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喬歆的心臟,在救護車上停止跳動,送到維康醫院后,直接被推進了一個特殊的房間。他的父母家人很快出現,雖然悲傷,卻並不顯得震驚,彷彿從一開始,就接受了這樣一個令人無法接受的結局。

蘇冉靠在暗紫的肩頭,坐在家屬休息區的長椅上,看着空蕩蕩的走廊。

隱隱似乎覺得,好象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經這樣相依著坐在這裏,等待醫生走出來,企盼聽到想聽的好消息。

「不是這裏。」暗紫低聲地說,嘴唇貼上他的額角,輕輕地吻,「但很像,也是這樣的走廊,長椅,空落落的沒有人。爸媽推出來的時候,你捂着我的眼睛不讓我看……一眼也不讓……那天晚上,你跟我說,不怕,還有哥哥……」

蘇冉慢慢抬起頭,看着走廊盡頭染著暮色的窗戶。不記得,仍然不記得他口中所說的這些細節。但是有什麼關係?他們都還活着,他們在一起。

「京生……恐怕要過一段很艱難的日子了……」嘆息著,兩人對視一眼,都做好了準備。

因為疼愛那個陽光般的孩子,所以要振作精神,替他安慰守護那些被拋下來的人。

走廊的另一邊傳來了開門的聲音,緊接着滑輪轆轆滾動,一張病床被推了出來,床上的小孩安靜地睡着,並沒有像一般的逝者一樣蓋着頭,天使般的臉露在外面。

暗紫摟着蘇冉迎上去,輕聲地問:「走了?」

喬京生木然地點頭:「走了。」

站在病床旁邊的,還有一對中年男女,悲凄的神色和紅腫的雙眼,說明了他們與剛剛離去的少年的關係。

京生面色如雪,臉微微側向一邊,手指抓緊了病床的欄桿,繼續向前推行。

「他不肯原諒。」留在後面的暗紫搖頭嘆息,「他不肯原諒他們。」

「什麼?」跟着走了兩步的蘇冉回頭,「你在說誰?」

暗紫握住了他的手,看着推著病床緩緩前行的三個背影,「他不肯原諒歆歆的父母,他一直認為他們做錯了。愛他,所以搶奪了來,卻又守護不住。京生常說,父母之愛固然無可厚非,但歆歆,他不應該無辜地承受這種命運。」

蘇冉有些迷惑,聽不太懂暗紫的意思,後者唇邊泛起一抹苦笑,掌中緊了緊,簡潔地道:「先忙歆歆的後事吧,我找時間從頭解釋給你聽。」

喬家雖是大族,但歆歆的喪事,卻只有最直系的親屬參加。因為京生悲傷恍惚,早已失了常態,所有的雜務,便由蘇冉暗紫一手料理。

落葬,過了頭七,天使般可愛的少年,就只能在冰冷墓碑的照片上,向疼愛了他一十九年的爺爺、父母、堂兄綻露那陽光似的微笑。然而就算剛剛從墓園歸來,蘇冉仍是恍恍然,不能相信他真的已經離去,就好象不知什麼時候,電話鈴聲還會響起,還會聽到他爽朗地笑着說:冉冉哥,你今天請我吃雪糕吧。

「歆歆到了那邊,就沒有雪糕吃了。」暗紫嘆息著,把外套披上蘇冉的肩頭。

「天堂里什麼都有,他仍是最受寵愛的天使。」蘇冉握住愛人放在肩上的手,轉過身來,目光滑過暗紫的身側,落到牆上的照片上。

不僅是牆上,還有桌上的桌曆、小鏡架、電話機的小貼紙,都是歆歆燦爛的笑臉。

這是喬京生家的客廳,蘇冉因為擔心他,堅持要跟了來,守在京生卧室的門外。

暗紫當然跟着一起過來進行這種名為陪護實則監視的行動,儘管他並不認為像喬京生這樣理智成熟的男人會做傻事。但是歆歆死前京生說的那句話,實在是令蘇冉想起來就心悸,不能放心讓他一個人待在家裏。

