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像是跟地板有仇似的,袁青雨在房裏來回踱著方步!直把青石鋪成的地板都踱出一個個輕淺的腳印子。

上官歡顏目睹他深厚內力的表現,艷羨之情溢於言表,不知她還得練上幾年才能有他這般好功力?

「青雨,你教我武功好不好?」她憨態十足地要求着。

他停下腳步,錯愕的眼瞪得有如牛鈴一般大小。「妳真是一點兒都不擔心耶!」

「擔心什麼?西荻國的人嗎?秦莊主不是說要請人守衛了,況且還有你在,我本身亦諳武術;這層層防護,即便稱不上滴水不漏,也算是銅牆鐵壁了,還有啥兒好擔心的?」她是信心十足。

但袁青雨卻沮喪得像家裏死了人。「我說妳真是七月半鴨子,不知死活。都快被人賣掉了,妳還這麼開心?」

「喂!你說話就說話,幹麼罵人?」她嘟起雙唇,看似纖柔的外表上流露着一股嬌氣,倒不顯野蠻,反而別有一番風情,宛如春風中盛開的桃花,艷艷奪目。

袁青雨看得痴了,再一次驚嘆於她容顏與內在的不符。為什麼內心如此堅毅標悍的姑娘卻會長了一張我見猶憐的溫婉一化顏呢?分明是在欺騙世人嘛!

可他偏吃這一套!恭恭敬敬行了個揖,明明他也沒錯,但她一惱,他就忍不住要道歉了。「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請妳原諒我。」

她靈動的水眸輕眨了兩下,嬌慎盡去,改露出一臉天真纏上袁青雨。「好吧!我原諒你了,不過你得教我武功。」

她倒固執,袁青雨卻只能嘆笑。「練武很辛苦的,有我保護妳,妳又何必自日討苦吃呢?」

「我喜歡嘛!」她撒嬌地搖着他的臂。「好不好嗎?教我武功。」

他實在禁不起她的軟求,只得頷首答應。「好好好,只要度過了這兩場劫難,我便將一身所學盡數傳授於妳。」

「兩場劫難?」她記得只有一劫啊!幾時霉運加倍了?「除了西荻國的人外,還有誰想找我們麻煩?」

「除了秦嘯風之外,還能有誰?」袁青雨沒好氣地說。

「他!秦莊主做了什麼?」她怎記不起秦嘯風有干下什麼天理不容的大錯?

「妳快被他賣掉了,妳說他做了什麼?」

她張大了嘴,疑惑的神情上還是寫着兩個字--不懂。

「唉!」袁青雨長聲一嘆。「妳以為秦嘯風憑什麼能夠不花一毛錢就請到足夠的守衛來保護妳?」天底下焉有白吃的午餐,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憑什麼?不是朋友嗎?他自己都說啦!」

「得了吧!就憑那隻老狐狸的人望,別說請到足以保護妳的高手,就算他去跪、去求,也沒有人會來幫他的。」

「可我看秦莊主說話的時候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啊!」

「因為他有項秘密武器,只要有那東西在,別說請幾個高手了,要請幾百個高手也沒問題。」

上官歡顏失笑地搖頭。「你也太誇張了吧?什麼秘密武器這麼厲害,可以一次請來幾百個高手入庄?」

「紅妝帖!」袁青雨看着她纖柔的外表,嬌美出塵、溫婉可人,如此佳麗,別說吸引眾家公子趨之若騖了,即便送入皇宮,皇上也會着迷於她與眾不同的靈秀氣質,而大加封賞。「五年前妳才十二歲,可能沒聽過『十美庄』這名號。﹂」

「『十美庄』我知道啊!以前我常在客棧聽說書人說『十美庄』的故事。傳聞此庄內珍藏了十位天姿國色的大美人,誰能娶得十佳麗,那準是上輩子燒了好香,才能有此福分。但『十美庄』跟我們現在的情況有什麼關係?」

「因為『十美庄』就是『名媛庄』。」

上官歡顏粉嫩的頰漸漸褪了顏色。「傳聞,昔年『十美庄』廣發『紅妝帖』邀集天下英雄豪傑爭競奪美,參加者眾,其中更不乏皇親貴族、江湖俠士之輩,人人各顯本事、談文論武,只為博得美人一笑。其戰況之激烈堪稱百年難得一見,最後由八位當代俊傑抱得美人歸,『十美庄』之名因此名響天下。」

