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

第一二七章

佟氏跌跌撞撞地扶著牆往前走。她頭散亂,衣衫上有數種顏色,想是剛剛在扭打的時候,沾上了醬油等物。

她心裏恨恨的。許靖青,真是毀了她一生!被休的女人,未來要如何自處?

想到這裏不禁恨。但是很快的,腦海里冒出那個女人的背影。染曉霜!

明明已經到了遼國,怎麼會在這兒出現?她是私逃出來的嗎?

正在怔怔出神想着,忽然身後有腳步聲,她回頭,頓時嚇了一跳,整個人貼到牆上不敢動彈。

那個高大的迫人的男子,玩味地拿着一把匕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的聲音顫抖個不停,「你,你想要做什麼?」

耶律赦的匕驀地架到她的脖子上,「聽說你為人很羅嗦,經常會做些不該做的事,說不該說的話。」

佟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沒沒沒沒有。」

「你覺得這一刀刺下去,你會不會死?」

佟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落葉。「我們素未相識,你你……」

「我只告訴你,別多管閑事,多說廢話。染曉霜從前怎麼去的遼國,這帳還未和你算,你最好不要再添新仇,否則,」刀子已經沒入她皮膚半寸,她嚇得哭叫了起來。「不敢了,我不敢了……」

耶律赦猛得將她推開,「很好。記住,若是再敢多嘴半句,我把你身上的肉一塊塊割下來!」

佟氏靠着牆全身顫抖。一直到他離開,她還在抖個不停。終於他不再在她的視線里,她哇得一聲哭了起來。

這個男人……很恐怖。他一定會說到做到,把她的肉一塊塊割下來的。這樣說來,之前那個女人,真的是染曉霜?

不管她是不是,她再也不敢打歪主意了。這個男人,她害怕。

回到車上,染曉霜忙問,「你把她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就是嚇唬嚇唬。」耶律赦駕起馬車,「這種人實在欠教訓。貪生怕死,刀一架到脖子上,就嚇得差點屁滾尿流。」

曉霜笑了,「女人家,當然會怕了。」

「你就不怕啊。」

「你怎麼知道?」

耶律赦笑了,「從前你可愛和我對着干呢。」

曉霜無比憧憬,「要能想起來該多好啊。」

「罷了,就算想不起來,也無所謂,現在和以後才是最重要的。」

曉霜點了點頭,「本來想出來玩一玩的,沒想到現在卻是這樣一個情況,玩也玩不成了。怎麼辦?」

「回鎮江?」

「也行。但,你會不會遺憾?好不容易跑了來這裏。」

「於我而言,在哪裏都無所謂。」耶律赦揚了揚馬鞭,「只要那個地方有你,怎麼樣都行。」

曉霜的臉頰熱了。

她看着耶律赦的側臉,風吹起他的頭,黑絲亂揚。曉霜握住他一隻冰冷的手,什麼話也沒說。兩人交換了個笑容,迎著暖暖的陽光一直朝前頭奔去。

耶律駿睡了一覺醒來,見又是在馬車上,顯見的不高興了,一直嚷着要去外面玩。曉霜安撫着他,「外面天冷,你出去吹風,爹爹和娘會心疼的。娘和你玩遊戲可好?」

耶律駿點了點頭,忽閃著大眼睛,曉霜便和他玩躲貓貓,逗得他咯咯直笑。曉霜一面笑着,一面心裏卻有點擔憂。那個佟氏,不會再起什麼風波吧?雖然耶律赦去嚇過她,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現在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覺得外面的耶律赦開車慢了些,便探頭出去,冷冷的風便灌進來。「阿赦,你冷么?」

「不冷。」耶律赦笑笑,「習慣了遼國的氣候,這點冷一點不算什麼。」

耶律駿一點不肯在馬車裏獃著了,曉霜只好抱着他出來,坐在耶律赦身畔。一出來他就安靜了,眼睛四處看,小手指著旁邊的屋宇庭園。曉霜摟着他說,「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竟沒玩成,真是可惜。」

「以後還有機會。」耶律赦揚着鞭子,臉上是一閃而過的困惑。

曉霜察覺到了,「怎麼了?」

「沒有。」

「分明有的,」她肯定地說,「生什麼事了?有人跟着我們?」

「你都快要成精了。」耶律赦笑道,「沒人跟着我們,就是有些恍忽。」

「恍忽?為何?」

「不知道。」耶律赦說道,「別緊張,大約沒睡好吧。」

「嗯,早知如此我就不折騰了。」曉霜淡淡地說,「倒連累了你和駿兒不得安寧。」

「傻瓜,說這樣的話做什麼?」

他們一路往前,冬天天黑得特別快,不過行了不到一段路程,天就已經全黑了。他們只好先找一家客棧落腳。可是這兒是半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耶律駿大約肚子餓了,直鬧騰。曉霜只好拿出冷硬的乾糧,孩子家雖不好吞咽,但也總好過餓肚子。

耶律赦說道,「先給他吃點墊肚子,我瞧見燈光了,再往前肯定有村莊。我們屆時可以借宿一宿。」

曉霜腦海里電光幻影般掠過一些畫面。「我們……以前是否也住過這樣的村莊?」

耶律赦的心瞪時一震。「曉霜,看來你快要想起從前的事了。我們在一家村莊里借宿過。」那還是下着雪的冬夜,他們借宿在一個老舊村莊。其實不過兩三前的事,卻總覺得過去好久好久了。

