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頤頤在曇霓清晨上班之前出現在她家門口,一臉疲倦地拜託曇霓:「對不起,你的床可不可以借我睡一下?我困死了,大概撐不回家了。」

「怎麼了?你昨天一夜沒睡?去哪了?」曇霓大驚,邊領頤頤進房間,邊丟了一大堆問號。

頤頤看到床,只沒頭沒尾說了一句:「別問我,給我睡覺。」

然後撲上床,立刻睡得像只豬,別說曇霓嚷嚷,恐怕連地震都震不醒。

曇霓無法,只好交代家人一聲,徑自趕去上班,然而當曇霓晚上下班回家,她母親立刻憂心地趨前道:「你那個朋友是不是病了啊?我中午想叫她吃飯,叫都叫不醒。」

「我去看看。」曇霓緊張了,一進門開了燈,發現躺在床上的頤頤睡得幾乎連身都沒翻,她立刻坐到頤頤床邊緊張地搖晃她:「喂,喂,你怎麼了?病了嗎?昨天晚上發什麼了什麼事?喂——」

搖得又重又久,頤頤終於被曇霓的暴力給吵醒了。她茫茫然,半睜半合迷濛眼睛,半晌才說:「沒什麼,我在聞他家待了一夜。」

「你在他家過夜?」曇霓聲音抬高,眼睛也睜大了,她直接問:「你們上床了?」

「上你個頭啦!」頤頤下意識拿枕頭捂著耳朵,躲避曇霓的炮轟,悶悶的聲音從枕頭下傳出來:「我一夜沒睡,肩膀又酸死了,你就讓我睡嘛!」

「為什麼一夜沒睡?肩膀為什麼酸?」曇霓沒得到答案,是不會放過她的了。

頤頤揉揉眼睛,一頭亂髮,模糊地回答了個開頭:「因為塗莎走了。」

「走了?真的走了?」曇霓的反應完全像是聽見了個大好消息。「太好了,這下聞跟他姐就不用一天到晚吵架了。你不曉得,自從塗莎回來之後,聞跟他姐簡直要翻臉了,我都擔心他們會不會斷絕姐弟關係。」曇霓由衷說。「這會我可以放心了。」

曇霓自顧自說了一堆,厲害地又把話題轉回來:「不過這跟你肩膀酸什麼關係?」

頤頤兩眼黑眼圈,重重的眼袋,咕噥道:「手高高地抬了一夜,怎麼不酸嘛,而且那樣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你幹嗎?」曇霓驚惶了。「被綁啦?為什麼手抬高了一夜?」

「不是。因為他坐在椅子上,我坐在地上,手放在椅子扶手上給他握著,我又不敢亂動……」頤頤沒轍地坐了起來,知道三言兩語絕對打發不走曇霓,只好把昨天的狀況一五一十說了。

「你白痴哪?!」曇霓才聽完就嚷了。「就這樣過了一夜?不會趁他睡死的時候把手抽回來?」

「這樣他不就被吵醒了?」頤頤還理直氣壯地。「我不想吵他。」

「白痴,白痴!」曇霓氣到只有這句話好罵。「早上呢?他總醒了吧?看見你這樣有沒有說些什麼?」

頤頤歪歪頭。「他大概不知道吧。」

「怎麼不知道?」曇霓的火氣又冒上來。「他這人沒知覺?」

「他後來翻了身,放開了我的手,我想,要是讓他知道我一夜守着他,他一定會很不好意思。」頤頤幽幽地說。「所以我就偷偷離開了。」

「白痴、白痴……」曇霓已經氣到快沒力了。「你不是喜歡他?這不就是個表示的好機會?!」

「才怪。」頤頤一臉正氣。「趁著人家心碎的時機,太丟臉了。」

「這倒也是,」曇霓語帶玄機看着她。「他現在這個樣子,很容易拿你當個墊背的,一塊感情上的浮木,不會真心待你。」

浮木……這麼慘嗎?頤頤原本就因睡眠不足而憔悴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可是怎麼着?她的內心深處,卻也不怎麼覺得當個浮木是多悲慘的事,只要聞願意攀住她,好像也能是種幸福……

一陣音樂聲響,是頤頤的流動電話,她跳下床七手八腳地去接,竟是聞。

流動電話的收信雜訊,加上路邊車聲的嘈雜,聞省掉客套話直接說來意:「你在哪?方不方便出來?」

即使隔着這麼遠,頤頤也像是聽得見他語氣中的煩悶,頤頤心頭一驚。「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只是想找人聊聊。」聞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唐突,很快打退堂鼓:「沒關係,我也是臨時起意,如果你在忙……」

