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兩個互不了解的人,兩個一輩子或許也不會產生瓜葛的人,經過了短短十個小時,竟然結了婚,成為了一個整體!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天下有比這更瘋狂的事嗎?

有嗎?

有嗎?!

「海蘭?海蘭?醒一醒,」耳邊,有人溫柔地低喊。

海蘭呢喃兩聲,用手揉揉發澀的眼,「干什麽?」

「作惡夢了?」頭上,是狄老兄關切的俯視。

「沒有,正作春夢哩!」她瞄一眼床頭鬧鐘,才早上五點。今天是周末,可以拖着他,陪她一起賴賴床。

「你呀!」他低笑連連,又躺下,將她穩穩地欖在胸前。大掌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撫着她的背。

「狄老大。」她試探地喚他。

「嗯?」他吻吻她的額頭,熱熱地氣息撲在她臉上,她不由得輕顫,惹來他的輕笑。

「我又夢到咱們相識的那一天了。」她伏在他胸前,有意無意地瞄着他的表情。

「哦。」平平淡淡的回答,尋不出絲毫波動。

「你到底為什麽娶我?」她不死心地再問,卻早知得不到答案。

「可憐你沒人要,順便滿足一下你女孩子的青春幻夢呀!」他低頭咬咬她不算挺的鼻。

她皺眉抗議,惹得他又是低笑連連。

哼,又是這個敷衍的回答。

「不理你!」她扭轉身子,氣他的逃避,更氣自己的——陷落。

她——愛上他了!愛上了一個並不愛她的男子!

其實,她當初會答應嫁給他,嫁給一個完全的陌生人,並不只是一時的衝動。

在他站在面前,高高地俯視着她的那一刻,心,早已微微悸動。

一見傾情。

晚上敞開心扉地對他坦白無人知的內心世界,不由自主地以真面目對他,是她的情不自禁。

再見傾心。

即使知道他是童話中才有的影子,是她所編織的浪漫小說里才存在的幻影,是她夢中的一絲微風……

她還是答應嫁給他。

因為她想給自己一個機會,想試試有沒有夢想實現的奇迹出現。

就算是放鬆自己,讓自己暫時生活在想像中的仙境吧!

就算夢想總有破滅的那一刻。

就算會陷進去,再拚命地用筆發泄內心的渴望,也換不回原先的快樂,換回一個人的自由日子,就算失了靈魂——

她也要不顧一切地跳進他的生命里——

愛他。

而兩年多以後,現今的愛,是一個女子捧著真心,以生命起誓——愛他!

儘管,他不愛她。

他做到了那晚他所承諾的一切:將他工作之餘的時光全給了她,陪着她,讓她可以隨時靠入他敞開的胸膛,用盡一切方式寵着她、憐着她。

除了愛,他將一切全都給了她。

可是,他的身世背景、他過去的一切、他工作的性質,她卻一概不知。

而且,他們們結婚兩年多了,可,除了她的家人,誰又知道她結婚了?

就連她的朋友也只是認為她有一個同居男友。

編輯部的小編們都笑她,是不是因為對愛情幻想的太過執著,所以假想了一位親密愛人。

兩年多來的共同生活,她認識了他現在的一切,她深深地為他着迷,他了解她的一切喜好,完美地扮演了一位稱職「丈夫」的角色。

七、八百個時日,他們有了深深的默契,知道哪些可以隨意說,哪些卻不能講,知道什麽可以問,什麽卻是不能碰觸的話題。

她一直深深地明了……卻總不自覺得傷心、悲哀。

但,路是她自己挑選的,無論對或錯,坎坷、泥濘,都要勇敢地走下去,她要好好地度過現在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好好地享受現在的幸福。

直到——

夢幻破滅的那一天……

或許,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是不是?

或許狄老兄今天不愛她,可,或許明天他便會發現愛上了她。

也許狄老兄心裏,有許許多多困擾了他很久的情感難題,但她相信,終有一天,他會一一告訴她。

但,就算他不告訴她又怎樣?她愛的是現在的他,而不是從前的他。

一切,由相識的那一天起,是他們新生命的開始。

嘿嘿,就不信她海蘭醫治不了他!總有一天,她會讓他心甘情願地乖乖對她說一聲:我愛你——海蘭!

總會有這麽一天的!