曉霜也有些許興奮,如果真的快要想起來了,那就太好了!雖然有時候安慰自己說想不起來也沒關係,但能想起來的話,何樂不為呢。

耶律駿在吃了一點東西后,加上天又黑,很快便又伏在曉霜懷裏睡着。耶律赦駕着馬車靠近燈火。果然是個小村莊,他們向一戶只有兩個老人的人家借宿,他們見耶律赦一家三口,又有個孩子在,也不生戒心,忙將他們請進屋子裏。

屋子是磚瓦修葺,可見生活狀況不錯。老倆口約莫四五十歲,臉上卻已經滿是皺紋,皮膚黝黑,想是種田出身。

他們熱情地下了麵條給耶律赦和曉霜吃,「難得有人來我們這兒,多吃點。」

曉霜不好意思地道,「真是打擾你們了。」

「莫說這樣的話,出門在外,誰還沒需要有個照應呢?」老人說,「我姓蘇,咱們這個村子叫蘇家村,都姓蘇的。」

蘇大爺和蘇大嬸為人好客,蘇大嬸見耶律駿睡在曉霜懷裏,便要替她抱一抱。「哎喲,我可是這麼多年都沒有抱過娃娃了。」

曉霜心裏有一點擔憂,但想想他們不是壞人,耶律赦又在這兒,他們也不會對駿兒怎麼樣,便交給了她。蘇大嬸抱着耶律駿上下打量,「嘖嘖,真是個小俊娃。這要長大了,得迷倒多少人?」

說得大家都笑了。蘇大爺嘆氣道:「若不是那年……哎,我們的孫子都該十歲了。」

蘇大嬸說:「都過去了,還提它做什麼?沒的擾了兩位客人吃飯。」

耶律赦和曉霜也都不問,就怕觸到了他們的傷心事。蘇大嬸看着耶律駿動了兩下,睜開眼睛,頓時笑道,「哎呀,這娃兒眼睛可真大!」

耶律駿瞧著蘇大嬸臉生,端詳了她一會兒,嘴巴一扁頓時哭了起來。曉霜連忙接過,不好意思地看着蘇大嬸。蘇大嬸搖着手說:「沒事,沒事,小孩子呢,都認娘的。」

耶律駿依在曉霜懷裏半晌方才止了哭,蘇大嬸道:「娃還沒吃東西呢吧,我去燉顆蛋給他吃。」

「不用了,那多麻煩您……」

「不會不會。」說着去了。

蘇大爺笑笑道,「不怕你們笑話,我們倆老頭是寂寞怕了。我們這一整日的,也沒和別人說上一句話。更別說有孩子來了。」

耶律赦終於還是問道:「為何呢?」

「十年前我們家燒了場大火,」蘇大爺說着神情一黯,「把什麼都燒沒了。孩子,孫子,哎……」

曉霜原就善良,最聽不得這樣的事情,如今當了娘這種感覺猶甚。她安慰了幾句,更加抱緊了耶律駿。她不能想像失去孩子和至親的人會是什麼樣的痛楚!娘死的時候,她是什麼感覺?她已經回想不起來,但胸口卻是悶悶地痛。

蘇大嬸將燉得嫩嫩的蛋端來,幫忙吹涼了喂耶律駿吃。曉霜心想她也許是想起了自己的至親,倒也不怕麻煩她,就隨着她喂去了。

村裏的人都早睡覺。放眼望去,屋外只有幾家人還點着燈,其他的早熄燈睡下了。蘇大嬸給他們鋪了床,「這間屋子我們重修起來后一直沒人睡的,你們歇吧。」

「真是太感謝你們了。」耶律赦和曉霜打心底感激這善良的老倆口。

蘇大爺蘇大嬸搖搖手,「夜裏要喝水,只管自己去取。不用太客氣。」

再次謝過,他們方回了屋子。曉霜嘆氣說,「他們真可憐。老了卻只能孤獨相伴。」

「是啊,」耶律赦嘆道,「所以我們要更加珍惜在一起的生活。」

曉霜點了點頭。耶律駿對這陌生的環境很是不喜歡,老嚷着要出去。耶律赦嚇唬他:「外面黑,有老虎,你怕不怕?」

耶律駿忙縮到了曉霜懷裏,沒哄一會兒他就睡著了,曉霜坐到床邊看耶律赦,「打從上了馬車你就怪怪的。怎麼了?」

「終究騙不過你。」

「怎麼回事?」她皺起了眉。

「感覺有人跟着我們。」耶律赦道,「不過,應當沒有敵意吧。若有敵意,跟了這麼久,早也動手了。」

曉霜的心頓時提了起來,「有人跟着我們?!那會是誰?是佟氏嗎?」

「別那麼緊張,興許只不過剛好同路呢。」

「會嗎?」曉霜憂心忡忡,「我好怕他們會把我捉走。」

「捉走?」耶律赦失笑,「捉你做什麼?」

曉霜搖了搖頭,「不知道。怕又有人把我和你們分開。」

耶律赦走過來擁着她,「景媛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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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紅顏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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