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董亭爾並不明白,太後為什麼會毫無預兆地派人傳他到穆香宮。

作為世代效忠王室、一直兢兢業業的亮宮侍衛總管,他很清楚王和太后間緊張的關係,也很清楚以太後為首的勢力正在被王如貓戲老鼠般逐漸瓦解。

在王離開王宮去城外祭祀的這一天見太后是不明智的。

可是他無法違抗太后的命令。即使穆香妃已經失了實權,她依然是雙國的太后,有着至高無上的威嚴。

穩重地對太後行禮,董亭爾坐在太后指賜的側座上,猜測太后喚他的原因。

四王子正被關在天牢,而且即將判罪,可他管不到天牢,即使管到了,也絕對不敢違抗王令為太后做任何事情。

「董總管負責亮宮安全,辛苦了。」啖一口手邊的香茶,穆香妃優雅地打斷董亭爾的思路。

「不敢言辛苦,這是奴才的本分。」

穆香妃對着戰戰兢兢的侍衛總管微微一笑,道:「董總管雖然儘力,可惜宮裏小人太多啊。」

王宮之中最怕小人口舌,殺身之禍頃刻可至。

董亭爾的神經忽然綳起來,隱隱有不詳之兆,訕笑着道:「不知道太后指的是……」

「有人告訴我,王今天會在祭祀後接到書信,其中有對董總管不利的傳言。」

太后的厲害,董亭爾早有所聞,小心翼翼地恭敬道:「董亭爾對王忠心耿耿,何必怕小人的傳言?」

穆香妃早料到董亭爾會這麼說,帶着叵測的笑容睨他一眼:「書信中言及董總管親兄的一些事情,恐怕並不是傳言吧?」語氣悠閑自在。

董亭爾更為不安,試探道:「奴才的哥哥已經不在宮裏侍侯多年,遠在他方,任小人怎麼誣陷,都不足為懼。」

「呵呵…..」穆香妃掩嘴輕笑,驟然斂去滿臉笑容,冷然道:「他雖然不在了,當年守衛王宮時犯下的錯事,可還有人記得。」此言如天上猛雷,轟得董亭爾天旋地轉。

一聲脆響。

董亭爾手中的茶碗砸得粉碎。

他猛然站起來,顫道:「太后說的什麼,怎麼…..怎麼奴才一點都不明白?」他身為侍衛總管,向來沉穩剛健辦事利索,此時居然大失鎮定,連連轉頭看四周是否有其他人在場。

「你不明白?」穆香妃譏笑着,象看見要捕捉的鳥兒進了籠子:「我問你,當年梅王后好好的,怎麼在獨自在後花園賞了一會花,就動了胎氣?她死前緊緊握著王的手,不肯閉眼,到底想說些什麼?可惜梅王后沒說出來就死了。不過……」穆香妃冷冷道:「她要說什麼,還有別人知道。這麼多年後舊事居然會重提,你沒有猜到吧?董總管。」

董亭爾臉色煞白,嘴唇輕顫,居然說不出話來。

這件事情一向是董家每一個知道內幕的人的心病,原以為小心翼翼這麼多年總算避開,誰料今天又象惡魔一樣鑽了出來。

穆香妃見他嚇得糊塗了,安撫道:「這一件事也怪不得你哥哥。梅王后那般美貌,你哥哥又血氣方剛,在後花園遇上獨處,言辭無禮冒犯少許,也是情有可原。」她又長嘆一聲:「誰知道梅王後會大怒著要拉他面見大王?情急之中人有錯手。董總管,你哥哥那一推,可差點把今日高高在上的王給推沒了。」

隱瞞了這麼多年的事情,到底還是給局外人知道了,而且還是個惹不起的人。

董亭爾知道事已至此,抹去滿頭冷汗,簌然跪倒,求道:「求太后開恩!我….我對雙國忠心耿耿,此事實在……實在……….」

「董家確實對雙國功勞不少,但以董總管對今王的認識,他肯放過當日害死他母妃的董家?穆家何嘗不是一國重臣,又落到何種地步?」穆香妃淡淡說了一番,忽然又和藹地笑起來:「其實,我心裏還是記着董家恩德的。那日,我躲在後花園裏,看得清清楚楚,這麼多年來,可是一個字也沒泄露出去。梅王後去了,王的心思才轉到穆香宮裏來。」

