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影視歌三棲玉女韓琦未婚懷孕,宣稱孩子的爹是杜宇庭

醒目的頭條標題毫無預誓的侵入桂馥的視覺系統,腦中頓時一片空白,直到心底深處的某根弦被扯緊,她憤然別轉過視線,像被抽干力氣似的任疲累的身軀放倒在舒適的三人座沙發里。

時間不是最好的治療劑嗎?何以都十二年了,平靜無波的心緒仍會為他掀起又驚又痛的潮浪?

還來不及思索出答案,昂貴的視聽設備忽然間聲光大作,桂馥嚇了一跳,錯愕的眼眸與螢幕上俊雅出眾的美男子互瞪。

即使隔了十二年,那雙深幽的黑瞳仍帶給她一陣身心戰怵,她不自覺的梭巡那張剛毅中帶點冷酷的臉顏,並用來跟淹埋已久的記憶相互比對,悲傷的發覺記憶里的多情少年已蛻變成有着鋼鐵般意志的無情男子。

不,柔潤的嘴角拉出一個苦澀的弧度。桂馥呀桂馥,你何忍再自欺下去?他這些年來的作為還不夠你認清楚他的真面目嗎?杜宇庭本來就是無情人,是當年那個年幼無知、敏感痴情的自己被他虛假的情意所欺騙,看不清他其實的面目!

彷佛是要附和她腦中電閃過的苦澀念頭,特寫鏡頭下的杜宇庭抿緊方正的下顎,深炯的黑眸里閃射出比任何時候更要無情的光芒,臉上唯一稱得上柔軟的端美嘴唇擲出冷肅沒有溫度的話。

「一切等孩子落地,做親子鑒定后再說。」

她倒抽口冷氣,不敢相信他真的這麼冷血,太過驚愕的結果使得記者接下來發問的話聽不清楚,腦中不斷迴響着他說的那句話。

如果十二年前她找到他,他也跟她說一樣的話……

憤怒與屈辱的情緒猛然掀起,她發誓如果他敢對她這度說,她鐵定先賞他一記如來神掌!

「混蛋,混蛋!」在她咬牙切齒的怒罵聲里,夾雜着一聲幽微的嘆息。

「他本來就是混蛋,可惜你到今天還想不清楚,依然放不開他。」

桂馥渾身一僵,跳下沙發,不敢置信的看向聲音的主人。

站在餐廳與客廳之間的男孩,留着一頭黑亮的短髮,體格瘦長,有着與螢幕里的男人相似的五官,渾身散發出聰明、自信的氣質,深炯的黑眸閃亮如星,閃射出智慧光芒。此刻那雙眼睛正充滿憐惜、疼寵的溫暖情愫,深情款款的投射向桂馥。

可惜後者不但不領情,還像頭噴火龍般無情的朝他吐出火焰。

「桂韜,是你搞的鬼!」

無懼於娘親的怒氣高張,桂韜端了杯準備好的降火草藥茶緩緩走到她面前,將那隻水晶玻璃杯往她手裏塞,笑嘻嘻的回答,「別瞪我。我不是讓你傷心難受的混蛋。」

她畏縮了一下,納悶自己是不是把對杜宇庭的氣出到兒子身上了。

「喝光這杯消氣茶,你會好過些。」

消氣茶?桂馥頭一次聽到這種茶名,不想也知道準是古靈精怪的寶貝兒子對自己的調侃。本想不喝的,但嘴巴實在幹得厲害,便聽話的放到唇邊啜飲。甘甜的汁液里泛著濃郁的香氣,好聞又好喝,不知不覺中一飲而盡。