「不是,我不忙,一點也不忙!」天哪!頤頤急急迫迫是在講什麼?!不過她真的很怕聞誤會了她的意思,她很快地說:「你在哪裏?」

「公司。」

「你等我,聽到沒有?一定要等喔,我馬上就到。」頤頤二話不說,立刻掛了電話,一回頭,才看見曇霓驚訝的臉、懷疑的眼。

「關聞找你出去?」曇霓凝下臉來。

「唔。」頤頤翻下床來,湊近曇霓的鏡子梳頭。

曇霓心急之下,顧不得傷頤頤的心,明白地說:「你不怕他只是失戀中拿你當替代品,填補空虛?」

多麼殘酷的話?頤頤臉色變了變,卻還是堅持。「就算這樣也無所謂。我只知道他現在需要我,那我就得在他身邊。」

曇霓怔怔一愣,被她這幾句話給嚇住了,或者是,被她那義無反顧的神情給震動了。她沒再阻止頤頤,只是感嘆地說:「我從來沒想到,當你愛上一個男人,居然是這樣可以全心全意付出,不顧自己的。」

頤頤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也沒想到。」

她抓起皮包,就跑出門了。

伴着河岸的河堤,左邊是整理過的筆直河川,右邊是燈火寧靜的高級住宅區,堤岸邊昏黃的立燈,照着堤岸上相偎的情侶、形影單支的孤單長椅,屬於歡樂的,寂寞的,屬於一切愛情的,喜悅與悲傷。

行經路邊的便利商店,聞停下腳步進去買了酒,啤酒、Whisky。頤頤在門口跟曇霓通電話,哄騙似的:「你別擔心,別那麼像我媽好不好?我們就在河堤,沒去什麼地方。」

草草收線,進商店聞正結賬,問頤頤:「你要不要買什麼?」

看着鬱郁落寞,尚未從莎的無情恢復過來的聞,頤頤怔怔說:「我要仙女棒,點起來會有假的流星,這樣我就可以許願,希望你不要再悲傷。」

聞迅速調過眼光來看她,訝異、震動和……感動。她乾淨的聲音在夜晚十分動人,他頓了頓,有點僵。「現在不是過年,沒有這種東西。」

是啊,真可惜,平常不賣這樣的東西,如果有,頤頤也希望那些假流星,可以許她一個美麗一點的愛情。

沒有仙女棒,可是有酒。坐在堤防上,聞深黝如夜的眼眸鬱郁地望向遠方,晚風逆着河上倒映的金光,潑潑隨波千里,是種浪漫的美麗,但聞完全無心思賞景,他悠然開口:

「在辦公室里看着每個人都下班,突然覺得很寂寞,很不想一個人……我一向以為自己很強勢,沒想到竟也會有這樣的時候。」

沒想到的事可多著了。頤頤也從沒想過她會對一個人痴情如此,然而事實卻正在上演。

「喝酒吧。」頤頤秀麗的眸子清清地帶點憂,遞了罐啤酒給她。

也好。聞閉起眼睛,輕輕搖晃着啤酒瓶,杯壁凝結著冰涼水珠,像是透明的眼淚滴下來,蒸發傷心,每一滴都是自己的墳。

也好,頤頤不能喝酒,卻與聞有着近似的心情,在這堤防上不言不語,各自淌各自的血。

不能喝酒,借酒裝瘋總行吧?身邊跑來一隻流浪狗,頤頤似真似假嬉笑地跟狗講話:「什麼?你說你也要喝?不會吧?你喜歡什麼牌子的啤酒?朝日好嗎?」

頤頤裝瘋賣傻,卻讓聞皺了皺眉:「你又沒喝,怎麼比我還醉?」

她晃頭笑笑,真衰,連想醉都不行。閉上眼睛,眼前彷彿有星星在閃……錯了,她閉着眼,哪來的星星?沒喝醉,她的神思倒先昏了。

是聞讓頤頤來陪他,倒像是頤頤心中的愁更深,昏得更盡興。聞見到頤頤的憂傷如鏡中反映出自己,不由得問:「你怎麼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煩?」

