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肥水不流外人田
裝飾簡單的書房內，林樹根凝視着眼前這張有着與年紀不相吻合平靜的臉，今天他特意從南通趕回來，就是為了親眼見一見這個十年未見的青年，當初的小男孩如今已經長大**，四十而不惑的林書記除了心裏些許的感慨，也皺起了幾分眉頭
今天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雖然對於那些個城管以及王家的那個兔崽子如此囂張跋扈的作風心有不滿，事實上只要是腦子不算笨的人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對於陳煜狠辣的作風，他同樣心有不滿。
十幾個人，斷胳膊的斷胳膊，斷腿的斷腿，這份狠辣，是向來不崇尚暴力解決問題的林樹根所不欣賞的。
十年未見，一見面就送給了他這份見面禮。
他看着對面坐着始終一臉平靜，波瀾不驚的青年，略微斟酌了一下，開口道：「陳煜，今天這事兒，也不是你的錯，我有幾句話，你要是覺得中聽，就聽進去，要是覺得不中聽，就當我林樹根沒有說過。」
陳煜沒有說話，選擇了沉默。
「今天這事兒，從省里鬧到市裏，再從市裏鬧到縣裏，只要腦子不算太笨，都知道你背後有什麼大人物撐着你，你的後台我也不問你，可是在我看來，這事兒，你做得極為不妥當。」
陳煜眯起了眼，露出了幾分感興趣的神色。
「這份暴力、血腥，雖然很多人不會去說什麼，但是心生不滿是必然的，想想對方雖然可惡，可是也不至於斷胳膊腿兒的，你這樣做，會招來很多人的反感，我林樹根這麼跟你說，沒有責備你的意思，只是純粹作為一個長輩，希望你以後多一份內斂，當然我相信你也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
「我不這麼認為。」
出乎意料的，陳煜搖了搖頭，就在林樹根一臉錯愕的神情中，緩緩道：「林書記，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書記很快恢復了平靜。
「先不說王豪，事前我警告過他，就說那幾個城管，欠別人一千多塊不給錢，像這樣光明正大的吃霸王餐，而且公開打人，我想說的是，這種眾所周知的潛規則，是今天第一次嗎？」
林樹根無語，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種潛規則確實存在。
看了一眼沒有說話的林樹根，陳煜幽幽道：「這個世界原本如此，所謂的公平不過是一句笑話而已，在我看來，你要是想別人不欺負你，就只有反抗，你若是委曲求全，他們便會得寸進尺，你再退一步，他們便會更進一步，直到把你逼到寸步難行、無路可走，懦弱不是理由，更不是借口，別人若是騎在你頭上作威作福，不要怨別人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膽小怕事。」
「別人狠，你就要比他們更狠，他們心狠手辣，你就要比他們更心狠手辣，只有這樣，他們才會畏你懼你害怕你。」
陳煜的意思很直接，假若李曉風母親那些被欺凌的人都起來反抗，從一開始就不給別人欺負他們的機會，會有今天的事情嗎？
看起來很可憐，其實很可悲。
說到這裏，陳煜並沒有接着說下去，看了一眼沉默似乎若有所思的林樹根，心裏滿腹感慨：軍方的人跟這些崇尚陰謀陽謀的行政人員不同，他們講究的是血性和暴力，就那幾個城管，放到軍隊里，不被踩成一坨屎也會被踩成個骨渣不剩。
林樹根終究不是那種沈青山具備大智慧的人，若不是為了替林大少那小子說服他這個古板的老子讓他去參軍，陳煜還真不願意費太多口舌，頓了頓風想去參軍，不知道林叔叔是什麼看法？」
按照林大少的說法，他的古板老子會火冒三丈的跳起來逼着他去讀書考大學，在這個文化人眼裏，讀書考大學才符合他的期待。
不過這次，林樹根卻選擇了沉默，良久，抬起頭來，問道：「你怎麼看？」
「他不適合學校。」
陳煜緩緩道，那兔崽子雖然腦袋瓜子聰明，可是學習一直全校倒數，若不是有這麼個老子，估摸著早就被學校踢出門外去了。
一陣短暫的沉默。
林樹根幽幽嘆息了一口氣，眸子裏閃過一抹疲憊，緩緩道：「他若是真不願意讀書，就隨他去吧。」
陳煜沒有說話，看着眼前這個貴為市裏第一號人物的書記，心裏卻是滿腹感慨：做父母的，就算有時候觀點有失偏頗，可是他們何嘗為自己考慮過？就算自己的父母，這些年來，不也是由著自己到處走嗎？
有時間，多陪陪自己父母吧。
走出書房，林母已經準備好了晚餐，一旁的林大少滴溜溜的眼珠子直轉，得到陳煜肯定的眼神示意后，這兔崽子頓時跳躍了起來，嘴裏大叫道：「終於可以去混~~~當兵了耶！」
這真是個對自己理想有着近乎變態執著的孩子。
吃飯的時候，林家的人自然很熱情，氣氛倒也融洽，林大少看着自己母親總是給陳煜夾菜，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我看你這麼喜歡錶哥，不如把姐許配他得了，再說，姐以後跑到美國念書嫁給洋鬼子啥的我也不放心啊。」
「吃你的飯。」林母瞥了一眼眼珠子滴溜溜直轉的林大少，當場賞給這傢伙一個板栗。
「本來就是嘛。」林大少覺得這個世界就陳煜他還看得過眼，當下搖頭晃腦、仰天長嘆道：「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雖然我姐胸部不是很大，**也不是很翹，不過表哥你就將就一下吧。所謂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後半句是對陳煜說的，一桌子上的人頓時臉上一陣冒黑線。
夏曉榆夾起一隻雞腿，林大少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雞腿已經被塞到他嘴裏，咬着雞腿說不出話來，桌子上的人見他那副狼狽樣兒，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只是夏曉榆卻偷偷看了一眼陳煜，現這廝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兩人的視線一對碰，夏曉榆頓時兔子一般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原本那張清純的臉蛋上不禁抹出一份淡淡的紅暈。
陳煜倒是沒注意她的表情，此刻他心中感慨：該去上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