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北投的溫泉在台灣算是很有名的。

據說泡溫泉對身體很有好處,梁杉本來不是很相信,因為童年那場車禍,他的身體受到重創,雖然保住了小命,但健康狀況卻一直不甚良好。

小時候,輪流撫養他的親戚也曾多方探求秘方為他調養,可惜始終不見成效。

他記得以前爺爺曾感嘆過梁家不夠富裕,沒辦法為他在山裏蓋棟別墅讓他休養,並且天天食補為他調理體質。

梁家老爺爺最相信流傳中國三千年的食補秘方了,只是這麼多年來,不論他是有錢到三餐吃香喝辣、還是窮到只能天天吃白飯配醬瓜,他的身體就是這樣了,不是很強壯、但也不虛弱,只除了容易感冒外,也沒生過什麼大病。

直到這回上北投泡溫泉,才真正體驗到那宣稱可治酸痛、美容、促進排毒、增強體力的神奇療效似乎是真的,他最近天天都覺得神清氣爽。

但寶哥說他會這麼有精神,是因為難得有東西可以引起他全部的興趣,他的心情始終保持在高亢狀態,身體自然活力滿滿。

梁杉不確定那說法是對是錯,不過他知道一件事,打入冬以來到最近的寒流來襲,他連一次感冒也沒有。

真是奇迹啊!往常,就算只是傍晚下場雷陣雨,他也會頭痛發暈,得睡上一天才能恢復精神。

這回,他體力好得像獅子。

像現在,戴欣怡在浴室里泡溫泉,他坐在廳里等,就覺得渾身發熱,好像有股無窮的氣力在體內流竄。

他真想進去陪她一起泡。

他有一種預感,她是他全副精力的來源,只要跟她在一起,他連大象都能打倒。

「不過我不確定能不能打贏欣怡。」半躺在沙發上,他長喟口氣。

儘管覺得自己的體力、身手都變好了,但他永遠忘不了,她出身警察世家,從小就學過各種防身術。

她的身手可以打贏四、五個連手的尋常男人:這是她自己說的。梁杉不知其中真假,但他絕對不想以身試「拳」。

可是……他還是捨不得放棄這個與她共浴的大好機會。他們出來旅行一個多禮拜了,初始,她連與他同床共枕都不願,每晚都把他踢下床,讓他打地鋪去。直到前兩天,她戒心減低了,終於讓他上床睡覺。而今天則是她頭一回心甘情願地在兩人共住的房間浴室里洗澡:他能不興奮嗎?

上回意外跌進水溝里搞得滿身惡臭時不算,那是逼不得已的。

他有種感覺,經過這幾天的同寢同食,她已漸漸對他解開心防。

也許他再下點功夫,她會肯答應他第三十八回的求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梁杉決定跟她卯上了。「何況我最近精神大好,也許能夠壓得倒她呢!」雖然沒什麼信心。

「你在作夢。」一道冰涼的冷水從頭頂潑下,淋得他一身濕。

梁杉轉頭,瞧見的是手端一臉盆冷水的戴欣怡。

她像一尊怒氣騰騰的煞神,正橫眉豎目地瞪着他。

他不自禁哆嗦。「我什麼都還沒做吧,你已經預先想到,把冷水都給準備好了?」

「這本來不是要給你享用的。」她衝過去,拉開陽台的窗戶。「我在洗澡的時候,感覺好像有人偷窺,才走出浴室想逮他個措手不及。誰知道浴室門才打開就聽見你的自言自語,哼!你倒很會作白日夢嘛!」當然,她那一盆冷水就先賞給他了。

梁杉想也不想地立刻跳起來,衝到陽台。「哪個混球,我還沒享受到的東西他竟敢妄想?看我不揍他一頓。」

「你現在肚子飽飽,大概沒力氣揍人。」戴欣怡走到他身邊橫他一眼。

「我對你的愛,足可引爆出強大的力量將偷窺狂一拳打趴下。」可惜,陽台上除了他們兩個以外,並無第三者。「不過你會不會是看錯了,這裏是五樓耶!哪這麼容易上來?而且就算偷窺狂上來了,從你潑我冷水到現在不過五分鐘,他能跑這麼快嗎?」

