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彌生梳洗一番后,再回到言慶瑞房間時,已經十一點多了。

她悄悄地進去,發現他還在那間小書房,背對她的身子透露出他的疲憊,但他仍專心的盯着桌上的筆記型電腦,傳真機規律地吐出紙張。

這個時間他還在忙,意識到此,彌生更不敢打擾他。

她找個位子坐下,安安靜靜地在一旁想等他忙完,但枯等的時間很容易困,更何況她已經連着好幾個晚上沒睡好覺了,剛開始的時候彌生還能勉強坐得筆直,但隨着意識漸漸模糊,她的身體漸行漸軟,最後她選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窩在客廳里的沙發上睡著了。

她蜷曲的身子像只慵懶的小貓。

待言慶瑞忙完時,已經將近清晨,他伸了個懶腰,離開書房想到客廳倒杯水喝,這才發現彌生睡倒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來了多久?

怎麼沒出聲叫他,倒是安安靜靜的等在一旁?

或許她還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是個工作狂,一忙起來便沒日沒夜,這次飛來洛杉磯,手中的案子更是棘手,而她……

她是個意外,意外地出現,意外地撞進他的生活里,他原先不打算在這裏養個美麗的小女人,但她卻出現了。

只是,她跟雲笙一點都不像,而他卻破例地買了她。

為什麼?只因為她急需要一筆錢嗎?

言慶瑞不懂自己的遊戲規則怎麼突然改了,他只是端了杯水,站在沙發前審視她睡着的憨樣。

她好睡的模樣意外的讓他看得入迷。

他從來沒見過女人卸了妝的模樣,不知道原來女人不化妝時,也可以這麼的乾淨且好看。

她皮膚細緻得不像話,一張可愛的娃娃臉,長相甜美可人,難怪由人事部送來的隨機空服人員名單資料中顯示,公司一般派她專職跑日本線,因為她本身長得就像個日本娃娃。

言慶瑞坐在彌生對面,有趣地看着她睡着的樣子。

或許是一向淺眠!也或許潛意識裏知道這裏不是她的地方,更明白自己來這是幹嗎的,總之,不管原因為何,言慶瑞才坐在彌生的對面沒多久,她便機警的察覺到被窺視感。

她慵懶的眨眨眼,待看清來人是誰之後,倏然從沙發上驚跳起來。

「我睡著了。」她懊惱的發出聲音,並轉頭看向窗外天色。天吶,天都亮了!她究竟睡了多久?而他又等她等了多久?

「您可以叫醒我的。」她急急忙忙的找鞋穿上,並用手撥撥頭髮,希望自己現在的模樣不會太狼狽,畢竟他花錢買她,可不是希望看到一個一臉睡相,還滿頭亂髮的女人。

倒是言慶瑞一點都不在乎她現在是什麼模樣,他喝了口水,態度悠閑地問她,「你哪時候回去?」

「今天晚上八點的飛機。」彌生規規矩矩的回答言慶瑞的每個問題。

他看了看時間,衡量了一下,覺得可行,便放下水杯。「我先去沖個澡,你先去房裏等我。」

「哦!」就這樣?他找人上床像是討論天氣般簡單,甚至沒有半點羞赧之色,倒是她,生澀得跟個青果子一樣,看到他便手足無措,連話都差點說不出來,更糗的是,她剛剛還在想,她該如何走到主卧室。

原來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他只需要一句話,她便得乖乖地上他的床。

彌生這下真的懂了,她根本不需要羞怯,因為在他眼中,她根本不具任何特別的價值及意義,只是他買來洩慾的對象。

他從來不在乎跟他上床的人是誰,那麼她何必一直惦記着自己叫方彌生,本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女孩。

這些,是當初選擇跟他交易時,她就該拋棄的不是嗎?

彌生深吸了口氣,以最勇敢無懼的姿態走進主卧室,然而,當她一進到那裏,看見那張大床,聞到房裏都是他的味道時,瞬間,她的雙腳忍不住發抖。

她即將要跟個不算認識的男人發生關係了。

天吶!彌生根本不敢再往下想,她以全身所有的力量走到床邊,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床,她怕自己要是不一股作氣完成這些動作,稍遲一會後,她就會忍不住逃離。

她關上房內所有的燈,並把被子拉到下巴處,緊閉着雙眼像只待宰的羊。

她告訴自己,那很快的,一會兒就過去了,那滋味不會太難捱的,然後,她聽見他拉開浴室的門走出來。

她聽到他的腳步停頓、聽到他走過來,接着,她身邊的床位陷了下去。

他掀開被子上床,溫熱的身子緊貼着她,彌生全身的毛細孔都在尖叫,身體瞬間變得僵硬且不知該如何是好。

慶幸的是,他並未打開燈,她看不見他剛毅且極具魅力的臉龐,這多少讓她不那麼緊張。

身材不火辣不打緊,糟的是不夠主動,生硬的動作一定讓他覺得很無趣。彌生也想試着積極一點,但這身體彷彿不是她的,她根本命令不了它,她只能認命地接受自己是個不稱職情婦的事實。

