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羽淵業為山蒼準備花食療法,也過了三個月。

一日晌午,羽淵業拿着花茶點心來到御書房前,輕敲了房門,便走了進去。

這些日來御書房內總是進進出出一堆人,全是為了振興山城之事繁忙,見他們吃不好、也睡不好的模樣,索性羽淵業也為他們準備了花食。

來到書房內,羽淵業將手上的點心放了下來,大臣們見他走來,便也知道是點心時間。「羽淵少爺您來啦!」大臣們恭敬的問候。

「休息一下吧!來喝看看我今兒個特製的花茶,很養神喔!」

大臣們瞧了瞧山蒼,等他使了個眼色后,大家才敢動手享用點心。

「那麼我們就不客氣了。」

「嗯!」

招呼他們后,羽淵業將為山蒼特製的花食拿到他面前,「吃吧!」

「我不是說別在我討論朝事時來嗎?」山蒼略微不悅道。

「可是花食療法也不能斷斷續續的服用。」羽淵業拿起塊一起熏衣草做成的糕點移到山蒼的嘴邊,「吃吧,這很好吃喔!」

山蒼早已習慣他餵食的動作,隨即張口將那糕點吃入嘴裏。

「好吃嗎?」他好奇的問。

「有熏衣草的香氣。」

「喔!」聽到他的評語,羽淵業滿腹委屈,「什麼嘛!你就不會老實點說好吃嗎?我為你做了這麼久的花食療法,從來也沒聽你稱讚過我一次。」

「這……」羽淵業做的東西真的很好吃,而且每次都帶着不同的花香味,他當然喜歡,可是要他誇讚出口,他就是做不來。

再望向那群看好戲的下屬們,他就更說不出口了。

「算了,不過我有件事想拜託你。」

「什麼事?」

「我要出城。」

「不行。」

就知道他會一口否決,不過沒他的應許他又出不了城,羽淵業只好放下身段。

「我有要事一定得出城一趟,讓我出城嘛!六天,不、五天,五天就成了,到時我一定會準時回來的。」

「不行就是不行。」別說是五天,他一刻也別想離開,「你該知道我每晚都得抱你,再天大的事我都不准你出城,要有事我派人為你做。」

「不成啦!這事只有我行,別人不知道的,皇子求求你讓我出城。」羽淵業採取撒嬌攻勢。

「別說了,我不會答應。」是什麼重要事非得他親自做才行。

見苦求也無用,他轉而打定主意來個偷溜出城,那就不用再求他。「嗚……算了。」

羽淵業氣呼呼的轉身想離去,卻被山蒼給叫住,「想偷溜也成,不過要是再被我捉著,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的滋味。」看穿他心思的山蒼,語帶威脅的說。

「你……這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樣?難道你要和我一起去?」

「好,那我就同你一道去。」

「什麼!?」沒想到自己順口說出的話,他竟然當真,這下可慘了。

「皇……皇子你貴人事多,而且現在正是振興山城之際,我這種小事你就……」

「別再說了,明天我和你一道出城。」山蒼轉頭對着正在吃着糕點看着熱鬧的大臣們,「你們都聽見了,明天起我要出城六天,在這六天內將我今天交代的事辦妥,要是我回來時沒見事情辦成,就拿你們的項上人頭來見我。」

聞言所有人全站起身來,斂起笑容表情嚴肅道:「是,臣等絕不負使命。」

一旁的羽淵業只能苦着臉,無奈的瞪着山蒼。

山綠寢宮內,偌大的絲質床褥上兩道人影相擁而眠。

羽淵業自從被他強迫當抱枕之後,硬是被山蒼每晚留宿在他的寢宮。

清早帶着涼意,羽淵業尋找著山蒼身上散發出來的熱度,緊依偎在他的懷中,正想再睡一會兒時,忽然想起今兒個有事要做,睜眼想起身,卻瞧見山蒼一如往常般緊抱着自己。

羽淵業欲將那環抱住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推開,誰知山蒼抱得死緊,他根本推不動分毫。可惡!抱那麼緊,他根本就推不動。

