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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小蘭還想拉住她,禮子輕輕推開她,匆匆離去。

回到車裏,禮子吁出一口氣。

好險,趙是孕婦,有什麼推撞事故,吃虧的一定是朱禮子。

原來,他用同樣手法對她,誰也沒有例外。

起先,把陰暗一面收起,溫文儒雅,一往情深地手持紫色毋忘我守候,賺得信任后,便意圖控制,若不順心,便採取武力。

一而再,再而三犯錯不願改過,發揮人性最壞一面,現在這一個,是他妻子,不是女友,或是未婚妻。

禮子把車駛往圖書館,坐下獨自發獃。

很年輕的時候,也有男同學寒夜把車停在她家附近整夜守候,清早,她呼著白氣敲他車窗,「你怎麼會在這裏?」十分訝異。

他回答:「昨晚找你,你說要溫習,我沒按鈴」,她感動了,少女就是這樣:缺腦,禮子正要吻他,禮禾在身後出現,大聲咳嗽。

男生不久追求別的女生:一樣把她照片夾在車門玻璃上無時不刻觀看,還有,用字母珠子拼出她的名字,掛在脖子上紀念。

禮子忽然覺得疲倦,伏在桌子上盹著。

管理員叫醒她,聲音帶着笑意:「小姐,圖書館打烊了,可是南柯一夢?」

這人何其幽默,不,不,舊歡如夢才真。

天雨,交通擁塞,下班時分,好不容易把車駛出,一寸一寸在銀行區慢駛。

禮子四處瀏覽,左邊豪華房車裏艷妝女子索性把頭靠在男伴肩膀上休息,照說,頭顱頗有點重量,肩膀會不舒服,可是,他表情無限陶醉,巴不得時間永遠不要過去,交通永遠堵塞,美人永遠依偎着他。