嘿嘿……

「笑得這麽恐怖,是又想起整我的招數了嗎?」溫溫的鼻息凈撒在她的耳後,痒痒的,她無意識地揮揮手,轉身埋進軟枕里,繼續作美夢——狄老大正跪地向她求婚耶——儘管他們早已公證結婚了,不過,還是挺爽的!

嘿嘿——

「賴床的小胖豬,別笑得這麽賊了,快起來吃飯!」

討人厭的蚊子老圍在耳朵打轉,她不耐地伸手去打,拜託!他不知道美夢難作嗎?不要老是煩她!

「你要的糖醋排骨、芙蓉湯丸,不想吃了嗎?」他握住她的手,「再不醒,我可開動嘍!吃不吃?」

一語驚醒夢中人,一聽「吃」字,海蘭立刻同周公道再見,猛地翻身坐起。

「吃!在哪裏?」

她揮掌推開阻礙視線的大臉,雙眼骨碌碌地到處亂竄。

「嘖,一提到吃,比誰都精神。」

床畔的大人物不滿地雙手抱胸,右腳在地板上不耐地打着拍子,帥帥的臉上掛着笑,「十二點準時開飯,逾時不候!」點點頭,「快去梳洗。」大人物光榮退場。

她轉頭看看錶,啊!還有三分鐘?

她立刻跳下床,三兩步闖進浴室,兩三下洗好臉,四五下順順亂成一團的頭髮,六七下用沾水的牙刷刷刷牙,0K,一切完畢!

時間——她扭頭瞅瞅卧室的掛鐘,正午十二點整!

再三跳兩蹦,進到飯廳,一看,桌上正是她朝思暮想、等了好久的菜!

她馬上如一隻小狗般,睜大眼,討好地朝桌前的大人物,媚媚一笑,「早呀,狄老大。」

「還早?」狄雲濤哼也不哼,「豬呀!貪睡又貪吃,睡衣又不換掉。」

「呵呵,反正也沒外人。」海蘭緊盯着餐桌上香氣四溢的各色萊餚,吞吞口水,豎耳細聽狄老大下達「開動」的命令。

「嘖,我怎會一時昏頭,娶了一個貪吃鬼呢?」

他嘆息地搖搖頭,對她可憐的饞貓相視而不見,再一次進行千篇一律的說教:「記住了,出去可別說你是我的老婆,免得人家笑我娶了一個好吃鬼!好啦,開動!」

呵呵,只要能吃,管他狄老兄說了些什麽讓她受傷的話哩!她立刻埋頭大吃,將聽到的那幾句調侃的玩笑話拋諸腦後。

心,其實是傷了那麽一點點,本來就不為人知的婚姻,又怕誰知曉呢?

可這種似是而非的話聽多了,早已麻木的心,還挺得住!

狄雲濤似乎頓了一下,隨即也入座,不再說什麽,只含笑看着她狼吞虎咽,靜靜地給她夾菜。

一時間,滿室菜香。

啾啾啾啾……

突然,門鈴響了。

她口中塞了滿嘴的菜,驚愕地轉頭望向同樣驚愕著的狄老大。

是誰呀?兩年多來,他們家門鈴從未響過哩!

「你吃,我去看看。」他放下竹筷,快步拐出飯廳,穿過客廳去玄關開門。』隔了一段距離,她看不到,也聽不到外面的任何動靜,只是繼續吃她的菜……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卻總不見狄雲濤重新拐回來。

她漸漸坐不住,滿桌的珍餚雖依舊誘人,卻再無吃的慾望。

想了半晌,丟下筷子,委屈自己暫別飯桌,她去瞅瞅外面。

會是誰呢?

來收管理費的?

隨即搖頭否決。這棟住宅大廈,探取的是全權物業管理,只要每年交上一筆可觀的費用,其他,別無款項需要入住者平日支付。

敲錯了門?

可,這一層住戶只有他們一家,再者,若真是如此,也不需耗掉狄老兄五、六分鐘時問呀!

朋友來訪?

不對,他們的住址並沒知會過任何人。

短短的二十來步路,她想了又想,猜了又猜,也尋不出是誰可能來敲門。

直到她轉出飯廳,步過大客廳,走到了用一幅木雕屏風同客廳隔開的玄關入口,她才猛地止住腳步,心頓時緊緊揪成一團,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狄老大,正靜靜地擁著一個人,從圈在狄老大脖頸上的纖細玉手看,那是個女人!

