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或許自己會這麼全然改觀,是因為蓮老夫人的關係。被野夜龍強行帶回的蓮老夫人,沒多久便哭哭笑笑的,真正瘋癲了,野夜龍請了再多的大夫診治也是罔然無效,不得不親手將娘親軟禁起來,派人日夜輪流監守、服侍。

現在想來,蓮老夫人長年下來的偏激心思,不過是針對丈夫野滔盡不得重視的反擊與控訴。

印象中,爹親和娘生前在一塊兒恩恩愛愛時,又有誰肯多分些注意力給猶如晾在牆邊角落的二娘?一個女人,如果只為了傳宗接代娶進門來,生下子嗣後便不再受到重視……這種情況換作自己,能忍受嗎?

野日風,捫心自問,你真的能忍受嗎?

沒有的,沒有一個女人能忍受,沒有的……

所以,她對蓮老夫人的厭惡與懼怕自然減低了不少,然後更進一步感同身受,深深同情起蓮老夫人……

「好啦好啦!走吧!東西我拿好了。」丹白氣喘吁吁,

一骨碌鑽人車廂里。

「嗯廠思緒一整,野日鳳對他微微一笑,輕輕地將身子偎上他的肩頭,決定不要這麼傷腦筋,將一切都暫且忘懷,只要好好享受這一刻的愛憐……

馬車漸行漸遠的後頭,野府門口是一群對舊主子依依不捨的僕人行着目送禮。

馬車漸行漸遠的後頭,一道頎長的騎影正一瞬也不瞬凝視着,眸光是悲傷、是祝福,最後是毅然決然的冰冷……

野夜龍掉轉馬首,面無表情地離去。備外極短篇:「陸離」黑暗,伸手不見五指。「這裏是哪裏?」野日鳳罕見地著了慌,左顧右盼,極目張望卻怎樣都看不見一物一景,耳際卻響起一道急迫的男音。

來!快和我走!

「咦?」她反射性回頭,依舊是什麼都看不見,但右手手腕卻被一股力量牽帶着步伐前進,什麼都來不及問,前進的速度已經愈來愈快,到最後竟分不出是走是跑是飛是奔

「等,等一下……」只覺跟都跟不上,幾欲脫力,她立即又被那股力量索性圈住腰肢,繼續趕路。

「我……我不行了……」好累……身子精疲力竭得似乎搖搖欲墜。「我走不動了……」

該死!牛頭馬面要追來了!

隨着這句詛咒,野日風整個身子被輕盈地掄抱起來,接着是吹風疾厲地撲面而來,順着她往後飛揚起來的秀髮而去。

再緊接着在後頭響起的,是沉重緩慢,卻胸有成竹的腳步聲,伴着鐵煉金屬拖曳而行的聲響。

這駭得她差點失聲尖叫……如果不是一隻無形的大掌及時捂住她的嘴。

掄抱着她的……儘管無法看得見,可她心下卻奇異且堅定地知道,是「陸離」帶着她疾奔逃走的……正是他沒錯!

保持安靜,我們要逆渡奈何河。

隨着這句話,她果然感覺到腳兒踏入水中,揚起一陣嘩啦的水聲與浸得濕透的水氣寒意,那感覺如此真實,甚

至有水花濺到她的頰膚鬢邊,涼得令她頻頻顫抖。

冷嗎?

「陸離」亦在同時有所感應地緩下了速度。

我們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好了……那處橋墩下不錯。

然後她便感覺到自己倚了一個地方坐下來,心地被納入一股保謹的氣息當中。

「是你吧?」她靜了好一會兒,才敢開口詢問。「『陸離』,是你吧?」

……不錯!是我。

顯然也是在稍事休息,好一會兒后才有聲音應了她的問題,淡淡的口吻中有絲喘息。

「這裏是陰間嗎?我死了嗎?」野日鳳心下迷惘不安,但嘴上卻問得一派鎮靜實際。

你不會死,我會將你送回去的,安心。

「送我回……陽間?」野日鳳精神一振。「可能嗎?我不是死了嗎?」

只要在這三個時辰內,及時將你送回去,錯開牛頭馬面的勾魂鎖,你至少還有五十年好活。

「是這樣啊……」在「陸離」的解說中,野日鳳的額心同時有個冰涼的觸感……

是他的唇嗎?

現在,我們就暫且在這裏躲一躲、等一等,再過幾刻鐘后我就能夠送你回去。

「嗯!」野日風竟也不覺得害怕、不覺得懷疑,因為他是「陸離」呀!