頤頤回望他,解鈴還需系鈴人,她的憂愁全系在他身上,但他卻不自知,於是她只得更慘了。心一酸,眼淚又差點掉下來,被她逼在眼眶裏,泫然盈淚。

欲笑還顰,最斷人腸。聞心中一動,居然有種近乎心痛的感覺。他猜測地問道:「是我的壞情緒影響你了?」

頤頤搖了搖頭。為遮掩心中的波盪,她逼回淚水微笑不答,在堤防上歪歪斜斜地太空漫步,走下河濱公園,斜坡上閉上眼睛索性仰天躺下。

聞不放心,想過去看頤頤,身後卻傳來匆促的腳步聲和一陣緊張嚷嚷:「怎麼只有你在?頤頤呢?」

是曇霓。

曇霓跟頤頤講完電話,愈想愈不放心,頤頤對真愛的執著與傻氣超乎她所能想像,她怕頤頤不曉得會不會又像昨晚上那麼笨守聞一夜,遂開了車來河堤找。

「在坡上。」聞沉靜地說。「她的情緒好像不太好。」

「當然不好啦,怎麼可能好?」曇霓又囔了,她跟聞本來是好朋友,但因為憂心頤頤,一下子顧不得語氣。

「發生了什麼事?」聞瞥向頤頤的方向,臉上顯露出關心。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

曇霓是看不下去了,索性一古腦把頤頤瞞着聞的事全說了出來。「你知不知道頤頤昨天晚上一天沒睡,握着你那隻寶貝手撐到天亮,今天喊手酸!你知不知道她才剛睡醒,你一通電話來,她連衣服也來不及換,就飛也似的飛到你身邊?她對你這麼好,你難道什麼都不知道?」

聞呆怔了,霎時變成一個不能動的石人。他不只聽見曇霓的責罵,更聽見頤頤的情意,他無法調整全身脈搏呼吸,無法置信耳聞的事實。

他瞪着曇霓,心像整個被翻過來一樣充滿了複雜難解的情緒,驚訝、震撼而感動。難得施捨男人一抹好臉色的頤頤,她的淚水和憂愁都是因為他?

「咦?曇霓你怎麼在這?」

曇霓與聞的對話造成一片噪音的嘈雜,頤頤在坡下聽不清楚他們說些什麼,但明顯聽見有人對話,訝異爬回堤防來,不期然看見曇霓。

「你呀!」曇霓既關心又沒耐心地。「睡眠不足還出來混,想找死啊?」

「又沒事,」頤頤嘟嚷着,一點不感謝曇霓的雞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是啊,外表好好的,內心千瘡百孔!」曇霓不留情地,伸手就去抓頤頤。「走吧,我送你回去。」「要走也要一起走啊。」頤頤本能轉頭看聞,怪的是他的眼神定定地凝着她,帶着點矛盾猶豫又複雜的感情,這眼光把她的心往某種她不習慣的地方拉,拉扯得她心中亂攪,心湖波盪。

她沒來由心慌意亂起來。他是怎麼了?在她走下河濱公園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他自己有車!」曇霓不由分說拉着頤頤就走。「好啦,走了。」

「喂——」頤頤被曇霓拉走了。

然而坐上車,一直到曇霓發動車子開離了河堤旁的馬路,頤頤都一直怔愣地回想着剛才聞那深刻的凝眸,她好想知道那是為了什麼。

「你怎麼了?變啞巴了?」曇霓眼角瞄瞄她。

「你有沒有覺得,」頤頤求助於曇霓。「剛才我們要走的時候,聞怪怪的?」

「哪能不怪?」曇霓哼。「我剛才跟他說了這麼多,他好歹也有些感覺吧。」

頤頤心一懍,訝問曇霓:「你跟他說什麼?」

曇霓就算不覺得頤頤應該感謝她,也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我把你的痴情,在他家陪了他一夜的事,全講了。」

頤頤重重一嚇,心跳忽然跳得飛快:「他……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曇霓握著方向盤。「什麼都沒說。」

頤頤難掩失望,靠向椅背,卻不由得說:「其實你不該在這時候講的。莎剛走,他的心情已經很差了,你再把這麼麻煩的事丟給他,他也沒辦法解決。」

一字一句,除了對聞的憂心,別無其他,頤頤似乎全忘了自己的愛戀能獲得平等的回應興否,一心只牽繫在聞身上。

曇霓聽了只能搖頭:「這時不該講,之前不能講,那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說?頤頤,你顧慮太多了,既然愛他,就讓他知道。」

頤頤搖搖頭,嘆了口氣。車窗外象徵頤頤心情似的飄起一陣雨絲。

「下雨了。」頤頤自言自語似的望着窗外。「不曉得他還在不在河堤,有沒有淋到雨……」

「你也拜託一點好不好?」曇霓快昏了。

「我不回家了,」頤頤忽然說。「你載我去聞家。」

「幹什麼?」曇霓傻了眼。

「我想去找他。」頤頤的聲音好堅決。

「不要吧?」曇霓覺得自己簡直像個白痴,這麼辛苦把頤頤從聞身邊帶開是為了什麼呢?到頭來還是得把頤頤送回他身邊。

「反正你也要回家,順路嘛。」頤頤堅持地說。

「實在是……」曇霓簡直就快氣死了,然而她就算氣死,也解決不了頤頤的事,她氣嘟嘟地一轉方向盤,朝她家的路走了。

這樣的雨像天怒人怨地拿水狂潑,置身於雨中立刻全身濕濘,聞佇立在堤防上,被雨淋得一身狼狽依然不減英俊之姿,眉字間陰鬱又茫然的神色,讓附近的路人不免懷疑,這是在拍廣告嗎?

