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我如果說我了解,是不是代表我同意在車裏做愛啊?」

玫琪禁不住顫抖起來,她沒聽錯吧?他不可能是說……

傑西按住她的肩膀,手指嵌進她繃緊的肌肉。「我忘不了你,玫姬。」他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我想要——上帝知道我的想法。我試過了。」

「戴家男人一生忠誠——這是你曾曾祖父傑姆寫信告訴你曾曾祖母黛安的。」她以冷靜的語調說。

傑西低沉說道:「他是對的。當我一看見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女人。」

他放鬆手勁,輕撫她的粉頸。

玫琪微微顫抖,她告訴自己,不要移動,不要反抗,否則此情將成幻影,而歸鄉之行將一人獨行!「你是為了小迪吧,」她提醒他,不敢多想其他的可能性。

「真要命,不是!」他輕輕撫摸她的面頰、她的耳際。「我這麼做——是為了我們自己。因為我相信你就像我思念你那樣,你一樣沒把我忘記,但你卻頑固地不肯承認。」

他扳着她僵硬的手指,她嘆了口氣投向他的懷抱。

「誰比較頑固呢?」她低語,放棄跟自己的感情作戰。她用雙手捧着他的臉。瘦削英俊的臉龐、明亮的眼眸、高顴骨、寬大厚實的雙唇——這就是她的丈夫、她的愛人。

他依樣撫着她的臉,「提到頑固,我們實在是絕配。如果沒有人先採取行動,恐怕在承認自己的感情之前,我們已經又老了丑了很多。」

他低頭吻着她細膩的手掌。「我要你再當我的妻子。」在令人屏息的沉默中,他說。

玫琪的心跳得有如脫韁野馬:「我一直是你的太太。」

他不耐地搖搖頭,「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要你回我的家。當我們有問題要談時,我不要你離我幾千公里遠。我也不要你再離開我!我們要一直相守,永遠相守!」

「你,你要的太多了。」她結巴地說。

「我願意付出更多,來得到這些。」

她的心猛顫:「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當然,我的提議總要有個回應吧。」

「好吧。」

他們坐在黑暗中,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從他覆蓋在她手上的力量,她感覺出他心裏的壓力愈來愈大,他直挺挺坐着。

最後他說:「什麼好吧?我不是開玩笑——我要一個答案,玫姬。你要回到你所屬的家嗎?」

「哦,傑西!」她從喉嚨里發出低吟,倒在他胸前。「我的答案就是:好!我實在太震驚了,以致話都講不清楚。」

他歡呼出聲,把她抱到膝上。雙手撫過她的短髮,吻着她的雙頰和喉嚨。「我也覺得很震驚!我還以為你會打我一耳光,叫我滾開呢!」

「我原以為……」她感覺到他緊擁她,他的呼吸在她耳邊沉重地拂過。「我以為你已經受夠了,所以想要求離婚。」

「戴家的人不離婚。」

他的嘴終於找到她的。她等這個吻已經等了這麼久,一切是這麼神奇。只有傑西能讓她如此軟弱。過去如此,現在也如此。

「玫姬,我愛你。當初我竟然蠢到讓你離開我,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你了解我的心情對不對?」

「如果我說了解,是不是就代表我同意在車裏做愛呢?」

「當然不是。那代表你同意我——」他忍不住地笑,「我們應該在一起。」

「哦,正是如此。」她不但同意他的話,也同意他以手所傳導的訊息。

他突然打開車門,她一時無所適從仍坐在車內。突然亮起的車內燈光讓她一時睜不開眼,迷離中,她見到他眼中無法掩藏的興奮。他的嘴角帶着笑意,朝她伸出手來。

她遲疑着。雖然心底的渴望簡直要破身而出,但她從未想過要在床鋪以外的地方做愛。

「跟我來。」他的聲音溫暖而甜蜜。

她凝視他一陣子,然後全然信任地伸出手。他從後車廂中,拿出一條格子毛毯。

她輕靠着打開的車門。「我們在幹什麼?我們一定瘋了!」她環顧四周好像希望有人能幫她抗議似的。

「這裏除你我之外,也許還有幾頭牛或長耳兔。」他向她保證。「你的冒險精神到哪去了?」

即使四周一片漆黑,她仍覺得兩頰發熱——不是因為他所說的話,而是他竟然這麼了解。她捶了他肩膀一下。「你當然知道我在哪兒做過愛,因為每次你都在啊!」

「嗯,這倒是真的!」他調侃地說。走到她身邊,甩上了車門。

她轉向他,雙臂圍着他的腰。「我想你知道我……愛你。」她害羞地說。

他直挺挺站着。「我是知道,但我不確定你真是如此。」

她點點頭,「我是真心的,我非常清楚。我愛你,傑西,我愛你!」仰起頭吻上他的喉嚨,她唇下的脈搏賁張。

「那就跟着我,」他的話帶着承諾,「相信我,跟我走。」

他領她走過草叢,來到手籃溪畔的樹下,他把毯子鋪在地上。

他跪在她身邊,月光皎潔,她緊握他的雙手。「等……等一下。」她喘息道:「我必須先知道一些事。」

「待會兒。」他的聲音粗啞。

「不要,傑西,拜託。」她摸着他左手中指,「告訴我——你為什麼一直戴着婚戒?是因為湯姆逼你,你才戴上的嗎?」

他呻吟了一下,但未逃避問題,「我一直戴着它,是因為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還是會重聚的。」