禮子微微笑。

前邊一輛車裏的男女卻度日如年,兩人都緊繃着面孔,朝相反方向看去,女方更打開車窗透氣,有點想棄車而去的意思。

禮子忽然覺得沒人愛也有好處,她的心果然已經死亡,她竟慶幸恢復自由。

車內電話響起,禮禾聲音傳來,「禮子,你在何處,等你一個人。」

「等我做什麼?」

「禮子,約好今晚吃飯,你忘了?」

禮子着急,「我沒換衣服。」

「不怕,都是家人,快來文華西菜廳。」

禮子把車掉頭,掙扎三十分鐘才趕到目的地,步行或許更快。

大家沒有等她,已經在吃主菜。

父母與姐姐都穿得十分端正,在座只有一個陌生人,禮禾這樣介紹:「禮子,這是我男友蘇銳忠。」

禮子頓時睜大眼睛,喜出望外,握著蘇小生的手搖晃,「你好,你好。」

只見朱氏夫婦也眉開眼笑,絕對信任大女眼光。

真的,世上好人比壞人多,只有朱禮子那麼倒霉。

桌上放着烤龍蝦,可是今晚吃什麼都那麼香甜。

朱太太笑說:「我家女兒愚魯,銳忠,你教教她,人家會得眉目傳情,我的禮禾呀,看右,頭先擰向右,看左,頭又轉到左,目不斜視,笨得要死。」

禮子笑得落淚。

朱先生抗爭:「不過,我的女兒有嫁妝。」

「有,有。」朱太太加以肯定。

禮子問蘇銳忠:「你們在一起有多久了,好不秘密?」

禮禾代答:「在一個會議認識,一年有多。」

「蘇兄你做什麼行業?」

禮禾又說:「他是都邦廠——」

禮子阻止:「蘇兄,你自己講。」

「我是都邦化工廠里化學工程師。」

禮子老氣橫秋,「你願意事事尊敬禮禾以她為首?」

禮禾笑說:「他已答應以後走路落後我三步。」

禮子說:「來人呀,開幾瓶香檳慶祝。」

她喝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母親問她:「禮子,你看阿蘇人品如何?」

「問道於盲。」

「客觀說一說。」

「人長得那麼丑,大抵不敢壞到哪裏去,不過也很難講,將來有什麼變化誰猜得到,只要這一刻開心便好。」

朱太太吃驚,「他丑嗎,我看粗眉大眼也還過得去。」

「丈母娘看女婿,目光不一樣。」

朱太太握著禮子的手,「你比姐姐吃苦。」

「我吃過什麼苦?我都不記得了。」

朱太太說:「還有去宋醫生處嗎?」

「有,每星期一次。」

「禮禾打算明年初結婚,你做伴娘。」

「我,我不喜歡做樣板或預告。」

這時電話響起,昆榮興奮無比的聲音:「生了,生了。」

禮子一怔才明白,「是男是女?」

「男生,八磅七。」

禮子大笑,「小胖子!」

她非常高興,「我馬上來。」

朱太太連忙取過一隻小小錦囊交給禮子,「不要空手去。」

禮子抖出一看,原來是一枚小小金鎖片。

「為什麼幼兒飾物要做成鎖的形狀。」

「把孩子鎖在人間呀。」真是一片苦心。

禮子趕到醫院產科病房,只見惠明體弱氣虛,閉目不語,哪有平時英明神武的樣子。

禮子心酸,低聲問:「辛苦嗎?」

惠明點點頭,忽然豆大眼淚滴下。

禮子替她拭眼淚,「現在不是傷感時候,留前斗后。」

禮子四處張望,「嬰兒呢?」她以為孩子就躺在母親身邊。

原來所有新生兒都被關在育嬰室,只有在規定時間才可以隔着玻璃張望,免受感染。

昆榮帶着禮子到大玻璃外等候。

禮子自言自語:「男人經過這種時候還不忘與妻子爭意氣,也不好算是人了。」

昆榮點頭,雙目通紅,「你說得對。」

「一命換一命,你說可是,如今你不費一分力,兩條人命歸你家了。」

「是,是,但禮子請勿講得如此凄厲。」

「倘若你叫他們母子不高興,我會親手把你的頭顱切下踢進太平洋。」

幸好這時看護抱出嬰兒,給他們觀看,隔着玻璃,禮子大吃一驚,雖說超重,仍然只一點點大,紅皮老鼠似,扭動哭泣,像是極不樂意來到人間。

好醜,相貌已經辜負了他媽,不知品格如何。

只聽得昆榮說:「你看他鼻樑高高,多麼漂亮。」

禮子只得違背良心附和:「是,相貌堂堂。」

她到病房放下禮物,握住惠明的手,稍後報館同事也來了,禮子與他們談個不停,像見到親人。

寶珍說:「給我做一個訪問,談談非洲之行。」

禮子答:「最怪異的是那裏泥土顏色,像老虎身上那種鮮艷的棕黃色。」

「好!就用這句話做引子。」

禮子說:「我真想回報館工作。」

「你治好身體,隨時復工。」

看護進來擊掌,「各位,探訪時間已過,請讓產婦休息。」

各人散去,意猶未足,邊走邊談,最後決定去喝咖啡繼續吹牛。

光明報一個小師妹坐到禮子身邊老氣橫秋地說:「禮師姐,我聽過你的事。」

禮子點點頭,入行數年,已成為師姐了,遲些,人稱大姐,其實就是嬸嬸。

禮子調侃她:「你聽到些什麼閑言閑語?」

「我還以為今時今日已無人為失戀失常了。」

「你在講我?」禮子指著胸口。

她一本正經點頭,「他們說你大熱天穿着毛衣四處跑。」

禮子變色,「『他們』都是些什麼人?我可以向你保證,從來沒有這些事,我鄭重否認。」

「他們還說,你精神崩潰,到今日還在接受診治。」

禮子決定不再與她糾纏,與小朋友鬥嘴,輸了那是不用再活着,可是贏了又比輸更慘,簡直立於必敗之地,她倒是什麼都不說的好。

她才走到走廊,寶珍已追上,「禮子,記得把非洲照片傳給我,我會將你面孔打格子,替你匿名。」

禮子點點頭。

「記得我們初入行?為着突出自己,也曾語出驚人。」

禮子轉頭離去,她明白寶珍是叫她包涵。

下午,咖啡廳有賣藝人彈琴輕唱,討好的歌聲如泣如訴:「你一走便沒有陽光,你離去時間偏偏又長……」

禮子推開玻璃門走到街上,他們把她說成瘋婦一般,她有那樣恐怖嗎,如果有,一定叫父母傷心了。

這時,有人叫她名字:「禮子。」

禮子抬起頭,「啊呀,」她叫出來:「又是你。」

趙小蘭站在她前邊,擋住她去路。

禮子斥責她:「你為什麼跟蹤我?你騷擾我。」

「禮子,你是過來人,只有你可以幫我。」

禮子忽然想到她到蘇杭家去打探消息被拒的情況。

她終於說:「我們找個地方坐下。」

她帶趙小蘭到一間私人會所。

小蘭抬起頭,「家父是會員。」

可見兩人出身都不差,不知怎地同時淪落。

她嘴角有新近縫針痕迹,像一隻蒼蠅,停在唇邊,揮之不去。

禮子輕輕說:「會過去的,你要振作。」

小蘭探身向前,「怎麼做?」

禮子看着較她從前粗糙的頭髮皮膚,「離開這個無葯可就的環境。」

「孩子怎麼辦?」

「獨自撫養,你有足夠能力,何必躊躇,你已儘力,這不是你的錯,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完美家庭,上天給我們什麼牌,就是那些點子。」

