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看着人影在門前徘徊,萊茵扔下了手中用來消遣的書。這幾天,阿左和阿右像變了個人一樣,大概是因為覺得內疚,所以在自己的面前總是小心翼翼,也不見了往日的笑容,

這讓萊茵覺得很不適應。

「阿左,你有事嗎?」萊茵靠在椅背上,一手托著下頜,另一隻手無聊地敲著桌子,「有事的話進來講比較好點吧!」

果然,阿左磨磨蹭蹭地從門後轉出來說:

「大人,您怎麼知道是我?」

「除了你,還有誰會在耳朵上戴那麼大顆的耳釘,晃到我的眼睛了呢!」

萊茵語氣很平和,帶着點玩笑的口吻,讓阿左輕鬆了不少。

「呵呵,那是林格閣下送的嘛,好難得他會送我們這麼貴重的東西呢。」

阿左笑起來,露出小虎牙,顯得十分可愛。

萊茵心裏一動,手指在桌上滑動着。

「阿左,這幾天……阿右去哪兒了?」

「陛下把阿右調過去他那邊了。可能是有點事情需要他辦吧。」

萊茵垂下眼帘,點了點頭。

「怪不得,這幾天阿右和弗德里克都沒見到。」

「宮裏來了……來了客人嘛。」

阿左的笑容有點僵硬,「陛下要接待他們,國事又比較多……他沒去別人那裏哦,他一直都是在自己的寢殿裏休息的。」

這與我有什麼關係!萊茵眉頭立了起來。

「對了,你們的陛下……那個,他真的只喜歡男人嗎?」

「對啊,我們的陛下對女人不感興趣,全國都知道的,這不知傷了多少公主小姐的心吶。」

阿左說起弗德里克,頓時立直了身體,眼睛裏也閃動着崇敬的光,「陛從小就是個天才,十六歲開始南征北戰統一了紐因克大陸,人又那麼英俊,大家都說陛下是太陽神的兒

子,波留斯轉世的呢。

雖然陛下身邊有很多漂亮的男孩,不過都是主動向陛下獻身的,陛下從來都沒有主動地示愛過。陛下有時看起來很兇,其實他是個很溫柔的人,真不會對人強迫,也沒有強迫

的必要……」說到後來,阿左的聲音越來越低,連他自己也開始有點懷疑自己的言辭。

萊茵沒說話,臉上也看不出別的表情,只是微垂著頭似乎在想些什麼。

「真的,請相信我,大人!」

因為急於辯白,阿左的聲音也不自覺地高挑了起來,「我想那天一定是陛下被什麼壞東西附身了,否則他只可能帶給你快樂而不是傷害……」

「行了!」

萊茵擺了擺手,示意阿左閉嘴,「過去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我正打算忘記,所以請你不要一再讓我想起來。你在門口站了那麼久,該不會就為了跟我說這個吧!」

「當、當然不是!」

阿左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是有一個人想見您,我不敢做主,所以想問問看,您是否願意見他。」

「哦?是誰?」萊茵挑起眉來。

「是林格閣下的情人。」

林格嗎?雖然沒見過兩次,但萊茵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除了弗德里克,阿左和阿右最崇拜的大概就是這個叫林格的人了,從他們的口中,萊茵倒也聽說了一些關於此人的事

跡。身為弗德里克最得力的幹將和謀士,林格以他縝密的頭腦,冷靜的應對和果敢的手腕贏得了最接近弗德里克身邊的位置,雖然年紀輕輕,卻已經是紐因克王國里的第一重臣。

「他的情人?我認識嗎?為什麼要見我?」萊茵滿腹疑雲。

「因為他是您的舊相識啊!」

阿左睜大了眼睛,「咦?您不認識他嗎?可是林格大人明明說讓你們見面沒問題的。他是跟大人您一起來到王都的人啊!」

是嗎?萊茵一時之間還真想不起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看着他一臉狐疑,阿左立刻用手比劃起來。

「他個子比我高,有一頭很漂亮的黑捲髮,眼睛也是黑色的,跟陛下很像哦!長得嘛是很漂亮啦,不過好像有點凶,老是喜歡瞪着別人……」

「迪納爾!」

萊茵一下子站了起來,「是迪納爾!他現在人在哪裏?立刻帶我去見他,「

「啊,看來您果然是認識他的。」阿左鬆了一口氣,「太好了。他已經在隔壁的房間里等了很長時間了。如果不是林格閣下按着他,只怕早就衝進來了。既然您願意見他,那

我現在就去通知他們。大人,請稍稍等一下子哦!」

說完,阿左蹦蹦跳跳地跑了去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就聽到一個人急沖沖的腳步聲跟一腳把門踹開的