董亭爾惶然抬頭,看見高坐於上的穆香妃,略一低頭,咬牙道:「董家這幾十口人命是太后所賜。太後有什麼吩咐奴才做的,奴才赴湯蹈火也為太后辦到。」

穆香妃早在等著這話,聞言搖頭道:「要害你的不是我。這事還有別人知道。告密的信也已經送出去,追也追不回來了。過不了幾個時辰,王就會看見。我是好心,得了消息告訴你一聲,好有個防備。免得忽然被滿門操斬,還是個糊塗鬼。」

「啊?」董亭爾如遭雷擊,幾乎軟倒。

「不過……..」將手中的獵物耍弄得差不多了,穆香妃見好就收,緩緩道:「要護你一家老小,還有一個辦法。」

董亭爾精神大震,他已經知道面前的太后不愧為大王多年的對手,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問道:「不知太後有何計策?」

「要護你一家大小,就要有王牌在手,讓洛格不敢碰你一根毫毛。」

「王牌?」

「你不是亮宮的侍衛總管嗎?」穆香妃從袖中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瓶:「把這個滴在十三王子的雙眼裏,王牌就到手了。」

伴隨着穆香妃的話,小瓷瓶落在董亭爾顫抖的手中。

董亭爾心驚膽跳地望着手中的東西,象看着世上最可怕的野獸。

「將那個俊美無雙的雲霄制在手中,任洛格再厲害,也要眼睜睜看我穆家全體安然離開雙國。穆家歷代積聚的財寶,自然要和董家一同分享。」說這話的時候,穆香妃感激地對腳下的董亭爾微笑。

「董總管…….」

「啊?在!奴才在。」

「事不宜遲,洛格快趕回來了。為了你一家大小,要速速把王牌拿到手啊。」

「是!奴才明白。奴才……立即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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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宮中的雲霄,卻還不知道會有厄運降臨。

洛格留下昨晚的威脅,今日一早出了城外祭祀。

他記掛着天牢中的開韶,極想去探望他一面,但無奈全身無力,亮宮又守衛重重,只好躺在床邊,慢慢向麗兒詢問開韶近況。

麗兒正說到開韶每日在天牢中大吃大喝,根本無頹廢之態,雲霄欽佩道:「到底是四王兄,到那裏都這麼個樣子。」思及洛格不久就要下毒手,心裏又擔憂起來。

麗兒也想到雲霄所想的事情,眉間帶着愁意。

「不知道穆家人可有什麼辦法幫幫四王兄…….」

兩人正在苦想,董亭爾忽然帶着兩個侍衛進來。

侍衛極少進寢房,麗兒嚇了一跳,見到是亮宮的侍衛總管,連忙規規矩矩退到一角。

「十三王子今日安好?」董亭爾向雲霄利落地一行禮,站起來笑道:「奉王令,要對十三王子用藥,請十三王子莫動。」

他嘴上恭敬,身邊兩個彪悍的侍衛齊齊走向雲霄,臉色陰沉,很顯然來意不善。

雲霄看着他們走近,頓感不妙,喝道:「你們想做什麼?」

話音未落,已經被人抓住雙臂。

他身體虛弱,掙扎如小蟻撼樹,只能連連喝止:「董亭爾!你好大膽!」自從住進亮宮,除了洛格,對他無禮的人幾乎沒有。

董亭爾生硬地答道:「董亭爾奉命行事,十三王子見諒。」說着一邊掏出小瓷瓶,一邊向雲霄走來。

麗兒站在一旁,焦急萬分。董亭爾官職甚高,奉命守衛亮宮,行事必定是洛格指示,她怎麼敢攔。

雲霄被人死死按著,見董亭爾持着一個古怪的小瓶到自己眼前,又怒又懼,烏黑的眼睛瞪得老大。

董亭爾被這般清澈的眼睛一瞪,不由心頭一跳。他素來和雲霄無冤無仇,對俊秀溫文的雲霄很有好感。

雲霄掙扎得滿臉通紅,威脅道:「你敢對王子無禮,不怕王法嗎?」

一聽「王法」,董亭爾立即一頭冷汗。告密信落到洛格手裏,洛格勢必要董家雞犬不留,何況已經假傳王令對雲霄動了手,哪裏還有反悔的機會?