「京生的意思,不是要自殺。」暗紫扶他在沙發上坐下,端過一杯熱紅茶,「這件事,說來話長,你原本自然是知道的,只不過,忘了而已。」

蘇冉抬起頭,「在醫院你曾說過京生不肯原諒歆歆的父母,指的是同一件事嗎?」

「是。」暗紫點點頭,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你記不記得,喬家其實是巫醫世家?」

「巫醫?」蘇冉不以為然地搖著頭,「我覺得那不過是一些老傳統罷了,現在是什麼時代,難不成還有人真的相信巫術?」

「既然歆歆真的死在十九歲生日的這一天,就似乎不能不相信。」

蘇冉吃了一驚:「什麼意思?聽起來好象你們早就知道歆歆會死在這一天?」

暗紫表情認真地點頭,「對。喬家的人,早在歆歆三歲那年就知道了。所謂巫者,可通靈,可推演造化命數,當年歆歆父母算出命中無子,又非常希望有個孩子,就使用了一種名為『逆天奪嗣』的古老巫術,改變了一個靈魂的走向,得到了歆歆。」

「太荒謬了!」蘇冉難以置信地站了起來,「暗紫,你居然相信這種……這種毫無科學根據的說法?若是巫術真的有這麼厲害,當年喬爺爺生病,行巫作法就行了,何苦要吃上一刀,與我換腎?」

暗紫也站了起來,將手臂繞住他的肩,再次扶他坐下,解釋道:「按京生的說法,巫者使術,不過為了驅靈清世;巫者推命,不過為了趨吉避凶。大忌便是干涉命理,凡是與氣運、壽數、命象有關的事,若是強行作法使之改變,無論施術者何等高深,終會遭到反報。喬爺爺不過是換個腎就可痊癒,又何必要冒險施術呢?」

蘇冉怔了半晌,仍是搖頭,「太玄了,這些不過是些古老的說辭而已,誰知道是真是假,值不值得相信?」

「對我們而言是這樣,但對喬家,那是血液裏帶着的東西,他們從沒有懷疑過。京生是雙料醫學博士,也仍然是一個巫者,便是這個道理。當年歆歆父母施行這個干犯命理的法術時,京生雖然年紀還小,卻是極力反對的;可是歆歆父母求子心切,說甘願接受任何反報,只要能有一個孩子,可那時候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反報,竟然會報在歆歆的身上。」

「難道這個反報,便是說他十九歲時會死?」蘇冉的指尖顫抖著,全身冰涼。

暗紫再次點頭,「是,而且不僅如此,死後還會魂消魄散。當歆歆三歲那年他們因天警而推出這個反報時,自然是既後悔又絕望。最後還是在喬家所有人努力下,重新施了一個補救的法術,但也只能保住歆歆靈魂不散,仍回到他原定要投去的那個肉身。」

蘇冉的手指猛然緊絞起來,覺得好象胸腔里的血一下子涌了上來,呼吸有些急促地道:「你是說歆歆雖然死了,但他回到另一個人身體里,我們還有機會再找到他,再看見他?」

暗紫緩緩搖頭,拇指輕輕抹過蘇冉不知不覺滲出眼角的淚水,「不可能再見到了。他不在這裏,他在明朝。」

蘇冉頓時呆住。

「歆歆天定的命數,本是降生在明朝。所以現在他已經在那裏,獨自一個人,在那個時代。我們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可憐的孩子是不是平安抵達,是不是孤獨,害不害怕,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像這邊一樣疼愛他,照顧他,保護他,更不知道他會不會幸福,會不會快樂……」

「我不相信!」蘇冉閉上了眼睛,額頭垂下去,抵靠在暗紫胸前,「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說法,太可笑了,我絕對不會相信的!」

暗紫抱住他,視線落向遠方,喃喃道:「和當年一模一樣,那時你聽到這些說法后,也是無論如何不肯相信。當你得知歆歆從小就被訓練如何應對命運中殘酷的逆轉時,還會與京生吵得非常厲害,說他們作為成年人,居然會因為一個荒誕離奇的理由,就讓一個小孩子在那樣令人恐懼的陰影下生活,實在是太殘忍。」

「難道不是嗎?」蘇冉的眼眶中充盈著淚水,「歆歆,那麼可愛的歆歆,總是開開心心的樣子,為什麼不可以讓他輕輕鬆鬆地像普通男孩子一樣生活?」

「他不是普通的男孩子!」暗紫握住他的雙肩,「冉冉,歆歆死在十九歲的生日,這是一個事實!」

「這不過是巧合!什麼奪嗣,什麼魂靈,什麼莫名其妙的回到明朝,這所有荒誕不經的說法,全都只是迷信而已。」

「不,」暗紫緊皺着眉頭,溫和地反駁著戀人,「不是迷信,而是希望。就算這所有的說法真的是子虛烏有又怎麼樣呢?它們的存在,對於所有疼愛歆歆的人而言,仍然是希望。希望他還活在某個地方,希望他可以延續人生,希望有一天,還能有機會再次看到他。我是最明白希望對一個人而言有多重要,因為在你離開我的日子裏,唯一能支撐我活着的,就只有希望了。」