她只希望如果她的反應讓他不滿意,他不會小氣的把那救命的五十萬給要回去。

彌生的腦子轉着別的事,因為這樣她才能不去注意他到底正在對她做什麼,而她自認已經夠努力了,思緒卻仍不時的被他引火的手指給抓回來。

她知道他的手修長而漂亮,那不像是商賈的手,倒像是藝術家的。

彌生羞得不敢再想下去,但她的身體是醒著的,她閉上眼睛,卻關不住感覺,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因他的指尖顫動,隨着他的律動而尖叫。

她尷尬地抬起眼,眼睛適應了黑暗,從窗外透進的微光她看到了他的臉。

好看的輪廓,不怎麼帥氣,卻相當有魅力。

言慶瑞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緊緊交纏,然後纏綿在一起……

言慶瑞進浴室里梳洗乾淨后,待他再出來時,腰間只系了一條浴巾。

他替她蓋上薄被,並說:「你可以留下來,我會交代客房服務部門別來打擾你,你想什麼時候離開都可以。」他給她一切的自由。

那接下來呢?彌生不敢問,接下來,他還要不要她?

他們是一夜露水,還是他的五十萬可以要她很多次?

在她的思緒間,言慶瑞走進更衣室,換了另一套西裝出來,他已整裝待發,彌生卻還滿腦子亂鬨哄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幸好此時有人按了門鈴,他提了公事包就出去,只留下滿室的孤寂給她。

彌生看着這間氣派的總統套房,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是給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原以為她的第一次可以更幸福些的,所以多年來一直期待着,沒想到竟會是這種結局,她莫名其妙的流下淚來,但哭什麼呢?

彌生問自己,但那難過的情緒卻猶如滔滔江水,不斷的向她湧來,讓她整個人淹沒。

「哇!你幹嗎一大早就穿戴整齊!你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一早來敲門的凌柏光跟叔敬堂根本是存心來鬧言慶瑞的,凌柏光甚至還吵著要進他的房裏去喝杯咖啡,但言慶瑞卻阻擋在門口不給進。

「幹嗎啊?這麼小氣,連一杯咖啡都不肯施捨啊!」

「你要喝咖啡,可以,到樓下去,我請你。」

「不,我就愛喝你房裏的。」凌柏光跟他嘻皮笑臉的,閃身就要闖進去,沒想到言慶瑞動作比他更快,砰地一聲,就把門給拉上。

磁卡在他手上,柏光要進門就得先通過他這關。

言慶瑞目光透露著堅持。

凌柏光看看摯友又看看那扇緊閉的門。

「你真的做了!」他笑嘻嘻的,趕緊跑到叔敬堂面前,伸手跟他要賭金。「我贏了,快把五百塊美金交出來。」

叔敬堂心不甘情不願的從皮夾里抽出五百塊美金遞給凌柏光,「那女人全身上下沒一處長得像雲笙。」慶瑞怎麼會要她,他真搞不懂。

「那又怎樣?」言慶瑞冷冷地回他一句,堵得叔敬堂一個屁都不敢放,他說得沒錯,他要什麼樣的女人,從來不干他們屁事,只是他玩遊戲沒半點規則可言,最後還讓他輸了五百塊,這才令人生氣。

「那你賠我五百塊美金。」叔敬堂毫不客氣的伸手跟言慶瑞要錢。

「你們兩個拿我的私生活打賭,我都還沒跟你們算賬,你倒好意思跟我要賭金。」言慶瑞不置可否的冷哼。

他懶得理他們倆,更不想隨着他們的胡亂起舞。

他昂首闊步地走開,而叔敬堂則不甘願地在後頭追着要那五百塊美金,而凌柏光則因這天外飛來一筆的彩金,心情樂不可支。

今天是他的幸運日,他決定進賭城好好的賭一局。

鈴鈴——

「不要接,我來。」

咚咚咚的,彌生搶著跑去接電話。

「喂……哦。」是找小弟的。

「方彌風,電話。」語氣不甚善,彌生態度不滿地坐回沙發上,手上拿着遙控器,將電視頻道一台一台地轉着,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心在看電視。

方家的人都察覺到她近來的轉變,心情陰晴不定不說,而且還一聽到電話鈴聲就驚跳起來。

「怎麼,你在等電話啊?」她大嫂剛煮好晚餐,就恰好看到彌生急着搶電話的一幕。

「沒有。」彌生覺得自己很沒用,幹嗎傻傻地獃等他的電話,他五十萬給了她,之後便沒了下文,那也是他家的事,她幹嗎心虛,覺得自己那一夜不值得五十萬。

她實在犯不着一天到晚提心弔膽著,更何況,他那天就那樣走了,甚至沒留下她的電話,他是絕對不可能打來的。

但,彌生又想,他是公司的董事長,要是他想要她的什麼資料他都能拿到,或許有一天他想到了,要是真打電話到家裏來找她,那怎麼辦?