想到這裏,心一橫。按著雲霄眼瞼,將瓶中的淡綠液體滴了一滴下去。不等雲霄反應,又在另一隻眼睛上滴了少許。

雲霄瞬間被異物滴入眼睛,心中大駭。正在猜想那是什麼,眼中忽然又癢又痛,似幾千螞蟻在噬咬般。

「啊!啊啊啊!」雲霄猛然慘叫,掙紮起來。

奇怪的痛癢瞬間即逝。

眼前一片昏暗,居然什麼也看不見了!

看不見了?

我看不見了!

不!

不要!

「不!不不不!不………」亮宮內外,驟然響遍雲霄絕望的尖叫。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雲霄瘋了。

伸手摸索著四周物品,雲霄發了狂般的發泄嘶叫。

到手的東西,通通撕個粉碎。

我瞎了!

我瞎了!

他出生以來,從不曾如此憤恨。

恨不得毀了身邊所有的一切。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想起洛格的威脅:

----------「我不許你見他。你敢違王令,我絕不輕饒!」

對啊!

他不願讓我見四王兄。

他要毒瞎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

胡亂的摔打讓雲霄碰到許多傢具,不慎倒在地上。

慌亂地摸索地上的東西,好不容易抓到一個硬物,緊緊一握,原來是摔碎的瓷片。

頓時滿手都是鮮血。

董亭爾等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早走得無影無蹤。

麗兒也被他們帶走了。已經成為亮宮管事丫頭的緋紅緋綠趕到,看見雲霄的狂態,都不敢妄動。

好半晌,兩人怯生生走上去,想扶起雲霄。

雲霄被人一碰,赫然一縮,叫道:「誰?是誰?」他手臉俱蒼白無色,唇邊一道咬破的血痕,微微顫動,彷彿一碰便會化為千萬碎片。

緋紅緋綠已經不受命服侍雲霄,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見雲霄清澈的眼睛毫無焦距,行動間跌跌碰碰,不由大驚。

緋紅失口道:「十三王子,你的眼睛!」

「眼睛?」雲霄猛然抓住她的手,指甲幾乎嵌入肉中,追問:「我的眼睛怎麼了?我的眼睛怎麼了!」他一邊追問,一邊雙手抖得不成樣子。

緋紅怎麼敢再說,和緋綠對視一眼。

洛格對雲霄的意思,長年在亮宮侍侯的人都略略知道。這個強勢的王會對斯文柔弱的十三王子做出什麼,都是眾人不可猜測的。

王怎能如此狠心?

兩人齊心協力將雲霄扶回床,都對洛格的手段又驚又懼。

連忙請來御醫,為雲霄調理安神鎮定的葯,好不容易,讓雲霄不再發狂。實在放心不下,急忙派人飛報洛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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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格穿着齊全厚重的王服在烈日下曬了幾個時辰,剛剛下來輕鬆一點,就看見放在案頭的告密信。

略略讀過信中內容,抓着信箋的手已經氣得顫抖起來。

母妃!

連一面都沒有見過的母妃,居然有可能是被人害死!

剛想揮手召來內侍,傳令將董氏一家全數拘禁,查處事實,忽然想起一事,冷汗直冒。

董氏?

董亭爾,不就正是亮宮的侍衛總管嗎?

這麼一個可怕的、居心叵測的賊臣,居然就藏身在亮宮,居然就負責看顧著雲霄的安全?

想到這裏,洛格渾身大震。

他霍然起身,喝道:「來人!備馬!立即回宮。」

還未跨出門,宮裏飛奔而至的內侍滿面塵土地撲了進來,報道:「王,十三王子大鬧寢宮,他…..他…..」

洛格變了臉色,一把將內侍從地上拽起來,咬牙道:「他怎麼了?」

「十三王子他….他看不見東西了,說是董大人奉王命…….」

洛格一巴掌轟得他眼冒金星。

「王命?他奉誰的王命?」洛格咆哮。

心裏想及雲霄,刀絞般的痛。

撲出門外,策馬急奔,趕向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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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帶着焦慮不安,大步走進房中的洛格,在第一眼見到安靜的雲霄時就呆住了。