「陛下!陛下!」

一陣風一般,迪納爾已經衝到萊茵的面前將他一把抱住。

「您還好嗎,還好嗎?」只說了這幾個字,卻再也說不下去,迪納爾已經嗚嗚咽咽地哭出聲來。

「迪納爾,我很好,你先把手鬆開,再抱下去,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啊,對不起,陛下,是我太莽撞了!」

迪納爾連忙鬆開了手,稍稍後退了半步,上下打量著萊茵,「陛下,您消瘦了。」

「我嗎?還好吧。」

萊茵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迪納爾的臉,「你的氣色看起來倒是很不錯。」

「陛下!」

迪納爾眼睛一紅,眼看又要落下淚來。他突然單膝跪倒在地上,吻著萊茵的袖子,「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一時鬼迷心竅,就不會害您……害您……」

「嘖、嘖……小貓咪,你再這樣粘着你的萊茵陛下,我可是會把你扛回家裏再也不許你出來玩的哦!」

閑閑的聲音自門邊傳來,夾着幾許調笑意味的聲音卻是讓人意外的柔和可親。

萊茵抬頭,看見一頭青藍色頭髮,容貌出眾的男人正倚在門邊,雙臂抱胸地看着他們。

「是林格大人嗎?」

「是的,陛下,正是微臣!」

林格站直身體,優雅地行了一個禮,「這還是我們第一次的正式會面呢,斯芬克斯的萊茵陛下。請容微臣自我介紹,我是紐因克的國王侍從營長兼國政總長林格·楓丹侯爵。

萊茵微微點了點頭,迪納爾卻跳着腳叫起來:

「你來這裏幹什麼?不是答應了我讓我跟陛下單獨見面的嗎?你這個不守信用的小人。」

「迪納爾!」

林格並沒有生氣,聲音反而變得更加溫柔,「我只是擔心你來看一眼,有什麼不對呢?這正是我對你的愛啊!」

不知為什麼,迪納爾打了個冷戰,臉上卻像被火燒着一樣熱了起來。

「讓你的愛見鬼去吧!我現在只想跟陛下兩個人安靜地聊一會兒,請你現在、馬上、立刻離開這裏!」

林格的眼中掠過一道寒光,讓迪納爾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立刻擺出了防禦的姿勢。但是林格並沒有發作,只是對着萊茵點了點頭說:

「雖然我不相信你,迪納爾,但我相信萊茵陛下,我想陛下應該對你不會有興趣才是。好吧,我現在離開,但是迪納爾,請你別忘了親口對我許下的諾言,如果你的承諾不兌

現,後果是什麼我想你應該會很清楚。就這樣吧!萊茵陛下,微臣先行告退。迪納爾如果有什麼失禮的地方,請您看在我的薄面上略加忍耐!」

「什麼叫看你的薄面!林格大混蛋,你算是老幾啊!」

迪納爾指著被關起來的門大罵,一張臉漲得通紅。直到發現萊茵正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才驚覺自己的失態。

「那個……」萊茵苦笑了一聲,「我還從沒看過你現在這麼活潑的樣子呢!」

「啊!」

迪納爾捂住了自己的臉,「太丟人了,居然在陛下面前這麼失禮。請您原諒,實在是林格這個傢伙太可惡了,我才……」

「我聽說,你是他的情人?」

「啊!」

剛剛恢復一點常態的迪納爾頓時臉上紅得似乎能滴出血來。

「你、你、你聽、聽、聽誰說的?」

萊茵搖了搖頭說:

「我本來不信,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真的了。」

「才沒有!是那個傢伙強迫的!」

迪納爾反駁道,「那個是他單方面!再說,也有可能是他逼我玩的。這個國家好像有流行病一樣,好多人喜歡拿同性當對象。」

「那麼你還在想着卡倫嗎?」

迪納爾愣了一下沒有回答。

「你願意放棄卡倫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嗎?」萊茵輕聲地問他。

「不一樣……」迪納爾有些苦惱地回答,「我喜歡卡倫,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要跟卡倫做……那種事……啊,陛下,我說過了,我並不是林格的情人。比起我的事情來,您的事

