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狠狠睡了一天一夜,崔媛娜把所有精力全都補了回來,至於范姜維雍則像要存心撇下她似的,一早只交代她別亂跑後就出門去了,把她留在屋裏無聊透頂。

「范姜嬸嬸——」輕敲幾聲,推開房門,一顆頭顱探了進來。

「我?我是嬸嬸?」站在窗前的崔媛娜不可置信的指著自己。

「你是范姜叔叔的新婚妻子,所以就是嬸嬸啊!」單璽跑了進來,「我是單璽,可以叫我小單璽,也可以喊我小璽兒。」

「小璽兒,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崔媛娜彎身看着她。

「什麼商量?」單璽跳上床沿,坐着仰看她。

「你可不可以叫我姊姊就好?嬸嬸聽起來好老……」她最怕被叫老了。

「呵呵,好呀,不叫嬸嬸,那你得陪我玩。」

「去哪兒玩?」人生地不熟,心有餘而力不足呀!

「四處玩,潘芭杜可以玩的地方太多了,我們可以去尋寶,要不去划船。」後方的運河這幾日閑置著,待會可以去玩上一玩。單璽拉着崔媛娜,踩着雙人腳步在潘芭杜里奔走瀏覽。

實在太大了,這裏,以前書中才看得到的凡爾賽宮,現在就這麼生動的出現在她眼前,仿建得唯妙唯肖,富麗堂皇的法式庭園、大理石精緻疊立的噴泉,上有月亮女神高貴的佇立,以王宮殿為首,綿密圍繞的大小離宮把潘芭杜點綴得遼闊又群密。

「小璽兒,這樣走會迷路吧?」崔媛娜不可置信的看着距離她們有些遙遠的大小離宮,真不敢想像,有一天她會住在跟凡爾賽宮一模一樣的宮廷里,像王公貴族似的。

「當然不會,難不成你也是個是蘇菲雅?」她歪頭打量崔媛娜。

「什麼意思?」這孩子年紀小,思緒卻很跳躍。

「蘇菲雅是我們家的女僕,她煎的荷包蛋永遠是黑的,全潘芭杜的人只有蘇菲雅會迷路,常常需要我們去解救她。」

兩人一前一後的來到一處離宮,單璽熟稔的來往穿梭,捻起一盞燈,把昏暗的空間照得發亮,裏頭儘是一張張名貴的椅子。

「哇,這些椅子真漂亮。」

「這裏的椅子都是潘芭杜的上好貨色,不是VIP是不能進來參觀的。」

「單璽,你說潘芭杜是在做啥的?」

「就是負責從事傢具的收購買賣啊!這些傢具絕大多數是人家用過的,主人們搬家了或者想換新傢具了,我們潘芭杜就會去把屋主原有的傢具買回來,雖然是二手貨,但是都保存得很精美,絲毫不比古董遜色。」

「哇,真漂亮——」崔媛娜學的是藝術,對於這些美的事物,她的感受力比誰都來得強。

瞧,這些紋飾刻得多精緻,又是貝雕又是金箔,上等的紅木搭配一級的木工,簡單的一張椅子卻在平凡中透著無窮的味道。

「這些椅子想必都很昂貴吧?」

「不一定,有些真的很昂貴,有些價格就很樸實,但是收藏在這個離宮裏的一定是最好的東西,所以價錢自然不便宜。」

「小璽兒,你瞧這張椅子的扶手,是雙獅頭的扶手椅欽,我記得這是Baker的經典名椅。」

「沒錯,偷偷告訴你喔,我聽我媽咪說,擁有爵士地位的Baker藝術總監都會定期從各地的古堡借出一些傢具來複制販賣,但是,常常因為木工師父的手藝太精巧了,根本無從分辨真假,是以很多真品就這麼被流了出來,擺回原古堡的反而是複製品。」