「草藥可是外公從桃園帶來的,我親自熬煮的喲。」他邀功似的說。

「外公、外婆來了嗎?他們人呢?」桂馥忙不迭的追問。

「他們去前面的公園散步了。我掐准你這時候回來,所以準備好冰涼的消氣茶等着你。媽咪,我是不是很乖?」

「乖,當然乖啦。」

桂馥感動的將比她矮不到一個頭的兒子摟進懷裏。

桂韜是個再貼心不過的孩子,不管是懷孕期間,還是生下來后,他都乖巧的不需她操心,同時可愛的招惹每位見過他的長輩疼寵。有子如此,夫復何求。

「既然你認為我乖,不可以生氣了喲。」

生氣?她為什麼要生氣?她……

桂馥倏地放開兒子,領悟到又被他擺一道了。

「那份報紙,還有這個……」

她氣呼呼的指向失去影像呈沙沙作響的電視螢幕,不用多想便知道是兒子搞的鬼。

「稍安毋躁。」

桂韜一副小大人似的將她按坐在沙發上,以藏在另一手的遙控器迅速操掛着影帶倒轉,方轉向母親。

「這件緋聞雖然從昨晚就鬧得滿城風雨,不過我猜想媽咪一定什麼都不知道。媽咪一旦投人工作,除了病人外,即使是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都可以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本來這種事,媽咪是毋需曉得,可是明天我就要跟外公、外婆陪曾外公到歐洲旅行,我擔心那些八卦最後還是會傳到你耳里。那時候我不在家,而你這人有什麼事只會悶在心裏難過,不會找人發泄,我不想回來時,看到一個積鬱成疾的媽咪,決定讓這件傷你心的事趕在我出國前嚗光。媽咪,我是不是很聰明、貼心?」

兒子的自誇自述聽得桂馥不曉得該開心還是生氣,儘管心裏有着更多的感動,仍嘴硬的回道:「這種事跟我沒有關係,我才不會無聊的傷什麼心呢!」

「是嗎?」桂韜不給面子的嗤之以鼻,「那麼一個月前.是誰在看到他訂婚的消息時,捧著那則啟事躲在被子裏哭?最後還氣得用力扯碎,恨不得拉雜摧燒之呢?」

「桂韜,你監視我!」被兒子揭開瘡疤,桂馥難堪的漲紅臉。

「媽咪,我是關心你。」他嘆氣道,緊挨在她身邊坐下,伸出修長的胳臂摟住母親僵硬的身子,將自己俊美可愛的頭顱撒嬌似的靠向她香軟的胸脯想要軟化她。

「我不要再看你一個人傷心難過了,為了那個負心漢不值得!媽咪,不要再想他,你為他耽誤的青春還不夠夢醒的嗎?他那麼壞,我不要你再想他了!」

這番沉痛的訴說猶如尖銳的石塊,把桂馥的心給磨傷了。

她不是不明白兒子的意思,然而年深月久的傷痛不是那麼容易過去的。桂韜又長得這麼像他,讓她更加忘不掉負心人。

「忘掉他好嗎?」

注視着兒子臉上的懇求,他深黑眼眸里的情愫跟他當年說會永遠喜歡她時是那麼相像,桂馥痛苦的閉起眼。

「媽咪……」母親眉眼間的愁苦讓桂韜明白,自己第一千零一次想勸她忘記負心人的計劃又失敗了。

他輕喟一聲,改弦易轍的道:「那麼,至少讓我陪你度過這段傷心吧。我要陪你看完這場鬧劇的實況報導。之前韓琦召開的記者會我來不及錄下,前情提要就在這張報紙上,你要是不耐煩看,我可以簡要說明。」

說得像是在做商業簡報似的,不過桂馥還真的懶得看,在醫院值班一整天,眼皮累得差點抬不起來。

「由你做簡報吧。」她索性將全身的重量交給沙發椅背,反正最壞的那部分她都曉得了,細節對她的殺傷力頂多是無關緊要的小擦傷。

「事情是這樣的。」

桂韜不羅唆的進入主題。「那個叫韓琦的女明星在昨天傍晚召開記者會,公開宣稱她懷了杜宇庭的孩子。這件事不但關係到龍騰及漢華兩大集團的顏面,同時也對杜宇庭與華泛銀行集團主席的千金洪薏苓的婚事有重大影響,杜宇庭的幕僚隨即決定回應,由杜宇庭召開記者會,說明整件事。我為你錄下的就是杜宇庭召開的記者會精華部分。」