「我不知道。」這個房間的設計很巧妙,睡房正對着大陽台,可以讓滿懷疲憊的都市人一夜安眠後,清晨打開窗帘,透過大片落地窗欣賞美麗的湖光山色。

而浴室就在睡房隔壁,為了讓沐浴的人同時也可以看到漂亮的風景,它的隔間是以玻璃磚築成,造就了一流的視野,也建構出一室的旖旎風光。

在睡房裏的人只要打開窗帘,就可以透過落地窗觀賞到經由玻璃磚牆反射出來的出浴美景。

不過這間房本來就是專為新婚人兒度蜜月而設,有這種「體貼」的設計也很正常。

只是若不幸遇到一個不怕死的偷窺狂,那美麗春光就不得不與人共享了。

可是樓高五層,又不是在演電影,哪來這麼多身手矯健的人拚死偷看?

飯店當初的設計者和此刻室內的兩位房客都沒想到,這世上竟有那種冒死偷瞧人洗澡的變態。

「你會不會是看錯了?」望一眼黑漆漆的樓下,梁杉皺眉。「這麼高,除非偷看的那個人有翅膀,否則沒那麼容易落跑的。」

「我沒看到人,只是隱隱有種被窺視的感覺。」戴欣怡邊說,邊拉着掩身的浴巾走進睡房。

「感覺啊!」梁杉跟在她身後走進去,關好落地窗,再緊緊拉上窗帘。「你的感覺准嗎?」

「我從小跟着爸媽、哥哥學防身術,對於危機的感覺絕對比你的直覺靈。」

他的直覺根本是胡縐,不過……

「被偷窺啊!」他一手拉着她在床上坐了下來。「我最近也覺得好像被跟蹤了。」他嘴巴開開合合,手裏也沒閑着,大掌沿着她裸露的臂探進她嫩滑的胸懷。

「你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她一巴掌把他拍到大圓床的另一頭掛着去。

「借摸一下又不會死。」

「是不會死,但我怕自己會控制不住。」

「你之前不是說只要做好避孕措施就沒關係,虧我們買了那麼多保險套,卻一個也沒用到,浪費。」

她腦海里閃過那些在情趣用品工廠買到的各式怪異保險套,有水果口味、夜光、和各種奇形怪狀的;它們是很有趣,但實用性……不說也罷。

「我記得飯店隔壁的巷子口有一間便利商店。」她突然改了話題。

「幹麼?你肚子餓叫客服就好,何必這麼辛苦跑便利商店?」

「我是要去選一種我能夠接受的保險套,當然要親自去。」

「你……你真的願意?」他高興得快跳起來了。

「我能反對嗎?」她輕輕地撇了撇嘴。

「當然可以。」他走過去,一手摟住她的腰,雙唇如蝶似地輕舞於她雪嫩的頸項。「不過我有信心,一定能求得你答應。」

有關這一點,她絕對同意。梁杉天生擁有勾引女人母性本能的魅力,加上他模樣好、口才棒,能徹底狠下心拒絕他的女人保證不多。

而她,戴欣怡,不過是茫茫人海中一介凡塵女子,當然做不到無視於他的地步,只能哀嘆一聲,眼睜睜望着自己的心墜落他編織而成的情網裏,不可自拔。

如果她不是那麼懼怕被婚姻奪去自我,恐怕她早已情不自禁允婚了。但因為她實在害怕,所以他倆的結婚之日至今遙遙無期。

「我承認在追求女朋友這方面,你擁有過人的天賦,不過在堅持避孕上,我的執著絕對更深。」

「好,那我去幫你買保險套。無論你要什麼牌子、何種樣式,我都一定為你找來。」

「不必了,我還是自己去買的好,以防你在保險套上刺個洞,我豈非得不償失。」

他一臉大受打擊的樣子。「我是這種人嗎?」

「是!」她非常用力地點頭。

他無言以對,因為,他的確懷有不軌的企圖。

天色很黑,寒流來襲讓多數人寧可躲進被窩裏溫暖身體,也不願外出迎接那刺骨的冷風,除非心懷目的。

所謂民以食為天,又有一說:飽暖思淫慾。所以這些目的也大體與食物、情慾脫不了關係。

粱杉和戴欣怡就是兩個「飽暖思淫慾」,不惜冒着寒冷外出尋覓保險套的人。

本來她是要自己去的,但他堅持她絕對不清楚他的尺寸,死要跟,她沒轍,也只能隨他了。