人生如果真能像廣告那麼片段而單純也好了。然而現在在雨里聞的眼前出現的只有頤頤那張關懷的臉,和莎那雙無情的眼,頤頤和莎是截然不同的典型,莎若是狂熱火焰燒滿他的心,頤頤便清澈如水,洗去他心裏的煩憂。

每個人都看不清自己的弱點,總是一錯再錯。他的弱點,是自以為可以毫無條件地愛莎。可是他做不到,而且這樣的愛,是不可能有好結果的,他為什麼總是不懂?

這情況聞早就明白,卻只是看不透,然而奇怪的是在這一刻,就在這一刻,他的心忽然如水般清明。他心中一直有許多的傷,而頤頤似乎就是上天安排給他的避難所。

稀里嘩啦的雨,似乎正慢慢淋醒他,讓他的心回到空白的原點,得以看清一些原來的盲點,提醒他,告訴他,他是多麼的愚蠢?

有人願意給他全部,他卻傻到去傷害她。

他的心,被莎給粉碎了的,破裂了的,現在卻彷彿難以克制地正要起飛,正要奔放。

雨水模糊了視覺,但他的心裏卻呈現絕無僅有的清明,他走向他的車,毫不猶豫地往頤頤家開去。

遠遠望見頤頤住的公寓,一陣莫名的激動便漫上他的心,他心急地隨便停了車,便奔上她家門前,但,屋內卻一點燈光也沒有。

聞有些失望了。他按下門鈴,如同他所臆想,屋內沒人回應,頤頤去哪了?他本能拿起流動電話撥號,那頭卻不通。

怎麼辦?他在門口來回走着,決定非等到頤頤為止。

然而,他等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頤頤的流動電話,他都快撥爛了,但不通就是不通。他心生一計,打給曇霓,這會電話通了。

「你知不知道頤頤去哪?」他直接問。

曇霓咦了一聲,反問:「你呢?你在哪裏?」

「我在頤頤她家門口,她還沒回來。」

「你在她家門口?」曇霓忽然受不了地嚷了起來。「哎,真受不了你們兩個。你在她家等不到她,她呢,在你家門口等不到你!」

「頤頤在我家等我?!」聞大吃一驚。

「我真敗給你們兩個了。」曇霓昏倒地說。「頤頤就是不肯上我家來等,一定要在你家門前當看門狗,等你等好久了,沒想到你竟然跑到她家去了!」

真是陰錯陽差……聞當機立斷:「麻煩你告訴頤頤,要她別亂跑,我現在立刻回去!」

一邊在講電話的時候,聞已經一面跑下樓衝上了他的車,加足了馬力往他熟悉的路上駛去,等回到他家,他幾乎是緊急煞車停住的。

頤頤果然就坐在他家門口等,一看見他,她立刻站了起來,看見聞一身濕淋雨水,她一下子忘了一切,只是苦惱地嚷:「你怎麼淋得這麼濕?」

「沒想那麼多。」他搖搖頭。

「你在想些什麼啊!」頤頤心疼而責備地說。

「在想,」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裏全是話。「我是個白痴,你對我的情意,我竟然不知道珍惜。」

頤頤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閉閉眼睛,搖搖頭,她在做夢。可是睜開眼,她卻看見他那雙醉人的眸子,令人失足沉溺的眸子,泄露感情的眸子,凝着她。

「是我耳朵有問題了,」她喃喃道:「還是我在做夢?」

「是我在做夢吧。」他嘆。「不過現在夢終於醒了。」

頤頤霎時整個人像被魔杖點了一般,僵在那。心中五味雜陳,柔腸百轉,喉中像是哽著硬塊,開不了口,也不必開口,一切都明白了。

他抬起手,用手指溫柔輕輕撫摸着她瓷玉般的臉頰,那麼珍惜,那麼心疼,像撫着他最珍視的一件寶物。這強烈的感情讓頤頤怦然心動,被那觸電的感覺給迷惑了。

他低嘆一聲,把她整個人都摟進臂彎中,他擁得如此緊,頤頤除了他一起一伏的胸膛,沒有別的地方可藏她的臉。他突如其來的表白令她屏息而情迷,讓她的心一下子雀躍地飛上了雲端,鼻子一酸,湊熱鬧的淚水又簌簌滾落。

聞稍稍推開她,捧起她梨花帶淚的小臉蛋,那對醉人的星眸交會着她水樣晶瑩的瞳眸,既憐惜又寵溺地說:「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愛哭?」