蘇冉用手掩住眼睛,向後靠在椅背上。京生的房內依然沒有一絲兒的聲響,不知那年輕的巫者,是否能在冥思中接觸到堂弟遊盪的靈魂波。

沒錯,暗紫說的沒錯。真的也罷,假的也好,再離奇的說法都無所謂,想着歆歆還活在某個空間某個時間,對於被留在這個世間的人來說,就是一種希望。

人生的本色,仿若就是暗紫的名字一樣,似乎大多時候都是似亮非亮,,似暖非暖的紫色,比重總還是更傾向於暗淡。幸福彷彿永遠不能持久,總會被各種各樣的變故掩去她原本的明亮,命運之神是那樣的任性,總想要在每一個人的人生上,或多或少都抹上偏見、悲傷、背叛、離別和失去的痕迹才肯罷休。

就好象他和暗紫相濡以沫的生活卻不得不經受分離;葉理與爽兒真心相愛但逃不過世俗觀念的踐踏;而似乎是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那個可愛少年,卻承受着最沉重難測的命運。

若是沒有希望,人生的天平上,幸福還能佔據多少份量?

暗紫的手指,暖暖地在額角輕輕揉動着。蘇冉放下蓋在眉前的手掌,睜開眼睛,由於緊咬牙根而僵硬的兩頰肌肉慢慢鬆弛下來,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頭疼,好一點兒了嗎?」暗紫低低地問。

蘇冉淡淡地微笑了一下,不再去問他怎麼知道自己剛剛頭疼,而是站了起來,努力振作精神。「我去廚房熬點米粥,做些清淡的小菜,你想辦法讓京生吃一些。」

陪同朋友一起悲傷,不如想辦法替朋友化解悲傷。暗紫最能體會到這一點,在失去冉冉的那段時間,喬京生已經充分展示過什麼是真正的朋友。

廚房裏已經傳來蘇冉淘米洗菜的聲音,暗紫把桌面上反扣著的歆歆照片扶正,來到京生卧房門前,敲了兩下。

等了一會兒,門開了,京生神色還算平靜看了他一眼,轉身返回到床邊坐下。

「冉冉在做飯,等會兒就可以吃了。」暗紫靠在床頭散放着好些白紙的書桌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謝。」京生看着天花板又發了一陣呆,突然翻身而起,跳到書桌旁在那些白紙上又寫下幾個符號。

「你真的在想辦法去歆歆那兒?」暗紫吃驚地問,「別傻了,這是不可能的,那裏不是離這裏有一兩百公里,而是將近一千年!」

「事在人為,總會有辦法的。」京生簡潔地說。

「可你說過干犯命理的巫術是必有反報的!」

京生翻看着桌上的白紙,停頓了片刻方道:「我只是去看他一眼就回來,我的人生依然在這個時代,不會改變任何命數的。」他抬起頭,想向暗紫笑一下,但嘴唇抖動了幾下,終於未能擠出笑容,聲音反而開始發顫,「我必須……必須去看他一眼,如果沒有親眼看到他重新開始新的人生,我的心就永遠也放不下來。」

暗紫抿了抿下唇,深深地看着京生的眼睛道:「要是他過得不好呢?要是他被人欺負無人照料呢?要是他根本不能適應明朝的生活呢?你還回得來嗎?你會忍心只看一眼就回來嗎?京生,歆歆的命運現在已經掌握在他自己的手裏了,他不會是永遠需要你照顧的小孩,你去看他也罷,你不去看他也罷,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麼關係。」

「可是對我來說,看不看他,卻有着莫大的關係。」喬京生靜靜地道,「暗紫,你應該理解我的心情,不是嗎?」

暗紫突然說不出話來,有些沮喪的咬緊了牙。

是的,他非常理解喬京生的心情,十幾年來,大半的心思放在那個孩子身上,想着怎麼讓他吃好玩好,想着怎麼給他最快樂無憂的生活,想着怎麼解除他纏繞不去的宿命,想着永永遠遠把那抹笑聲留在自己的身邊。可是突然之間,一個包包裹裹藏在心頭的人就消失了,心裏那曾經安放過他的地方瞬間變成了一個空洞,他占的位置有多重,那個空洞就越大,百般填補不上,反而一想起來就捲起絲絲的冷風,一直冷到骨頭裏。