說完后,他以遙控器放映倒好帶的錄影帶,邊不放心的叮嚀,「要傷心、生氣,還是怎麼樣,都等看完后再來發泄。」

桂馥嗔怨的瞪兒子一眼,他還真是小看了他老媽,就算要傷心、生氣,還是怎麼樣,她哪次不是等到一個人時才做!

「該你瞪的人在那裏,別把流彈給誤射到我這裏來。」桂韜埋怨的將她哀怨的臉扳轉向螢幕,知道只要讓母親的眼睛聚焦在負心人身上,她那雙眼就跟糊上強力膠似的很難拔開了。

果然,杜宇庭的身影一出現,桂馥就攢著眉忽視,對他穿着合身西裝展現出的桀傲不羈風采暗暗咬牙。不管她多麼怨恨杜宇庭,都不得不承認他除了俊雅的外貌,修長勻稱的體格比例,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使男男女女趨之若騖的不可抗拒魅力,尤其是由財富、權力、知識、能力堆積出的霸氣,更是讓人着迷。

「一切等孩子落地,做親子鑒定后再說。」

話聲一落,立刻引來記者們的爭相發問。

「杜先生,韓小姐堅稱腹中的孩子是你的。這對你與華泛銀行集團主席的千金洪薏苓小姐的婚事會人會有影響?」

「不會。」他簡扼的道。

「那表示你不認為……」

「我不做任何預設。但這件事我會保留法律追溯權。」他眼也不抬的冷漠回答,再次在眾人之間丟下炸彈。

「酷!」桂韜忍不住加上評論,雖然這壞痞子很招人怨,但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回答很有格調,表現得恰到好處。

整場記者會的精采也到此為止,因為杜宇庭在回答這個問題后,便率先離開會場,留下公關人員向記者解釋。

「杜先生要趕去接他的母親及未婚妻欣賞音樂會,先行離去。各位如果還有什麼問題,我們會代他回答。」

去!正角兒都跑掉了,還有什麼戲可以唱!桂韜關掉影音設備,看向面無表情的母親。

「這件事其實是場鬧劇,雖然沒有證據,但我幾乎可以跟杜宇庭一樣百分之九個九的確認韓琦懷的孩子絕不是他的。」

「你說這些話是安慰我嗎?」桂馥有氣無力的說,一副省省吧的模樣。

「這不是安慰。有這樣看法的人不僅是我,舅公也這麼認為。」

桂馥瞪大眼,看來這件事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只剩下她不知情而已。

「杜家在十二年前曾發生過類似事件,主角是杜宇庭的父親。杜宇庭對這件事相當不諒解,不至於笨得讓自己發生相同的錯誤。」

「那你是怎麼來的?」桂馥衝動的問,隨即後悔了。

桂韜絲毫不以為意,反過來安慰她,「或許你是唯一把他搞得暈頭轉向的女人。」

她才被他搞得暈頭轉向呢!但這話還來不及吐出喉嚨,桂馥就被兒子的話給堵住。

「不要急着否認,試想杜宇庭在你之後的這十二年來,跟他的名字連在一塊的女人恐怕可以塞滿一架協和號了,雖不見得這些女人都跟他上過床……」

「韜!」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才十一歲的兒子竟將上床講得跟吃飯一般順口,更荒謬的是,她居然跟這麼小的孩子討論這種事!