頤頤被糗得不想再哭了,她使勁吸著鼻子,抹淚,可是成效不彰,她嗔道:「這哪是我能控制的,眼淚要掉就要掉,我也沒辦法。」

盈著水霧的晶爍雙眼,使她的瞳孔透明般凝為純質的寶石。那水樣的眸子,攝走他的心。他溫柔地凝着她,聲音溫和而喑啞。「我愛你。」

她心中一震,又激動又複雜,如夢地閉上眼睛,感動的淚水無法控制地從眼眶中溢出,在一片黑暗中,她感到他絲絨一般柔軟沁涼的唇吻住了她的,通電般火熾的唇,深藏內心已久的感情,在雙唇接觸的那一剎那,燃起熾焰,燒融兩人濃得化不開的情。

終於,他鬆開了她。他們深深切切地相互凝視着,他望着她的模樣彷彿不敢相信她會在他懷裏,那雙複雜的眸子盛滿了愛意。

「你不是很堅持嗎?」頤頤又愛又嗔地。「怎麼突然想通了?」

「被曇霓罵了一頓……反正這不是重點。」他的眸子深深沉沉的,有着難描難解的濃情蜜意。「重點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我雖然沒辦法給你一個最完整無傷的心,但可以給你更多,我可以讓你笑,讓你快樂,讓你幸福。」

他的話燒融了她的心,逼出她的淚水,她眼眶一紅,又開心又掉淚地嗔道:「你自己說的喔,可要記住,否則我……」

頤頤還沒威脅完,卻殺風景地打了個大噴嚏:「哈……哈啾!」

「怎麼了?」他想也沒想就把那雙小手護在自己的手掌中。

「早上起來好像就有點要感冒的樣子。」頤頤不在意地說。

「什麼?怎麼不早告訴我?!」聞驚跳起來,立刻衝去開門,把頤頤帶進房裏。緊張地拉着她:「去洗個熱水澡,快去。」

頤頤被動地讓他推著走,不在乎地說:「沒什麼啦,別擔心。」

他用着責備又憐惜的口吻:「你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

頤頤朝他眨眨眼:「現在有你照顧我就夠了。」

那模樣,真像個讓人又愛又怨的小女孩……聞又氣又憐,把她關進了浴室里。

才剛變成情人,頤頤就當下變成了病人。她一從浴室出來,立刻被聞帶進了客房,乖乖躺着。「好好睡一覺,」聞拉過椅子坐在她床邊,認真囑咐:「明天起來要是身體還不舒服,我帶你去看醫生。」

頤頤皺皺眉:「沒那麼嚴重。」

聞板起臉來。「你又不是醫生,怎麼知道?」起身把椅子放回原位。

頤頤表情立刻變得好生失望,伸手抓住他:「別走。」

看着她充滿期盼與要求的眼睛,聞也捨不得走。他只拉回椅子坐下,柔聲說:「我不走就是。」她這才滿足了,帶着一個安心的微笑閉上了眼睛。她不知道她是真的很累,還是心飄蕩了太久,終於找到了一個寄託?她一合上眼,就睡著了。

對此時的頤頤來說,沉睡與否似乎沒有什麼界線,她的唇邊始終漾著一個淺淺的微笑,似乎睡中也有美夢……

而當她睡了一會之後睜開眼睛,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聞。他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拿本書閱讀著。

夜已深,床頭黃色的燈光籠罩出一片溫暖,照着他英俊的側影,也照出他憐愛她的心。

頤頤不由得開口:「你一直守着我?」

他聞聲放下書,深情地替她撥了撥落在額上的秀髮,柔聲問:「你醒了?」

「很晚了嗎?」頤頤關心地問:「你怎麼不去睡?」

「沒關係,我不累。」聞找著借口,但頤頤當然明白他是放不下她,她的眼眶熱熱的,心中充滿了對他的愛,她忽然伸出手,將他拉向自己,獻上了她的吻。

「我愛你。」她耳語。她的臉上染著淡淡的紅暈,半垂著睫毛,半掩著那對清瀅的眸子,他溫柔地吻着她的臉,兩顆激蕩的心貼著彼此。

她昨晚洗完澡上床時,就只裹着大毛巾,窩進棉被之後就是全裸的,什麼也沒穿,他因此得以輕而易舉地探索她的全部,她光滑細緻的肌膚,她柔軟濕潤的唇,彷彿都混了蜜似的,讓人難以淺嘗即止……

她可以感覺他的吻愈來愈烈,愈來愈饑渴,他愛撫着她的頸子、她的肩,熱情的火苗在周身慢慢竄燒。而就在她呻吟著,不由自主地反應他時……

他卻警醒似的強自克制住那蠢蠢欲動的慾望,很努力地稍稍離開她,勉強說:「對不起,我忘了你在生病。」

頤頤臉上滿是錯愕,怎麼會有男人與她到了這個地步,還有能耐喊停的?到底是她出了問題,還是他?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覺得他要不是非常非常憐惜她,就是他真的有毛病。