「就只得這條路可走?」

「唯一生路。」

「每次他都跪着流淚道歉以後不會再犯。」

禮子給她接上去:「每次他都控制不了拳頭。」

「他已辭去工作,對外說是陪我待產。實則上控制我每個行動。」

禮子問:「今日你怎樣走出來?」

「他醉酒熟睡未醒,我偷偷溜出,我到報館找你,他們告訴我你的行蹤。」

有是他們,禮子拜服,他們什麼都知道。

禮子又問:「你可有積蓄?」

「生活不是問題。」

禮子說:「你已比許多人幸運,去一個安全地方,把孩子養下再說,否則,一屍兩命,他也難逃法網。」

「當初,我以為他是受害人,朱禮子癲癇。」

禮子不再說話,她凝視趙小蘭。

稍後禮子站起來,「祝你好運,原諒我多嘴,再見。」

她走出會所,心頭十分輕鬆,是,她講多了話,可是,她做了她應當做的事。

禮禾找她:「禮子,我需要禮服、禮堂、菜單、花束,一切與婚禮有關的服務人員。」

禮子答:「我替你請社交版編輯幫你找專家幫忙。」

「若在海外舉行婚禮,你也一定要出席。」

「禮禾,我有話說。」

「我有些急事,我們稍後再聯絡。」

禮子忽然明白,這一刻起,姐姐將以她個人家庭為重。

她仍然愛她,當然,妹妹是狗熊或毛蟲她都不在乎無所謂,但是她的心已屬於那丑漢。

禮子回到家,她處理一些工作,把照片傳給寶珍,加上簡單說明,再與社交版編輯談一會。

那編輯說:「禮子,你的事我們都知道一些。」

「是失戀的事?」禮子失笑。

「是,不好意思,不過我覺得你已熬過難關,你痊癒了。」

他們都認為只是失戀小事。

她感慨,「我這才知道那創傷原來有黑洞大。」

「那件事拜託你了。

「放心,我有極能幹的人介紹給令姐。」

忙了一天,禮子累了,和衣倒在床上,朦朧間覺得母親走近,輕輕說:「可憐」,替她熄燈,輕輕離開。

禮子睜開眼,嘆口氣。

第二天,母親對她說:「禮子,你爸要去東京簽約,以往,他總帶兩名秘書同往,」她停一停,「其中一名,必定年輕貌美,回來便晉陞部門主管,這次他卻叫我隨同,說是想有人照顧。」

禮子微笑,「那多好。」

「你不反對我去?」

「已經離了婚,又不圖複合,你當照顧一個老朋友好了,以前我誤會他,老與他作對,今日才知道他是一個好人,就是對妻子不忠。」

「分了手反而言和,你說奇不奇。」

「當年收養我,他可是一點沒反對?我可有叫你為難?」

「他對你與禮禾完全公平對待。」

「我十分幸運。」

「禮子,家裏只有你一人,你不如搬到禮禾處住幾天。」

禮子笑,「禮禾或許需要招待醜男。」

「你怎麼可以這樣稱呼未來姐夫。」

禮子笑:「女人的毛病是看別人的對象,目光尖銳,諸多批評:怎麼同那樣一個人在一起,又丑又只窮又無志氣,可是輪到自己,就像瞎了眼似,好比丈八燈台,照到別人,照不到自己。」

把父母送走,一回到家,禮子就接到電話:「禮子,我是小蘭。」

禮子鎮定地問:「你在什麼地方,你決定沒有?」

「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已在夏威夷群島某處。」

禮子噓出一口氣,「有親友陪伴你嗎?」

「有,原來很多人關心我,我尤其感激你。」

禮子說:「我什麼也沒做,你自己保重。」

對方掛了電話。

一般華人定不會教女子逃離家庭:拆散教唆挑撥離間他人夫婦,如犯天條,從前,朱禮子也一定守口如瓶,可是,知道身世之後,禮子改觀。

她為着母親的緣故決定出手幫助趙小蘭。

當年,如果有人願意協助她母親,也許,她就不至於成為孤兒。

她用電話聯絡寶珍:「請你為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寶珍慷慨:「在所不辭。」

禮子說清楚。

寶珍訝異,「就那麼簡單?」

「不過,你一定要記得做,准午夜十二時。」

寶珍說聲明白便去忙別的。

那一整天,禮子關在家中讀水滸,看到林沖雪夜上梁山一章,不禁鼻酸。

天色暗下,漸有秋意,禮子收到母親電話:「已抵東京,我們在街邊小檔攤吃喬麥面。」

禮子不由得笑出聲,呵多有情調。

她靜靜等待,十一時三十分,傭人休息,她熄燈按亮防盜警鐘,回房淋浴。

禮子把水開得非常燙,像是要洗滌極度骯髒。

她披着浴袍出來,換上運動衣褲,一邊擦頭髮,一邊聽見有人說:「漂亮身段一絲都沒有變。」

禮子震驚,緩緩轉過頭去。

只看到王志誠躺在她床上,微微笑,他也與從前一摸一樣,一點也看不出來,心懷叵測。

他是如何進來的?