蘇冉在門外叫他們兩個出去先吃點小菜,京生收好桌面散落的紙頁,無語地站了起來,走向門口。

暗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但是請你至少答應我,不要冒險。」

回手拍拍朋友的肩,京生淡淡地一笑,緩緩點頭。

一個月後,喬京生動身去了蘇州,他希望在那裏,可以找到實現願望的一些辦法。在他的影響下,蘇冉好象漸漸地也有些真的相信歆歆去了明朝,路過書店時,常常忍不住進去翻翻有關明代的典籍,盼著可以發現一些那個少年存在的痕迹。

一直到了夏天,京生仍然沒有回來,只是隔個兩三周一封平安的電子郵件,還表明他似乎尚在這個世間。蘇冉越來越擔心,連向來比較冷靜的暗紫也有些坐立不安,兩人商議了幾次,決定由暗紫前去蘇州親自看看京生的情況,蘇冉留在家裏照顧身體漸弱的葉父。

葉父雖然沒什麼大病,但屬於老年人的那種遲緩和健忘日漸嚴重,慢慢更發展到剛剛吃過晚飯他就忘了,要到廚房再給兒子重新做飯。蘇冉憂急之下,打電話給瞿修,想請表哥幫着在醫院安排一下徹底的診察。

電話響了很久沒有人接,掛斷再撥手機,竟已經停機,細細回想,表哥似乎已有近兩個月沒有登門,心裏一慌,不知出了什麼事,正拿着話筒發獃,葉父又晃晃悠悠走出來,在冰箱裏找他的老花眼鏡。蘇冉跳起來在書架上拿下眼鏡,哄著葉父回床上躺着,泡了熱牛奶喂他喝了半杯,好不容易讓老人睡着,這才回到客廳沙發上繼續發獃。

第二天蘇冉趁午飯時間來到瞿修工作的愛知醫院,一問之下嚇了一跳,瞿修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出現,也沒有跟任何人說明缺席原因,院方几番聯繫不上他,還派人去他的住處找過,屋子裏一切如常,只是人不見了,無奈之下在三周之前報了警,但目前沒有任何消息。

晚上回到家裏,蘇冉不敢向葉父談起表哥的失蹤,餐桌上只淡淡說了幾句不着邊際的話。八點整暗紫照常打電話來,他到蘇州已經一個星期,竟沒能找到喬京生,今天得到消息說可能京生去了北京,所以在電話里讓蘇冉放心,明天就會追去北京。

蘇冉覺得心裏惴惴的,只是怕暗紫擔心,沒有多說什麼,隨口聊了幾句父親的病情。暗紫聽到他聲音疲憊,自然心疼,忍下自己想多跟他說幾句的慾望,催着他上床休息。

可是躺了近一個小時,蘇冉仍然了無睡意,猛地想起曼湘與瞿修之間應該一直有聯絡,忙跳下去翻出電話本,找到號碼撥過去。

結果竟是一樣的,曼湘的家裏電話無人接聽,手機停機。

赤腳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蘇冉突然覺得一陣陣的心悸,夏季炎熱的空氣被玻璃窗隔在外面,室內流動着人造冷氣的幽涼,在空調輕微的嗡嗡雜音中無聲地穿過背心,引起顆顆戰慄。

母親死了,父親神智時時糊塗,歆歆去了未知的時空,喬京生四處追尋根本不存在的痕迹,表哥和曼湘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更主要的是,暗紫竟然不在身邊。

自己原本平凡普通的生活,怎麼會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到底是哪一時哪一刻,命運開始起了波瀾?