彌生大半個月來都心神不寧,有時候還懷疑自己的手機是不是壞了,一天到晚拿家裏的電話撥打自己的手機測試看看能不能通話。

「彌生、彌生,這是你老闆是不是?」她大哥指著報紙上的新聞湊到她旁邊坐下。

彌生看了一眼,心陡地一緊。

那感覺好怪異,兩人明明是那麼生疏,可偏偏卻又做過那麼親密的事,彌生看着報紙上那張依舊冷然的容顏,胃不斷的湧出酸意,那種感覺像是在難過,而她難過什麼呢?她不懂。「他哪裏好?」彌生覺得他差勁透了,都已經成家了,卻不斷在外頭拈花惹草,她心裡冷哼一聲。

彌松卻不已為然,「你老闆哪裏不好了?年紀輕輕的就事業有成,而且你看,他長得蠻優的耶!」依男人的眼光來看,彌生的老闆不只年輕有為,還有一種獨特的魅力,男人看了就想跟他成為哥兒們,而且依他的判斷,他還覺得台揚航空在第二代接班人手中營運只會更好不會變差。

「看來你們公司的股票可以買,你們台揚現在一股多少?」

「我又不玩股票,我怎麼知道?」彌生口氣有些差,不想再跟大哥談論到有關他的事。

「你們公司不分紅嗎?他們沒配股給你們嗎?」

「有啦!每年年終的時候,除了領一個半月的獎金之外,公司的確會配股。」

「那那些股票呢?」

「我隨便丟著。」

「你若不要,就拿來賣我。」彌松在學校當老師,領乾薪的日子無法滿足他,一天到晚做發財夢,可是公益彩券發行都已經一年多了,他半張彩券也沒買過,彌生一點都不了解她大哥。

倒是懷孕的大嫂馮竹君聽到老公在做發財夢,還以為大哥又發現一支明牌了,連忙趕過來看。

「你相中了哪一支股票?」

「台揚。」

「彌生的公司?」

「對。」

「彌生,你覺得你們公司怎麼樣,營運好不好?」

她大嫂跟大哥一樣,熱愛投資,「哎呀!這個男的是誰?」馮竹君眼尖看到老公手中的報紙,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

「彌生的老闆,台揚集團的第二代接班人,怎麼樣,看起來不錯吧?」彌松像是比妹妹還了解她老闆,用力跟老婆推薦著。

馮竹君把報紙搶過去看,愈看愈覺得這人實在有魅力。

於是她趕忙走去拿剪刀。

正在廚房炒菜的方媽剛好看到媳婦拿剪刀,急得直尖叫。「彌松,你管管你老婆,都懷孕五個月的人了,還拿剪刀。」「快放下、快放下。」彌松趕到老婆面前拿下她的剪刀,捱著老婆小聲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媽的個性,她很迷信耶!你還當着她的面動這些危險物品。」彌松小念老婆一下。

「那你幫我剪下彌生老闆的照片。」

「哦。」老婆交代的事,彌松絕對二話不說,乖乖聽從,他一邊動剪刀一邊問老婆。「你要他的照片做什麼?」

「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優嗎?」

「覺得啊!」

「那我每天看着他的照片,咱們兒子長大之後搞不好就跟他一樣優。」馮竹君打着如意算盤。

聞言彌生差點瘋掉,她翻翻白眼,她實在搞不懂,大哥、大嫂又不認識言先生,怎麼凈說他好,而且大嫂更離譜,生他們方家的孫子竟然想長得像言先生,這樣像話嗎?而更不像話的是她大哥,竟還附和大嫂的話,直點頭說對!

我的媽呀!彌生真想尖叫。

「但是老婆……」

「怎麼樣?」

「你覺不覺得我們家兒子長得像別人,這樣有點奇怪。」

「對哦。」

「到時別人搞不好還以為你偷漢子,那你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說的也是。」

「那照片還要剪嗎?」

「繼續好了。」

「為什麼?」

「因為看了養眼。」馮竹君根本是為了自己的福利着想。「馮竹君。」這會兒彌松再怎麼寵老婆也發火了。

「怎麼樣?」

「你當我是死人啊!竟當着我的面說別的男人好看,怎麼,我兒子就不能長得像我嗎?」

「像你這個大鬍子有什麼好?」

「像我這個大鬍子有什麼不好?」

「你蓄鬍子的感覺像流氓,我怕兒子要是出生了,看到自己的老爸是這副德行每天便哭着跟我抗議。」

「你就是看我的鬍子不順眼是不是?」

「是。」

「那你明說就好了,幹嗎拐著變來罵我?」

「你要是不想讓我罵,那你就去把鬍子給剃了。」

「剃就剃。」為了不讓自己的兒子長得像別人,彌松把他蓄了半年多的鬍子剃掉。

馮竹君眼見礙眼的鬍子終於沒了,了結她半年來的心頭之患,兩個人又恩恩愛愛的膩在一塊,彷彿剛剛那場大吵根本不存在。

彌生羨慕這樣的婚姻生活。或許兩人的生活不怎麼寬裕,偶爾小倆口也吵架、拌嘴,但是卻從來不會真正的嫌棄對方。

或許這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事吧!彌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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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一夜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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