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喂,昨日那盜賊頭頭把妳留下,都問了些什麼?」

莫字兒偏著頭,看向圍着她的一群女孩。

盜賊頭頭?好難聽呀!

「他不叫盜賊頭頭,他叫原肆非。」或者像下頭的人一樣叫他原主兒也可以。

「管他叫什麼,他為什麼要單獨留下妳啊?」

啊,這話讓他聽見了肯定要氣死。

莫字兒無辜的看着眾人,搖了搖頭。「我也不曉得。」她分明只是乖乖的跟着其他人,做着一樣的事,為什麼他會獨獨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也不懂。「原主兒只是問了我打哪兒來、幾歲而已。」

然後隨即想起他逼人的注視和強勢擁吻,略微紅了臉。

當時還不覺得,但現在想想,他是不是餓昏了呀?為什麼把她當點心似的啃啊、咬的,好象要把她給吞進肚子才甘心。

當盜賊有這麼窮苦嗎?真可憐,連飯都沒得吃。算了,就原諒他好了!

「妳騙人吧?」

啊?「沒有、沒有!」莫字兒急得搖手澄清,很怕現在想的事被看穿。「他真的就只問了這些。」她不曉得他為什麼要留下她,可是她沒膽問,也不敢說出來問人,因為怕被嘲笑。

每當想起原肆非冷漠而專註的眼神,她還會不由自主的發顫。他是個好奇怪的人,和她原本想像的都不一樣。

「好奇怪喔!」

莫字兒聞言嚇了一大跳,彷彿心事讓人偷窺了。

「我本來以為他會殺了妳,因為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他是嗎?」莫字兒習慣性的偏著小頭顱思考。他很兇惡,很教人害怕,脾氣來得快,動手更快,但她卻看不出他濫殺無辜。

莫叔叔讓他刺了一劍是因為不服從命令,他甚至還想把她們八個人都送回自己家鄉去啊!

呃,不過現在好象是她除外。但沒關係,一定很快會有人來救她,到時候她就可以走了。

「妳怎麼幫壞人說話?!」一個高個子女孩生氣質問。

莫字兒搖搖頭。「我沒有啊!」只是覺得原肆非好象不是那樣的人而已。

但女孩卻對她不解的模樣更加不信任,不高興的伸手用力推她,莫字兒毫無防備,猛地被推倒在地,其他女孩則開始鼓噪。「打她、打她!她幫壞蛋說話!」

莫字兒只是閉上眼,準備承受隨時會落下的重擊。

反正她習慣了。

但等了許久,卻沒有預期的疼痛,反而聽見女孩兒們突然開始竊竊私語,似乎被什麼轉移了注意力。

「流央,是流央!」接着就像蜜蜂聞到花香似的,全沖向另一頭的軍師而去。

「米養,快來!」高個子女孩對着一直坐在一旁的人呼喊,見那人沒有反應,乾脆也丟下她們徑自追尋男人去。

「米養?」莫字兒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走到女孩那裏,隔了一段距離坐下。並坐着的時候,她比自己約略高上半個頭,臉龐看來很柔弱,有着纖細四肢,氣質里有種說不出的高雅。

但她一開口卻把莫字兒嚇了一跳。

「幹什麼?莫字兒?」她挑起眉,聲音及模樣都有些男孩子氣,音調也比一般女孩子略低,和外表看來完全不一樣。

啊?原來這個米養早就曉得她呀?

「她們剛剛在叫妳,妳怎麼不過去?」莫字兒問。

米養冷哼一聲,纖細手指瀟灑爬梳過柔軟髮絲。「她們是瘋子,我為什麼要跟着她們一起瘋?就曉得在背後罵人大魔頭,怎麼眼睛不張大一點?我看那個狗頭軍師才真正是個披着羊皮的狼!」

表面上溫溫弱弱的,看來好欺負、好說話,但也許才是個真正的狠角色!