正當他努力想推開抱住自己的手時,此時身後一道低沉的聲音讓他停住了動作。

「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斥喝聲,讓羽淵業嚇了一跳,他趕忙故作鎮定地說:「原來你醒了,那還不快起來。」什麼嘛!他又不是他的所屬物,為什麼事事要被他處處限制。

「抱着你睡真的很舒服,我看也別出城了,就這樣睡上六天也不錯。」山蒼頭依偎在羽淵業的頸上,聞着他的熏香,耍賴的說。

抱着羽淵業睡覺,已成了山蒼的一種習性。習慣他身上的熏香,更習慣了擁抱他的感覺,雖然知道他是男人,但是山蒼還是沉淪於他帶給他的舒服中。

推着他緊抱的雙手,羽淵業不滿的說:「別鬧了,我要出城啦,不出城,我怎麼採花。」

聞言,山蒼這才想起,強迫他與自己出城,不過到現在他還不知道羽淵業出城到底是為了何事,「對了,你出城到底想做什麼?」

「你……真是夠了,連我要做什麼你都不知道,還要跟!」

「快說,不然別想出城。」

「又威脅我,我不說啊!」可惡!就會用這招。

「不說也好,那我們就這樣睡六天吧。」山蒼無所謂的說着。

「你……」真氣,不過他還是心不甘情不願說:「我要到杗山採花。」

「採花?山城多的是花,何必上山采。」山蒼不以為意道。

「不一樣,杗山上有種罕見的花種,那花是拿來做你花食療法的必要食材,所以我非上山不可。」要是沒有那花種,怎麼繼續做臨床試驗啊!

試驗可不能就這樣半途而廢,況且花食療法似乎也很有效,這三個月下來山蒼的脾氣漸漸不再那麼暴躁,可見這種療法非常有效,回去后一定要和花主說。

聞言,山蒼的內心竟有如小鹿亂撞般的激動。為他?他是為他才堅持要上山,不知怎麼的聽見他如此關心自己,竟然比得知她的消息時還要高興?

不、不行,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他竟對一個男人說出的話這麼心動,太不像他了。

怕自個兒再胡思亂想下去,山蒼便說:「你要去的山,過午就會出現濃霧,看來還是早些去比較好。」說完便放開他起身,見羽淵業沒有動作,「還呆愣在那做什麼?還不快來為我更衣。」

「嗚……知道了。」更衣、更衣,我又不是侍女為何要幫你更衣,嘴上雖然嘟嚷着,他還是乖乖的照做。

這時山蒼使了個眼色,一旁的侍女由錦盒中取出一件衣裳。

「穿上它。」

「咦?」羽淵業一看就知道這衣服穿了定會妨礙上山的速度,「是要上山耶!穿這衣服只會礙事,我還是……」

沒等他說完,山蒼便大吼道:「叫你穿就穿,哪來那麼多意見。」

「可是……」見山蒼目光愈來愈凶,他不敢再多說,「知道了。」

月影下,數道黑影出現在荒郊的破廟,見着破廟裏的人,所有人全恭敬的下跪喊道:「首領。」

站立的人影轉過身,目光中帶着邪氣,對着那群人道:「你們的辦事效率太差了,竟然連個宗叔申都擺平不了。」

「請首領恕罪。」

「算了,組織也不是不知宗叔申的狡猾,他的事已有人接手,這次的事你們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組織要你們一個月內取下山蒼的項上人頭。」

「是。」

「組織已查出今早山蒼出城去了杗山,這是你們下手的好機會,要是再失手就拿你們的人頭來抵罪。」

「屬下一定不負使命。」語畢,一群人旋即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中。

人煙罕至的杗山上,二道人影一前一後的走在半山腰處。

羽淵業在後頭怒視着三步遠的山蒼。過分!他自己穿得輕便,卻要他穿得這麼笨重,可惡!分明是在整他,明知道山路難行還要他穿着這身行動不便的衣服。

見後頭之人一直沒有跟上來,山蒼停下腳步轉身看着他,「走這麼慢,別說六天了,就算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都走不到。」