今天真的好冷,外頭的氣溫不超過十度。

梁杉一邊走,一邊搓著雙手。「想想我們現在的行為,再想想老祖宗的話,果然,人類因為夢想而偉大。」

「人類是因夢想而偉大,但那跟我們現在的行為有什麼關係?」她不解。

「你覺得我們為什麼要大老遠跑來買保險套?」

「路程並不遠,三分鐘而已。」

「但天氣這麼冷,你不覺得這時若有保險套外送、或者經由電腦訂貨,便有一個特殊管道將我們所需要的物品瞬間送達;我們只要待在房裏,守着暖暖的被窩,想要的東西就會送來,不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她呆了一下,不得不認可他的話。「你說的有理。」

「看吧!」他得意地揚起眉。「而我們兩個因為對發明新事物都沒有興趣,所以只能想想罷了。但這情況若換在一個有智慧、有恆心、有毅力的科學家身上,八成幾年後,這樣的裝備就可以被發明出來,人類的科學又將前進一大步。」

原來科學是這樣進步的啊!她受教了。

「既然如此,我覺得『人類因夢想而偉大』這句話要稍微改一下。」

「噢?要改成什麼樣子?」

「人類因慾望而偉大。」她嘆著氣說。

「好辭。」他雙手一擊掌。「下回我就把它用在書裏頭。」

「無所謂。」這算是被打敗,而徹底放棄吧?她隨口應道:「記得拿到版稅分我一點就好。」

「當然,只要你嫁給我,我的錢還不就是你的錢。」

「第三十九次了。」他的求婚紀錄果然每天都在更新。

「你記得倒清楚,可見你心裏是很在乎我的。」

「是很在乎啊!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如何扭轉你那『男女交往最終目的便是結婚』的念頭,為『戀愛才是最美麗的歸宿』?」

「是嗎?」他哼了兩聲。「可惜我是很固執的。」

「我已經體驗到了。」從她不小心踏入他住的那棟大樓、不小心勾起他的興趣、不小心對他軟了心腸、不小心……思緒未完,身後一記乍起的悶響阻斷了她的想法。

梁杉發現她微變的臉色,也自動收起了玩笑心。

「怎麼了?」他壓低聲音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在悶笑。」她小聲回答。「我懷疑我們被跟蹤了。」

聞言,他凝神細聽片刻。「我什麼聲音也沒聽見。」

「現在沒有了。」就是這樣才奇怪,剛剛那聲悶笑是如此清晰,但下一秒卻萬籟俱寂,除非是有心人士,否則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其實要確定是否有人在跟蹤也不難。」說着,他邪氣地眨了眨眼,毫無預警地突然拉起她的手拚命往前跑。

「呃!」她嚇一跳,差點跌倒。幸虧從小被家人訓練慣了,否則被他這麼死拉活拽,非摔個四腳朝天不可。

他二人迅速地跑了起來。

大冷天裏,兩人的呼吸都成了白色的煙霧。

他們一直跑了兩條街,身後,那低低的悶響已經被雜沓的腳步聲所取代。

果然有人在跟蹤他們。

梁杉與戴欣怡對望一眼,兩人的眼神都在問:到底是你的仇家?還是我惹的麻煩?

無奈他們都是擅長得罪人之輩,因此,這樣的問題實在很難得到統一的答案。

「怎麼辦?」她低問一聲。總不可能永無止盡地跑下去吧?那會累死的,而且,她也不想一個人對付一群跟蹤者,他在肚子飽飽的時候根本不濟事,而她絕對不會蠢到以一敵十,壓都被壓死了。

他沒說話,因為他也沒有答案。

兩人就這樣跑呀跑的,又跑了兩條街,他突然看見對面一塊招牌。

他一個眼神掃向她,戴欣怡立刻會意,兩人手牽手一起跑進那棟建築里。

那是一間警察局!

