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之凡剛進門，就看到聖凌在客廳里坐着閉目養神。

他睡著了嗎？她輕手輕腳地走近。

卻沒料到地讓根本沒睡的他伸手攬了個滿懷。

「啊！我正好夢見你回來了！」聖凌張開眼，笑着說。

「胡扯！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對呀！現在才不過八點多。「不是明天就要發表了嗎？」是啊！她還打算等會兒送點消夜過去，免得他忙着做最後的檢查，而忘了吃飯。

「延期了。」聖凌簡單地回答她。但之凡可忽略不了他日氣中的那一抹無奈。

「怎麼了？不是快完工了？」

「燈光今天出了問題，掉了一個大燈在舞台上，砸了舞台還連帶牽動了其他燈組。」他倦極地又閉上了眼，向後躺靠。「得全部重來了。」

之凡看着他的黑眼圈。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很累嗎？」

「嗯！」聖凌點點頭。

「那……你要不要回房去睡？」

「那當然！只不過……」

「只不過怎樣？」

「你不回來，我睡不着羅！」

之凡愣了一下，又立刻回過神來。

「好呀！你套用了我的台詞，侵犯了『著作權法』，該當何罪？」

「這麼嚴重啊？」聖凌很嚴肅地低頭沉思。「老婆大人，那你要怎麼判呢？」

「我判你……我判你回房好好睡一覺，不準凈想些有的沒有的。」

「什麼叫『有的沒有的』？」

「你明知故問！」

「可是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陪你了。」

「不急的。再說如果你累倒了怎麼辦？」她的意思是如果他累倒了，那發表會也辦不下去了。

「那就沒辦法做那些『有的沒有的』了，對不對？」他到意扭曲。「好！我這就回房『養精蓄銳』。」他抱着之凡往樓上走去。「但得由你陪我！」

***

「聖凌。」激情過後，之凡開始了他們夫妻倆好久沒有的「溝通」。「我今天去看爸爸了。」

「他老人家還好嗎？」

「是還好，但是他很……孤單。」

他當然看得出之凡煩惱的是什麼。岳父沒有人陪伴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安慰著之凡。「等發表會結束后，我一定想辦法好嗎？」

「你要怎麼做？」

看着之凡充滿問號的臉，他疼惜地攬緊了她。

「我們把小家庭變成大家庭如何？」

「你真的願意嗎？」她仍無法相信。並不是她對聖凌有任何的懷疑，只是多一個人，怕會對他的生活造成某方面的不便。

聖凌看着她良久。之凡絕對想不到，他給她的，比她所想要的還要多。

「我願意。」

這句話在發表會上他會再說一次……啊！他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了。

「你願意來看看我的發表會嗎？」開玩笑！如果正主兒沒來，那他豈不是玩完了？

「當然會！」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每一場發表會她都不曾錯過。

夫妻倆帶着彼此的秘密和唇邊的微笑，真正的養精蓄銳去了……

***

偷偷摸摸不是他所願意的，但是眼前他必須如此。於聖欽在心底這麼對自己說。

再精明的人做事也會有漏洞的，如果他明明找到了這個漏洞，卻不知好好利用，他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沒有比今晚更適宜的機會了……月黑風高、寂無人聲……最重要的是，這房子的主人今晚不在，否則他才不會來做傻事。

他爬過牆，閃開了監規器，躲過了警衛，也順利地開了門。

天才就是天才，這一切對他來說，真是易如反掌哪！他拿着手電筒翻翻這邊的抽屜，探探那邊的柜子，卻始終找不到他要的資料。

此時燈卻亮了起來，他驚慌地掃視四周，看到

了那個他以為不在的主人。

「汪伯，你怎麼……」他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你在找這個是不是？」汪志祥揚了揚手中的東西。「坐下來，我會慢慢說給你聽的。不過，我想你得先把東西收拾好，省得我待會兒還得親自動手，笨徒弟！」說完，他哈哈大笑。