露台長窗開啟,他顯然從那裏爬進,他曾經說過他會那麼做。

他輕輕說:「防盜鈴號碼改過了,不過,我已把它連電話線一起剪斷。」

禮子緩緩靠向牆壁。

「這是你的手提電話吧。」

他把它關掉,收到抽屜里。

他說:「心理醫生教我喜怒,我學得很快。」

禮子說:「禁制令仍然有效,你來幹什麼?」

「我來尋回我的妻子及兒子。」

「與我有什麼關係?」

「朱禮子,」他輕輕說:「我知道她見過你,與你說過話。」

禮子冷淡地回答:「我們本來就認識。」

「過來。」他拍拍床沿。

「對不起,我做不到。」

王志誠揚起手,他手裏握著一把手槍。

「我也是最近才研究槍械,這是一把真寧斯二十二,六發點二二口徑子彈,俗稱肚皮槍,近距離發射最見效。」

禮子不覺害怕,她只感覺寒意襲人,雙手冰冷。

她說:「傭人在地庫休息。」

「對呀,所以什麼都聽不到,禮子小姐,我打探過,這屋裏只有你同我了。」

「你打算怎樣?」

「把小蘭行蹤告訴我。」

「我只知她在夏威夷群島。」

「我也知道,我要的是街名與門牌號碼。」

「她沒有告訴我,你可以在我房中躺整宵,我們可以一直聊到天亮,你不會得到結果。」

他又揚起左手,這次,手上有一把手術刀。

「朱禮子,我早應把你的臉割成一片片。」

禮子瞪視他,「王志誠,放下武器,立刻離開,你還來得及回頭。」

「你們都虧欠我!」

「王志誠,你受過高深教育,你這樣會糟蹋一生,請即回頭。」

他從床上起來,逼近禮子,「禮子,我曾經這樣愛惜你,你怎樣報答我?你一刀一刀割碎我的心。」

禮子轉身就逃出房門,他追上來,抓緊禮子足踝,兩人一起滾下樓梯,禮子只覺面頰一涼,伸手去掩護,摸到一手血。

禮子眼前冒出朵朵金星,她心裏叫:媽媽,救我。

這時,她忽然聽見門鈴大響,有人在門外吼叫:「警察,開門!」接着是撞開大門的聲音。

傭人聞聲出來看一個究竟,不禁尖叫,她撲在禮子身上護主,接着,是兩響槍聲。

禮子聽見寶珍顫抖的聲音:「我來遲了,我該死,我吃了二十分鐘,我差些害了你。」

禮子沒有回答,她看見警察把右臂滴血的王志誠拉出去。

救護車趕到,禮子看到鄰居紛紛走出來看熱鬧。

一直到在醫院縫針禮子都清醒。

從眼角到下巴,一共縫了三十餘針。

寶珍在一邊哭泣,禮禾趕到,不停在急症室踱步。

警察進來向禮子錄口供:「你怎知道他會出現?」

禮子低聲答:「他曾經是我的未婚夫。」

警察很聰明,「他曾經試過爬露台?」

禮子不置可否。

「你如何作出安排通知警方?」

「我拜託朋友,午夜十二時,打我的電話,如無人接聽,線路會接到留言箱,那時,她會聽到指示。」

「什麼指示?」

「王志誠在我家,威脅我生命,請即報警,必要時破門而入。」

「你知道他一定會來?」

「我希望他不要來,這次我希望我看錯了人。」

「朱小姐,你可願出庭作證?」

「我願意。」

禮禾過來握住妹妹的手。

警察道謝離去。

禮禾說:「我已著人換過門鎖,這件事,在適當時候才告訴媽媽。」

禮禾著妹妹休息,她出來時遇見於律師和宋醫生,經驗豐富的三個專業女士竟然無言。

「是什麼導致王志誠這個人殘虐女性?」

「我們還是低估了他的危險性。」

「一般人認為男女爭執泰半隻是耍花槍。」

「直至發生今晚這樣的事,寶珍說,她出示記者證,警員才願隨她出動。」

「這次王志誠命運如何?」

「持械,闖入民居,使用殺傷力武器,嚴重傷害他人身體,襲警……」

「十年,十二年?」

「到我處喝杯啤酒慢慢談吧。」

「我真需要一瓶啤酒。」

「可救賤命。」

禮禾站起來時雙腿發軟,需要於律師撐扶。

又是午夜時分,值夜看護輕輕說:「真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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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慢慢殺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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