值班的員警見一男一女突然跑進來,登時緊張起來。

「兩位有什麼事?」寒夜裏急匆匆地上警局,員警怕是出大事了。

梁杉和戴欣怡低頭交換一抹眼神,她問:要說嗎?

梁杉搖頭:不要。

戴欣怡微皺眉:為什麼?

他眸底精光閃爍:無憑無據。

這也有道理,她只得同意。

梁杉和戴欣怡同時抬頭,給了員警一張燦爛笑顏。

「對不起,我們是從南部上來玩的,跟朋友一起夜遊,不小心走散了,請問警察先生可以告訴我們,虹夜溫泉飯店怎麼走嗎?」

原來是問路的,警員松下一口氣。

「我這裏有地圖,你們看……」員警仔細解說起路徑。

梁杉和戴欣怡卻把注意力全數集中在外頭那些徘徊的腳步聲上。

一會兒後,員警解釋完畢,問道:「你們知道了嗎?」

他二人爽快地搖頭。「對不起,我們對北投的道路實在不熟,可不可以借個電話,讓我們叫計程車?」

「那不如我請個有空的同事送你們回去。」警員說。

梁杉和戴欣怡同時在心裏歡呼。耶!有警察護送,還怕那些跟蹤者嗎?叫他們有多遠、閃多遠吧!

大概是受最近一連串詭異的事故影響,從小接受防身術指導、向來一夜無夢到天亮的戴欣怡很難得的度過了輾轉反側的一夜。

清晨,五點多吧!她又被一陣沙沙聲驚醒。

「什麼人?」她一個翻身躍下床鋪,迎面對上了邊啃吐司、邊繪素描,偶爾還拿那塊吃到一半的吐司去擦拭圖畫紙的梁杉。

她怔仲地看着他手上那塊吐司,靠近嘴巴的那邊是白色的,而另一邊則是濃濃的墨黑。

她不自禁咽了口唾沫,這畫面真是嚇人。

「用來擦拭的吐司好吃嗎?」她忍不住問。

梁杉皺眉想了一下。「不算好吃。你知道的,用來擦拭的吐司,和一般吐司的做法其實並不相同,不過我肚子餓了,只要是食物,我都吃得下去。我以前還吃過狗罐頭喔!那是小時候有一回超商周年慶我抽中的獎品,不過我們家沒養狗,所以那些狗罐頭就全被我當零食吃完了。」

了解,他是非常重視食物、又耐不住餓的,不過……「你不是有低血壓,早上很難起床?」

「是啊!但只要我中午補了眠就還好。」而昨天,他根本就睡了一個下午,現在當然生氣勃勃。

「原來如此。」說完她轉身,又爬回床鋪躺好。

最近寒流來襲,天氣冷得要命,再也沒有比被窩更讓人心動的地方了,除非萬不得已,否則她不輕易離開它。

等到綿柔的絲被緊緊團縛住她,溫暖變成她心底唯一的感受後,她終於有餘裕注意到他的行為。

「你在幹什麼?」

「畫你。」他說,把那塊吐司啃得剩下一條黑黑的邊,皺眉問道:「你覺得我如果現在打電話叫客服會不會太過分?」

「飯店簡介上寫了,客服只有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

聞言,他嘆了好長一口氣。「我覺得自己沒辦法再忍三個小時。」他真的餓了。

她指着衣櫃。「我的行李箱裏有些巧克力,你去拿來吃吧!」

「嘩!」他歡呼一聲,翻出糧食,興高采烈啃了起來。「我沒想到你也喜歡吃巧克力,還跟我一樣都喜歡吃薄荷口味的。」

「我不吃巧克力,那是為你準備的。」自從知道他挨不得餓後,她就隨身帶了一些糧食,以備不時之需。

「呵呵呵……」他笑得好開心,為了她的體貼和溫柔。

她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指著那本素描簿問:「我不知道你會畫圖。」

「我小時候立志要當畫家的。」

「但你現在在寫小說。」

「因為學畫畫要花很多錢嘛!那時,我家沒錢。」

「了解。」沒有人的人生是一帆風順的,總會遇到一些挫折,然後,隨着時間的推演,人們成就出與眾不同的面貌。比如梁杉,他這番特殊的氣質就是歲月造就出來的,她既然欣賞現在的他,自然而然會去接受過去每一種面貌的他。