「而且有時間去做這種浪費時間的花痴舉動,還不如多保留點力氣想想該怎麼逃走。」

「妳要逃走?」

「難不成留在這裏讓人宰?」米養把她從上看到下,估量着她是個白痴的可能性有多少。

「原主兒說會送……妳們回去的。」

喔?妳們?「我才不相信這些盜賊說的,說不定他們只是在演戲,演一場讓我們這群傻子看的戲。」然後看着她們一臉感激的蠢樣偷笑在心裏。

「我想,妳還是不要試得好。」莫字兒誠懇建議。

「為什麼?」

「因為外頭布了八卦陣,妳進去以後會迷路的。」

米養驚訝的轉頭看她,然後輕笑,「妳好象知道這裏不少東西。」

「沒有、沒有!」她又拚命搖手否認。

米養看着她分明不擅說謊又可憐兮兮的樣子,不高興的揚起柳眉。

「妳這樣不行!」然後她突然伸出兩手,用纖細手指捏住莫字兒嫩嫩臉頰用力朝兩邊拉開。

莫字兒「嗚嗚嗚」地叫,頓時成了張大餅臉。

「哈哈哈!」米養看着她怪異的表情哈哈笑!「蔥油餅!煎壞的蔥油餅!」

莫字兒頂着古怪臉蛋更加無辜的皺眉,又讓她笑得快打跌。

好不容易米養才放開她,然後擦拭着眼眶裏爆出的淚水,還呵呵呵笑個不停。

「妳從哪兒被擄來的?」米養問,覺得她很有趣。

「玄離。」

「喔,我是從烏離來的。」米養兩手瀟灑地撐在腿上,眼睛看向遠方。「妳曉得嗎?在烏離,隨處可見殺人兵器。只要妳到大街上逛一圈,就會發現那個地方什麼都沒有,就只產毀滅寶貴生命的兇器,在那裏連人心都淡薄得可笑。」她淡淡笑道。

「我們家也不例外。我父母專造弓弩及箭鏃,在那一帶也算小有名氣。原本就這樣世世代代傳承下去,也沒什麼不好,反正那些武器是賣給外人去彼此殺戮,又不是拿來砍自己人,我們不需要想那麼多。但我大哥卻不願意,他寧願離鄉背井,大老遠的去外地經商也不肯接下祖業。

「然後有一回,他從西荻帶回了一批珍貴古物,其中有一尊瓷娃娃,我很喜歡,所以跟大哥要了來。可是才隔一天,就被粗手粗腳的我不小心打破了。」米養似乎想起了什麼而停頓下來,一會兒之後又回神似的轉過頭,支住下顎凝視她。「妳啊,就像那個瓷娃娃,很漂亮,可是也很容易摔碎。」

她拉起莫字兒的長髮捲在纖細手指上玩。

「妳明明不只是這樣,妳的腦子、身體里還有很多東西,為什麼要故意藏起來?為什麼要任人家欺負妳?」

「我……」在她的注視之下莫字兒幾乎無語,然後緩緩斂下圓眼睛。「我只是沒想到要反抗。」

「不是吧?」米養笑。如果是的話那可就慘了,那表示她已經隱藏自己太久,久到成了一種習慣,根本就沒了自己。

但到底是誰曾經糟蹋過這麼可人的娃娃?

「妳用不着這樣壓抑自己,想做什麼就做、想說什麼就說,那會比較好。」

就像她一樣嗎?莫字兒覺得她好不可思議,她看來就像風一樣,舒服自在,彷彿不會被任何事物綁縛住。但她明白,她永遠不可能會適合那樣的生活方式。

「如果凡事只考慮到自己,就很容易在不知不覺之中傷到別人。」莫字兒認真的說。

所以她是寧願被人所傷啰?米養抬眼望向天空,像是在數着流動的雲彩。「嗯,就妳的個性來說,是這樣沒錯,但我就不是。」

「怎麼不是?」

「我再怎麼樣都沒有辦法把真正的自己藏起來,所以我只會考慮怎麼樣盡全力做到我能達到的極限,如果再不行,我就會放棄。」

她說得淡然,莫字兒卻被深深困擾。

放棄?