「沒錯。」袁青雨嘻嘻笑着。

而上官歡顏則結結巴巴地道:「如今『紅妝帖』再現江湖,那麼……秦莊主,他是打算……為哪個女兒選婿?」

「現下這座莊院裏就剩四人,其中我、秦老狐狸和老管家都是男人;那麼妳說他這回發『紅妝帖』是為誰選婿?」

她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尖。「目下莊裏就剩我一名未出閣的姑娘了,難不成……」

「沒錯,就是妳啦!」袁青雨微使勁一掌拍在她肩上。「恭喜啦!妳就快做新娘子了。」

「開什麼玩笑?」上官歡顏跳起來大叫。「我又不是他女兒,他憑什麼為我作主婚事?」

「當然是因為他窮瘋啦!妳知不知道,秦嘯風嫁一個女兒最少收一萬兩聘金。而妳也看見了,如今名媛庄的景況是大不如前,為了重振家聲,妳說秦嘯風會不好好把握他手中最後一點資產嗎?」

上官歡顏倒退兩步,跌坐在一旁的長榻上。「怎麼可能?聘金……一萬兩,那不是在賣女兒嗎?」

「一萬兩白銀還是最低價,我記得穆王爺娶名媛庄的九小姐時,除了聘金五千兩黃金外,另外還送了夜明珠十顆、白玉馬一對,珠寶古玩不計其數。」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她瞪圓了秋瞳,完全無法相信娶個妻子竟要花費如此天價,那秦家眾小姐莫非俱為黃金所鑄,否則怎會如此值錢?

「那是因為……」他還沒說完!三記敲門聲便打斷了他的話。「原因來了。」他揚眉邪笑。

「八小姐!」門外傳來老管家的呼喚聲。

驚訝又浮上她雙瞳。「有事嗎?我已經要睡了。」

「莊主請小姐過房下局棋。」老管家在門外說道。

上官歡顏俏臉轉白又轉青。「那個……老管家,麻煩你跟爹爹說一聲,我今晚不大舒服,想早點兒睡,明天再與他下棋吧!」

「這樣啊……」門外的聲音有點兒遲疑。「那就請小姐好好保重,明日老爺會與小姐下棋、談詩、論文一番。」語畢,老管家走了。

上官歡顏整個人蹦上了半天高。「別鬧了,我哪會下棋啊?更何況是談詩論文了。」

袁青雨悠悠地吁了口氣。「秦家眾小姐之所以值錢就因為她們個個色藝雙全,莫說琴棋書晝了,就算要她們經商算帳都不成問題。娶到一位秦小姐,等於搬回一座銀子山,妳說天下男子能不趨之若騖嗎?」

聞言,她雙肩盡垮。「那我怎麼辦?」他說的那些才藝她一樣也不會啊!

他聳聳肩。「事已至此,我也沒辦法了。」

「你怎麼可以沒辦法?是你叫我來冒充的耶!」她奔過來雙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休想丟下我一個人逃跑,我……啊!我怎地忘了,我不會下棋,你可以教我呀!你會下棋吧?」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一臉自得。