安靜的雲霄,沒有聲息地坐在床邊。

一動不動,象個已經沒生命的木偶,與方才內侍來說的「大鬧寢宮」完全不同。

沒有表情的臉,帶着讓人寒透心的冷然。

清澈的眼睛瞪得大大,洛格發現那裏面沒有焦距時,簡直駭得差點暈厥過去。

「雲霄?」洛格輕輕喚一聲。

雲霄恍若未聞。

洛格腳已經軟了,他帶着最後一點希望------希望這一切不過是個假象,走到雲霄面前。

「雲霄。」他半跪在雲霄面前,顫抖著發覺雲霄根本沒有察覺他的位置。

熱氣熏上雙眼,連喉頭都哽塞住了。他心疼地摸上雲霄靜靜擺在腿上的柔夷。

「誰?」被觸碰的瞬間,雲霄快而小聲地問道。

彷彿剛剛洛格的呼喚,他一點也沒有聽在耳里。

洛格急切答道:「雲霄,是我!是我啊!」

「哦,是你。」已經沒了剛剛的狂態,雲霄淡淡地說:「原來是你。」

「雲霄,你……」洛格擔憂地看着過分冷靜的雲霄,憂道:「你…….還好嗎?」

雲霄的臉上,忽然出現奇特的淡笑。「我還好。」然後,他側着臉,忽然一字一頓道:「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麼錯事,你要弄瞎我的眼睛。」又輕又細的聲音,針一樣鑽進耳中。

就象地面開裂瞬間掉進冰窟,洛格眼前一黑,頹然跪倒在地。

他勉強撐著雙臂不讓自己摔倒,猛然提氣站起來,茫然道:「不是我,不是我。」雲霄靜靜地做在那裏,根本沒有反應。

「不是我!」洛格撲上去晃着雲霄纖細的肩膀,高吼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雲霄,真的不是我!是董亭爾假傳王命,我要株他九族,盡數凌遲!」他聲調忽然放軟,語中儘是哀求:「雲霄,求你信我。不是我…….」

他現在心中所想,只有讓雲霄相信自己並未下此毒手。

任他再如何狠毒,怎麼忍心對雲霄做這樣殘忍的事情?

惶恐冤屈的淚水從他堅毅的臉上滴了下來,這種稀有的東西,居然也會如此哀怨地出現在高高在上的洛格臉上。

「求你,雲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他帶着哭音不斷哀求,卻不能讓雲霄有一絲表情。

洛格心痛如焚。

如果可以代雲霄瞎了雙眼,那有多好。

珍貴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雲霄卻已經看不到了。

洛格驚惶的央求,讓雲霄有趣地笑起來。

他終於點頭道:「我知道,不是你。」隨着嫣紅的唇微微開啟,洛格的眼裏剎那間射出激動的光芒。

「不是你。」雲霄冷冷說:「你不是我的大王兄。」他俊秀的神色此刻看上去居然端麗得讓人心悸,漸漸激動起來,狠狠切齒道:「我的大王兄絕對不會命人將我毒瞎,他……他再不好,也萬萬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你不是我的大王兄!你只是雙國的新王,我不認識你,我從來不曾認識你!」越來越急促的語氣,雲霄乾脆大叫起來:「你不是大王兄!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洛格一生之中,見識過無數經歷生死的大風大浪,從來沒有一番話,可以讓他如此驚心動魄。

象墜入無底深淵,被無數惡鬼纏繞着腿、纏繞着手、纏繞着脖子,將不能動彈的他拉下去。

讓他戰抖不停的寒氣,從腳底蔓延到四肢。

你不是我的大王兄!

雲霄的尖叫還在繼續,反反覆復傳到洛格耳中,每一聲,都象重拳打在洛格心臟。

大王兄…….

雲霄是唯一一個在他登基后沒有改變稱呼的王弟。

雲霄一直待他與別人不同。

這頓悟來得太突然,又太不及時。

洛格面如死灰,瘋狂地搖頭。

他蹭蹭幾步退到門外,逃也似地離開雲霄的尖叫。

你不是我的大王兄!

雲霄的哭叫追逐著………….

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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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毒計,還有誰想得出來?

洛格紅着眼睛,命侍衛將穆香宮團團包圍,帶人闖了起來。

雲霄……

你傷我的雲霄!

一腳踢開穆香宮的大門,身後的侍衛站成兩層,前排弓箭準備,千百箭尖都對着他們的太后。

洛格手握寶劍,滲著血絲的眼死死盯着這個多年的仇人。

就是她!除了她,每人可以想出這樣的毒計!