放棄有這麼容易嗎?

◇◇◇

不知是不是白天和米養的談話在潛意識裏擾亂她的心思,莫字兒竟沒來由的在夜晚作了噩夢。她不停呻吟,腦中回蕩的全是她離開村莊時,姥姥千叮萬囑的那些話。

這是個大好機會!妳就去,想辦法讓他痛苦,就讓他痛苦!

莫字兒嚇得猛然坐起,驚魂未定,胸口還在起伏不停。好一會兒,她失了神偏過頭,只是睜著圓圓大眼靠着床鋪。

怎麼讓他痛苦?她不知道呀!

她一直刻意要把這些東西都忘記,但愈是想拋掉,就反而愈緊跟着她的思緒。

她從沒有想要傷害原肆非的心思,真的從來沒有過。如果能像米養說的就這樣放棄、就這樣離開,那有多好?

唉!村人們怎麼還不來接她呢?快來!快來好不好?這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而不是因為她自己想做什麼,又不想做什麼的緣故,這樣也才不會被姥姥責備。

腦子裏千頭萬緒,莫字兒怎麼也無法入睡,於是她無奈起身,披上外衣走出房去。

然後才發現,還有另一個也睡不着的人。

原肆非在庭中舞劍,而且是閉着眼睛舞劍。

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關係,所有的冷漠、殘酷、狠厲隨着他閉上的眼全都消失了,只剩他持劍的魁梧身形,在月光下活動。在輕緩迴繞、優雅旋划之中,龐然身軀柔和的融進黑夜裏,和神秘夜幕一起輕緩蠱惑她的心。

她很難想像,這和她在昨日看見的是同一個人。

莫字兒躲在角落偷偷看着,沒有走出去。

她學他輕閉上眼,也想融進這樣的情境之中,卻被一道迅速擦過的冷風逼得愕然睜眼!然後是兵刃打進牆面的駭人重響。

一把長劍!橫在她眼前的是原肆非剛才還拿在手上的長劍!

莫字兒不悅地皺起眉,心裏不滿地咕噥著,覺得他真是個破壞氣氛的傢伙。

「為什麼躲在那裏?」他兩手環胸,只略微偏過高大身形,就可以瞥見藏匿在牆柱后的她。

突如其來的殺意讓她雙腿有些不聽話的打顫,她深吸一口氣之後才能好好說話。

果然是同一個人。

「我才沒有躲。」她本來想就這樣遠遠看着,而且根本還來不及走出去就已經差點讓他給宰了!

「這麼晚了,衣衫單薄的在外頭閑逛,妳家姥姥是這麼教妳的?」原肆非眯眼審視她不合宜的穿着。

「你還不是一樣嗎?」他甚至連外衣都沒加。「我只是睡不着出來走走,如果打擾到你,我離開就是了。」說完,她眨眨圓眼,小手攏攏外衣,轉過身就要回房。

「為什麼睡不着?」原肆非突然出聲,彷彿興味濃厚的問著。

「因為……」因為……好多好多事。唉!連她自己都弄不清。

原肆非冷冷接下她的話。「因為怕村人不來接妳?」她正想點頭,他接下來說的卻讓她想狂搖頭。「還是,妳在想我?」然後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連隱在黑暗之中的她都能感覺到他此刻的視線有多直接、灼熱。

「誰……誰在想你!」莫字兒紅著臉幾乎跳腳。

但如果要講到每每回憶起他時那令人不停發抖的感覺,那倒是真的讓她忘也忘不了。這麼說來,她還真的是一天回憶了他很多次。但為什麼?他分明對她這麼壞。

「沒有嗎?」但他可是很想。老是想起她對人一臉信任的呆樣。

「沒有。」只是偶爾、不時的浮現在她腦海里。不過為什麼會這樣她也不明白,所以最好別說出來讓他知道得好。

原肆非聞言,無聲的嘆了口氣,連她都沒有察覺。然後他對着還在廊道上的小人兒低沉發話:「拿起那把劍!」

「啊?」莫字兒偏著頭看他,懷疑他是不是說錯了?

