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心情陰鬱的日子,天氣卻出奇的好。

眾享在窗前呆了好久,忽然想起歐陽坷說起的故事--------陽光下許願,就可以實現一個願望。

是哪一個童話?要什麼儀式?

他走進歐陽坷的書房,仰頭在整幅整幅的書櫃里尋找。

陽光下許願,要許什麼願望?

目光觸及角落,嘴邊逸出微笑。就是這本黃色封面的陳舊童話書,書名眾享忘記了,但他一直記得歐陽坷拍著這書向眾享講故事的模樣。

剛走到角落打算踮着腳把書取下來,一陣腳步聲傳來。

眾享警惕地豎起耳朵。

聲音似乎已經到了書房門口,不至一個人。

在門被推開的剎那,眾享機靈地躲到高大的書櫃后。

陸續進來幾個人,似乎有什麼事情要商量,把門掩得嚴嚴實實。

「決定了嗎?」

「明天下午兩點,聚輝碼頭。」

眾享悄悄伸頭,看見房裏坐着歐陽曙和幾個曾經見過的幫中骨幹。歐陽坷在中間的位置上抽煙。喻棱則靜靜站在門邊上,似乎在注意外面的動靜。

看來他們在商量幫中的機密事務。

「安全嗎?」歐陽坷問。

「沒問題,已經和那邊聯絡好了。」

「貨是小問題,我不想出什麼漏子,把那邊的關係搞砸。」

歐陽曙沉吟一下:「小坷,最近友迪很不對勁,我們要小心一點。」

歐陽坷點頭:「叔叔,我知道。」他站起來,環視周圍的幾個幫中大將:「明天的事情,不許泄露。大家分頭辦事吧。」

眾人站起來,陸續離開。

眾享呆在角落裏,大大鬆一口氣。

「誰?」一聲暴喝。讓眾享瘁不及防差點撞上後面的牆。

歐陽曙喝了一聲,大步向眾享藏身的地方走來。

這老傢伙,警惕性還真高。

眾享慘白著臉,知道必定要糟糕。

「叔叔。」歐陽坷跨前一步,伸手攔住。「我沒有聽到聲音。」

「小坷,我明明………」

「我們出去吧。」歐陽坷生硬地打斷歐陽曙的話,朝門口揚揚下巴。

看見歐陽坷的神色,歐陽曙忽然想到一種假設,臉色變得慘白,又轉為憤怒的青紫。

又是這個害人精。

歐陽曙瞪着歐陽坷,黑著臉說:「我要求更換交易的時間、地點。」

「來不及了。而且…….沒這個必要。」歐陽坷斯條慢理地否決歐陽曙的要求。

「我認為很有必要。」幾乎每一個字都是從牙齒里磨出來的。

其他人有的已經明白過來,朝角落望去的角落裏露出幾分鄙夷;有的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地看着歐陽坷和歐陽曙忽然對峙起來。

喻棱不聲不響換了個位置冷冷站着,剛好擋住歐陽曙往眾享方向去的路。

「時間不多了,分頭行事。」

「你會後悔的。」

歐陽曙沉着臉怒視歐陽坷一陣,明白無法讓歐陽坷改變主意,只好朝着裏面的陰暗處重重哼一聲,恨恨去了。

眾人都隨着歐陽曙散去。

喻棱識趣地離開。

歐陽坷緩緩走到書櫃后,毫不意外看見眾享。

呆在角落裏,象溫順的小貓一樣安靜。

「眾享,你怎麼會在這裏?」

眾享柔軟的目光放在歐陽坷身上,慢吞吞地開口:「坷,我聽見了。」

「你聽見什麼?」

眾享輕輕的回答:「明天下午兩點,聚輝碼頭。」

歐陽坷溫暖人心的微笑浮在唇邊:「聽到又如何?難道你會出賣我?」

「坷,你嘴上對我很有信心,其實心裏怕得發抖。」

微笑從歐陽坷的唇邊迅速逸去。「眾享,不要努力去破壞我對你的愛。」

「你對我的愛,可以慢慢消失。你對我的不信任,卻是與生俱來。」眾享苦笑。

「不要再和我玩什麼感情遊戲,不要再試探我到底有多愛你!眾享,你這是在折磨我。」歐陽坷抓着眾享的肩膀。

眾享被抓得微微蹙眉。

「歐陽坷,你不肯改變時間地點。是我試探你,還是你在試探我?何必試探,我身上有背叛者的血。乾脆給我一個背叛的機會,然後名正言順解決我!」

歐陽坷驀地放開眾享,咬牙切齒:「那你就背叛吧。讓我死在交易里,恐怕你就甘心了!」

他被怒氣沖紅的眼睛瞪得牛一樣大,在眾享身上停留片刻。扔下這句負氣的話,將眾享一個人留在書房中。

被遺棄的感覺,會在瞬間沒有疼、沒有感覺。

只會覺得安靜。

非常非常的安靜………..