情才更加重要吧!」

「我!」

「陛下,您現在已經是紐因克國王的愛人了嗎?」

「你是……在開玩笑吧!」

萊茵的臉有點白,臉上的表情有些發僵。

「這件事情在王都已經傳遍了。」

迪納爾看着萊茵的眼睛,「所有的人都在說,說他們的陛下迷上了一位神秘的美男子,準備讓他當皇后。這個人就是陛下您吧!而且,林格也跟我說過,因為陛下不小心傷到

你而日夜守在你床前,這個應該不會是傳聞吧。何況林格還對我說……說他不會像弗德里克陛下那樣用強的……」

迪納爾的聲音變得嘶啞而哽住,「是我不好,如果我不是一時糊塗聽信了拉斐爾的挑唆,那陛下您就不會冒險去見我,也不會遇見弗德里克,更不會被他綁到這裏受到這樣殘

忍的對待。我是罪人……」

「別這樣說,迪納爾,這不是你的錯。」

萊茵將迪納爾低垂的頭抬起,伸手擦去他臉上的眼淚,「動不動就哭可不是你的個性。迪納爾,事情並不像你想得那麼糟糕。弗德里克……他……」萊茵側着頭,有些為難地

想着措辭,弗德里克是粗暴地傷害了自己,當時的恐懼和憎恨此刻也還留在記憶中,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在下意識地為弗德里克尋找著託辭,發覺這點的萊茵一時之間心裏百味

雜陳。

「怎麼不糟糕!」

迪納爾激動地握緊了拳頭,「明明就受到這種對待,陛下您怎麼還為那種男人說話?我能體會那種自尊被踏在腳下的痛苦,不,最起碼林格沒有粗暴到讓我受傷……呃……」

慌張地捂住自己的嘴,迪納爾痛悔著,又說漏嘴了。偷眼看看萊茵,果然,臉上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嘛「的表情。

「弗德里克已經向我道過歉了,而且他向我承諾不會再有第二次。」萊茵嘆了一口氣,坐回椅子上。

「你相信他?」迪納爾撇嘴,「男人都是身體支配大腦的動物,我可不會相信一個發情的男人說出的話。」

「那麼看起來,你是被某個發情的男人騙過嘍?」萊茵將身體靠在椅背上,含笑看着迪納爾,「迪納爾,我現在真的很懷疑,你對林格的反應好像有些不太正常。迪納爾,你

不會是已經真的喜歡上他了吧!」

「沒有的事!」

迪納爾立刻否認,不過聽起來聲音有點發虛,「誰會喜歡那種陰險又狡詐的男人呢,我喜歡的是正直又有力量的人。」

「不管你喜歡的是誰,迪納爾,喜歡就是喜歡,用不着對自己隱瞞。能找到一個自己喜歡又喜歡自己的人其實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萊茵將目光投向窗外,太陽已經快沉到山後了,桔紅色的陽光雖然很溫暖但看起來卻有幾分蒼涼。

「長這麼大,我從來沒有體味過愛情的滋味,因為我從很早起就已經打算將一生奉獻給神,但現在這個願望是無法完成了,因為神需要的是完全純潔的人,我失去了這個資格

。」

迪納爾無言地跪在萊茵的身旁,將臉放在了他的膝上。萊茵輕輕摸著迪納爾的頭髮,目光還是無法從窗外移回來。

「迪納爾,有些時候我會羨慕你們,沒有王位的束縛,沒有沉重的責任,可以放下一切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像忒薇,像德梅茵,我的兄弟姐妹都有了感情的歸宿。愛情是什

么?為什麼可以讓人這麼沉迷這麼投入?迪納爾,如果你有了答案請一定要告訴我。」

「陛下……」

灰色的眸中映着桔色的光芒就如著了火一般閃閃生輝。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我,好想去品嘗這種滋味,既然已經沒有了侍奉神的資格,那麼就讓我徹底地墮落一回吧!」

泛著紅色的陽光透過敞開的窗映在他的臉上,淡淡的光暈中,萊茵帶着澀意的微笑側臉讓迪納爾的心情更加沉重起來。

「陛下,逃走吧!」

迪納爾壓低嗓音,輕輕地在他耳邊說。

「逃?怎麼逃呢?」萊茵搖了搖頭,「走出這個房間,我都不知道外面會有些什麼。這裏的地形是什麼樣的?有幾重門,有幾道守衛?完全不知道的話,根本是寸步難行。」

「所以我才會請求到這兒來見你。」

迪納爾說,「您知道嗎?休拉公爵已經秘密潛入王城,準備將您救出去。」

「德梅茵?」萊茵一把抓住迪納爾的手,又驚又疑,「他為什麼會來?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