「誰說我生病了?」她壞壞地說。「你是不想,還是不行?」

她的眼神放肆而挑釁,完全勾惑了他,他咬牙罵:「你這個死丫頭!」

她嬌笑着,一聲驚呼,他已經躍上了床,一個翻身,她被他鎖在身下了。

「喂,你這下也太急了吧……」頤頤抗議著,那聲音卻被他火熱的唇封住,她漸漸暈了,忘了自己身在何處,身在何時。她直覺地回應他,兩隻柔嫩纖細的胳膊,緊緊環上了他的肩,完全出自一種本能,一種自動的反應。

屬於他的男性特有氣息撲向她,她感覺到他強壯有力的身軀,她唇乾舌燥,一股渴望在她周身漫延,那火熱的肌膚成了她此時惟一的印象,隨着他大膽地愛撫,傳遞著陣陣愉悅的戰慄。

溫柔甜蜜,時而狂野火熱,他們的雙手探索著彼此,不耐地除去阻隔的衣物,愛欲纏綿的渴望在心中澎湃,幾近衝破防堤。

「老天,你怎麼這麼甜?好像全身都沾了蜜……」他難以自已地呻吟著,讚歎而膜拜似的吮吻着她全身的肌膚。

她咯咯輕笑,卻在他需索而強烈的攻勢之下化成難以自制的嬌喘呻吟,所有的感官神經變成了一種緊繃的興奮,她再也維持不了神志的平衡,只能放棄任何抵抗,隨着襲來的情潮順波逐流。

他們緊緊地擁抱,深深地結合,赤裸的身軀糾纏、焚燒,盡情享受這一刻的絕妙感受,迷失在歡樂之中。

充足的日光灑滿一地的金光燦爛,難得在一夜狂雨之後放晴,頤頤朦朧地睜開雙眼,尚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只見眼前一方斜面向床的大窗,她躺着的位置正好望見廣闊的藍天,陽光恣意落在床上,把棉質藍色床單染得更明亮。

一個全新的早晨,值得紀念的早晨。頤頤一睜開眼,就陷入一雙脈脈含情的微笑眸子:「早。」

頤頤甜甜地笑了起來,有個阿波羅般的裸體俊男跟她一起在清晨醒來,這是件太幸福的事。而昨夜……那甜蜜纏綿繾蜷的一夜,也是她最美妙的記憶。

「你該不會一夜沒睡,醒在這裏等著跟我說早吧?」她笑着,像只小鴨子一樣蜷在他懷裏,枕着他的手臂。

「我可沒那麼好精神,」他笑道。「只是醒得比你早一點。」

「怎麼這麼老實,」頤頤半開玩笑地嘆。「你就算說謊,我也不會知道,但至少心裏就飄飄然了。哎,真是不懂女人的心理。」

他狡狡地笑了。「哄騙女人的招術我怎麼可能不懂?每個男人在女人背後都有一本說謊秘笈,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

「我只是說說而已,」頤頤忽然認真起來,威脅他。「你要是真的敢哄騙我,看我不去找別的男人!」

「找誰?」他笑道。「應啟文嗎?」

「他也不錯啊,而且還有在聯絡。」頤頤故意說。

「還有聯絡?」他的嗓音大了起來,他只是隨便說說,因為他只知道應啟文這麼一個名字,沒想到就讓他抓到。「你不是已經跟他分手了?」

「分手就不能是朋友?」頤頤咯咯笑。「而且你上回還害他的車去撞大樹,他恨你恨得快失控,如果我去找他來氣你,他一定很樂意。」

「手下敗將!」他哼,十分不肩。

「這麼驕傲?那我改天找他出來嘍?」頤頤刻意睨了他一眼。

「你敢……」他的話還沒說完,手就已經往她的胳肢窩掃去。

頤頤怕癢,當下又躲又逃,尖叫着討饒:「好啦,我不敢……喂……」

他笑着饒了她,將她摟回臂彎里,手臂緊緊環着她,赤裸的身軀在被毯下糾纏着,享受着這分幸福的喜悅。

「你遇見過那麼多男人,」他不由得問。「為什麼選擇我?」

頤頤倩倩一笑。「因為你是第一個,在碰了我之後,還能不對我做出進一步要求的男人。」

「這是什麼鬼理由?」他受不了地皺眉。

「我說真的。」頤頤正色起來。「幾乎每個男人都說我的皮膚特別軟特別柔,跟一般女人不一樣,好像是構造不同,還是被下了什麼魔法,讓他們欲罷不能……」

她嘆口氣。「這讓我很傷心,也很懊惱,因為好像每個男人要的都是我的人,而不是我的心。只有你,」她迴轉視線,甜蜜地望向他。「不管什麼時候,你都能把我推開,這讓我覺得我變回了一個平常的女人,再也不用為了這個可惡的問題而傷腦筋,你要是愛我,絕對不會只因為我的身體。」