桂韜翻了個白眼,表情無奈的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知道這些,但這些都是常識,小學五年級就開始教了,你兒子我今年都小學畢業了,又是全校第一名,不知道也難呀。」

「韜!」

「別韜了!我們得趕在外公、外婆回來前解決這件事,我知道你不願意讓他們為你操心。」

趁著母親無言以對,桂韜把握機會的往下道:

「我要說的重點是。如果杜宇庭是那種隨便讓女人懷孕的男人,那我的同父異母手足早就多得可以組成一支棒球隊了。可這些年來,他雖然緋聞不斷,卻從未……更正,是除了這次,僅有一次傳出有人懷他孩子的消息,可後來證實是對方的攀誣,可見得他在那方面防獲得近乎滴水不漏。韓琦是一定跟他有過一腿的,但杜宇庭對她就跟其他女人一樣,必然採取謹慎的防護,不過鴨蛋再密也有縫,他無法確定韓琦懷孕的事和他絕對沒關係,是以才會說等孩子生下后,做親子鑒定再來定論,並撂下他不做任何預設,但他會保留法律追溯權這樣的話。」

「可他這麼說很冷酷耶!」

「媽咪,你不要把同情心用錯對象。韓琦被稱為玉女,可不是處女。」這話引來他親愛的母親兇惡的白眼,桂韜在心裏嘀咕,他又不是說她,沒必要惱羞成怒呀。「總之,杜宇庭那麼精明的人,當然對跟他睡過的女人心裏有譜。最重要的一點是,我提過他在避孕措施方面向來謹慎,所以知道韓琦公開說懷有他孩子的事時,他必然百分之九十九的不相信,但為了百分之一的可能,他沒將話說得太絕。」

那麼說還不夠絕嗎?桂馥面無表情的瞪視兒子,「這樣又怎樣?」

「沒怎樣。」他回答得也絕。「我只是希望這麼說后,你心裏可以不那麼難受。」

「我才沒有!」

「好好好……」桂韜拿她激烈的抗辯沒轍。沒有還漲得臉紅耳赤,騙誰呀!「反正事情的經過我都告訴你了,如果你現在想哭的話,我這副肩膀雖然看起來挺瘦弱的,但遠撐得住,可以給你靠……」

「我不需要!」她彆扭的道,「我才不會再為他掉一滴眼淚!」

現在說得斬釘截鐵,等一下不要矇著被哭呀。

桂韜心裏雖然這麼想,嘴巴卻附和的說:「對對對,可憐的人是他,又不是你,沒必要掉淚。依我看,韓琦事件背後里必有個大陰謀,杜宇庭光是要應付未來的岳家就足夠他傷腦筋了,更別提這件事將在龍騰集團的董事會引起多麼劇烈的反彈。聽舅公說,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杜宇新近年來積極想討杜家家長的歡心,拉攏董事會裏的人脈,雖然在工作上的表現能力略遜杜宇庭,但在新一代中也頗受矚目。」

「你幹嘛知道這麼多?」她臭著臉問。

「知已知彼嘛。」他扮了個鬼臉。「杜宇庭還不知道他已經被踢出漢華集團未來掌舵人的寶座,他是那麼驕傲、又有權力欲的一個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寶座被我這個來歷不明的野孩子給佔據住……」

「你不是野孩子……」她嚴肅的瞪視兒子。

桂韜調皮的一笑,那笑里有着絲隱微的滄涼。「他又不知道。就算知道我是他的兒子,也不見得樂意呀。」

「我就知道不該讓你……」

「媽咪,我倒覺得跟他對立會是件很有趣的事,就當作是為你出一口氣也值得,」他強悍的道,「沒有任何人在傷害過你后可以全身而退,即使那人是我血緣上的父親。」

桂韜的話沉重而尖銳的打在她心坎,桂馥突然覺得筋疲力盡,不只是源於肉體上的貧乏,還有種心靈的強烈疲臬。

雖然她很氣宇庭的無情,但她無意教兒子恨他。她是個失敗的母親,她自責的想,她讓自己對宇庭的怨恨影響了桂韜,讓兒子越來越像他父親。

「韜兒,媽咪可以求你一件事嗎?」她希望還來得及改變一切。

「什麼事?」他如貓兒般機警的注視女也。

「答應我,不要去怨恨他。媽咪也答應你不再為他難過了好嗎?」

桂韜張了張嘴,但在話出喉之前,趕緊閉上。

這不是他夢寐祈求的嗎?只要媽咪不再為他傷心難受,她就可以重新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她幸福,他就快樂。