「是弗德里克的弟弟,奧利維親王陪他一起來的。德梅茵說,親王的手下打探到您的下落,為了不讓兩國的人知道此事,他讓親王將他秘密地帶進王城來。想伺機將您偷運出

去。」

「是嗎……」萊茵閉上眼睛,用手捂著額頭,「天啦,讓德梅茵知道了……還真是丟人啊。」

「原本親王想趁進宮的時候找到您的住處,然後偷偷帶您走,但是弗德里克陛下好像對親王很戒備,一直借用各種理由絆着他,親王不但進不了宮,就連跟德梅茵見面的機會

也很少了。」

幾乎是伏在萊茵的耳邊,迪納爾很低聲地說,「親王通過林格找到了我,要我給您帶信,只要一有機會,他們就會把您救出去。」

「但這樣一來,奧利維親王會觸怒弗德里克的,而且一旦事情曝露,林格的立場也很困難吧!迪納爾,林格知情嗎?」

「不……」迪納爾搖了搖頭,「他是弗德里克陛下的親信,我怎麼可能讓他知道,他如果知道,一定會阻止……」

「但以你現在的身份……迪納爾,會讓他受到牽連,你一點也不會在意嗎?」萊茵輕輕嘆了一口氣。

「……」迪納爾的臉上掠過一絲猶豫,但很快搖了搖頭,「你放心,陛下,林格那個人油滑得像只狐狸,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得倒他。我相信,即便將來被人發現

是我做的內應,林格也有一百個方法將這件事情跟他自己撇清。所以陛下您勿需多慮。只要快點調養好身體,時刻準備離開就好了。」

「那你呢?迪納爾,要跟我一起走嗎?」

迪納爾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緩緩地扭開了頭。

「斯芬克斯……已經沒有我容身的地方了。」

「迪納爾,如果你願意……」

「不,陛下,確切點說,犯下大錯的我根本沒有臉回去,請您讓我在這裏自生自滅,用我的一生來懺悔。」

「好吧,我不勉強你。不過,如果你將來想回來,我會張開雙臂歡迎你的。迪納爾,如果你真的有心回來,你們家族原有的爵位我也可以重新賜還。」

苦笑了一聲,迪納爾垂下頭說:

「謝謝您的恩典,陛下。」

「那麼,我就暫時先告辭了。」

迪納爾站起身來,「逗留太久是會讓人起疑的,陛下,我明天再找機會來看您。請您務必保重!」

萊茵點了點頭。

迪納爾拉開房門走出去,外面沒有人在,寧靜的長廊里聽不到別人的聲音。陽光斜斜照進庭院,昏黃的光線中映出迪納爾有些茫然的身影。像是在尋找什麼似的,迪納爾轉動

着他的頭,黑色的眼睛掃視着門外的領域。長廊的盡頭,青藍色的頭髮在陽光下反映出美麗的光澤,林格·楓丹環抱着手臂靜靜地靠在高高的廊柱上。背對着迪納爾的身體修長而

優雅,應該是站在那裏已經很久了吧。

看着迪納爾一瞬間放鬆的肩膀和一閃而過的欣喜,萊茵輕嘆了一口氣。看着黑髮的迪納爾加快步伐向林格奔去的身影,萊茵確定了一件事。

「傻孩子……既然這樣,那還是留在這裏會比較幸福吧!」

聽見了腳步聲的林格轉過身來,含着微笑將迪納爾攬入懷中,不知道在他耳邊細細地說了什麼,林格攬著迪納爾的肩頭,兩人並肩消失在了夕陽的餘暉中。

「大人,您那邊的人都是美人嗎?」當天夜裏,阿左幫萊茵梳理頭髮時這麼問。

「為什麼問這個?」萊茵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林格大人的情人,也就是白天來的那個黑頭髮的長得也很漂亮啊!」