「不過我現在把畫畫當興趣,所以你千萬別同情我喔!」說是這麼說,可他的表情很明顯希望得到她的安慰。

她也如他所願,招招手,讓他坐到身邊來。

他帶着素描簿跳上床,緊緊地倚着她坐下,獻寶似地揚著素描簿。「想不想看?」

「既然你畫的是我,我應該有權利看吧?」她理所當然地對他伸長了手。

「說這樣!」他一張遇到強盜的臉。「幸好我對自己的畫很有信心,不怕人看。」真是個很有自信的傢伙。

可當戴欣怡一翻開素描簿,也不得不認同,他確實有自信的本錢。

他學的是印象派的畫風,勾勒女體的線條豐滿嫵媚,加上那幻想般的眼神,幾乎透出紙張的豐富生命力,在在令人驚艷。

她一張一張地翻閱著,其中有兩張他上了淡淡的水彩,用着很柔美的筆調,表現出如瓷器般晶瑩透明的感覺,直盪人心。

「這真的是我嗎?」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也稱得上是美人,她一直以為自己只適合一個宇——冷。

「不是你是誰?」她以為他眼裏還看得見其他女性嗎?真是太小看他的專情了。

「我從沒想過自己的眼裏也會出現這樣柔美的神采。」

「我看過啊!」他嘻嘻笑着,在她頰上偷了個吻。「每回我將醒未醒的時候,你總是用這種眼神看我。」他還曉得,她很迷戀他迷糊的睡顏,雖然他不清楚她為什麼不愛他英明神武的樣子,而偏愛他的缺點,可因為很多人都這樣子,所以他也就不計較了。

她表面不動聲色,心裏卻大大吃一驚,想不到他把她本來以為缺乏的感情都挖出來了,她這回真是跌得不輕啊!

她又心動了、她又心動了。看來離他步入禮堂的日子不遠了,他笑得好開心。

她忍不住氣,瞄了他一眼。「你說這畫的是我,我看不像,倒像模仿十九世紀印象派大師雷諾爾的畫。」

「我是模仿他的筆調。」想不到他承認得如此乾脆,還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我大學的時候,在美術社裏還是有名的小雷諾爾呢!當時我幫人畫過兩幅雷諾爾的假畫,賺了兩年學費。」

「製造偽畫是犯法的吧?」

「我如果犯法,那些不擇手段也要奪取美術品的強盜就該千刀萬剮了。」他冷哼一聲。「我明白一流的藝術品是無價之寶,但為了這些沒有生命的東西陷入於罪、強取豪奪就未免離譜了。既然他們只是看中畫的價值,不是欣賞它們所流露出來超越時光、直達人們靈魂深處的美麗,那麼是我畫的,或者雷諾爾大師畫的又有何區別?」

有道理,但也沒道理。對於他了不起的是非觀念,她也只能以一聲長嘆做回答。

「況且,我畫一幅假畫可以滿足那些不識貨、只問金錢價值的俗人,又能救一個快被逼死的人,豈非做了兩件善事?」

「好吧!我同意你的說法。」事實上,她心底也覺得,寬恕惡人就等於迫害好人。也因為這種想法,她沒辦法成為執法者,遂變成家族中唯一不幹警察的特例。

不過當不當警察也都無所謂,她活得快樂就好。

她的認可讓他非常開心,自得地發下豪語。「呵,我就知道我們會合。等回去後,我就去買畫布和油彩,我要把你的每一面都收進我的珍藏里。」

「是嗎?」她狠狠地潑了他一桶冷水。「等你交完稿再說吧!我可不想跟一個窮光蛋結婚。」

聞言,他臉色一白,不過片刻後,又被興奮燒得火紅。

「你的意思是……答應我的求婚嘍?」

她不置可否地吹了聲口啃,繼續睡覺。

她是個現實的女人,愛情與麵包,她一樣也不肯放棄。

一旁,梁杉久久等不到回答,憤憤一握拳。「你等著好了,我一定會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後娶你過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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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破壞的雷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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