杯,暗示明示兼具的問道。

周遭傳來一陣竊笑和低語,齊天諾接過杯子,輕笑道:「秋老虎發威,天氣熱,還用不着蓋被子……」意有所指的雙關語,間接拒絕了對方后,在開心的氣氛下,把酒喝光。

無聊。李蕾心裏暗暗的想。

不可思議的壞心情,居然是由齊天諾而起,讓她在驚訝發覺的瞬間,清醒了許多,自覺酒喝多了的她,偷偷離席透透氣。

天上一輪明月,跟着她孤獨的身影,白浪在岸邊碎開,反射寧謐的亮光,細白沙石跑進她的鞋子裏,她索性脫了鞋沿着海邊散步,吹吹清涼的海風。

她遠離歡樂的所在,但身後笙歌鼎沸之聲不止,那不醉不歸的嘈雜聲,絲毫無助於她鬱悶的心情。

「李蕾。」跟着偷溜出來的齊天諾出聲喊她。

李蕾不理他,只是加快腳步,他大步跑到她面前,擋在她的去路。

「妳心情不好?」

她揚起一眉,「有嗎?」

「有。」

「哦,我倒要聽聽齊大情聖說說,你這麼了解女人心,一定知道我為什麼心情不好。」

「妳這麼說,我很難接話。」

「那你就去找那些能和你眉開眼笑接話的對象說話啊。」

李蕾說完,伸手推開他,負氣走開。

齊天諾望着她慢慢走遠,一時間情緒上來,跑上前將她拉進樹林里,緊緊擁着她,以唇舌壓住她的嘴唇。

李蕾覺得難堪的眼淚快要落下,難受的說了聲「好」后,齊天諾便丟下她,轉頭迅速離開。

不明白他心情的她,和他維持着一段距離,踱步的走着。

強忍着的眼淚雖然沒有掉下,但她因為心情浮動不敢回到席間,逃到化妝室,從鏡子裏看見自己紅艷,情慾尚未完全消褪的面容,她找了間廁所把自己關了進去。

就算每天和他住在一起,但以現代開放的程度,認識當天就有親密關係,並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更何況是這種單向的關係……

也許連餐前的小菜都稱不上。

更丟臉的是,剛才被他清楚的拒絕,她覺得好羞恥,齊天諾究竟是怎麼看她的?

她腦中思緒亂成一團。

「喂,聽秘書室可靠消息來源說,江水音肚裏孩子的爸爸,搞不好是齊天諾的,妳剛才還獃獃的去釣他呀!」一名女人邊補妝邊說。

在不大的化妝室里,另一名女人拿着蜜粉拍了拍,聞言,不甚在意的微笑。

「在齊天諾的身分證配偶欄里,沒有填上名字之前,我都不會放棄他的。」

「小心點,他很花心的,要玩也別玩這麼大的。」

「他有前途、有潛力,外表學歷無一不佳,只有花心這個小缺點,我有自信能調教他,如果真的不行,那我們就各人玩各人的,只要他會賺錢就行了。」

「他好像也有染指李副理,妳不怕那個冰魔女?」

「就如妳所說的,那個無趣的女人,了不起只是江水音的煙霧彈吧,妳看從婚禮之後,他們兩人也沒什麼接觸啦,反倒是江水音和李蕾成了手帕交,真是詭異,也沒聽說過有第三者和元配感情好,搞不好是三人行哪,呵呵呵!」

兩人譏諷的笑着。

「對了,借我唇蜜。」

「哪,又忘了帶啦?」

「呵呵呵,妳一定有帶,用妳的就好啦。」

「借唇蜜可以,男人和錢可都不借喔。」

「變態,我才不要用妳用過的。」

「我會調教得很好,不過齊天諾在床上應該馬力十足,一定要找個機會試試貨。」

「喂,妳不會今天就要行動吧?」

那個暗示齊天諾「床第之間」情事的女人,慢慢的拉超裙子,直到露出白色蕾絲小褲的一角。

「男人受不了純白色,十個有八個會噴鼻血。」

「妳好色!」

「這種長期運動夥伴,不驗貨是不行的,協調與否開系後半輩子的幸福耶!」

「那他在床上到底猛不猛,記得分享一下喔。」

「好朋友,這種精神福利少不了妳的。」

「申屠麒和李蕾也真可憐,一個是幫別人養孩子,一個是名義上的新女友,都被江水音和齊天諾玩得團團轉。」

「呵呵,我要用我的女性魅力,收服那個情場浪子,騙到一張長期飯票,之後就算管不住他也沒關係,只要有錢,我怎麼玩都行。」合上粉盒,女人信心十足的說。

「妳別玩火自焚哪。」

「我不怕,風險愈大,投資報酬率也愈大。」

兩個女人有說有笑的離開化妝室,過了一會兒,白著一張臉的李蕾,推開門走出來。

李蕾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關上門落鎖,一片漆黑的屋子裏,安靜的讓人發慌。

就算是開了燈,明亮的燈光依然不能帶來溫暖的感覺。

她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酒意早已散去,失溫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抖動,像是要抖落深入骨髓的痛苦。

原來,齊天諾不是離開她,而是根本就沒有來到過她身旁嗎?