「你……」氣憤的羽淵業,索性不走了。

瞧他不走,山蒼邪笑道:「你這樣走走停停,我們哪時才到得了?」

再也忍不住的羽淵業大吼道:「還不是你,叫我穿這麼礙事的衣服,要不你也穿成與我一樣走走看啊!」

「我喜歡你穿這樣的衣服。」

「你喜歡?你喜歡我就要穿啊!你知不知道穿這樣我的腳都起水泡了。」腳上的疼痛,讓羽淵業抱怨不已。

「你腳起水泡?怎麼不早說,疼不疼?」山蒼趕忙上前關心。

「哪有不痛的道理,我現在痛得走不動了。」腳上的傷並不會很痛,不過為了讓山蒼有罪惡感,羽淵業加油添醋的說。

「是嗎?」山蒼思索了一下,隨後伸手橫抱起他。

山蒼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羽淵業着實嚇了一跳,「哇!你……你做什麼?」

「你不是腳痛?我抱你走。」

「不、不要啦!我……我自己走就行了。」一個大男人被個男人抱多丟臉啊!

「不行。」山蒼一口否決他的話。

「可是我……」

「沒什麼好可是的。」山蒼仰頭望瞭望天色,「天也快黑了,得找個地方落腳才行。」

黑幕升起,山蒼找了處山洞夜宿。

將抱在懷中的羽淵業放下后,山蒼找了些枯枝生火,烤了野味拿到他的面前。

「吃吧!」

看着眼前的野味,羽淵業蹙起眉,嘟起嘴,「我不喜歡吃肉,我要吃野菜。」

聽到羽淵業的話,山蒼不由得青筋冒出。

這可惡的傢伙,本皇子為他親自烤肉他就該偷笑了,還給我挑三撿四。

「吃下。」他大聲吼。

「不要,肉油膩膩的,我不要吃。」在城裏被逼着吃,他已經夠委屈,以為出了城就可以不用再吃,誰知山蒼還真行,竟然餐餐都打得到野味。

最討厭油膩膩的他,這次打定主意,就算山蒼再怎麼威脅他也不吃。

「快吃下,少說廢話。」看着纖瘦的他,山蒼不免心想:每天硬逼着他吃肉,為何他身上連點肉都沒長,到底都把營養吃到哪去了?