女子被狄老大的高大身材完全遮住,她只能從玄關一側的穿衣鏡里,窺得女子的半遮容顏。

柔順的青絲傾泄在腰背,合身的雪白長裙裹住婀娜嬌軀,柔柔的蠻腰不盈一握,清麗的完美臉龐上,翦翦水瞳閃著秋桐顏色,螓首微偏,輕倚在她所熟悉的寬闊胸膛上……

時間,一下子停在這一刻。

他們緊擁著一動不動。

她站在一旁,想說些什麽,卻又恐驚擾了緊擁的兩人。

終究,她清清嗓子,試着用平時的輕快語調說道:「狄老大,請客人進來呀!」

狄雲濤回頭望了她一眼,平靜地點點頭,擁著女子從她身邊繞過,轉進客廳。

海蘭又呆立了一會兒,聳聳肩,上前兩步,輕輕地合攏了大門,手握著門柄又呆立了一下,再聳聳肩,慢慢地踱回客廳。

沙發上,俊朗的男子,清麗的女子,交握的十指,緊貼的身軀,靜靜地擁抱——兩個人的空間,似乎沒有一錐之地可讓她容身。

她又聳聳肩,慢慢地踱回飯廳,照舊坐回原處,照舊執起竹筷,依舊吃得狼吞虎咽。

只是,菜肴似乎稍稍難咽了那麽一點點,讓她不再有食指大動的渴望。

心裏,隱隱約約明了一件事:許是她夢該醒的時候了。

只是,有些想笑——

幸福,她幸福過……只是,有些想哭。

幸福……可曾真的來臨過?

她依舊吃得狼吞虎咽,拒絕去體會心受傷的感覺。

拒絕去安撫躲在暗暗一角偷偷哭泣的——自己。

心,在偷偷妄想——

或許,他會給她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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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為什麽娶我?

狄雲濤沉思着他與海蘭之間的一切。

其實,從第一眼看到她,他就喜歡上她平平凡凡的快快樂樂。

他渴望自己也能夠如她一般真實地生活,不用戴着令人窒息的面具……

他欣賞她、羨慕她,更喜歡她,卻不能明明白白地大聲告訴她。因為,早在認識她之前,他便發過誓:這輩子,除了「她」,絕不對任何一個女人說一句「我愛你」,或是「我喜歡你」。

因為,這是他欠「她」的,且註定一生一世都欠「她」的債。

三十多年前,他的出生是不受歡迎的,因為他的存在,使已經瘋了的年輕女子更是瘋癲:他的出生,更是奪走了孕育他的母親的性命!

而他所承受的怨恨、咒罵,一切只因——他是一個不知父親為何人的雜種,他是一位年輕的、美麗的、受盡寵愛的豪門嬌嬌女被輪姦後的產物!

上蒼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而他的外公雖恨死了他的存在,卻也不得不撫育他長大,因為他身上畢竟流有他女兒的一半血脈,畢竟是他現存的唯一的——「親人」。

一個恨不得一把掐死的「親人」!

從小,他沒有一絲的自由,所以他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自由,渴望總會冷冰冰待他的人,能給他一點點溫暖的、友好的目光,哪怕是在夢中也好!

可,冷冷的視線從未消失過,恨恨的咒罵從未削減過,鋪天蓋地的寒意使他一動也不能動,直到,「她」的出現——

「嗨,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一日,當他坐在空曠無人的花園中努力背書時,如天使一般,「她」出現了。

一直記得「她」給他的那朵微笑,那朵甜甜的笑,好似在荒漠中,給予瀕死之人的一滴救命之水。

一滴,已足夠。

那種感動,不是言語所能表達。

他當時就發誓:這輩子,如果他會對一位女子說「我喜歡你」,那一定是「她」,如果他會對一位女子講一句「我愛你」,那一定也是「她」。

因為,「她」給了他生命中第一朵「微笑」,「她」教會了他生命中的美好。可是,他還是失去了「她」。

那天,他就站在滂沱大雨中,看着鮮花禮車載走了美麗的「她」,載走了他的新娘……

於是,他不再相信愛情,不再去積極地尋求幸福。

直到,遇到了海蘭。

其實,早在海蘭「出糗日」的一年前,他便偷偷注意到她了。

那年夏天,一個中午,他抽空去拜會一位資深學者,向他請教經濟問題時。作為一個忘年之交的朋友,他又一次勸告他——用真心去對待別人,不要再虛度光陰,要面對現實,不要再消極地避世……