「太好了,快教我吧!」

「一晚能習得多少?」

「唉呀,能學多少算多少嘛!」

「明知失敗也要干?」他不喜歡白費力氣。

但她卻死不服輸。「沒試過怎知一定會敗?」

袁青雨瞧着她急切的側臉,忍不住笑嘆她的天真,這世上焉有可以一蹴可幾之事?偏她不信邪,凡事總要試過再說,即便撞了滿頭包也不放棄!難怪老吃大苦頭。

但他卻捨不得罵她蠢,反而不由自主憐惜起她這種絲毫不懂得逃避的率直心態。

常年在江湖與官場上打滾,他早忘了什麼叫「單純」,使盡心機、耍盡手段,他為自己贏得「狡猾」之名。

可在認識她之後,一顆久歷凡塵而沾染上無數顏色的心卻不知不覺為她的坦率所吸引,跟她在一起,他覺得連骯髒的靈魂也變得純凈了起來。

「好吧!我教妳,不過妳可得咬緊牙關學,不準中途放棄哦!」突然,他也有了想要回復單純的心情。

「那有什麼問題?」她將單薄的胸膛拍得枰坪響。

一張溫婉可人的楚楚嬌顏、配上一副絕不服輸的率直心腸!交織而成與眾不同的惑人魅力,直誘得他心蕩神搖,忍不住張開雙臂將她擁進懷裏。「我真喜歡妳,歡顏。」

她愣了下,隨即笑亮了一雙燦爛明眸。「我也喜歡你。」

多單純啊!相比於這混沌不明的世間,她着實是個獨一無二的寶貝。此生能得她相伴絕對是他的福氣。

若問上官歡顏有沒有後悔冒充秦湘影?那答案肯定只有四個字--後悔死了。

尤其是在背了一晚的棋譜,背得頭昏腦脹后,卻仍被殺得毫無反擊之力時,心頭的悵然真不是筆墨可以形容的。

「我說女兒啊!妳是不是生病啦?」秦嘯風一邊撿著棋子,兩道狐疑的視線始終在她臉上流連不去。「往常妳下棋都很猛的,怎麼今天卻手軟腳軟,連昔日的半分力都發不出?」

上官歡顏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任她聰明絕頂,心頭強記了數張精妙棋譜,但在缺乏時間融會貫通之下,依然毫無用武之地。

「爹啊!女兒已經五年未曾下棋了,棋藝難免生疏嘛!」

「妳說的是沒錯!但也不至於退步到像個初學棋的人吧?」

猜得還真准,上官歡顏小吃了一驚,她確是個初學棋的人。

袁青雨瞧她裝得辛苦,一時不忍,便為她出頭道:「其實秦小姐的棋藝還好啊!方才她也下了好幾著精妙手法,只可惜後繼無力。」

「有嗎?」秦嘯風將棋盤前前後後重看了三遍,還是找不出袁青雨所說的妙著何在?

袁青雨伸手將一支紅車挪回原位。「比如小姐方才行的這一棋,若她在走車后,隨即再推馬前行,請問莊主要如何應付?」

秦嘯風直瞪着因袁青雨一棋之故而情勢丕變的棋盤足足一刻鐘,不得不擊掌叫妙。「原來還有這一著,老夫可算見識到了。」

袁青雨淡笑。「方才袁某在旁觀棋就觀得好幾手如此妙著,只可惜小姐總是行到一半便停止,約莫是技藝生疏太久,以至於忘了如何進逼。」

「唉!女兒啊!當年為父請人教妳們姊妹琴棋書畫可是花了大把銀兩的,妳就這麼將它還給夫子,不嫌浪費嗎?」更重要的是,秦家小姐若非色藝雙全,誰願意花大把銀兩來娶?屆時秦嘯風豈不是又要飛掉一大筆進帳?「無論如何,妳可得儘快將荒廢的技藝全數溫習回來,莫弱了我『名媛庄』之名,知道嗎?」

「女兒知道了。」她有些不甘心,同為女子,有什麼道理別人能的,她卻不能?她又不比別人笨,定要學會這些小玩藝兒教眾人刮目相看。

「知道就好。」秦嘯風微頷首,讓老管家捧出一把焦尾琴置於案上。「既然棋藝已驗過,接下來妳就彈個兩首曲子讓為父一飽耳福吧!」

袁青雨暗叫一聲糟。才一個晚上,他怎可能同時教會上官歡顏彈琴與下棋,恐怕這回是要露出馬腳了。

他正想出面拆破偽裝,不意上官歡顏卻搶先開了口。「爹,『琴棋書畫』四藝,女兒已荒廢多時,如今聽爹一言,女兒深感愧疚,請爹給女兒數日時間,女兒定會溫習回昔日程度,屆時再請爹爹指教。」

「可是……」秦嘯風正想說他們沒有太多時間了。

上官歡顏已福了福身子,轉身走了出去。「女兒這就去用功了,拜別爹爹。」

秦嘯風只能望着她瀟灑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再過五日那些相親者便要來了,妳到底來不來得及啊?」

袁青雨不住地搖頭苦笑,看樣子上官歡顏的牛脾氣又犯了,不學全「琴棋書畫」四藝,誓不甘休。

但要在短時間內藝成哪有這麼簡單?她分明是自找苦吃,卻不免連累他這個傳藝夫子,也得跟着好幾天不能安然入眠。「唉!我苦也!」

三更時分!兩條貓也似的人影悄悄地爬近了「瀟湘樓」。

斷斷續續的琴聲不停地自樓閣里飄送出來,在黑夜中低吟擺盪。

側耳傾聽了半晌后,左邊的人影對這陣琴聲下了評語。「像殺豬。」

「也像殺雞。」右邊的人影說。

「但湘影的琴藝一向差勁。」左邊的人影又爬上一個台階,到達樓梯的最上層,一道自窗縫邊透出來的微光映照在他臉上,顯露出那張佈滿皺紋的面孔,赫然是秦嘯風。

「這就證明了裏頭那位姑娘確是八小姐無誤。」右邊的人影不必說了,定是老管家無疑。

「可湘影向來沒耐性,怎止目花這麼多工夫去練琴?」秦嘯風打了個哆嗦,天哪!到底是怎麼彈的?居然能將琴彈得這麼難聽,着實不簡單。

「人的個性總是會變。」老管家雙手搗住耳朵,雖然很高興看到任性妄為的秦湘影有所長進,但若是這款進步……還不如情願她繼續放蕩下去,因為她彈的琴實在是太難聽了。

「呃!」秦嘯風吐出了長長的舌頭。能將琴彈得讓人想吐,她絕對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莊主,我們還要繼續聽下去嗎?」老管家翻起白眼,就差一滴滴便要被那恐怖的琴聲給殺死了。

