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懷孕的女人,會因為自體突來的轉變,而變得嗜吃某種料理或食品,根據婦產科醫生的專業研究指出,絕大部分都是偏愛吃酸的,而以蜜餞為排行榜之冠,但丫頭卻反其道而行,什麼都不要,偏愛吃甜的。
她沒懷孕之前,根本就不吃甜的,但是懷孕之後,正所謂,三日無甜,面目可憎啊。
要是不給她吃,她就變成眼前這個模樣。
「丫頭。」他將她摟進懷裏靠在他的肩上。「聽我說,你想要把寶寶平安地生下來,對不對?」
「嗯。」齊家點點頭。
「那就為寶寶忍耐,好嗎?」他低柔地哄著。「只剩一個月的時間了,你再忍耐一下,好不好?」
「好。」她順從地應道。
「那,我要去忙了,你在床上好好躺着,好嗎?」
「對不起,我不該任性的。」見他要走,她忍不住在他胸前又偷了些許的溫暖。「你那麼忙、那麼累,卻還要你老是在旁邊陪我。」
為了她,他堅持這幾個月的時間不巡視其他分店,所以他的工作主要是在樓下總公司坐鎮,而他原本的工作則是丟給敏爾和上官迅這對冤家,雖說離家很近,他老是偷偷地爬到樓上看她,但她知道,他其實是很累的。
「這是我心甘情願。」連仲衍笑眯了眼,在她唇上偷了個香吻。「晚上想吃什麼?」
「都可以。」她始終沒有害喜現象,但是最近不知道怎麼搞的,老是覺得肚子一陣一陣地痛,外加頭暈腦脹很想吐,除了甜食以外,根本吃不下其他的東西,只是她不想讓他擔心,也就沒告訴他。
「要是肚子餓了,你就先吃一點點蘇打餅乾,知道嗎?」
「嗯。」她送他到玄關。
「要是不舒服的話,馬上打電話給我,知道嗎?」
「嗯。」她看着他穿鞋。
「知道號碼嗎?」
「知道。」看他又踅回,她便伸手推他。「我很好、我沒事,離預產期還很久,你就別擔心了。」
「丫頭。」他轉過身,將她輕擁入懷。
「你怎麼了?是不是被我剛才的模樣給嚇到了?」她自己想想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可是實際上,她是想逗他笑的嘛。「我只是很想吃,所以才會那個樣子,你就別擔心了。」
「還是我下午請假好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太早醒來,就一直覺得胸口沉甸甸的,有股說不出的不安在重擊着他的心臟。
「拜託,你今天已經上來第三次了,你還打算請假?說不過去吧。」她好笑地道:「不要讓別人笑你了。」
「可是我總覺得你的氣色不好。」
「從我懷孕以來,哪天氣色好過了?」齊家笑嘻嘻地打趣。
「還真敢說。」他好氣又好笑地摟緊她。「丫頭,你現在覺得幸福嗎?」
「嗯。」任由他男性的氣息包圍着她,她閉上眼,忍不住想要多依賴他一點。「等坐完月子后嫁給你,名正言順地成為連太太,那就更幸福了。」
連仲衍抬眼,黑眸滿是煦光。「乖,頂多再三個鐘頭,我就上來。」他在她唇上吻了下。「小子,給我乖一點,再踢我老婆試試看!」臨走前,不忘蹲下身,恐嚇肚子裏的兒子一下。
「傻瓜!」她輕拍他的頭。
「等我。」忍不住再偷香一下。
「好,我等你。」
對他揮了揮手,看着門板掩去他的身影,齊家才剛要轉進房裏,頭卻暈了下,她得要緊靠着牆,才有辦法穩住身形。
淺喘著氣息,撐了下,發覺暈的感覺舒緩多了,她才張開眼。
吐了口氣,她緩緩地走進房裏,原本打算要到床上躺一下,卻瞥見鏡中的自己看起來好憔悴、好浮腫,臉色灰白帶青。
啊,她怎麼會變得這麼丑?
不行,他可以忍受她的邋遢,她可沒辦法。
雖說每早起床,他總是會幫她梳頭綁發,但卻絕對不幫她上妝,說是怕妝會影響氣色的判斷,但以前也是他說,抹點唇膏會讓她的氣色好一點的。
走到梳妝台前,拉開她的小小化妝盒,取出他去年送的唇膏,正打算要抹上,忽然感覺腹部震起一陣難抑的痛,由一個點擴大到整個下腹部,恍若有什麼東西要從體內剝落般地痛楚,教她氣喘吁吁地跌坐在地上。
突地,下部一陣濕熱。
欸,羊水破了嗎?
她低頭一看,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啊啊……」她單手抵著床,想要爬到床上打電話給連仲衍,卻渾身虛軟無力,愈來愈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擱在床頭柜上的電話離她愈來愈遠。
抬手抹去滿臉的冷汗,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陣漆黑,她聽見「咚」的一聲,感覺意識快要拋出體外。
不行、不行,她要是真的在這個時候離開他,他怎麼辦?
他好不容易撤去心防,好不容易有了喜怒哀樂,懂得哭泣,要是她真的不在了,他一定會變回原本的樣子,不對,一定會變本加厲。
不可以啦,她不想看他變成那個樣子。
誰,誰來救救她……仲衍……
正走進一樓店面的連仲衍不由得回頭探去。
「怎麼了?」坐在候客區的連伯凱懶懶地問著。
「我好像聽到誰在叫我。」那聲音好像是齊家,可是她在三樓,她的房間又在店面的正後方,就算她打開窗戶喊,他也聽不見她的聲音,況且她也不可能這麼做,她在這裏住了三個月,向來不會打擾他工作。
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好不安。
不,不會有事的,這三個月不都平安無事地度過了,相信她肚子裏的小傢伙也會乖乖地才對。
「嗄?」連伯凱微挑起眉,正要取笑弟弟時,卻瞥見走進大門的人。「敏爾、上官,你們回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來,連敏爾一身清爽,手裏拎了個小旅行袋,而上官迅則是狼狽地拖着兩三隻行李箱跟在後頭,但臉上的笑意卻濃得可比外頭的驕陽。
「對啊,累死了。」連敏爾甩了甩一頭大波浪褐發,將旅行袋往大哥身旁的桌上一擱,在袋裏頭翻找著東西,邊問:「二哥,齊家呢?」
「她在房裏休息,不準拿甜食給她。」連仲衍警告道。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妹妹老是趁他不注意時,偷偷塞小甜食給丫頭,而如果是從國外飛回來,更是不忘帶回當地土產甜點。
「我知道。」呿,這麼信不過她嗎?「我只是要拿今年秋天剛上市的唇膏給她。」
「去去去。」連仲衍揮了揮手。
連敏爾隨即蹦蹦跳跳地上了三樓,開了門便喊著,「齊家,我回來了,你在哪裏?」聽她沒答腔,她直往她的房裏走去。
「齊家?」打開門,卻沒見她躺在床上。「齊家,你在廁所嗎?」
連敏爾拿着唇膏走進房內,卻踩到一個硬物,低頭一看,是支唇膏,下意識地往前探去,突地瞥見一攤血,杏眸圓瞠。
「啊——」
手術房外異常的闃靜。
眼前那扇門,分隔了生與死,是靈魂來去的驛站。
坐在外頭的連仲衍,握緊的拳頭擱在腿上,雙眼聚精會神地盯着那扇門,感覺時間流逝緩慢,一秒被拉成一個鐘頭般的久遠。
突然覺得昨天以前的記憶也變得好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