「我、不、要。」

見他意志堅定,山蒼改變策略,「你要是不吃,那我們這就回城。」

「不行。」好不容易才走到這兒,沒採到他想要的花,他哪會甘心。

「那就吃了它。」山蒼將一塊肉移到他嘴邊。

「嗚……」不想吃,可是他又一定說到做到,無奈的羽淵業只好張開嘴將肉給吃了下去。

瞧他像在吃苦藥似的,山蒼莞爾一笑。

「真是的,就吃肉而已,看你那臉就像在吃黃連似的。」

「因為很難吃啊,我還是覺得花草好吃多了。」

「你是羊啊!吃草就會飽嗎?」

「那你是狼啊!吃肉就滿足啦!」羽淵業不甘示弱的回應。

「臭小子,給你三分顏色,倒給我開起染房了,我可是皇子耶!這樣跟我說話。」輕敲了下羽淵業的頭,山蒼笑說。

「哇!好痛,你怎麼隨便打我的頭?會笨的。」揉着被山蒼打的地方,他嘟著嘴不滿道。

「就會說些廢話,被我打是應該。」

「你這是什麼歪理?我講的是廢話,你做的就不過分,這樣太霸道了吧!」

「我可是皇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需要別人來指揮我。」

「是喔,那讓山城成為廢墟也是你這皇子的決定啰!」羽淵業語帶諷刺說。

「只要她回來,我會讓山城比以前更繁華。」

「是嗎?要是她回不來呢?」

羽淵業無心的一句話,山蒼可是聽進耳里。

「你剛說什麼?什麼她回不來?」抓着他的雙肩,山蒼激動的問。

「我……」見自己說溜了嘴,羽淵業趕忙自圓其說:「我……我是說,要是你沒法讓山城回復熱鬧,我想她也不用回來了。」

「嗯!」他頓了一會兒,也沒再問下去,隨後他語氣堅定的說:「放心吧!答應你的事,我一定辦到,到時你絕對要告訴我她在哪裏,不然我就殺了你,聽見沒?」

羽淵業注視着熊熊烈火,輕翻著柴火。「皇子,你真的那麼愛她嗎?」

他的話,讓山蒼着實一震。

其實他的心已不再像從前那樣追尋着「她」的影子,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也許是在見着羽淵業的第一眼起,他的心似乎就已起了微妙的變化。

現在的他心裏想的、念的,全是羽淵業的一切,對他更是多了份執著,但是他自己卻不願意正視這樣的感覺,他怕再追尋下去,只會讓自己愈陷愈深。

「愛,我的心永遠只屬於她。」

山蒼不知該用什麼心情來解釋這樣的轉變,但是對她,他是不可能有所離棄,早在六年前「她」離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下定決心,他的心只要她一人。

「是嗎?」他微微笑了笑,原來六年前的他,在他的心中是那麼的重要啊!

此刻的他感到欣慰也感到難過,不自覺的,淚竟然由濕潤的眼眶中落了下來。

瞧見他落淚,山蒼不舍的為他拭去淚珠,「怎麼哭了?」

搖著頭,羽淵業強顏歡笑的說:「沒什麼,就感動嘛!要是她知道你這麼深情,一定會很高興的。」

是的,她會高興的,不是嗎?皇子現在所有的情,都將是屬於她的,而他……而他自己會永遠祝福他們的。

「真是的,這樣就掉淚,跟她真是沒兩樣。」山蒼笑說。

「皇子,我……」

「想說什麼?說啊!」見他欲言又止,他笑說。

本想問山蒼,要是他知道他心目中的最愛是個男人時,他會怎麼樣?不過羽淵業想想還是打消了念頭。

現在的他是羽淵業,不是羽淵晏,這份幸福的感覺應該是妹妹的,而不是他。

他搖了搖頭,轉移話題的說:「不知道宗怎麼樣了?」

「宗!你提他做什麼?」聽見他叫着別人的名字,山蒼不知怎的火氣就上來。

「我好久沒見着他了,有點想念他。」他是挺想念宗叔申的,畢竟他是他現在唯一能談心的人。

「想念?」山蒼激動得抓起他的手腕,「你就這麼想念他嗎?」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羽淵業嚇了一跳,不明白的問:「怎麼了,我想念宗有什麼不對?」

「不對、不對,全部都不對,你是我的,只能想着我,聽見沒有?」他像發了瘋的大吼。

「皇子在胡說什麼?」被他的舉動搞胡塗的羽淵業不解的說。

「我……我……可惡!」山蒼氣憤得在地上重重一擊,鮮血隨着撞擊的傷口處汨汨流出。

為什麼?為什麼聽見他想着別人時自己會這麼憤怒?他可是個男人啊!

「皇子?」羽淵業不解的喚道。

稍微冷靜下來么,山蒼緊抱着他躺下身來,「睡吧,明早還要趕路。」

「皇……」被他由後頭抱着,羽淵業看不見他的臉,只感覺到山蒼緊抱他的手微微發顫著,山蒼將頭整個像要埋入他的身體里般緊依着他。

羽淵業沒再多問什麼,他知道問了也沒有答案。

隨着夜色愈深沉,星光下的兩人,各有所思的無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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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枕的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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