「啊……」她驚訝的看着面前的椅子。

雙獅頭扶手椅,天啊,好美,昂揚神氣的兩個獅頭刻在扶手上,坐在上頭,感覺自己像獅於一般的高貴威風。

「姊姊很喜歡對不對?」

「當然,這裏的東西都好漂亮又好珍貴。」完全激發她對美的敏銳。

「姊姊,既然你喜歡,我請媽咪把這椅子送給你好了。」單璽微微的笑着,瞧她樂的,因為有小秘密藏在心底。

「不,怎麼可以!這椅子一定很昂貴。」

「可是媛娜姊姊喜歡呀,能夠被懂得欣賞的人喜歡,這張椅子才具有價值,媽咪都是這樣說的。」

「不、不、不,千萬不可以。」崔媛娜十分認真的說道。

「沒啥不可以的,要不,你出一半,我出一半,咱們皆大歡喜。」驀地飛天冒出一句。

訝異的崔媛娜循着聲音往回看去,先是一雙酒紅色緞摺的高跟鞋,一雙勻稱美麗的長腿,接着是一件棗紅色的抓摺拼接鬱金香裙……由下而上,最後在一張美麗的臉孔上停了下來。

「媽咪——」單璽迎上前去。

「我家小璽兒很黏人吧!你好,我是單可薇。」她手中的綉扇優雅的揚呀揚的。

「你好,我是崔媛娜。」

「從大哥那裏聽到范姜結婚的消息,我很訝異,畢竟要嫁給范姜是很需要勇氣的。」

眯眼歪頭想了一下,「不,要有勇氣更要有衝動。」崔媛娜率直的說。

「哈哈哈,我喜歡你的率直,媛娜。」

「打擾你們了,我剛開始以為潘芭杜是度假村,原來這兒比我想像中的好玩,有很多好東西可以搜尋。」好玩得讓她眼睛直發亮。

「呵呵,你和范姜說過同樣的話,難怪是夫妻,你不知道吧?以前范姜曾經在這兒工讀過喔!」她拍拍單璽,「快去叫人把雙獅頭椅整理乾凈搬出來。」

「好。」

單璽一走,單可薇馬上拉起崔媛娜,「走,我們兩個女人說說話,我這兒有太多范姜的糗事可以驚爆內幕了。」

單可薇拋出一隻餌,果然不消須臾時間,魔女找到魔女的同伴,兩人一路開懷大笑,崔媛娜索性也把她跟范姜之間的恩怨情仇一次說得清楚。

大廳里,垂吊水晶燈正璀璨映照一室的光華。

「拿來,快點!」崔媛娜逼迫着范姜維雍把她的附卡交出來。

「不要。」他斷然拒絕,頤手把她往身後一藏。

動作間但見寵昵,唯獨當事人不清楚,倒是一旁的單可薇已經敏銳的挑起眉。

「這張椅子名貴至極,堪稱獨一無二,范姜,你顯然不大識貨。」她挑釁的說。

別人不知道那張椅子的威名也就罷了,可知情的他可不想要這張椅子,冤魂纏身的Baker雙獅頭椅已經在潘芭杜擺了十年,在他眼中也是一件銷不出去的囤貨,只有崔媛娜這傻子會想要它。

「單可薇,你少吹噓什麼獨一無二,這種系列椅會獨一無二到哪裏去?」來這套,他又不是今天才認識她,什麼都誇說獨一無二,結果賣出去後還不是馬上又來一件,就算再怎麼獨一無二,邪門就是不好。

