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她想起寒渡岳堅決反對她與匡雲東打賭一事;他第一次如此激烈地與她較勁兒,但她卻置若罔聞,因為她認為自己不會出錯。

所以那些違背她命令、導致花府滅亡的姨娘們也是如此想法嘍?

她明白了,可是……「人死後就什麼也沒有了,嗚……」她並不喜歡花府里日復一日的勾心鬥角,但那裏仍是她成長的地方。

花老爹很好色,年逾六旬,還是每隔一、兩年就要討一房姨太太進門;可他對家裏的孩子,不論親身與否,多一視同仁。因此她才能憑着高超的心機手段,一步步踏上花府當家之位。

娘親怕吃苦,因此丈夫一死便急着帶女兒進城欲改嫁有錢人。但願意接受拖油瓶的男人畢竟是少數,那時花非雨好怕娘親會舍了她,去成就自己的少奶奶生活。

但娘親從未起過拋棄女兒的念頭,不管再辛苦,娘親還是苦熬著,直等到願意接受女兒的花老爹出現才真正改嫁。

府里的眾姨娘成天吵吵鬧鬧,教人心煩至極。但細究它們叫嚷的重點,不過是想為自己及兒女們多爭取些福利,其實也挺可愛的。

花府的僕人們多喜歡各擁勢力、互別苗頭,因此忠心於她的人有、但反對的也不少。所以待在府里時,她幾乎天天都要與人斗心機、較手段,看他們贏時的欣喜若狂,敗時的扼腕跳腳,日子着實精彩激烈得教人血脈賁張。

可如今……全部消失,再也不復追尋了。

「花府是個很討厭的地方,什麼貪婪、詭異、可惡的事情都會發生。我記得有一回,駕車的阿福收了十八姨娘的錢,想在路上害我,被我發現了,就捉了他女兒反過來要脅他。阿福為了救他女兒,整整給我磕了九九八十一個響頭,磕得他額頭都破了。」當時很緊張,可如今想來,件件都是深烙心底的回憶。

「聽來,那位阿福倒是很疼女兒。」他笑,知道她心頭的創傷已逐漸痊癒。

「嗯!」她輕頷首,終於敢抬頭看他。「我回家找十八姨娘算帳,本來想斷她三月銀餉的,但她女兒、也就是我的十三姊姊卻出面頂罪,還說要以死謝罪呢!」

「你不會看着她死的。」他太了解她狠酷卻不毒辣的個性。

「不過我罰她們母女倆挑了一個月的糞。」說着,她含淚的笑容里漾出了一抹可疑的邪氣。

「不是單純的懲罰吧?」他揚眉。

「那時,有個富家公子天天追着我的屁股跑,煩死了;但十三姊姊很喜歡他,我罰十三姊姊挑糞時,那公子嚇了一大跳,想不到我是個如此狠毒的女子;結果反而心疼起飽受欺凌的十三姊姊,不到十天,他就上花府提親,將十三姊姊救出我的魔爪了。」

「最可鄙的人性在花府,但最可愛的親情也在裏頭。」而這就是花非雨對花府愛憎激烈的原因。「非雨,你做得很好。」匡雲東抬起她的下巴,輕輕吻上她顫抖的唇。

「可是我再也見不到這群可愛又可恨的人了。」她揪着他的衣襟,兩行淚不絕。「我是真心喜歡他們,想保護他們的……」

「你知道嗎?我突然覺得當年一語斷定你將成為一國之母的相士,真是個活神仙。」

他在說什麼?現在不是討論那篇無稽之談的時候,好嗎?花非雨邊抹淚、邊不悅地瞪着他。

但他卻嘻皮笑臉不停地吻着她。「你有寬大的胸懷可以接受各種不同個性的人,不論那是否為你所喜歡,你同樣包容。以前太傅教過我,身為一國之君,要有容人之量,所以不管忠言如何逆耳,就算把你心肺氣炸了,也不要隨便砍人腦袋;相反的,還要試着去忍耐、接受、反省。」

她毅皺鼻子。「聽起來,一國之君真不是人乾的工作。」

「我也是這麼想。」他湊過去,磨磨她可愛的小鼻子。「可我喜歡西荻國,那一片山水真的好美,我希望它可以永遠留存下去。」

「你不是說西荻國窮斃了?」

「這一點確實討厭。」他笑,親了下她的唇。

「而且朝中大臣多數主戰,與你這主和派老是意見不合。」她可是將他的底細探聽得一清二楚。

「所以我常想,一旦我登基,就要把那些腦袋不通透的蠢蛋全斬了。」他故意裝出一副惡狠狠的神情。

「真的?」她反過來咬他的唇。

[唉!」他大聲一嘆。「當然是假的;把他們殺了,誰來幫我處理國事?」

「反正你是皇帝,再找新大臣就好嘍!」她藕臂舉上他的肩,與他耳鬢廝磨。

「人家看我一登基就大殺朝臣,誰還敢來為我效命?」這淘氣鬼,明知他心思還故意說些諢話氣他。他張嘴,輕咬了咬她挺俏的鼻頭以示懲罰。

「唉喲!」她悶哼,嗔他一眼。「你這自大鬼也有怕的事?」

「就怕你不理我啊!」他大笑,摟着她倒向床鋪。

「呀!你想幹什麼?」

「幹壞事嘍!」他眨眼,一把撕了她的衣裳。

「討厭。」她尖叫着捶他。「哇!」

他卻乘機卸去她全身衣衫,低頭吻住她粉紅的蓓蕾。

「不要。」她掙扎著。「你怎麼可以在這時候做這種事?」

匡雲東邊吻遍她全身,邊輕輕地嘆息。「皇帝又稱孤、寡人,一向是寂寞的代表,他身負着千萬生民的福祉,一個錯誤的決定,便足以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所以當我明了自己肩上的重擔后,我一直很害怕。」

她突然不動了,哀傷未退的淚眸定定地望着他。「你做得很好。」

「但我不是神,我也會出錯。可不會有人接受我做錯。」他直望進她眸底的智慧之海,感覺它的撫慰,像世間最深切的溫柔。「我始終是孤獨的。」

她抱緊他,開放自己纖細的身體容納他的憂慮與煩悶。

「然後,我體會出一個道理,孤木難成柱。我需要一個倚靠,才能登上一國之君的寶座。」

「雲東……」這個男人正對她傾訴心頭最深切的所有,他不把她當成附屬品,他看重她、一如她對他的愛。花非雨眼眶盈上新的水霧。

「孤不要美人,只要個知心人常伴左右。」他輕柔地擁着她,當她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非雨,我喜歡你,世上唯有你能真正了解我,我要你陪着我,一起快樂、一起悲傷、一起歡喜、再一起老去。」

水霧凝結成淚珠濕潤了她玉般粉頰,她的眼睛紅通通的,連鼻頭都紅了。「好……」哽咽的聲音很沙啞,卻顯示了她心底無限的感動。「等我解決眼前的困境,我就跟你走。」

「做我的皇后?」

「做你的皇后,幫你掌管後宮、為你分憂解勞、助你成為一代明君。」她笑着,撞了撞他的額。

「明君啊!」他挑了挑眉。「那很累耶!人君好不好?人民的君主,應該會比較輕鬆一點兒。」

這種事也能討價還價嗎?真是被他打敗了。不過她真喜歡這樣的他,有君主的風範、卻無君主的臭架子。

「現在想這些太遙遠了,眼下第一要務是將花府搶回來。我的東西可不隨便給人。」

「把這事兒當成我們的第三場賭局,好不好?」

「你要幫我對付嚴公子,搶回花府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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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舟釣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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