她開心地窩在他胸前,輕吻着他結實的胸膛。「我就像一個受了詛咒的公主,被下了魔法,一直等待王子來救我,解除這魔法……現在終於等到了。」

聞愈聽愈驚,聽到後面卻不由得笑了起來,這理由雖然荒誕,卻也有趣。只不過——「親愛的頤頤,我實在不敢肯定你的魔法已經解除了。」

頤頤屆一蹙,迅速抬頭看他,眼中充滿了疑惑。

他輕輕吻了吻她的鼻尖、櫻唇,再掃向耳垂,在她的耳邊細語:「你是我碰過最令人銷魂的女人,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了。我得感謝之前阻礙在我們之間的那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問題,如果不是那些問題,我就沒辦法那麼壓抑地剋制自己,你大概也就不會理我了。」

「真的?」頤頤傷腦筋地抬起她皓玉如瓷的手臂看了看。「還是一樣?討厭!都是我爸啦,一定是他從小讓我吃了太多的蜂蜜……」

「怎麼能怪你爸?得感謝他呢!」他笑道,陡地翻身壓住她。「否則我上哪去找這麼一個秀色可餐的女人?」

他找着她甜美的紅唇,以更熾熱的深情吻她。他的吻一路滑過她的頸脖耳後,狂野而火熱的手四處探索。頤頤敏感地顫了一顫,扭著身子想推開他:「喂,不行啦!你快要跟其他男人一樣了,只想巴着我的身體不放……」

「你確定?」他的唇在她的嘴上輾轉,舌尖傳過的熱流竄過她全身,她抗拒不了他那股歡愉的浪潮,腦里傳出的警告漸漸淹沒在此刻的高熱當中。

鈴——一陣刺耳的鬧鐘聲,破壞了一切的浪漫氣氛,他火大地反手將鬧鐘打翻在地,想延續這甜蜜的激情,但那鬧鐘還是很盡職地響着,指針指在八點,鈴……

頤頤終於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情緒都沒了,她推了推他,他只得懊惱地起身關了鬧鐘,順便找衣服。

「今天假日,你不是不用上班?」頤頤用被子把自己纏起來,趴在床上欣賞着他還沒被衣服包裹時的迷人身軀。

「可是公司有人加班,我得去看一看。」他隨便披了件衣服,反正得先洗個澡。

「你要出去啊?」頤頤阻止不了聲音中的濃濃失望。

「我很快就回來,不會太久。」他歉意而深情地在她唇上一吻。「你再睡一下,睡醒我就回來了,中午我一定回來跟你吃飯。」

頤頤只得勉強地點了點頭。她雖然很想做一個撒嬌的女人,但卻不能做一個不懂事的女人,她只得放聞去工作。

然而他前腳才剛出門,頤頤就覺得已經開始想念他了。為了不讓自己太思念他,她裹着毯子下床,想找點事做。

屋裏只有她一個人,她找到自己的衣服,是在烘衣機里洗好烘乾了的,這是聞的細心體貼。她穿上衣服,光着腳板踩在原木地板上,繞着整間屋子打轉,有種幸福而滿足的感覺。

拿起電話,她打給曇霓,分享她的快樂,曇霓調侃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就這樣私定終身啦?」

「你說什麼嘛!」頤頤皺眉,但那眉眼卻仍是帶着笑意的……像個裝滿了幸福的小女人,一不小心就要溘出來了。

「別高興得太早,」曇霓又提醒她:「聞還沒離婚呢。」

「我知道,但是,」頤頤眉皺得更深,埋怨她。「我現在正高興,你別說這些來擾亂我好不好?難道你希望我一直愁雲慘霧下去?」

「我只是說實話。」曇霓委屈地說。

「我相信這件事他會解決的。」頤頤全然地信任聞。她語氣一轉,又漾出一個笑靨。「我的愛情好不容易有了結果,你該替我開心吧。」

這話當然有道理。曇霓怎會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幸福,她終於也笑了,「不過我看,最高興的人應該是聞他姐,她老弟終於從塗莎的陰影中走出來,恢復正常了。」她笑道。「我想我最好趕快跟他姐報告這個好消息,你繼續幸福吧。」

得到最好朋友的祝福與諒解,頤頤燦笑有如陽光,她愉快地掛下電話,然而才一站起來,就聽到了門鈴聲。

是聞?這麼快?莫非他的行程改了?想到可以在意外的時間見到聞,頤頤有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她開心地沖向前去推開門,想也不想就大喊:「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不,不是聞。屋外倚門而立的女子,修長身影,獨殊氣質,化成灰頤頤都認得,是莎!

她又回來了?頤頤全身血液似乎全往上沖,沖向她的腦門,暈眩的思緒幾乎讓她站不住,她扶了扶門框。

莎的驚訝也不亞於頤頤,這麼一大早,頤頤在他家做什麼?但她還是鎮定着情緒。「聞不在?」

「不在。」頤頤下意識昂了昂頭,自己都不明白這麼做為了什麼,向莎示威嗎?