在他對他的語重心長幾乎再次嗤之以鼻時,他突然要他從他辦公室的百葉窗縫隙向外看,看外面的大辦公室,堆滿書的角落中,一個正埋頭讀書、正埋頭哈哈笑的不起眼女人。

老學者告訴他,關於那個小女人不切實際的浪漫嚮往,以及她為此所做出的行動。

「不要放棄,換一種方式,去尋你想要的。」老學者語重心長的說。

其實,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可從那時起,他便悄悄注意起了那個滿頭熱汗,卻依舊讀書讀得入迷、笑得快樂,又傻乎乎的小女人——海蘭。

在身兼某出版社主編的老學者無意幫助下,他幾乎掌握了她所有的作息行程。

也讓他開始了不由自主地偷偷跟隨她、觀察她……

漸漸地,他發現這個平凡的、一無是處的小女人,讓他着迷、讓他偷偷地渴望!

每日他都會刻意從她房下駕車駛過,只為能偶爾看她一眼。

每到周末,他會早早地隱在她家樓下,靜靜地等她出門,遠遠地尾隨在她身後,偷偷地同她一起去分享高興、快樂。

但,他卻始終鼓不起勇氣上前去與她交談、與她相交。

因為,他怕自己的滿身詛咒,怕驚擾了她,怕她也會如「她」一般,飛出他的生命,直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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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蘭累得呼呼大睡的樓梯口,正巧是在狄雲濤辦公室外。

狄雲濤—走出辦公室外,看到她,心一動,他終於有了認識她的理由。

於是,他費盡心思、找盡藉口,請她到他的辦公室、請她去吃消夜、請她暢所欲言,接着絞盡腦汁,繞到了向她請求——

「嫁給我吧,海蘭!」

似乎等了一世紀那麽久,終於,海蘭點了點頭,

「好。」

她答應了!狂喜瞬間淹沒了他。

他不敢置信,他幾乎要跳起來,向全世界大聲宣告:他終於得到了海蘭,得到了他渴望的平凡!

但,狂喜,卻淹沒不了他的理智——

「好,那我們現在馬上回你家,打包行李,你馬上搬過來。」他冷靜又迅速地決定一切。

「需要這麽急嗎?」海蘭一臉錯愕。

「遲早要做,那不如早點做。」

二話不說,他將她的所有物品運到他的住所,幫她連夜退租,連夜帶她去選戒指,動用一切手段,第二日一大早,便同她公證結婚。

甚至,在她對他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不顧一切地佔有了她,讓她真的成了他的人。

因為他深怕她會反悔,深怕這是自己的南柯一夢。

可,如今,兩年多了。

她,依舊在他身邊,

感謝上蒼。

感謝她給了他一個渴望了一世的平凡。

感謝她給了他,他想要的女子!

你到底為什麽娶我?

每次,面對這個問題,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十年前,他便發下誓言,這一生,永不言愛。所以,他不能告訴海蘭,他是因為愛她。

十年前,他也起誓,這一生,再不讓除「她」之外的第二名女子,喚她「雲濤」,因此,他從未允許過海蘭喚他「雲濤」。

而她,也從不問原因,只善解人意地喊他「狄老大」,稱他「狄老兄」。

十年前……他的愛情,全封印在十年前。

這輩子,他註定要辜負海蘭了……

知道「她」終有一天會來找他,只是從沒料到「她」會來得如此之快。

快得讓他措手不及,措手不及釐清自己幾年來的感情歸依,措手不及讓海蘭明白——他會和她過一輩子。

十年前的情愛,早已封印。

十年後同海蘭的幸福平凡,是他這一輩子的唯一渴求。

他和她這輩子絕不會分開,

只要,她能一直信任他!

可,當她慢慢地聳聳肩,慢慢地踱回飯廳,繼續狼吞虎咽地大口吃菜時,他便隱約知道——他已經失去了她!

不!不會!

她不會這麽容易就被打倒!

她絕不會輕易地說放棄!

她一定會挺起肩膀,昂首跨過前面的一切艱難險阻!

因為,她愛他!

海蘭,求求你,努力地撐過這一切吧!

海蘭,不要輕言放棄!

愛他,便信任他!

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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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豪的純真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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