這惹得難得臉紅的於聖欽真的臉紅了。

***

「不知道爸和媽意下如何？」聖凌問道。

於爾泰夫妻倆過去雖然對這檔事是求之不得，但是現在由已經結婚的聖凌提出來，倒讓他們有點兒驚訝。特別是這孩子從大學開始，就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面了。他們過去也曾希望過他回家共享天倫，但從不曾成功過。

「我們求之不得呢，」於夫人感動地說。「不過……你怎麼會想要回家住呢？媽記得你最排斥有人吵你的。」

「人是會改變的。」他笑着回答母親。「我想，是之凡改變了我。我現在才知道，有一個『家』在等著的感覺，其實是很甜蜜的。」

「哈哈！很好！好極了！那我們得快些把房間整理出來，好讓親家公住進來呢，」於爾泰高興地笑着說。

聖凌心想，他能給之凡的，不光是讓她的父親不再孤單而已；他還能讓他的岳父快快樂樂地擁有一大家子的陪伴，讓之凡真正成為他們於家的媳婦。

***

「聖欽？」

於聖欽的出現讓之凡嚇了一跳。

「晦！嫂子。歡不歡迎我進去叨擾一番？」他擺出的不再是眾人眼中所習慣的那副「孬孬」的表情，而是一副誠懇的姿態。

「當然歡迎！」她迎著聖欽進門，卻實在想不出他會來拜訪的理由。

「大哥呢？」

「聖凌最近忙着服裝發表會的事，會晚點兒回來。找他有事？」

「不！我找你。」

「找我？」

「我知道你一定對我為什麼會來找你覺得奇怪。」

之凡一臉的莫名證實了他的話。

「我認識汪伯，也一直對你和汪伯的事感到好奇。」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

之幾當然知道聖欽問的是什麼。面對這個江伯可以信任的人，她為什麼不能相信他？

之凡看着他，笑了笑。「當然可以。」

她把十年前那個可憐的小女生，和爽朗的大哥哥之間偶然相遇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

「你願意先幫我瞞着聖凌嗎？」之凡問著一臉感動的聖欽。

「你為什麼要瞞他？」他是很感動，但也有些迷惑。

他今天之所以直接「殺」上門來，是因為還不太相信汪伯的說詞，生怕之凡其實是心懷什麼對他老哥不利的陰謀。

「當初你如果直說，大哥他會比較容易接受的。」

之凡笑着搖了搖頭。

「你大哥並不記得我。」她嘆了口氣。「女孩子的心思是很奇怪的，總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如果我當初說了，他一定會對我好，但是那不是我要的。」