偏偏崔媛娜也來攪和,「不管,快點,那是我的信用卡,我現在要買這張椅子。」這張飯票很小氣,非得她魯個半天。

「但是它是附卡——我給的附卡,所以還是我的。」他絕對不讓單可薇稱心如意。

「范姜維雍,你真是可惡又小氣欵。」崔媛娜氣得直跳腳。

范姜維雍不理睬她,轉而把矛頭對準單可薇,「單可薇,你夠陰險了,趁我出去辦事情把這件鬼東西兜售給娜娜,做生意沖業績也不是這樣的做法吧?」

「范姜,你少小人了,我是打算送給媛娜呀,但是她不願意收。」

「范姜,快點把我的信用卡拿出來,我們來住人家家裏,沒帶禮物來怎麼好收人家禮物?況且這張雙獅頭椅真的很精緻,我很喜歡,我一定要買啦!」

「休想——這張椅子很邪門,當心你被邪靈附身。」

「邪門你個頭,再怎麼邪門都比不上你陰陽怪氣,撇下我消失一整天。」她語帶埋怨,不甘被冷落。

「我去安頓我們的新居,要不然你打算流落街頭嗎?」不知感恩的傢伙,他索性擰她一把。

她閃避不及,「那正好,新家一定空蕩蕩的,我可以在潘芭杜買一屋子的傢具。」

「不要——」寧可拿錢給別人賺,他也絕對不給單可薇賺,竟然敢在他背後耍陰,硬塞給他這把Baker雙獅頭椅。

「好,你不出錢,我馬上叫爸爸匯錢到我帳戶里,傢具的錢我自己付了。」崔媛娜仰著下顎威脅他。

「你……」范姜維雍一瞼鐵青。他敢說,只要崔媛娜前一秒打電話回台灣,他下一秒就會倒大楣。

「如何?考慮清楚沒?」她整個人撲上前去逼嚇着他。

他滿肚子不爽,「崔媛娜,你這敗家女,一來就想刷爆我的信用卡,當心我把你打包送回台灣。」開始出現讓步的跡象。

「香奈兒女士說過,奢華是一種靈魂的憩息,僅只能與愛的需求相提並論。」她一把搶過他的皮夾,逕自掏出信用卡,「嘖,沒瞧過這麼吵的飯票,警告你,女人買東西你少羅唆,哪天惹毛我,敗光你家產。」

見苗頭不對,范姜維雍當機立斷,打算連夜打包行李離開潘芭杜。再繼續讓單可薇這麼攪和下去,他總有一天會變成窮光蛋。

「慢走喔,范姜——」轉身,單可薇優雅的命令著,「派翠西亞,馬上叫人把貨送去范姜先生的新家。」

艷紅的唇色微微輕扯。傻范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一定沒想到他可愛的新婚妻子已經打算在潘芭杜打工了呢!

搬到新家,必須獨立的生活把兩個婚姻新手摺磨得有點慘,除了搶被子、爭床位,還有太多愚蠢的瑣事可以鬥嘴了,尤其當范姜維雍看到那張雙獅頭扶手椅,就有滿腹的不快可以念上半天。

「把椅子拿出去,不許放在房裏。」礙眼的東西,看見它不是想起它的傳聞,就是想起單可薇,很厭煩的感覺,彷彿那兩個獅頭就這麼監視着他。

「偏不要,那是我最喜歡的椅子,我偏要放在房間里。」崔媛娜反抗道。

「少在那邊年紀一把了才搞叛逆。」他作勢要拉開椅子。

「甭要你管——」她一屁股跳上雙獅頭扶手椅,囂張的擺晃着雙腿。

這只是其中之一,每晚睡前范姜維雍總是拿着一杯水,然後神聖的掏出床頭的綜合維他命罐送葯,連着好幾晚,崔媛娜終於捺不住好奇,一晚,決定趁他梳洗刷牙時,拿着藥罐準備也吃一顆。

「小氣鬼,光自己吃綜合維他命,分我吃一顆會怎樣?」她盯着罐上綜合維他命的標示嘀咕抱怨。

不巧,換上睡衣的范姜維雍一出來就看見她在開他的藥罐,「崔媛娜,你拿我的藥罐幹麼?」這女人不會陰險的想對他下毒吧?