但是……「你究竟是誰?『陸離』」野日風輕聲相詢。「我真想知道你是誰。」

許久都沒有聲音回應,反正什麼都看不見,野日鳳索性閉上雙眼,更能說出心中的話,「我還真是個心貪的女人啊!不管你是『陸離』也好,是丹白也罷……」;

她的心都容納了這兩個男人同等的存在與份量,不分軒輊;她又愛又氣著「陸離」的邪魅專制,也又喜又嗔丹白的良善溫柔……

是的!怎麼會不可能呢?「陸離。是契合她性子的寫照,丹白卻能彌補她性子的缺憾哪!

然而,正在她不自覺感傷之際,一陣喃喃自語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但是「陸離」的回答是牛頭不對馬嘴。

如果你當時有現在一半的勇氣該有多好?玉兒……

我們是那麼相愛不是嗎?

雖然註定永遠無法結合,但是我只盼能朝夕看見你便可以了,這樣會太奢望嗎?你為什麼一走要自戕,用那麼激烈的手段來對老天爺抗議呢?

你知道被留下來的我有多痛苦嗎?我窮盡一生之力鑽研咒術,打造了「珀魂玉」,想招來你的靈魂收藏在此伴我一生……

但是遲了,你已經投胎轉世,反而變成是我死後居住在這裏,百年來等着你再度現身……

終於,我能再見你一面呀!玉兒,玉兒,玉兒……

她一邊疑惑地聽着「陸離」痛苦的喃語,一邊暗中想着他所說的事情……

如果不是她多心,這件事聽起來是多麼的似曾相識啊!好像她很小很小的時候,便聽過類似的故事……一個真實的故事……

她努力回想着,那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她的問題顯然觸痛了「陸離」的傷口,而隨着他為了宣洩似的,那股冰涼的觸感拂過她臉頰和雙唇的範圍正不住地擴大,而且愈□愈用力。

「我……我不是什麼玉兒……我不是……」野日鳳努力地辯駁著,但是這個故事愈聽愈耳熟,甚至令她感到心思驚悸的地步。

「陸離」的聲音一頓,著是低低的、悲傷的笑聲。

盂婆湯一喝,又有誰會記得前世與今生……呵呵-─沒錯,你不是我的玉兒……不是……我的玉兒如今只活在我的記憶中了,沒錯,不是你,不是你……

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啊……野日風呆怔之際,卻聽見拍打似的水聲,然後有一捧清涼湊到唇邊,在她不防備時送飲人口。

咳……慢著!野日鳳驀地一悚。她想起來了,她想起玉兒是誰,「陸離」又是誰……

奈何河水……盂婆湯的煮水……玉兒呀?請原諒為兄的自私,我寧可自己就此魂飛魄散,卻不能再忍受一回你記不得我的痛苦……不如就這樣讓你忘得徹底吧!回

到陽間后,忘了我,和你的夫婿好好過完這輩子……

但是如果蒼天有眼,下輩子,我們不做兄妹好不好?

不做兄妹好不好?

野日風尚未回應,那聲音就又開始咒罵起來。

該死,他們追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容不得她更進一步思索,她又被強行拉起來帶着平治,耳邊亦響起他滔滔不絕的吩咐。

聽着,待會兒我會將你拋往關口處,記得,不回頭、不出聲,往光處用力奔跑就是了。

「等一下!」不!她還有疑問啊!「陸離」所說的,不就是那個和自己的妹子相戀的……

她什麼都來不及問了,只覺得身子一輕又落下,忍痛地抬頭張望,果然看見一束光線在眼前,下意識便要舉步跑去,卻又顧及到身後的「陸離」而欲回頭……

不準回頭!

她一嚇,就真的不敢再有所妄動,乖乖按照他先前的話,奮力往前舉步衝刺,僅僅遺落身後一連串諄諄的囑咐

活下去,玉兒!替了我的份一塊好好活下去……

在她急速回到陽間的剎那,她驟然想起了「陸離」是誰

野氏中那位與親妹子逆倫畸戀的族長野珀,他的小名便是。陸離」……

再睜眼,她看見的,是丹白喜極而泣的臉孔。

「陸離」?

……「陸離」是誰?

「珀魂玉」全碎,但至少「陸離」遂了願,再度和他投胎轉世的妹子……他的戀人見上了一面。

玉兒啊……

輕輕的,全碎的琉璃,散發的晶瑩潤澤,猶如一記感傷深情的嘆息。

玉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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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情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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