秦嘯風以手搗住耳朵還不夠,更將整個腦袋都埋進膝蓋里。「再觀察一會兒吧!」儘管他也已快忍受不住這難聽的琴聲了,但事關大筆聘金!他還是想多找些機會弄清楚裏頭那位姑娘究竟是不是他的八女兒--秦湘影。

老管家說在她手臂上看到秦家人特有的硃砂痣,因此她該是「秦湘影」無誤。

但秦嘯風就是覺得不對勁,自己養大的女兒不可能錯認啊!「秦湘影」的任性妄為是眾所皆知的,而裏頭那位姑娘除了硬氣一點兒外,哪有半分「秦湘影」的臭脾氣?他認為她絕不是湘影。

可她又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那似纖柔,又似剛強的性子好象……對了,就像他的亡妻;裏頭那位姑娘可比起他和亡妻所生之女秦湘影,更似亡妻三分。

會不會……他想起他那剛出生就被亡妻抱走的么女,聽說她跟亡妻一起死了,可從沒人見過她們的屍體;有沒有可能裏頭那位姑娘便是?

「唉!我在想什麼?世上焉有如此巧合之事?」秦嘯風搖頭,在心裏暗罵自己異想天開。

老管家見秦嘯風似乎打定主意要躲在這裏被魔音折磨個過癮,不禁暗叫苦命。「啊--我苦也!」

但房裏頭卻有一位比任何人都苦命的傢伙!

袁青雨眉頭抽搐著,若非毅力過人,只怕他早死在她的穿腦魔音下了。

可稀奇的是,上官歡顏居然一點兒都不覺得口自己彈的琴難聽,始終出口得其樂地彈個不停。「青雨,你說我的琴藝有沒有進步一些了?」

他眉間打了兩道深深的死結,不知該怎麼說?教了她兩天,她的琴音也從鬼哭變成了狼嚎,這樣算不算進步?

「我覺得我越彈越好了耶!」她彈得好不快活。「等我彈得更好后,就可以天天彈給你聽了」

聞言,他一張俊臉從鐵青變成慘白。「謝謝,但我一向沒啥兒時間搞這些附庸風雅的事。」更重要的是,他還沒活夠,不想就這麼活生生地被她的魔音殺死。

「是喔!我差點兒忘了,你要統領『五龍令』是很忙的。」她邊說,手指可不曾停過,反而越彈越快。「對了,你忙了這麼久,有令妹的消息了嗎?」

他點頭。「我從秦嘯風脫口而出的話里推測出,他可能將我妹妹藏在常勝鏢局『九絕刀客』那裏,早派人去查了。」

「你確定?」

「當然。」他滿臉自信。「在跟他打交道前,我便將他祖宗十八代查個一清二楚了。秦嘯風這人雖然狡猾,有點兒小聰明,但行事卻不夠果斷、俐落,因此才會將嫁八個女兒得來的大筆金錢在短短五年內敗得一乾二凈。他這輩子都待在名媛莊裏當上霸王,從未外出過,因此朋友也不多,更不可能認識什麼不世高人『九絕神醫』了。在他的生平記錄里,他所有的朋友中唯一冠有『九絕』稱號的只有常勝鏢局總鏢頭--常勝,人稱『九絕刀客』。因此朝這方面去查絕對沒錯。」