「既然妳睡不着,就別回去,陪我練劍。」口氣非常專制,不容質疑。

「但是我……」不太想。

原肆非看着她猶豫的模樣冷冷挑眉。「想說妳不會?」

「不是……」她低下頭,根本就不會說謊。

「那就拿起那把劍,然後過來。」在他面前,諒她也不敢說假話。因為她要是敢說謊,看他狠狠拆穿之後要怎麼教訓她!

莫字兒無奈地一把將長劍拔起,然後走到他身邊。站着的他好高,她只到他的胸膛,還得仰著頭才能看他。

「但你怎麼知道我會使劍?」她習慣性的歪著頭看他,那可愛模樣令原肆非不禁莞爾,卻還是刻意收斂情緒。

「會使劍我並不曉得。但我那天摸妳的左手心,掌心之中帶繭,且非新繭初成,我就肯定妳會武功。妳是左撇子吧?」

「對。」真厲害!他全都說對了!「我從小就練軟劍。」

原肆非冷哼一聲,「那並非正道。靈巧有餘,勁道不足,是讓女子取巧用的武技。」

「亂講!軟劍練到出神入化的也大有人在啊!」她不服的嘟起嘴。

「至少不會是男子。」依舊是不屑口吻。看她一臉不服氣的樣子,他冷冷挑眉說道:「想證明看看嗎?」

「這裏沒有軟劍。」他是故意的吧?是不是在故意找她麻煩啊?明明就沒有軟劍,還要她證明什麼?

「武器房裏頭有,不過現在不忙着去取。就用妳手上有的,我可以讓妳。」

「誰要你讓啊!」好瞧不起人喔!雖然說原肆非真的是很高大,而她又嬌小了一點,但她好歹也是有練過武功的!

「別只是用嘴巴說,得用妳的身體證明。」

莫字兒還想跟他爭論下去,但他卻在一瞬間蓄勢待發。只輕輕一個閉眼,再一個睜眼,全身散發出的氣勢已經完全不同,他眼神之中的認真及森冷,讓她打背脊發涼。

嗚……他真的會讓她吧?

「來。」原肆非眯眼朝她勾勾手,自腰間抽刀備戰。

她卻嚇得直打顫。不……不要了吧?

呿!「膽小鬼。」他惡狠狠冷笑,長刀俐落一甩就往她衝去。

莫字兒嚇得左閃右躲,很想抱頭逃竄,但他絲毫不肯放鬆,一招一式之間儘是狠厲,逼得她不得不開始認真以對。

「鏘」的一聲,兩人刀劍相交,震得莫字兒虎口隱隱生疼。她皺眉,這也算是讓她了嗎?原肆非卻藉著這個眼對眼的機會逼視狠笑,「妳也不過如此。」

喔,好侮辱人!