「當然是要吃啊!」既然被發現了,就索性大方承認。

「瘋了你,拿來,不準吃——」

「小氣鬼,光為自己好,給我吃一顆會怎樣?」她作勢就要掏出一顆。

「跟你說不能吃你是聽不懂嗎?快拿來——」他伸手要搶。

急於閃避他的雙手,她一個心急,絆了一跤,手掌上的藥丸偏巧飛進嘴巴,她梗在喉嚨不上不下的很痛苦。

「白痴!還不吐出來——」

范姜維雍上前抖扯了她一身,結果藥丸就是不肯滾出來,還是崔媛娜抓起他床頭的水杯一灌,這才結束了喉嚨的折磨。

「范姜,你怎麼會這麼小氣啦!分我吃一顆綜合維他命會怎樣?」她氣得直打他。

他抓住她撒潑的雙手低嚇,「蠢婦,那是過敏性鼻炎的葯,不是維他命——」狠狠白她一眼,「我有過敏性鼻炎啊,笨!」

她一愣,「啥?鼻炎葯?那為什麼放在綜合維他命的罐子裏?」

「當然是為了防潮!而我哪知道你會這麼白痴?」

「那我吃了會不會怎樣?」臉色一青,她急得直追問。

「天曉得?」他沒好氣的回她一句。

「不會藥物中毒吧?」她緊張的揪扯着他的睡衣問。

他一掌撥開,「哈,死了正好,少個禍害。」他覺得無力又好笑,索性倒上床鋪。

「咒我死,狼心狗肺的臭范姜——」她跳上床,一腳把他踢了下去。

「崔媛娜——我要殺了你!」惱火的范姜維雍撲了上來。

一陣激烈的揪扯,他穩穩的壓制住她,突然四目交會,兩人意識彼此的動作曖昧萬分,兩頰驀然浮上尷尬神色,房裏的氣氛急速下盪。

他趕緊往旁邊一閃,迴避曖昧的姿態,「對不起……」下一秒又想,奇怪,幹麼跟她道歉?

「我、我要睡了。」崔媛娜抓起被子裹身背對。

房子終於安靜了下來,安靜的只剩兩人稍嫌壓抑克制的呼吸聲。

然而幾個小時的寧靜後……

「范姜,你拿錯牙刷了啦!那是我的——」崔媛娜抓着牙刷在他身後跳腳,「還有,你牙膏擠好行不行?東捏一塊西捏一段,很醜欵!」

范姜維雍完全不理睬她,「你要搭我的車出門就動作快。」說完他就下樓了。

她還在憤怒之際,接着廚房傳來他的抱怨——

「崔媛娜,你是烤麵包還是在燒炭,虧你還是個女人……」

每天兩人都是這麼烽火雷電的嚷吵個沒完,直到范姜維雍去上班,崔媛娜出門一邊準備入學事宜,一邊在潘芭杜兼差打工,這房子才有徹底的安寧。

這天,范姜維雍晚上有應酬,崔媛娜決定早早上床,可是一躺上床,旁邊空蕩蕩的,她又覺得怪彆扭的。

雖然他們每晚睡前總是吵架,可是不大吵一架,又會覺得睡得不舒坦,要不,聽聽他的打呼聲也挺親切的。

她忍不住嘲笑自己這可笑的念頭,索性裹着被子,伴着笑意睡去。

午夜,范姜維雍終於回來了,帶着微醺的模樣,伴着微弱的燈光上樓。

輕輕推開房門,床上的人微微發出熟睡的呼吸,他解著領帶、襯衫這叫人窒息的束縛緩緩走進,須臾,他按捺不住的坐上床沿,低頭審視起她的睡容。

今天在回家的路上,他竟然破天荒的想起崔媛娜,想得連自己都覺得莫名。

「夢見什麼了,還笑……」他伸出手指拂拂她的臉。

崔媛娜踢了被子一腳,露出一隻腿,未見蘇醒,只是嘴邊的笑容又更加放大。

柔嫩的觸感從指尖竄上,促使他深藏體內的念頭在萌發,他拍拍她的腿,忍不住一陣摩挲,從結婚前那次擦槍走火的意外直到現在,他們總是忙着吵架忙着拌嘴,完全忘了分享身為夫妻之間的樂趣。

「娜娜,娜娜……」他伸手推搡她的肩膀,希望她能夠醒來,

無奈她只是發出一聲囈語,轉個身,兩條宛若白玉的腿彷彿在招惹他似的從被子下滑出。

范姜維雍眼神一黯,渴望的念頭益發的強烈,遂挑開被子,主動探手解着她睡衣的衣扣,直到褪盡。

大掌貼上肌膚輕輕摩挲,唇準確的落上了她的,憐愛的啄吻,火苗霎時點燃。

一陣顫慄漫過思緒,睡夢中的崔媛娜嬌弱的低喃,「范姜……是你嗎?」

「你終於醒了。」他笑了,狠狠的又吻了她。

他的口中濃烈的酒味讓她擰起眉,「……你在做什麼?」她帶着渾沌的喘息問,渾身像是着火似的。

「清醒一點,你就會知道我在做什麼。」他的手指逐一揉擰過她,力道不大不小,逼得她想繼續昏睡都不行,被火般的溫度包圍。

異樣的摩挲,讓她微喘著嘆息,睜開迷濛的眼,乍見貼靠交纏的彼此,她驚駭得瞪大眼睛,「天啊,范姜你別……」揚手推拒,方寸大亂。

他的雙手纏緊她的身軀,連一點空間都不剩,「不行、不行,別逃……」

他驀然一挺,措手不及的崔媛娜緊緊的閉上眼,啞然失聲,不敢相信他們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麼。