「那你可曾查到好消息?」

「是有發現一名形貌出曰似紫葵的年輕姑娘,現在就等這裏的事情解決后,我即可動身前往辨個真偽。」

「那就恭喜你啦!」她為他開心,雙手不由彈得更急。

袁青雨機伶伶打了個寒顫,若說方才的琴聲是狼嚎,那麼現在的琴音必定是閻羅王的招魂曲,快將他的三魂七魄給震飛了。

「我說……歡……歡顏……」他有氣無力地喚着她的名兒。「咱們別再學了好嗎?」

「為什麼?」

他不好意思說她彈得太爛,便拐彎抹角說道:「妳已經彈了兩天,我怕妳太累,還是休息一會兒比較好。」

「可是我不累啊!」相反地,她彈得正開心。

「但……欲速則不達,妳這樣長時間彈個不停,手指頭會受不了的。」

「那再彈兩個時辰就好。」彈得正興起,她實在停不下來。

「什麼?!」再叫他聽兩個時辰的殺人魔音,他一條小命也要飛了。

「你這麼大聲做什麼?」

袁青兩用力按著額角深呼吸。「歡顏,我還是老實告訴妳好了,妳真的一點彈琴的天分都沒有。」

「什麼意思?」她沉下了臉,他的話太傷人了。

「我是說,妳彈得好難聽,我快受不了了。」他大喊。

「你再說一遍--」一股火氣衝上心頭,她不知不覺氣隨意走,十指使勁兒一彈,一記飽含內力的音波直朝袁青雨立足之地飛襲了過去。

「喂!」他嚇一大跳,急忙翻掌迎上。

啦地一聲劇響,兩道真氣在半空中互擊,發出火藥爆炸似的劇烈動蕩,震得整座「瀟湘樓」搖晃不已。

「啊!」上官歡顏尖叫一聲,嚇得俏臉一片慘白。

袁青雨隨即衝過去抱住她、就地蹲下,穩住身子,靜待搖晃過去。

此時--咚咚咚!外頭突然傳出重物滾下樓梯的聲音。

「唉喲、唉喲!」接着兩聲一局低不同的哀嚎同時響起。

袁青雨立刻跳起身,探頭往外一看,竟是秦嘯風與老管家,半夜不睡跑來偷看上官歡顏練琴,八成是對她的身分存有疑心,想來探個究竟。

怎知她卻突然發瘋,以氣就琴,彈出一記超絕音波功,結果趴在樓梯邊緣偷看的兩主僕就這麼咚咚咚地被震下樓了。

袁青雨看他們一跌下樓就動也不動地躺在迴廊邊,約莫是跌昏了。「活該!這就是偷雞摸狗的下場。」他才懶得理他們,徑自關上門窗,轉向上官歡顏。

「拜託,妳彈琴就彈琴,做啥兒將內力傳輸進去?真想殺人不成?」

她看着自己的手,一副炫然欲泣的模樣。「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有些生氣練琴練得這麼辛苦卻被說好難聽,所以……我無心的,我真不曉得為什麼會這樣?」

「唉!」他低嘆一聲,長臂一伸將她撈進懷裏。「妳剛才那一記叫音波功。乃是將內力導入樂器里,再彈奏出來以傷人。目前江湖上只有『弦音門』練這門功夫,音波功練到極致可在十裏外傷人於無形。」

她俏臉一片慘白。「這麼可怕?」

「是啊!」他雙手環住她不及盈握的柳腰。「所以我們練武之人一定要小心,切莫隨意動怒,以免氣隨心動,在無意中傷了人亦不自知。」

「嗯!」她輕頷首,單薄的雙肩在他懷裏輕顫不停。「我以後一定會更小心,再也不做出像今天這種事了。」

「妳知道就好。」他抱着她,大掌輕撫過她纖弱的背脊。「現在沒事了,別害怕了喔!」

她雙手反抱住他的腰抽噎道:「我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沒關係,妳又不是故意的,一切純屬意外嘛!」他慰哄道。「只要別再有第二次就行了。」他很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可是你剛才說我彈的琴很難聽。」她大眼裏閃爍著氤氳水光。「我真的彈得那麼差嗎?」

「這個嘛……」有了前車之鑒,他可不敢再胡亂說話了。「其實每個人初學琴時,彈的琴聲都嘛很難聽,只要熟悉后就不會了。」

「真的?」她抬起一張梨花帶淚的楚楚嬌顏!可憐兮兮地望着他。

「當然是真的,我幾時騙過妳了?」他心疼地輕拭着她臉上的淚痕。

「好!」她用力吸了下鼻子。

他拭淚的手驀地一頓,非常不好的預感口自心頭升起。「妳在好什麼?」

「我一定要更努力練琴,直到完全學會為止。」她異常認真地說着。

「啊--」袁青雨發出一聲哀嚎,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適時,上官歡顏已然掙脫他的懷抱重回琴桌,又開始彈起琴來。

叮叮咚咚的琴聲再度飄揚於「瀟湘樓」中,像殺豬,也像殺雞,更似鬼哭和狼嚎……

沒有人知道這陣恐怖的琴音將持續到何時,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袁青雨渴望已久的清靜還得等好久好久才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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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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