穆香妃穿着洛格送給她的翠綠新衣,高高端坐在正中。

太后的氣勢,沒有絲毫因為面前騰騰殺氣而有些須的降低。

「貴客啊。」斜斜的美人肩笑得輕顫,滿頭珠花發出清脆的敲擊聲,甚是悅耳:「王親自駕臨,想來是要了結我這個窮途末路的太后了?」

「沒那麼便宜。」洛格咬牙切齒,提着寶劍一步一步上前:「我要將你的肉一片一片切下來。」

穆香妃笑臉如昔,戲謔道:「是么?想必也要把開韶和穆家董家凌遲處死吧。」

「其他人太后不必關心,只想想自己怎麼過這一關就好了。」明晃晃的劍上盡射著洛格的怒火和悲憤,已經橫在穆香妃面前。

穆香妃望一眼可怕的寶劍,不緊不慢道:「王現在號令天下,要殺誰就殺誰,我擔心也沒用。反正那可憐的十三王子,必定會死得慘過我十倍。」

洛格心裏咯噔一下,臉色大變,寶劍一提架在穆香妃白皙的頸間,喝問:「你說什麼?」

「千辛萬苦求回來的葯,怎麼會總弄瞎一雙眼睛?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聞不到氣味,慢慢聽不到東西,再慢慢說不出話,漸漸四肢不能動彈。毒入五臟,他就會疼得無法忍受。可惜,他多疼都沒有人會知道。」穆香妃望着洛格通紅的眼,冷冷道:「因為他已經說不出來,哭不出來,寫不出來,連痛楚的表情,都無法做出來給王看。」

洛格的冷汗,一滴一滴落在明晃晃的寶劍上,延著鋒口滑到穆香妃頸間。

「你想怎樣?」洛格從齒縫勉強擠出幾個字。

「一切由王做主。只看王想怎樣,」穆香妃快意地看着這個仇敵臉色蒼白,幾乎隨時拿不住寶劍昏倒在地,嬌笑起來:「若王想十三王子平平安安,那雙無人可及的大眼睛又可以再看見東西,當然就要答應我幾個條件,讓我安心地交出解藥。」她狡黠地轉着眼睛:「十三王子那麼俊秀的一個人兒,若真的瞎了,還真可惜呢。幸虧我做的不太絕,還留了一點解藥。真是老天保佑,對不對?」

雲霄的眼睛還有得救!

再沒有比這更動聽的話了,即使它從最深恨的人口中道出。

洛格壓着將穆香妃千刀萬剮的衝動,將寶劍從她細白的頸中撤下,嘆道:「不錯,真是老天保佑。」轉身喝道:「來啊!將穆家眾人連同四王子開韶一同帶過來。」

「王莫忘了董家眾人,他們可是穆家的大恩人啊。」穆香妃驕橫地提醒。

洛格咬牙,提着寶劍霍然轉身,恨恨瞪着穆香妃。

穆香妃笑道:「若王想搜查穆香宮找出解藥,儘管可以派人來找。若想嚴刑逼問,也不妨試試。」

洛格望着穆香妃笑臉,連喘幾口粗氣,居然輕笑出來:「太后說什麼?洛格怎麼敢對太后無禮?只望太后得償所願后,不要忘記了解藥在什麼地方。」

「王儘管放心,只要我穆家眾人到了雍赫國境內,解藥一定會送到。」

「好一個逃到敵國的太后,」洛格問:「如果你到了雍赫國,又不給解藥呢?」

穆香妃搖頭道:「嘖嘖,好一個糊塗的王。難道愛惜十三王子的就只有你一個?不給十三王子解藥,我那直腸子的兒子又怎麼會肯依呢?」

洛格想到對雲霄甚為關心的開韶,重重哼了一聲。

不過現在迫不得已,只好不再作聲。

以為登基后一切都可以控制在手,大仇盡報。

沒想到今日,要眼睜睜看着仇人盡數瀟灑離去。

洛格站在王宮高樓上,憤怒地看着浩浩蕩蕩,大模大樣坐着太后鑾駕離開的穆香妃一行,雲霄目不能視的悲傷樣子又浮現在面前。

雲霄,是我害你……..

又是我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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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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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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