她雙手緊緊握著,「呃……」咬着牙,忍着刺痛,趨於主導的他也逐漸控制不住這場面。

翻天覆地的嘶吼之後,她不知所措的戰慄,范姜維雍卻臉色凝重的拉過她,瞪着面前的如山鐵證。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們不是曾經有過了?」他沉下嗓音逼問。

「嗚……」她輕輕低啜。

「崔媛娜,你給我講清楚!」

「你別問、別問……都是你害我的……好疼……」她掄著拳頭朝他揮打,害怕的哭着。

痛死了,這個臭范姜——

「怪我?!你難道不知道這是夫妻之間的權利與義務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會有……」他瞪着床單上不該出現的殷紅。

「嗚……你怎麼可以沒問過我就……」她眼中的淚花翻滾。

「我剛剛的確試圖知會過你。還有,別轉移話題,你快回答我的問題!」他滿肚子火氣。

「要回答什麼,就是這樣啊!」她不甘心,又掃了他幾拳。

「不準哭!」哭啥哭,他才該哭ㄌㄟ。

對峙許久,范姜維雍再次推倒她,用再認真不過的眼神瞪着她,「崔媛娜,我現在正式知會你,我想要,而你最好想想在結束之前該回答我,為什麼今天才是我們的初夜?」

「住手,臭范姜——你不可以這樣!」

「當你手上戴着我給的婚戒,你就該明白我會這樣對你。」他斷然扯開她身前的遮掩。

進退維谷的獵物,註定沒有反擊的餘地,唯一的後路是只有認栽,誰叫她惹毛了范姜維雍這個男人。

雲雨後的對談,她縮著身體背對着他,始終伴着啜泣與鼻音,他無言靠坐一旁,像個犯錯的傢伙,恨不得捻起一根煙,好好的把自己扔在雲霧中沉浮。這是什麼荒唐鳥事,竟會被他遇上?

他終於釐清思路,「總而言之,崔爸嚴格要求你必須是已婚身分,而且得在丈夫的陪同下才可以跨出台灣一步。」

「嗯……」崔媛娜委屈的點點頭。

「那為什麼是我?」他范姜維雍會不會死得太冤枉了點?

「誰叫你每次人家相親就笑我,嘲笑我這輩子嫁不出去,人家不服氣,所以就……」她聲如蚊蚋。

他無力的閉上眼睛,「共犯呢?憑你的智商,要一個人獨立完成很難。」

「范姜,什麼叫憑我的智商?」她翻過身,用小兔子的眼睛瞪他一眼。

「還會有什麼?當然就是說你這傢伙的智商很低、很蠢!該死的想這什麼超級大爛招。」他回以咆哮。

「要不你想怎麼樣嘛!」嚴格說來,倒霉損失的都是她,他還想怎樣?