莫字兒不甘的卯足全力,他的長刀當空而划,正對着她砍,她突然不閃不躲。

原肆非驚訝地看她衝鋒陷陣,卻沒有停下刀勢。在與他交鋒之際,她劍身隨手腕一回,嬌小身形一側,輕輕巧巧避開這重重一刀。

原肆非挑眉看她,不錯嘛,還躲得開。

又過了十餘招,兩人縱身一掠,分站兩地,她氣喘吁吁,他卻只是緩緩吐息。

「你這算哪門子的讓?」她很不甘心的質問。

他挑眉冷笑。

將右手的大刀一甩,重重插進泥地里,然後走近,以左手接過她手上長劍。

立時輕輕幾個迴旋,劍身凌空劃出的力道比方才與她過招時明顯更高過好幾倍。

莫字兒見狀,驚訝的睜大眼,有點不敢置信。

原肆非唇角微勾側過頭,以彷彿嘲弄的眼神更加重重打擊她。「我也是左撇子。」然後冷笑。

莫字兒不禁呻吟。這個男人,怎麼狂妄到這種程度?又怎麼會強勢到這種程度?他分明是左撇子,故意用右手使刀讓她,她卻還是打不贏。

「我……輸了。」她低下頭。不得不承認。即使她手中換成使慣的兵器,也可能打不贏。

「妳算得上是不錯的了。」他可是縱橫「沙場」十多年才換來這樣的實力,這小丫頭卻只是隨手練練就有這樣的成績。

原肆非將劍交回她手中,然後抓住她纖弱手腕比畫。

「妳要記住,當敵強我弱的時候,妳就得攻其不備,妳的身體小,要避開死角比我容易得多。」他貼在她耳邊低聲指導,呢呢喃喃的,讓莫字兒有點不能專心。「比如剛才那一劍,妳若是回得不夠快,就可能會折了手腕,到時妳就成了個廢人。」

原肆非愈是解說,就愈是貼近,在他的包圍之下,她覺得身體好熱、好熱。

「妳應該……這樣。」他抓着她的手腕,側過一半身子。「妳只要卸去對方一半的力道,再循對方兵器順勢而上,就可直搗黃龍,甚至連躲都不必。」

「若是軟劍就不必啦!」

聞言,他挑眉。也對。「不過妳並不是隨時都能拿到合手的兵器。」

若是拿不到合手的兵器,戰力自然會大打折扣,所以還是多學學得好,以防不時之需。

「如果是軟劍也一樣,只是妳回劍的時機得抓得更早。」因為軟劍遇到強力就會折彎,起不了保護的作用。

原肆非龐大身體緊貼着她的背脊,突然擒住她的手腕向前猛力一刺,早已閃神的她沒有注意,被他用力一拖,馬上就面朝下飛跌出去。

「啊──」莫字兒驚喊。她的鼻子本來就不高,這下肯定會撞得更扁!

「小白痴。」他冷笑。

右手攔住她的細腰,輕手一轉就要把她拉回,但她太過驚慌的亂揮亂踢,當原肆非把她拉正時,卻換自己摔倒在地,於是始終沒被放開的她又別無選擇的摔倒在他身上。

「啊!對不起!」發覺自己壓在他身上,莫字兒趕緊跨坐而起。

但……但這樣好象也不太對……她微微紅了臉。

她急着想快點站起,原肆非卻只是伸出大掌箝制她的腰身,不許她離去。

莫字兒這臉頰微紅的模樣引得他有些心蕩神馳。

為什麼?他對女人很少留下任何印象,更別提會有任何感覺。自從十五年前師姊死後,他就很難再把任何人放進心裏。

老實說,就連師姊對他來說也不過就是有點特別,他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喜歡。但他在她身上找到母親的影子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他保護她,並堅守對她的承諾以做為報答。

他自知兇惡、自知冷漠、自知脾氣不好。因為他想不出任何特別的理由得去刻意掩飾。儘管如此,在他生活之中來來去去、求他寵幸的女人可是不知凡幾。她們自認為總有一天可以用愛感化他的暴戾。

這是他聽過最可笑的話。

感化?他做錯了什麼需要她們來感化?這些女人根本從頭到尾都不曾認同過他這個人,還敢大言不慚的來接近他,他倒認為滿足她們自己虛榮心的成分大些。所以他記不住她們的臉、記不住她們的聲音、記不住關於她們的一切。

原肆非伸出大掌,輕輕撫摸莫字兒微紅髮熱的臉頰,感受那種因他而起的溫度。

只有她不一樣。她當時亮燦燦的眼神之中什麼都沒有。沒有害怕、沒有目的,甚至連小小的崇拜、少少的妥協都沒有。就因為什麼都沒有,就因為無所求,所以他才會莫名其妙的把她記下,甚至把她留下。

儘管她和他全然相反的天真無邪令他反感到極點,但依舊無損於他對她的興趣,甚至讓他覺得更有樂趣,尤其是狠狠毀壞的時候!

「你為什麼老是這樣摸我?那很舒服嗎?」莫字兒心無城府的問。

瞧!她就是如此天真。

原肆非輕聲嘲笑,隨即收斂。「換妳摸我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啊?「可以嗎?」她怯怯的看他,覺得他怎麼好象變好了?