這是場公平的交易,他慎重的朝她伸出手掌。「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她將兒子拉進懷裏用力抱住,眼角不爭氣的濕潤了起來。

如果連恨他的權利都要放棄,就表示兩人之間不可能再有交集了,這番領悟令她痛徹心肺,但桂馥明白,為了不讓桂韜受她的怨恨影響,她情願放棄這最後的交集,再也不想他。

讓愛與恨隨着似水年華遠去,永遠,永遠。

☆☆☆

「你又哪根筋不對!」

杜宇庭氣沖沖的跟着洪薏苓離開喧鬧的宴會廳,對他突然甩開他跑出來的舉動,氣怒在心。

洪薏苓臉色陰沉的旋身面對他。

杜字庭是她認識的男人中最具魅力的一位,但同樣高傲得讓她喘不過氣來。尤其是他盛怒下輻射出的絕對權威與不可直視的冷傲,都讓她有種轉身就逃的衝動,但現在不行,她暗暗做了個深呼吸,穩住被他氣勢壓倒的怯懦。

她拉了拉身上的雪紡紗披肩,傲慢的回答,「我討厭那傢伙的笑話!」

「那傢伙可是你們華泛銀行的大客戶!」他嗤之以鼻。

「那又怎樣!」反正她是非找個理由跑出來,那傢伙正好給了她理由。「誰教他那麼沒品!竟敢拿姓韓的賤人跟我相提並論!」

杜宇庭忍住蹙眉的動作,性感的薄唇嘲諷的扭曲著,洪薏苓這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除了出身比韓琦顯赫外,其他方面都不見得比韓琦高明多少,尤其是脾氣方面。但他沒將這話說出口,免得洪薏苓當場跟他鬧了起來。

「你是不是又在想那個狐狸精!」洪惹苓因他的心不在焉火冒三丈。

「惹苓,你要我說幾遍!」他已經沒耐性哄她了。「在跟你訂婚前,我就跟她分手了。你何必跟一個我用來暖床的女人計較?」

「可是她懷了你的孩子!」她尖銳的提醒她。

「等孩子落地做過鑒定后,我們再來談這件事。」

洪薏苓瞠大眼眸,她就知道杜宇庭不是省油的燈,韓琦想用這招套住他,根本是白費心機。

「我可不要替你養外頭野女人的孩子!」她嫌惡的說。

「你連自己的孩子也不見得會養!」他耐性用盡的低吼。「就算那孩子是我的,我也不會讓他來煩你,何況韓琦是否真的懷孕,或孩子是否是我的,都是未定數。你不要杞人憂天!」

「我杞人憂天?」

「如果你想解除婚約就說一聲,不要再跟我鬧了!」

洪薏苓倒抽了口氣,對他臉上不知悔悟的厭煩恨得直咬牙。錯的人是他,竟還有臉說她鬧?!但現在不是跟他翻臉的時候,還不是。

「我又沒這麼講!」她可憐兮兮的垮下臉,眼裏浮現薄霧。「你那麼凶做什麼?這幾天我受的委屈還不夠嗎?從韓琦宣佈懷你的孩子開始,我不分日夜的被新聞記者還有社交界那群三姑六婆轟炸,我不但不能生氣,還得表現得像希拉莉一般賢慧,口口聲聲的說我信任你,忍受那群等著看我笑話的女人故作同情的眼光。現在你還這麼說,我……」