莎凝視頤頤,像在猜測美麗的頤頤與聞是什麼關係?

「沒關係,我進來等他。」她側身越過頤頤,兀自進了門。

這不是頤頤的屋子,她自覺沒有資格拒絕讓莎進屋,她在莎身後合上門,卻忍不住想說:「你跟他不是已經吵架了?」

「吵架算什麼呢?」莎一甩頭髮,無謂笑說。「我們吵架的次數連數都數不清了。」

「可是,」莎現在肯定是頤頤的情敵了。她一擔心,脫口而出:「可是如果聞現在有女朋友了呢?」

「女朋友?」莎一笑,平常的臉上沒有任何驚奇不悅之色。「我也可能會有男朋友啊。這有什麼關係?」

頤頤固執地仍要說:「你有男朋友,他有女朋友,這算什麼樣的愛情?」

「愛情有很多種,」莎溫溫笑望頤頤,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個不解世事的小妹妹。「至少我最愛的是他。」

「既然你最愛的是他,」頤頤再管不了自己說的是不是過分,是不是激動。「你就應該知道他要的什麼。他怎麼會想要那種複雜的愛情遊戲?他要的只不過是一個長久的關係,忠誠的愛情,你連這都不曉得,還敢說愛他?」

莎深深呼吸,頭一次,她的笑容隱去,先不回應,只意味深長地直視頤頤。「你倒像是比我還了解聞。」

頤頤讓莎銳利的眼神看得渾身不對勁,她衝口而出:「因為我是他現在的女朋友!」

莎兩次在聞家單獨見到頤頤,早猜到她與聞的關係一定不單純,但她仍是吃了一驚,因為這是她頭一次聽說,聞在她之外還有女人。

終究莎歷練太足,不至於變了臉色。她只是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看住頤頤,想知道這是否只是聞的短暫桃花?是為了氣她用的,還是為了填補她的空白之用?

她不相信聞真能忘得了她。

頤頤坦然地看着莎。明媚的眸子清麗如水,年輕明亮,美得像詩一般,不假修飾的臉龐,自然明爽……這是個跟莎自己天懸地隔的類型,聞何以選擇如此?是真的對她徹底失望?還是他真的對頤頤動了真情?

最後那一句,像個炸彈一樣令莎的心重重一震!她整個人幾乎都晃了晃,難以站立,她尋到一張日影中的椅子坐下,臉色都變了。

一見莎神色黯淡,頤頤立刻心軟了。雖然莎是頤頤頭號敵人,但同是女人,她並不想為難莎。她很快走進廚房端回來一杯溫水,關心道:「你還好嗎?先喝口水。」

莎沉默下來,水杯的溫度暖着她的手,她細長雙眼投射在頤頤身上,帶了點惘然,她沒想到多年以來的第一個情敵,竟是這樣一個好心腸的女人。

她喝了口水,長長一嘆,彷彿有些後悔,也有不舍。她幽然道:「我不是不懂聞。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不知道他要的是什麼?然而我是一個需要很多愛的女人,所以很難滿足。但是其他男人總令我失望,我就又想到聞,覺得還是他最好,就又回來找他。但他所要求的忠心,我又一直做不到,於是就如此惡性循環……」

莎輕閉住眼,眼前傾俄浮上聞的影子,靜靜地,彷彿是永恆凝佇在那,再也離不開。莎沒有掉淚的習慣,淚水往口流,心陷落成一個淚湖。

「其實我早該想到會這樣吧?」雙眸睜開,莎甚至逼出一個淡漠微笑,只是帶點凄涼的自嘲。「我還以為我可以永遠鎖住他呢。」

頤頤默默無言,心情幾乎沉溺到跟莎一樣難受。雖然莎算是咎由自取,但不管什麼原因,離開自己心愛人的痛苦都是一樣的。要切斷一分情,總需要極大的勇氣。

莎也許沒有頤頤所想的勇氣,但她極瀟脫。她放下水杯站了起來,尋回自己的皮包。

「我走了。」她甩甩頭,瀟灑走向門口,臨走前拋下一句:「你不必告訴聞我來過。」她認真地凝向頤頤。「祝你幸福。」

轉動門柄,莎走了。

頤頤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那一刻從她心中瀰漫上來的,竟然不是鬆了口氣的放心,而是一種同情、難過的情緒。

是誰說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愛情模式,別人無權評斷好壞對錯,適合的就是最好的。對莎來說,她要求自己的愛情,何錯之有?錯只錯在,愛給錯了對象,聞與莎並不是同類人。

頤頤嘆了口氣,輕輕合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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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不得的鳳梨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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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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