「有何不可?」他挑眉輕笑,似乎是打算任她為所欲為。

好奇怪喔!現在的他一點都不凶,如果他一直都這樣那該有多好!老實說,他長得真是好看。以前在村裏頭,長得最高大、好看的就算是常哥哥了,可是一和原肆非比起來,那高大的身材好象都變得略嫌單薄,連長的是什麼模樣,現在想來都有點模糊。

是什麼原因呢?她才見過原肆非不過數面,卻把他記得好清楚。尤其是他的眼睛,猛一看像深不見底的水潭,會勾人。

原肆非平躺在地,她則跨坐在他的腰上,莫字兒學他先前的動作伸出小手,輕撫他粗獷的臉龐,輕輕觸摸那會誘人的眼睛,然後用纖細手指描繪他的濃眉、直挺的鼻,再逐漸下滑到層齒之間,接着突然想起他曾經用他的嘴啃咬她自己的。

原肆非專註的看着她的動作,但她的力道實在輕得像在替他搔癢,他只好無奈的移動自己來遷就她小小的掌握。

「繼續。」他提醒莫字兒不要停下動作,因為她現在只是看着、按着他的嘴唇沒有動靜。

「啊?」她如夢初醒似的。然後摸到他下巴的胡碴時,嚇得兩手大張往後退。「怎麼會刺人!我沒有這個!」

原肆非扶住她的腰哈哈笑,免得她一不小心往後倒。「妳要是有這個就慘了!」小女孩。她家姥姥平日都教了些什麼?不過家裏頭沒男人,會缺乏常識也是理所當然。「再來。」

啊?她疑惑的偏著小腦袋看着近在眼前的俊顏。這整張臉她都摸遍了,還能做什麼嗎?

「妳真沒天分。」原肆非眯眼冷笑,「再往下摸不會嗎?」

喔。她想了想,啊,上次他……好象摸了她的身體!可是那種被他粗糙手指撫弄的感覺好奇怪,他不覺得嗎?

見她遲遲沒有行動,原肆非也不再等待,很乾脆的一把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大半的精壯軀幹。

「啊──」莫字兒伸手捂住眼,不敢亂看。

原肆非卻一掌攔住她的後腦勺,一掌擒住她的小手,猛一使力,她的紅唇就主動落到他唇上,也同時帶着她的小手持續探索。

他發出滿足的低吟,她小手的柔軟觸感緊貼着他身體的感覺令他熱血沸騰,使他的吻更加饑渴而徹底,很官能的、肉慾的想再度加深接觸的程度。

他強迫的帶着她的小手不停往下,直下小腹,甚至是兩人之間明顯的不同。

莫字兒被手中火熱跳動的掌觸嚇得愕然瞪眼,急急想要退卻,卻被他阻擋,並再度以烈吻融化她的抗拒。

慾火來得如此猛烈洶湧,連原肆非都微微訝異,他沒料想到自己會如此渴望她,畢竟她只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女孩。

他急切的感覺到體內的野獸即將破閘而出,有什麼非得快點阻止,否則他將全面陷入、脫不了身。於是他略微停下狂猛攻勢,鬆開她的手,企圖平撫完全脫軌的狂瀾慾念。

現在還不行,這裏不是好地點。

莫字兒在他停下動作許久之後,只是趴伏在他火熱的胸懷裏完全不敢看他。他剛剛帶她摸的那是什麼?為什麼那麼燙人?為什麼會跳動?好象有生命似的。

「你真的好壞。」她埋在他懷裏悶聲的說。

原肆非摟抱着她輕笑,卻很明白這次她說的壞和她先前指的壞並不完全相同。

「為什麼?」難得有耐心的詢問。

「你好象從來都不在意別人的感覺。」先前他處理莫叔叔的事情時就是這樣,對她好象也是這樣,總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別人想些什麼……或者是她想些什麼似乎都是不重要的。

「妳確定妳沒問錯?」他微微挑眉。「妳想說的是我不在意別人的感覺,還是妳的感覺?」

「都有吧。」雖說她自己的感覺好象會來得重要一點。因為她不知道他在不在意她,可是她卻好象有點在乎他的感覺。

「我為什麼要在意那些?」那又不關他的事。他每天要處理的事堆積如山,哪來那些閑工夫去思考這些無聊事?