「要你要的是什麼？」

「我要聖凌真的愛上我不算過分吧？」

「他是愛你的。」聖欽很肯定地說。

「我相信，但當時卻不然。如果我早說了，我贏得的不過是同情罷了。」

聖欽頰了頓。

「也許你說對了。」他不太好意思地笑說。「也許女人的心理比我所知的，還要複雜得多。」

「我們……不過是依附着感情而活的罷了。」

「那也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他站起來。

「我該走了。」

之凡送他到門口。

「你會幫我保密嗎？」

「沒問題。」他笑得讓之凡安了心。

像是又想起什麼似地，之凡問他，「星期天有空嗎？」

「什麼事？」

「聖凌生日。我想把那些東西送給他，連帶替他辦個慶祝會。」

「老哥會很開心的。」

「希望如此。」

聖欽笑了笑，轉身離去。

看着他遠走，之凡心想，也許聖欽的另外一張臉，只是他大智若愚的證明。

***

她成功了。

而且她會成功地再製造第二次，第二次同樣的意外。

她會未露痕迹地做努力。

而這一次……

她看着手中的機關，慢慢地讓笑容浮上她的臉。而後……

她越來越感到興奮！

她得不到的，就全毀掉！

她的笑聲久久索燒不去……

***

聖凌得提早抵達會場，以監督整個程序的進行。所以天還沒亮他就起床了，要出門時之凡卻還沒有醒。

心疼之凡的他，留了張紙條在枕邊，提醒她醒來以後，別忘了要趕來會場。

等之凡趕到會場時，表演已經進行四分之一，她在台下看着、聽着，映人眼帘的不光是模特兒們們娜多姿的身影，她所看到的，千要還是聖凌努力的心血。

正當地沉迷其中的時候，卻有一雙手從後頭攬住了她。

她回頭一看，是聖凌。

「老婆，你來晚了！還好她終於趕到了。當他眾里尋她千百度，卻始終不見她的情影時，天知道他的心裏有多着急。

「對不起，可是……誰教你不把我叫醒！」

「少耍賴。走！跟我到後台去。」他拉着她便走。

「我去後台做什麼？」之凡滿心疑惑。

「去賣。」他打趣地說。

「你要把我賣給誰呀？」之凡好笑地問道。

「賣給一個叫『於聖凌』的人！」而且這一賣非同小可，可是一輩子的事呢！

***

聖凌牽着之凡的手到後台，把她交給一個女人。

「鄭小姐，麻煩你了。」

「不麻煩，一點兒也不麻煩！」鄭小姐看了之凡大半天。「可是……於老師，你確定嗎？」

「有問題嗎？」

「這張臉化起妝來就浪費了。」

聖凌笑了笑，明白這句話背後的讚美。

「只要她看起來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最美麗的新娘。礙於之凡在場，他可不能自個兒泄了底。「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聖凌……」之凡仍舊不明就裏。

「乖乖讓鄭小姐替你打點，好不好？」

之凡只是點點頭，卻仍舊不明白。

隨他去吧！聖凌不會害她的。

***

時間慢慢地過去，發表會眼看就要結束了。當所有的時裝全部展示完畢，千要設計師便帶領着模特兒登上了舞台謝慕。今天的聖凌穿了一襲銀白色的禮服，顯得英挺逼人。

台下響起了莫大的掌聲，鎂光燈此起彼落。

等到眾人的情緒稍微平復，他才開始說話。

「我可不是上來當模特兒的。」說完，台下響起了一片笑聲。「多謝各位的賞光，但是……今天的壓軸還沒出場呢！」

台下一陣喧嘩。

不會吧！最大牌的模特兒都站出來了，那負責這一場壓軸好戲的人會是誰？

還有更大牌的人嗎？竟可以跟國際名模相比擬？

「不管別人怎麼想，對我而言，她是這世界上唯一能夠穿上這款衣服的人。」

喧嘩聲越來越大了。

工作人員此時請了一位牧師上來，站在舞台的最前端。

「我想請在場的各位做見證，歡迎今天的女主角！」

之凡穿着一襲白紗禮服，由邵依嵐和吳秘書陪同走了出來。

早在後合時，看到她們七千八腳地忙着替她打扮，最後穿上白紗禮服，之凡就知道聖凌想做什麼了。對別人而言，這只是發表會上的一個噱頭；對她而言，這卻是萬分珍貴的時刻。再加上聖凌剛剛的一席話，若不是依嵐提醒，怕她真要淚灑當場了呢！

看到出場的是婚紗禮服，台下的群眾更是讚歎聲不斷。

有人是為了那令人驚艷的婚紗；有人是為了這特意安排的出場；而更多的人是為了聖凌這一番真情的作為。

一個特別的婚禮，這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

「好呀！你們兩個是合謀的共犯！」之凡佯裝生氣地對依嵐說。

「要算帳回去再說吧！」邵依嵐好笑地說道。

***

整款婚紗與聖凌的西服相呼應，在燈光下閃爍著銀白色的光芒。乍看之下，還真是包得緊緊的，實際上卻內藏玄機，若隱若現的設計教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看着之凡，聖凌情不自禁地迎上前去。