阿左將梳子咬在口中,雙手忙着用絲繩幫萊茵的長頭髮系好,口中含混不清地說道,「而且聽說奧利維親王的情人更是個世間少有的美人呢!」

「咦?」萊茵叫了一聲,「奧利維的情人?」

「對啊,不就是斯芬克斯的德梅茵·休拉公爵嗎?我是沒見過,不過聽宮中見過他的人說起過,那位公爵閣下有着一頭金色的長發,是一位讓人見了連呼吸都會停頓的美人呢

!」

「你,你為什麼說德梅茵是親王的情人?」萊茵的額角,冷汗滲了出來,

「啊?不光是我們這裏,整個王城都知道啊,哈哈,現在只怕是全國都知道了吧。奧利維親王愛上的是斯芬克斯的休拉公爵閣下,大家現在都在猜測親王打算什麼時候跟公爵

閣下在神前宣誓結婚呢。」

「都知道了?」

「是啊!」

萊茵無力地將頭抵在桌面上,虧他還想盡辦法幫德梅茵掩飾,原來這已經是眾人皆知的秘密,現在還被蒙在鼓裏的怕是只有斯芬克斯的老百姓了吧。一想到自己的臣下們知道

那個任性又毒舌的德梅茵做了紐因克的親王的情人時可能會有的反應,萊茵就覺得一陣頭痛。

相較而言,海洋所孕育的子民相較大陸人而言,反而要保守許多。至於德梅茵……若是受到不公正的對待或是被人投以歧視的眼光,只怕驕傲的他一氣之下就會脫離斯芬克斯

了吧。

「唉……真是頭痛啊……」萊茵除了嘆氣,只有嘆氣。

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帶着一絲寒氣的夜風立刻從門外灌了進來。

「陛下?」阿左有些意外,看到弗德里克略帶着疲憊的神情,阿左立刻躬身退了出去,體貼地將房門帶上。

「是你?」萊茵抬起頭,看見弗德里克的時候心臟突然之間像停止了跳動一樣,胸口悶得透不過氣來。

「萊茵,我有話跟你說。」

弗德里克沒有靠近萊茵的身體,只是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伸手揉了揉略帶着倦意的眼睛。

「是嗎?請講。」

慌亂只是一瞬,長久以來的訓練讓萊茵立刻恢復了鎮定。

「今天奧利維來找過我。」

猶豫了一下,弗德里克還是說出了雙方都很熟悉的名字。

「他要求見你。」

「親王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萊茵不動聲色,微挑起眉梢,「是您告訴他的嗎?」

「當然不是!」

弗德里克煩躁地扒了扒頭髮,「奧利維是我的兄弟,很多人叫他』波塞冬』,我想你應該跟他很熟了,畢竟他也是你弟弟的愛人。你被我帶來這麼久,休拉公爵一定逼着奧利

維四處找你。王宮裏崇拜他的人不少,有人透露一點口風出去也不會是什麼出人意料的事情。總之,既然他直接跟我開了口,我也不好回絕,所以……」

「要送我回去?」

被那雙平靜的灰色眸子盯着,弗德里克深吸了一口氣,平息著內心湧起的滾滾熱流。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萊茵輕哼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我知道就會是這樣「。