「我會的!我會的!我會的!」眾享在寂靜的書房中獃獃站了一會,泄憤似的叫起來:「我會的!我會的!我會的!…………」

就這樣讓你殺了我,也算乾脆!

我會的!

我一定會的!

眾享的聲音在整棟別墅中迴響,卻只傳入眾享的耳中。

歐陽坷已經離開,連喻棱也隨之而去。

今日歐陽坷再沒有回來。眾享坐在窗前面,手裏捧著那本破舊的童話書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夜沒有睡,當陽光透過紗窗的時候,眾享已經可以流利地把整個故事背下來了。

在陽光下許願,可以實現一個願望。

準備一杯清水,準備一條八十歲老人親吻祝福過的毛巾,準備一張沒有被沾染的白紙。紙的大小要剛好和許願者的手掌一樣面積。

然後在陽光下,把許的願望在紙上寫一百遍。

字要寫得很小很小,不然紙會寫不下。

要非常用心的寫…………….

眾享看着穿過紗窗的陽光,將這本看了整個晚上的童話書扔到床腳。

他已經--------不需要許願。

他已經--------無願可許。

「鈴鈴鈴……..」

電話鈴聲驚醒望着窗外失神的眾享。他懶洋洋走到茶几旁,提起電話。

「喂?眾享嗎?是我啊!」度飛歡快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

「有事?」

度飛什麼時候都是興奮的、活潑的,眾享想起當年在「凡間」的度飛,覺得人的改變真是不可思議。

「你說如果要買禮物,買什麼禮物最好?」度飛問,不待眾享回答,又開始他滔滔不絕的解釋:「買太便宜的東西,我想不夠莊重;買太貴的東西,我又覺得禮物是不可以用價錢來衡量的,可是我真的很想……..」

「他生日嗎?」眾享打斷度飛。一想就可以猜出來的事。

「是啊是啊!」

眾享可以想像度飛在電話另一頭飛紅了臉的樣子。

「什麼時候?」

「十二月二十二。」

「度飛……還有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呀。」眾享有點哭笑不得,鬱悶的心情卻轉好不少。

「不行,一定要先把送什麼給想好!」度飛在電話里緊張地說:「我想還是不行,眾享,你出來吧。我們一起上街去看看。」

「我……..」

「快快,趁着我今天難得的休息。我在咖啡館里等你,快點快點!」度飛叫嚷着放下話筒。

「喂!喂……….」

嘟……..嘟……..嘟……

眾享搖頭。還好,可以看見別人的幸福,應該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度飛的熱情和時刻露出的甜蜜微笑,是陰暗冬天裏的碳火。

眾享慢騰騰換上衣服,踏上那條通往咖啡館的熟悉小路。

「等了你好久!」剛走進咖啡館,度飛就朝眾享大幅度地揮手。

平常等上三四個小時都沒有意見,今天卻這麼性急。

眾享朝站在吧枱後的男人微微頜首,才向度飛走去。

「喂……不要讓他知道禮物的事情。」度飛湊過頭壓低聲音說。

眾享無奈地微笑。

多大的人,居然還有這麼孩子化的表現。

愛情是盲目的。

度飛不等眾享坐下,扯着他的手就往門外走。「我們要出去!」臨走前,度飛對情人得意地喊一聲,神秘地笑着離開。

「到底什麼適合他呢?」度飛牽着眾享到處逛:「其實什麼都適合他。但是什麼最適合他呢?」

眾享苦笑:「度飛,你總往小巷裏鑽,是買不到東西的。」

「這你就不懂了,這些小巷子裏經常都會有寶。不為人知的小店裏,可能藏着不貴但是非常稀少的好禮物。」度飛蹙眉:「我可不想買一個街上隨處可見的禮物給他。」

「那你乾脆親手做一件禮物給他算了。」眾享嘲諷他。

度飛反而大點其頭:「對啊,也可以。」他立即又開始浮想翩翩:「做什麼好呢?做個鞋櫃?毛衣?………」

眾享溫柔地笑起來。

他的笑容在轉向巷口的時候迅速消散。

兩個高大的男人戴着墨鏡,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巷口。

眾享心生危兆,警惕地拉着度飛的手,停下腳步。

「怎麼了?」還沉溺在甜蜜里的度飛愕然問。

看了前面的兩人幾秒,眾享扯著度飛轉身:「我們走這一邊吧。」

剛轉身,腳步嘎然而止。

連度飛也知道不對勁了。

四五個身形魁梧的人朝他們緩緩圍上來。

「徐先生嗎?有人想見您,請跟我們來。」為首一個非常有禮貌地對眾享打招呼。眼裏流露的卻是一言不合立即動手的意思。

眾享鎮定地笑笑:「見我沒問題。不過我的朋友還有事……..」他指指度飛。「請讓他先離開。」

「對不起,大哥吩咐了,徐先生身邊的人要一起請過去。」

強硬有力的手已經搭上兩人的肩膀,眾享和度飛被捂著最塞進停在路旁的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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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享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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