嘴一噘,眼淚啪答啪答的又要泛濫。

婚都結了,愛也做了,夫妻都當了好一陣子了,他還能怎樣?說她蠢,她還不承認,果然是崔媛娜的思考方式。

「我能怎樣?除了大嘆倒霉,我還能怎樣?」他擰她的下顎,還在口頭上損她。

「天殺的范姜維雍,你給我滾開——」她又氣又難過,索性掩面大哭,「你要離婚就離婚嘛!幹麼這樣說。」

她就那麼讓人討厭?他就當真那麼倒霉?既然這樣,乾脆一拍兩散算了,誰希罕他這個臭范姜——

「欵,吃虧的人是我,你還要哭多久?」

「要你管!」她倒在床上,執拗的哭鬧。

半晌,范姜維雍覺得自己話說得不得體,伸手想要安撫她,卻反倒被她咬了一口。

「崔媛娜,你真不識好歹欵!」

「對,我崔媛娜就是這樣。」

「媽的,活該讓你走路去學校。」他老大不爽的下床。

半個小時後,他整裝出發上班,儘管天才剛亮。崔媛娜還在哭,他無奈之餘,只好任她去。

傍晚,一陣急促的門鈴,硬是把賴在床上大睡的崔媛娜給逼醒,她抓上長袍一套,邊走邊叨念范姜維雍的惡行。

「臭范姜,沒事幹么忘記帶鑰匙!」她還在為自己被吃乾抹凈的事哀悼。

口中念念有詞,大門一開,她驚訝萬分的倒抽一口氣,只差沒有厥過去。

「娜娜——你和維雍好不好啊?」歐靜嫻張手就給她一個擁抱,「爸媽來看你們了。」

「媽、媽……爸——」結巴的她,尾音揚得飄怱。

「娜娜,我的女兒呀,還有爹地跟媽咪喔!」齊新蘭把行李往丈夫身上一塞,跟着張開雙臂緊緊的抱住心肝女兒,「天啊,媽咪真想你。」

「媽咪,你、你們……」她舌頭不受控制的吞吞吐吐起來。

崔媛娜一副遭受莫大打擊的恍神模樣,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四位父母。

「聽到你們在維吉尼亞安定下來了,生活也步上軌道,我們一時覺得四個老人在台灣很無聊,又湊巧美國的老同學說要召開同學會,所以就趁同學會之前,順道過來看看你和維雍。」范姜原開心的說,「唔,你們看,這房子不錯,夠大,夠舒適。」他率先走進屋。

「是挺不錯的,咦?只有你在家,維雍去上班了吧!」崔學橫跟着拎起行李走進屋子。

「對,維雍他上班去了。」崔媛娜不安的抓抓頭髮,顯然還沒從驚駭中回神。

「丫頭,你怎麼穿着睡衣?今天沒去學校嗎?」齊新蘭皺起眉問。

「喔,早上有去,下午回來覺得不大舒服,所以就睡了一下。」她撒個小謊,掩蔽她和范姜維雍爭執的事實。

「不舒服?怎麼了,是水土不服嗎?」齊新蘭端詳女兒的臉色,左盯右看好一陣子,連忙壓低聲音,盯着她的肚子,「娜娜,媽問你,你會不會是……」口吻婉轉的打探。

她臉色瞬間漲紅,「不是啦!媽,你想哪裏去了。」哪有一次就中獎的,而且離事發不到一天時間,這會不會太扯了!

「真的不是?」她不放心的問。

「不是,我肯定。」崔媛娜表情無奈。

「新蘭,別給壓力,這種事要順其自然,我記得娜娜小時候剛回台灣,也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適應,一定是還不習慣美國的生活。」歐靜嫻轉而問她,「告訴媽,維雍有沒有好好照顧你?」

「有!」回答快得心虛。

有個鬼,兩人只差沒拿刀互砍,她烤的麵包他說是黑炭,他煮的飯她說像是子彈,她晒衣服常常忘了收,他洗衣服像炒大鍋菜,一言不合,又是翻天覆地的爭執,總之就是不對盤啦!

兩個媽像是偵探似的把屋裏屋外看個仔細,看得崔媛娜心裏直發毛。

「媽、媽咪,你們坐啊,我倒茶給你們喝。」

「甭忙甭忙,自己人不用客氣。」歐靜嫻阻止她。

「對了,想不想念媽媽的菜?這一次媽可是準備好多東西,打算來美國幫你們兩個補一補呢!」齊新蘭興緻勃勃的道。

「對啊、對啊,迪化街走一趟,逛得我們兩個腿都酸死了,廚房是這裏吧?」不分由說,歐靜嫻馬上殺進廚房張羅東西。

「孩子的爸,趕快幫忙把東西提進來,維雍也快要下班了吧!得動作快。」齊新蘭吆喝着。

杵在一旁的崔媛娜不停的抓着額頭,滿臉都是措手不及的無辜樣,趁著兩個媽媽在廚房大展身手,兩個爸爸一如往常的賴在客廳,掏出自備的象棋廝殺起來,她踮起腳尖,躡手躡腳的模樣簡直像個闖空門的偷兒,偷偷摸摸的轉往房裏去,準備打電話知會范姜維雍一聲,免得他待會回來從門口就要跟她吵架,那麼方才她苦心營造的恩愛形象可就要穿幫了。

嘟嘟嘟……

打了上百通,手指都要廢了,可范姜維雍就是不接手機,她瞪着電話,「臭范姜,快接電話呀——」

就當她耐心告罄之際,突然電話通了,一個嬌滴滴的女人聲音傳來,說着怪腔怪調的中文,「哈羅,Frank在忙,請問你哪位?」

「我……」崔媛娜一時語塞。這接電話女人是誰?是同事嗎?那她又是誰?算是他太太嗎?