「萊茵,我不是想禁錮你,我只是想再多一點時間可以讓我們彼此相互了解。」

「我想我們了解得已經夠多了,弗德里克陛下。」

萊茵站起身,從上向下看着弗德里克,「對於我來說,禁錮和多留段時間的意義相等。除了發音不同以外,我想不出這兩種說法之間的差別。」

「不是……」

弗德里克正想辯白,突然一陣劇烈的晃動,大地像風浪中的航船一樣搖晃起來,頭頂上響起令人恐懼地「嘎嘎吱吱「聲,彷彿屋頂隨時都是坍塌下來。

驚恐的叫聲自四面八方傳來,夾雜着大聲的哭泣讓整個王城沸騰起來。

「萊茵!」

弗德里克一把抱住萊茵在地上滾了一個圈,看着落在自己剛剛站立之處的一塊石膏吊板,萊茵驚出了一身冷汗。

「快點出去,到空曠一點的地方!」

萊茵拉起坐在地上看着天花板發怔的弗德里克,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門。

衝到庭院當中的時候,第二波搖晃正好襲來。哭叫聲連成一片,雜亂地充斥着王宮的每一個角落。萊茵和弗德里克趴在離房屋最遠的花叢里,不自覺相握的掌心裏都滲出了冷

汗。

好不容易等到餘波過去,萊茵悄悄地抽回了被提得發疼的左手。

「結束了嗎?」弗德里克像是問萊茵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可能吧!」

萊茵看了看四周的情況,「你們這裏發生過地震嗎?」

「地震?」弗德里克搖了搖頭,「從來沒有過。」

「我們那裏有。」

萊茵輕聲地說道,「神官們說,那是因為海神的怒氣而招來的懲罰。我還以為陸地上是沒有的,原來你們大陸的神也會生氣呢。」

「是嗎?」弗德里克苦笑一聲,「那我也要找神官去看看,說不定是因為我們的神嫉妒我搶走了你而在吃醋……」

「胡說八道!」

萊茵狠狠瞪了弗德里克一眼,「怎麼可以拿神來開玩笑!

「抱歉!」

弗德里克笑了一聲,轉身向奔向自己的內侍們招了招手,「啊,大家都還好嗎?快點去查查看城裏的損失。這麼大的震動,可能要震壞不少房子了。」

「是……」萊茵站在弗德里克身邊,一頭灰色的長發在風中輕輕飄動,「現在是夜裏,這是最糟糕的情況,請你讓人去看看人員的傷亡情況。這個時候,救援是最急需的吧!

淡定而溫和的聲音隨着夜風飄進每個人的耳中,東方原本黑沉的天空被鮮紅的光芒籠罩着,顯得十分妖異。遙望着天際,萊茵皺起了雙眉對弗德里克說:

「看樣子,好像過一段時間還會有一波震動呢!快點通知大家,千萬別回到屋子裏去,這個時候最危險了!」

「是嗎?你確定?」

「是!」

看着萊茵很慎重地點頭確認,弗德里克立刻奔到集合而起的人群中,快速而準確地下達各項命令,聽到消息的各位大臣也紛紛向王宮趕來。

萊茵孤單地站在遠離人群的一隅,憂心地看着天色的變化。以為脫離人群的他,並不知道,此刻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悄悄聚集在了他的身上。關於傳說中弗德里克陛下心儀的那

人的美麗、優雅、從容、鎮定、溫和及神奇的預知力在這短短的一夜便傳遍了整個王城,隨即擴散到整個大陸。

「立刻派軍隊去查,找到震源,搜救老百姓,還有防範可能產生的暴動!」

弗德里克高聲地佈置,對自己的護衛隊長說道,「給我準備一下。我要去巡視受災的地方……萊茵!」

「什麼?」萊茵困惑地看着他。

「跟我一起去吧!」

弗德里克向他伸出了手。

一起去啊!萊茵看着弗德里克烏黑的雙眸,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將它交到了弗德里克的手中。

「嗯!」

「啊!您怎麼啦,怎麼可以跟他一起去呢?」迪納爾焦急地在萊茵的身邊轉來轉去。屋外亂糟糟地人聲鼎沸,但是迪納爾還是不敢放開聲音。好不容易磨著林格把自己帶進來

,本以為是個大好的機會,卻沒想到一進王宮就聽到了關於萊茵的消息。

「啊,多好的機會啊!」

迪納爾越想越氣,「我還想,正好趁弗德里克離開的時候可以把你偷運出去呢!這下他帶着你一起走,想要動手就更加困難了。」

萊茵以手撐著面頰,微微蹙著雙眉,一言不發。

「該怎麼辦呢?」迪納爾愁眉不展,一臉的懊惱。

「陛下,您倒是說說話啊?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不跟他走的?」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啊!」

萊茵嘆了一口氣,「而且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了,現在他正忙着查看宮裏的毀損情況,就算想要反悔,我也沒辦法見到他啊。」

「陛下啊,怎麼聽您的口氣一點也不急的呢?」迪納爾跺着腳問。

「嗯,怎麼說呢?」萊茵歪著頭用指節輕敲桌面,「可能是我也正想趁這個機會去看一下紐因克的民風人情吧。我從以前就很好奇大陸人真正的生活方式,而且這次地震的受

災應該很嚴重,說不定我能為那些災民們做點什麼。」

「您自己就是個災民了,不先去救自己卻要去救別人……」迪納爾無力地坐在椅子上,撫著額頭大聲地嘆氣。

「行了,迪納爾,稍安勿躁。」

萊茵伸出手摸了摸迪納爾的頭,「神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我們只要承受就可以了。」

「我的陛下,真不明白您怎麼什麼時候都能保持這麼平和的心情。」

萊茵笑了笑:

「因為神與我們同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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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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