真好笑,真的很好笑,原以為親情是絕對值,但爸爸、媽媽先後為了愛情離開她,而這個男人也終會失去嗎?

他的多情和體貼入微的溫柔,還充滿在這個房子裏,那段為期不短的相處,讓她疑惑的同時,也有了想哭卻不知所謂何來的衝動。

絕望嗎?

不,她拒絕承認她絕望,如果要絕望,也要有道理,齊天諾莫名其妙的接近她,觸碰她,陪伴她,這些都不是構成絕望的理由啊!

她單方面的沉淪,那是她的錯,和他無關!

不甘心嗎?

是的,但她更氣,氣齊天諾趁着她空虛,無能抵抗之時侵入她的心底,更生氣自己忘記防備,居然接受了他。

活該要受今天被拒絕的難堪,活該要像個妓女求歡,活該要自以為對方會回應她……

她厭惡她的自作多情……

李蕾搖了搖頭,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將房裏的捕夢網用力拉下來,丟在地上,然後回身拿起小茶几用力的砸。

美麗的銀羽毛脫落,幾條細細的銀煉也應聲而斷。

捕夢網不是有應公,但它怎麼忘了執行任務呢,今天發生的一切,是一場惡夢啊!

李蕾將自己埋入床鋪里,嗚咽的哭了起來。

不愛她就不要給她希望,不要來到她身邊,不要讓她產生依賴和誤會,不要曾經以任何形式存在,

她還不夠堅強,連偽裝的強悍都無法作用,請別給了她希望,又親手澆熄希望。

同一時間,回到自己久違的住處,齊天諾頹然地坐在床邊,無奈地嘆了口氣。

齊天諾當然不知道李蕾此時的天人交戰,他正面對自己無邊無際的慾望和貪婪。

李蕾是個很有存在感的女子,冷靜又理智,這是他對她最初的感覺。

但奇異的,她同時是個很深情的女人,相較於他的瀟灑,她無力自救的可憐模樣,讓他不由得憐惜。

原本只是憐惜的……

愈深入了解后,更體會到李蕾和他最不同的一點,就是他們為了成全對方,雖都願意有所犧牲,但她比他來得沒有保留,毫無條件,就連傷害自己也不在乎。

願意逢場作場戲獻身他人,只為了讓申屠麒不抱愧疚,能放手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在那一刻起,她勾起他的興趣。

意識到她也是個女人,他不禁羨慕起申屠麒那個幸運的傢伙,居然能得到李蕾那麼強烈的愛。

或許是打那時起,他就被她給抓住了。

李蕾是顆深水炸彈,情感都深藏在內心裏,平靜的外表下,內心情烈而濃。

明白自己的嫉妒之後,就開始想無時無刻的保護她,愛着她,因為他多麼想成為她的男人,也為她所愛。

但是老天故意要考驗他,讓他碰上最糟糕的時間點,她父親的離開,讓她跌入空虛脆弱之中。

偏偏他又放不下她,只好採取強硬手段進入她的生活,只為了守護著折磨自己的她。

在這種近距離的相處,他只能當個聖人,但慾望化身的惡魔,卻要他享受魚水之歡,可是心中又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要的遠多於此。

性愛僅止於發泄,便非常的廉價,特別是在這性愛隨手可得的時代里。

他要的不止是她的身體,他更想要的是她的心,她那份又濃又深又烈又沉的愛情。

齊天諾不希望兩人發生關係,越過最後的界線,只是因為剋制不了了,或只是因為習慣成自然,只是因為害怕寂寞,或是只因為一種回饋報答機制而已。

拉開太過靠近的距離,讓她不再被他的存在干擾,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感覺,然後給他一個答案。

愛情是條難走的路,有很多時候,註定會是相當的孤獨。

他是個有耐心的人,但今晚卻脫軌演出。

李蕾太性感太誘人,而他愈來愈控制不了自己,慾望像一隻惡獸,咆哮著要被滿足,他的自制力像紙一樣的薄弱。

她那麼美好,他抗拒不了誘惑,但又想同時得到她的身體和心。

太多的顧慮,貪婪的色香,清明的思緒,身為男人,這本身就是件可悲的事情。

齊天諾轉着手上的酒杯,彷佛映出她的各種表情,他靜不下心來。

可是,強摘的瓜不甜呀。

他苦笑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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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逼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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