電話那端又傳來聲音,「Linda,是誰找我?」

「Idon'tknow。」

是范姜的聲音!崔媛娜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盲目查勤的疑心妻子,連忙心虛的掛上電話。

由不得她胡思亂想,兩個媽媽正在呼喚她——

「娜娜——」

「喔,我換個衣服就下去。」

不消須臾時間,兩個媽媽掌廚果然聲勢不同凡響,向來被速食、失敗料理佔據的貧乏餐桌,頓時間瀰漫着濃郁的家鄉味,深深誘惑崔媛娜的腸胃。

「哇,真的好香喔!」難得見到豐盛的菜肴,她感動得幾乎飆淚。

「等維雍回來,就可以開動了。」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崔媛娜忐忑的等著范姜維雍的歸來,坐不住的她索性跑到屋外不時張望着車道,期待他的車子早點出現。

「你們看這小倆口多甜蜜,等不及老公回來,娜娜就這麼眼巴巴的站在門口等。」范姜原揶揄的笑着。

「甜蜜好呀,甜蜜才會有動力。」崔學橫頂頂范姜原的胳賻,兩人猛眨眼,心照不宣的低笑。

「看來我們當爺爺奶奶的日子不遠了。」

「可不是,回台灣可要多注意一些嬰幼兒用品,先買著以備不時之需……」

崔媛娜把屋內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臉上的黑線密集得幾乎把她淹沒了,她只是害怕穿幫,並不是如他們所想像的和范姜如膠似漆,這些老爸爸老媽媽當真是想孫子想瘋了,一點風吹草動就胡亂聯想。

終於,車道上出現了熟悉的車輛,她只差沒撲上前去。

「你這麼熱烈是在歡迎我,還是在迎接你的晚餐?」范姜維雍一下車便調侃她,誰叫她早上擺臉色。

崔媛娜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住嘴,我告訴你,屋裏頭,你的爸媽跟我的爸媽正在餐桌上,你最好給我機伶點。」

他拉下她的手,「啥?他們怎麼來了——」

她咧嘴一笑,臉色一凜,「這是個好問題,但是我手上沒有理想的解答。」

「那這些東西怎麼辦?」他高舉手上的漢堡。

「當然要收起來,待會我把東西拿上樓,你負責去跟他們哈啦,掩護我。」

她當機立斷的脫下他的西裝外套,接過他的公事包,然後小心翼翼的把漢堡藏在外套里,趁着他出現轉移注長輩們的注意力,不聲不響的把這些不健康的速食偷渡回房。

當晚,兩人天衣無縫的演了一出我的家庭真甜蜜,好不容易回到房間,神經才得以鬆懈。

「喏,快吃光。」她把漢堡扔給范姜維雍。

「啥,還要吃喔,我肚子快要撐爆了你知不知道?剛剛餐桌上你什麼東西都塞給我吃,現在漢堡也要我解決!」

「廢話,當然是你吃,難不成是我吃。」

「你為什麼事先不打電話通知我一聲,那我就不用去買晚餐了。」傻呼呼的丫頭,隨機應變都不會。

「欵,我哪沒有?我打了啊,誰知道你不接,我光撥電話就差點手指抽筋,你說,這該怪誰?」不接也就罷了,更可惡的是,竟然還來個嬌滴滴的女生接電話,一想到這,崔媛娜就渾身不舒服。

「那你可以留言啊,要不也可以打辦公室的電話,總機會轉告我的。」

「我不喜歡對機器說話。」她理直氣壯的說。

「你——」真會被她氣死,理由一堆。他往她肩膀推去,「去幫忙放水,我想要洗澡了。」

「哼,自己去。」她回他一記鬼臉。

「真刁蠻欵。」范姜維雍仗着人高馬大,單手拖着她,一併把她扯進浴室。

「做啥,放手,放手——」所有的掙扎在門扉關上時宣告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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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厝邊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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