她嘟起嘴,「但也有可能不會實現,不是嗎?」

他搖頭,「是有可能。頭幾年,我都覺得放個雪球到地獄里都比我們的婚姻有希望。」

「所以你就摘下婚戒。」

他又搖搖頭,「我從未摘下戒指,你呢?」

「當然沒有。」

「我以為你是為了小迪才戴着戒指。」他有點傷心。

她從未想過這個原因,現在他倒提醒了她。不過一點也不是這個緣故。「我——」

「沒關係。」他很快插嘴,「你先問了,我本來就要回答你的。」他先遲疑,接着又急切地說起話來,好像羞於面對他所要說的話一樣。

「剛開始我以為你會回來。該死!我很確定的。但後來我發現你不是在開玩笑,我也想要摘掉戒指,但……我覺得這東西可以幫我擺脫很多糾纏不清的女人。」

她吞了口口水,「有用嗎?」

「剛開始還好,後來慢慢就失效了。」

「噢,」她只能如此反應。

他們沉默下來,「我騙你的,」他耳語道。「我一直戴着戒指,是因為我從未放棄希望,我相信我們一定會破鏡重圓的,就像現在一樣。」

他們在毯子上並躺着,雙手交纏,凝視頭上茂密的樹葉。激動的情緒漸漸平復,呼吸也恢復正常,玫琪再一次聽到手籃溪潺潺流水的低語。轉過頭去,她望見粼粼波光。

傑西側着身,「你真美。」他用一種佔有的口吻說,「你的美麗永遠叫我驚嘆。你的穿着既高雅又合適,你從不賣弄風情,但你所燃起的火焰卻足以焚毀芝加哥——連達拉斯都不能倖免。

玫琪墉懶地笑着,「謝謝你這樣的肯定,不過我可不是夏蘇西。」

「誰?」他翻過來遮住了玫琪頭上的那片天,整個世界只屬於他們倆。

「我明天和你一起回波士頓,讓我們一起告訴小迪這個消息。」

「哦,傑西,他一定會很開心的!」玫琪挪挪身子緊挨着他。

一夜溫存后,兩人到了次晨十點才飢腸轆轆地醒來,玫琪便準備了馬鈴薯和臘腸、炒蛋、烤麵包、咖啡,開了一罐冰涼的柳橙汁。兩個人真是狼吞虎咽。

玫琪看着他把奶油塗在第二塊麵包上。「我們要把這個地方鎖起來嗎?」她間道。

傑西的唇上沾著奶油,吃着食物含混地說:「首先要做的事是把存糧集中起來,我不會花太多的時間,除非牧場東邊的圍籬又倒了下來。我曾經花了很長時間把馬趕回去。我也必須去喬依那邊一趟,或者等我們要走時再過去通知他也可以。他計劃下個周末辦一次馬車旅遊餐會,我恐怕幫不上忙了。」

「可憐的喬依,你真是不夠朋友。」她對傑西天真地笑着,似乎不是真的在嘲笑他。「那我待在這邊幹什麼?」

「跟往常一樣——打包行李、拿下床單。其餘的就交給湯姆雇的定期工來清理。」

傑西走了后,玫琪開始做家事,雖然心中很想集中精神努力工作,她還是慢條斯理地做。她把和傑西共用的床單拿下來時,發現自己胸中仍充溢着激動,臉上露出會心的一笑。

她抱着換洗衣物走到洗衣間,先把床單丟進去,轉身走向傑西睡過的那個房間。

她一樣把床單拉下來,拿着它轉身往外走。靠進床角的地方堆了幾件褲子和襯衫,她停下腳步不免笑出聲。這世界上只有傑西,還是所有的男人都把房間地板當洗衣籃?她蹲下身子把衣服抱起來一起帶到洗衣間去。

她開始將衣服分類,免得花衣服一下水就染到別的衣服,把還裝在口袋裏的東西通通掏出來。

如果你愛着一個能信任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她滿足地想。她現在願意全心全意相信這個道理。