葉父在卧室里輕輕地叫,蘇冉快速跑了進去,握住他伸出的手,按在胸前。

「小理.……小理,不要怕,有爸爸在……」老人模模糊糊地說着,撫摸他的頭。

蘇冉胸口一燙,幾乎忍不住眼眶發潮,忙控制住了,柔聲安慰道:「爸,沒事,我很好……」

葉父睜開眼睛看他,那一剎那的目光異常清明,但一瞬之後又立即變得渾濁,慢慢合上眼瞼,睡了過去。

蘇冉關上床頭燈,卻沒有離去,坐在屋角的沙發上,朦朦朧朧過了一夜。

次日清早,葉父先起床,在廚房高興地弄著早餐,蘇冉洗了個冷水臉,兩邊太陽穴仍是跳跳地疼。趁著雞蛋大餅還沒上桌,先給老闆打了個電話請了一整天的假,決定還是和父親去一趟醫院。

做完必要的準備工作后,蘇冉帶着父親比例行的上班時間早了一個小時出門,剛一打開門,就看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在外面好象正要按門鈴的樣子,一見他們,立即一笑,溫和地問:「是蘇冉先生吧?」

蘇冉怔了怔,沒有回答。儘管他已經接受自己蘇冉的身份,但對這個社會而言,他仍然是葉理,這個人不知為何竟會這樣稱呼他。

「我是蘇先生……呃……是蘇暗紫先生公司的助理,他昨晚打電話來吩咐給葉老先生在醫院安排身體檢查,所以來接您二位。」

蘇冉想起昨天確實跟暗紫提過父親身體不適的話,便點了點頭,扶著父親跟那年輕人下樓。一輛蘭色轎車停在樓梯口,車門已經打開,蘇冉遲疑了一下,問道:「哪家醫院?」

「仁和,掛的專家診。」

蘇冉皺了皺眉頭,「太遠了,我今天還要上班呢。」

「我可以幫你請假。」

蘇冉想了想,「也行,給老闆打個電話吧。」摸出手機翻了翻,突然一拍頭,「真是的,老闆昨天才換的新手機號碼,記在電話旁的雜誌上了。我回去查一查,麻煩等一下。」

那年輕人看了看錶,和氣地笑了笑,道:「沒關係。我會照看葉老先生的。」

蘇冉看了葉父一眼,沒說話,轉身上樓,過了半分鐘后又折返下了半層樓梯,朝樓底下喊道:「爸,你把寫號碼的那本雜誌放在哪兒了?快上來幫我找找!」

葉父因為最近經常亂放蘇冉的東西,一聽到他這樣喊,立即朝樓上走,那年輕人猶豫了一下,沒有跟來,仍守在樓梯口。葉父剛走上三層,就被蘇冉一把拉進屋門,將門牢牢地鎖好,再快速地撥了暗紫的手機。

「冉冉?」兩聲響后暗紫接起,語氣有些意外。

「你今天有安排人來接我和爸爸看病嗎?」

暗紫是何等機警的人,怔了怔立即明白蘇冉為什麼問這個問題,急急地問:「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家,他們在樓下。」

「他們幾個人?」

「我看到的兩個,一個年輕人,像個上班族,還有個是司機,沒看清樣子。」

暗紫在那頭略略沉吟了一下,緩緩道:「你別擔心,我馬上派人來,很快就會處理好的。」

蘇冉沉默了一會兒,看葉父又走進廚房開始煮東西,這才道:「來的人是誰?為了什麼?」

暗紫在那邊沉重地呼吸著,好象正在思考怎麼措辭。蘇冉也不逼他,拿了電話走到窗口朝下看,有幾個人從小區外進來,直接走到蘭色轎車旁,那個司機跳了出來,沒有廝打幾下就被制伏;與此同時假冒暗紫助理的年輕人也從樓道口衝出,只跑了幾步遠,還是被抓住拖進了車裏,蘭色轎車接着就駛出了小區大門消失了蹤影。整個過程快得好象不到一分鐘,那手法的利落程度連蘇冉也看得出是職業人士。

「來的真快。」蘇冉低低地說,「看來你原本就這附近安排了人手的。」

「冉冉,我只是不放心你的安全,」暗紫急急地解釋,「就像後遺症一樣,只要一不在你身邊,我就忍不住害怕你會出事。」

「我不會無緣無故出事的,你也不會無緣無故擔心我出事。一定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你是希望我自己去查呢,還是現在就告訴我?」

蘇冉的聲音淡淡的,但透過電波傳到暗紫的耳中,卻帶着令人無法抗拒的壓力。當他在那個雨夜按響門鈴時,還是一個溫和的名叫葉理的城市青年,除了帶着冉冉的身體外一切都是陌生的。而現在,蘇冉的靈魂正一步步地復活,不僅是言談笑貌,氣質神韻,還有他久經淬鍊的敏銳與警覺。

「我想,」暗紫的聲音有一些乾澀,「這可能與你以前的職業有關,冉冉。海灘失蹤以前,你是一個國際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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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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