那含在眼眶要掉不掉的淚,抖顫著的櫻唇,還有臉上埋怨的嬌嗔,組成一幅動人的圖畫,但對杜宇庭而言就像一尾毒蟲般可怖。他旋緊眉,彷佛怕被咬到似的別轉過視線,不願注視洪薏苓臉亡的幽怨,投向宴會主人以奇花異卉著稱的美麗花園。在園燈的映照下,鮮妍的花朵有別於白日下的爭奇鬥豔,另有一番柔和婉約的空靈之美。他卻視而不見,思緒幽幽渺渺的不曉得飄到哪去。

聞嗅間,彷佛有一縷濃香溢遠的清芬撲鼻而至,他眼下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一股椎心的疼痛突如其來的升起,眼角餘光瞥到嵌在濃綠樹叢間那如星光閃亮的白色小花,更像一把把的流星鏢射向他陰鬱的心頭。

「你根本不在乎我!」見他對着花園發怔,洪薏苓體內的怒氣再也控制不住。「你寧可看着那些花,就是不想理我是不是?既然這樣,為什麼要答應我父親這樁婚事?如果你一點誠意都沒有,根本不該……」

他突兀的轉向她,陰沉的表情嚇得薏苓沒辦法往下講。

見她臉上血色全失,一雙眼驚恐的瞪大,杜宇庭不禁要懷疑她是見到鬼了。但既然他不承認自己長了張鬼臉,便將這念頭盡拋腦後。

「好了,薏苓。我知道這陣子讓你受委屈了,以後會好好補償你,好嗎?」冰冷無情的眸光在轉瞬間溫柔多情了起來,杜宇庭的確有萬人迷的條件,當他想要表現出親切時,春風般迷人的魅力連處在盛怒之下的美人也化作繞指柔。

洪薏苓的頭腦有些暈眩,瞪着他俊臉上誘人的笑容。

這人變臉變得還真快。

「我們進去吧。出來太久,那些愛嚼舌根的三姑六婆,不曉得又會怎麼說了。」

他優雅的伸手向她,薏苓差點被他溫柔的聲音給迷惑住,幸好及時想起她跑出來的目的。

「噢,我的頭好痛。宇庭,我們不要進去了好嗎?」她撫著額頭,秀眉緊緊蹙了起來。

「薏苓,適可而止。」他不悅的提醒她。

「人家是真的頭痛!」

她可憐兮兮的瞅着他,撒嬌似的噘起紅唇。「我無意擾了你的興緻,但我真的不舒服呀。這樣好了,我自己叫計程車回去,你不用理我。」

他要是讓她一個人走,鐵定引來一陣閑言聞語。

「我送你回去。但在這之前,我們得跟主人打個招呼。」

「我在這裏等你好不好?」玉蔥似的柔荑虛弱的扶著額頭,挺立的瑤鼻深呼吸著沁涼的空氣。

「裏頭悶得我不舒服,不如在這裏吹吹風,也許頭就不會那麼痛了。」

他不信她真的頭痛,鐵定是小姐脾氣發作,不願意進去而對眾人奸詐的眼光。杜宇庭不是那種不戰而退的人,但考慮到洪薏苓這幾天的確受了不少氣,便決定縱容她這麼一次。

「你別亂跑。我一會兒過來接你。」他輕拍着她的手,旋身朝室內走去,沒注意到在他離去的身後,從濃密的樹蔭里閃出的人影。

不久后,他重新回到洪薏苓身邊,挽着她走向事先請泊車小弟開來的跑車,接過泊車小弟依依不捨交回的鑰匙。

明亮的路燈猶如果光燈般投射出黑色跑車無與倫比的高貴神態,變形蟲形狀的車頭燈,誇張的斜窗緣線條襯托出高翹車尾及前仆的造型,動感的設計使得跑車挺立昂揚的模樣像極一頭隨時爆發出瞬間力量、優雅難馴的黑豹。杜宇庭眼中露出對愛車滿意的讚賞光芒,拉開車門安置好洪薏苓后,意氣風發的坐進駕駛座。