愛與信任。對!好大聲笑起來,就像她現在緊抱着傑西的外套一樣。當他們互相接納對方時——當他相信誠實的溝通對她有多重要時——她確信他會改變的,她同樣也會因他而有所改進……

她伸手到外套的口袋裏,掏出來一些東西。她不太能確定那是什麼。那是一小段黑色的花邊。她盯着這一小塊布料,腦筋團團轉,這是什麼東西呢?突然一股恐懼升上心頭,她放開手,花邊掉在地板上。

她兩腳一軟癱跪下來,她得強迫自己克服顫抖,揀起來丟出去——

那是一件黑色T恤的花邊——那件衣服曾一度緊緊裹在夏蘇西豐滿的軀體上。這……但是……

她到酒吧那天,那個金髮女人就穿着這件衣服。但玫琪和傑西結伴離去時,蘇西是跟喬依在一起啊!他們一起吃了飯,然後回到小屋,然後……然後他們又吵了一架!

玫琪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叫聲,你可以另外找個玩伴……你知道去哪兒找!

而他則回答,你說得真對!

他開着車走了,隔天清晨才回來。現在她還真想不出他會到哪裏去了。

蜷曲在洗衣機前,回憶五年前那個可怕的夜晚,玫琪的思緒又飄到了遙遠、悲慘的過去……

她恐懼地盯着他,「傑西!你的衣領上有唇印!」

「那就送到洗衣店去啊!他們有辦法處理的。」

「我才不管你這件蠢衣服會如何!我要知道的是為什麼會有唇印!」

她有絕對的權利追問,但傑西的雙唇卻頑固地緊閉着,他滿臉倦容,眼睛眯了起來。

「我需要洗個澡,玫琪!」他似乎盡量在維持耐心。「我剛在泥堆里打過滾,被馬踢了一腳,又跟頭牛周旋了好一陣子。我最不希望回到家面對老婆的……」

「的什麼?因為她認為你有必要解釋……」

「我從不解釋,那是軟弱的表現。」

「傑西!我在跟你講話你不能走開!.··…傑西……」

「我說過我要洗澡。」

「我想知道這個唇印……」

她跟着他走進浴室,尾隨他,看着他脫掉競技服——那是他的工作裝——看着他轉開蓮蓬頭。雖然她一肚子火,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那精瘦的身材真是吸引人。

「傑西,我要知道一個答案!」

「我聽不清楚你在說什麼。」

「如果我跟你站在一起,你就聽得到了!」

在怒火的焚燒下,她一把推開淋浴室的門,踩進濕淋淋的地板,如果不是他及時抓住她,她非摔跤不可。他的眼睛離她只有幾公分,水不斷灑在他們頭上。她的亞麻褲和絲衫全濕透了,但她一點也不在乎。

她急需要一個解釋,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幾乎要哀求他了。如果他抱着她,告訴她那個唇印毫無意義,也會信他的。她甚至會忘記幾個星期前留在他外套上的金髮、經常在他口袋裏找到的電話號碼……

但現在她卻用手推着他的胸膛,「你要給我一個解釋!」

「我欠你情,而你已經有了;我欠你尊敬,你也有了;我欠你忠誠,他媽的你也有了!」他吼著,手指透過濕透的絲衫戳進她的手臂。他毫不憐惜地搖着她,「怎樣?說話啊!」

她瞪着他,試着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臉上和眼前的事,而不是他那濕淋淋誘人的身軀上。「我會說話!」她叫回去。「你的襯衫衣領上為什麼有女人的唇印?除非你回答我,否則我們無話可說。」

她往後退一步——她的腳是往後退了,水已經滲進鞋裏,但她的身體卻動彈不得,因為他仍緊抓着她。

他慢慢展露那種總是讓她大為不安的笑容。「很好,」他同意道,「我正好也不想談話,我們就用另一種『高度意境』來溝通吧。」

他將她拉近,張大嘴緊緊吻住她。決不能讓他就這樣逃過,她的手纏上他的脖子,雙眼不自覺地閉上時,她還這樣警告自己。他撩開她濕透的長發,親吻她的肌膚時,她還想做最後的掙扎。

但等他帶她走出浴室時,堅持這兩個字好像不認識她一樣。只可惜接下來發生的事徹底提醒了她。

一個警察打電話來,說他們逮捕了一名叫鮑喬依的醉漢,傑西立刻從床上爬起來,忙不迭地去拯救他的摯友,卻讓她孤獨地留在家中。

他丈夫的衣領上仍留着唇印——而他卻想從她身上得到他想要的,連個小小的解釋也吝於開口。

等他把喬依從牢裏領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坐在開往波士頓的飛機上了。如果你不能和一個人爭論,你就無法與他相處,還不如遠遠避開他。這就是她用來判斷這種衝動又不理性行為的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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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婚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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