「因為如果你不考慮別人的感受,那不小心害別人受傷的時候怎麼辦?」

「又不是我受傷。」既不是他受傷,他也就不會痛,那又何需去在意?原肆非回應的態度是全然的敷衍及冷漠。

他實在不懂這種事有什麼好討論的?而且還是跟一個小女孩針對這種迂腐大道理一問一答,真是愚蠢到家!

「但如果那個受傷的人是你很在意的人呢?你不會也跟着難過?」

本來他已經懶得再回答下去,但望着莫字兒純真的眉眼,他知道她問得很認真。

良久之後,他若有所思的吐出這句話:「我很少有在意的人。」

「總有一、兩個吧?」

「很少。」愈來愈短的回答擺明了是不想說實話。

喔!她的小臉看來有些失望。「那你一定也不在意莫叔叔他們。」

「怎麼說?」

「莫叔叔看起來很希望你能體諒他們,可是你只是狠狠的給他們處罰。」

「他們犯了錯。」

「是啊。但你只是處罰他們。」然後就沒了。

原肆非知道她還有話沒說。「事情不可能永遠照妳所想的去處理。」淡淡的一句話,卻是提醒她別再多加置喙。

莫字兒聽懂了,於是換了話題,「為什麼不許他們搶親?」

「妳問題很多。」原肆非伸出大掌,把坐在他身上的小身子壓得更緊,記憶她不可思議的柔軟。「十多年前,我們曾經搶錯了人,結果人家派了軍隊把整個九揚大溝的住民屠殺殆盡。」

「誰啊?」這麼恐怖!

「妳不用知道那麼多。」

喔,難怪他嚴禁下頭的人去搶人。但這個道理莫叔叔他們不可能不明白,只是他們為什麼會不肯聽從命令?

「莫叔叔也曉得那件事吧?」

「曉得。」他在此地根本就是元老級的人物,西荻國軍隊來的時候他也在場。所以他領頭做這樣的事就更不可原諒!

「那他為什麼還去搶人?」

「我不知道。」如果他曉得原因的話,事情也就不會這麼棘手。

莫字兒突然抬眼,伸出小手撫摸他的眼睛。「你別只是處罰他們。」

她覺得他還得再做得更多一點。

「我都叫妳別再提了。」原肆非冷下聲音說道。

到目前為止,他已經為她破了很多例,不想再永無止境的愚蠢下去。

原肆非冰冷的聲音讓她閉嘴不語,又重新把頭埋進他懷裏。

他好難溝通喔!

「妳去過東苑嗎?」原肆非突然開口問道。

東苑?「沒有啊。」不懂他為什麼問,莫字兒睜著圓圓的眼睛看他。

「妳收拾收拾,明日和我出發去東苑。」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放不下她,就是想把她帶在身邊。

「大家都要去嗎?要去多久?」好好玩喔!她笑得甜甜,單純的問。

「不,就妳跟我。快的話一天就可以回來。」

啊?只有他們兩人啊?

「那我為什麼要跟去?」她扁著小嘴。

原肆非見狀,微眯起眼。怎麼?那是什麼表情?跟他單獨在一起有這麼痛苦嗎?

「這樣妳才不會趁我不在的時候偷偷跑走。」他隨口胡扯一個理由。

「我才不會。」姥姥告訴過她,這九揚大溝四周布了八卦陣,到處亂闖的話可能會在裏頭迷路,她才沒那麼傻!

「別再廢話,要妳去就去。」又是一句專橫的話,堵住她所有抗議。

「去就去。」她咕噥,然後再度鑽進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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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盜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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