在他嫻熟的操控下,跑車優雅的滑出私人車道,洪薏苓突然偎向他道:「我們走濱海公路好不好?今晚的天氣這度好,都看得見星星咧。」

順着她的視線往車頂上緣瞄,宇庭嘴角揚起滿足的笑弧。從前擋風玻璃下緣綿延至車尾部流冀全部都采玻璃設計,使得車裏的人一抬頭便可將滿天的星光盡收眼中。

「好啊。」他順門回應。

他們今夜參加的宴會設在淡水海邊的私人別墅,走濱海公路雖然是繞遠路,但既然薏苓有這樣的雅興,他願意奉陪。

公路上的車子稀少,讓人忍不住將車越開越快,尤其是手下的愛車又擁有高性能動力水準,極速可抓到每小時兩百四十公里,平常時候難得可以飆速,眼見四下無人,宇庭放縱自己追求速度上的快感。

隨着車子越開越快,滿天的星斗都像在高空上面急速轉圈,洪薏苓頭暈目眩了起來,不用假裝,便翻轉上反胃欲嘔的衝動,一股酸水直往上冒。

她反射性的掩住嘴唇,痛苦的呻吟低喊:

「停下來,我要吐了!」

沉溺在速度快感的宇庭一聽見她的話,臉色一變,急忙減速,就擔心洪薏苓會吐在車裏,污染了他的寶貝愛車。直到車子靠路邊停下,洪薏苓衝出車子,他才鬆了口氣,跟着下車查探蹲身在路邊草叢乾嘔的未婚妻。

「你還好吧?」他皺眉將從車上帶下來的整盒面紙遞過去,洪薏苓接過去擦拭,仍虛弱的蹲著。

正當宇庭打算進一步關注,遠方一陣轟隆作響的噪音傳來。

等他眯眼看清楚時,一群重型機車朝他們飆來。

不祥的感覺爬上他心頭,北部的飆車族雖不像中南部一般囂張,但能不碰上最好。

他走過去捉向洪薏苓的胳臂,沒想到她會滑溜的避開。

「薏苓,別鬧了,快點上車。」

注視着他繃緊的俊臉,洪薏苓臉上有抹詭異的笑容,略顯蒼白的唇瓣擲出冰冷的語音。

「沒想到你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你是什麼意思?」他機誓的眯視着她,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自四面八方涌米。

可惜他察覺得太晚,重型機車猶如黃蜂群轉眼飆到眼前。轟隆的引擎聲及飆車族的叫囂聲,破壞了夜間濱海公路的靜寂,也震撼了杜宇庭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鎮定。

呈放射狀尖刺的圓形物體從為首的飆車族手中飛過他驚愕的注視里,撞向他愛車的擋風玻璃,製造出冰裂紋般的痕迹。

「住手,你們在於什麼!」

他尖銳的抽氣,怒不可抑的朝他們咆哮。

可惜對方根本不理他,挑釁的再次攻擊他的愛車。

宇庭恍然領悟事情比他預想的還要嚴重,但他明白得太遲了,那群飆車族殺的大吼,手裏拿着棒球棒朝他圍過來。

饒是宇庭身手矯健,猛虎還是敵不過猴群,幾次閃躲之後,腰腹就被球棒打中,痛得他咬牙切齒。

勉強抵擋了一陣,更多的疼痛降臨,反抗的能力跟着銳減,最後只能護住頭臉,承堂如雨下的亂棒襲擊。

嘴裏很快嘗到血腥的氣味,彷佛可以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全身的關節與肌肉都疼痛不堪,幾乎剝奪他的意識,但高傲的自尊說什麼都不願意屈服,努力的與拉扯他進昏迷的疼痛對抗。

直到尖銳的警笛聲隱隱傳來,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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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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