怎知之凡卻突然掀開了頭紗，臉色驚恐地甩開了依嵐等人的扶持，迅速地向聖凌衝去。

連聖凌都不明白其所以然。

直到之凡推開了他，直到那巨大的投射燈

「砰！」地一聲墜落，直到他精心設計的白紗禮服沾滿了之凡那數不清的傷口之中流淌出來的血，他才恍然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不！」他跌坐在舞台上，痛徹心肺地呼喊出聲，「不——，，

他的殿堂……他和之凡的聖堂，如今卻沾染了血……

***

她成功了！

她躲在眾人之中，表面上看來是平靜而無動於衷，事實上，她的心底正得意地為自己的成功在大笑着。

一切比她預期還更好！

季之凡死了，於聖凌就是她的了。

或許原本殺掉他是很不錯的主意，但那麼一來畢竟可惜。

因此季之凡的死，便是最好的解決之道了。

她的夢想，成為於太太的夢想不遠了……

***

所有的人都慌成一國！

有人還記得有個人受傷了，急着打電話叫救護車；有人不肯錯過這度一條足以成為頭條的新聞，忙着整裝準備上鏡頭。大部分的人則是躲得遠遠的，看着所有狀況的發生。這之中卻不曾有人先給之凡做急救，包括邵依嵐，包括聖凌。

邵依嵐一見血就止不住嘔吐地讓人給扶了下去；聖凌則始終待在原地，只是靜靜地坐在地上，獃獃地望着躺在血泊里的之凡，完全無法反應。

這是怎麼回事呀？

剛剛還好好的，不是嗎？

當他終於恢復了知覺，他站起身來，邁著顫抖的步伐走向之凡。媒體記者見他有所動作，連忙纏了上去。

「於先生……」一位記者想搶得先機，率先將麥克風湊到他面前。

聖凌卻渾然無覺。他撥開麥克風，繼續向前走去。

沒有人敢再跟進，他們清楚地看見了他眼中耶讓人退避三舍的狂亂光芒。

「之凡……」他抱起之凡的身子，翻開她帶血的面紗，餚見她美麗的容顏淌著一道道血痕。

「之凡…」

或許是上天垂憐，之凡睜開了雙眼。

她沒死……她沒死！聖凌因為放心而流下了淚水。

「聖凌……」之凡伸出雙手，撫摸着他的臉頰。「回家……客房裏……一

她一心想告訴聖凌關於他生日的事，怎奈一來力不從心；二來是救護人員已經趕到了。

他們將之凡由聖凌手中接過，先細察她的傷勢，發現傷口不斷在失血，恐有休克之徐。他們於是讓之凡戴上了氧氣罩，在聖凌的陪同下，由救護車火速載往醫院……

***

在救護車上，之凡一直昏厥著。救護人員看顧着她，隨時注意着她的血壓和脈動，口中還不時盤問著出事時的狀況。

「當時她哪裏被打到了？」傷者的血壓越來越低了。

「我當時被推開，沒看清楚……」心急如焚的聖凌，此刻又自責了起來。

「她推開你？」

「是的。」

依照一般情形看來，他所擔心的事可能避免不掉了。

「還要多久才會到醫院？」救護人員向前座的駕駛大聲問著。

「大概再過四分鐘。」駕駛大聲地回答他。

救護人員聞言，嚴肅地轉過頭來，翻看着之凡的眼睛，然後一臉沉重地看着聖凌。

「這位小姐如果能快點送到醫院急救的話，應該是沒有生命的危險。」

聖凌的心終於不再七上八下了。

之凡會活下來的！

「但是……」救護人員很快地讓他飛上天堂的心，又重重地跌下了地獄。「依照我過去的經驗來看，若是大燈真的撞擊到了她的後腦，我想你要有心理準備。」

「她會怎麼樣？」聖凌焦急地問。

「她有可能變成植物人，再也醒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